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邬瑾莫聆风精彩小说-莫聆风邬瑾全章节免费阅读

邬瑾 著

玄幻已完结

莫聆风邬瑾是作者莫聆风邬瑾最新写的小说里面的男女主角。作者文笔不错,诗词功底丰富,文章结局很意外,千万要看完哦!内容主要讲述

状态:已完结   作者:邬瑾   6.2万字更新:2024-03-03 19:04: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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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聆风邬瑾是作者莫聆风邬瑾最新写的小说里面的男女主角。作者文笔不错,诗词功底丰富,文章结局很意外,千万要看完哦!内容主要讲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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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聆风邬瑾小说名》 第17章 免费试读

第17章

  暖风和煦,吹过花园中成堆翠色,各色花瓣随风流动,落在石板上,落在稼亭中,落在澄心湖面,落在听风水榭,脚步声轻快的在石板上响起,使得花园忽然多了生机。盧
  程廷和莫聆风并排而行,不住发问:“我记得这里有一颗好大的榆钱树,怎么没有了?”
  莫聆风满周岁时,他来玩过,因此记得。
  “雷劈死了,”莫聆风把两手高高举起,“忽一下,火就烧的这么高。”
  程廷老气横秋的为榆钱树长叹一声,随着莫聆风往前走,扭头又问:“这儿呢?”
  他双手大大张开:“这么大一个观音像,怎么没有了?听说还是我姑姑请的。”
  莫聆风答道:“哥哥不信佛,就送到雄山寺去供奉了。”
  三人从湖边而过,绕道从水榭后一条青石板小道出了花园,景色渐变,不见花草,只有古树数棵,树冠相连,遮天蔽日,投下冰冷沉重的影子。盧
  在这巨大的、浓绿色的影子里,坐落着“九思轩”。
  邬瑾一脚踏上树荫下的青石板,立刻感觉一股寒意从脚下侵来,让他忍不住低下头去看——脚下青石板很油润,并非荒芜之地。
  他止住了寒颤,随着莫聆风往里走,正中是三阔的正房,同样让如伞的树冠吞噬着,槅门上糊的是白亮如缎的高丽纸,槅门往两边开着,使得屋中情形一览无遗。
  前方有黑漆翘头香案、孔圣人像、玫瑰桌椅,中间放着三张黑漆平头条桌,品字行摆着,上面整齐有序地摆放笔墨纸砚,地上放着青色软垫。
  光线昏蒙,里面摆放的一切都像是蒙了一层灰纱,下人立在里面,定定的,像是偶人。
  邬瑾跨过门槛后,见那“偶人”动了起来,悄无声息点亮屋中三条常料烛,屋中顿时大放光明,把墙壁上悬挂的画像都照亮了。
  莫、程二人合力将大黄狗拖了进去,拽动地上软垫,摆放在一起,又把平头条桌上的笔墨纸砚推开,桌上用来摊放程廷带来的点心。盧
  莫聆风一扭头,拍了拍地上的软垫,扬着明媚的笑脸,对邬瑾道:“邬瑾,来呀!”
  她那颗摇摇欲坠的牙不见了,她还是忍不住伸舌头舔一下牙床——一颗小牙冒了出来。
  沉寂的老屋子忽然活了起来,油纸包开开合合,“沙沙”作响,咀嚼声断断续续,夹杂着说话声和大黄狗的挣扎之声。
  突如其来的动静惊动了栖息在九思轩中的山鹛,一群山鹛灰扑扑盘旋起来,发出尖锐的“得得得”的叫声。
  山鹛一叫,花园里的鸟也都跟着对鸣,长久不息,喧闹无比。
  九思轩前方就是莫府书房。
  莫千澜最怕这种聒噪,叫声全都变成了细而长的针,刺入他脑中,让他头疼不已——每次发了痫病,他都要头疼几天,这一次尤为剧烈,稍微一动,脑子里就搅成了一团。盧
  他闭上眼睛,半晌才缓过劲,听莫聆风的奶嬷嬷说话。
  “昨天夜里兴奋的子时才睡下,今天一早,卯时初刻就醒了,穿了才做的新衣裳,什么也没吃,只让厨房里做二十四色馄饨,说等都来了一起吃,又不知道他们何时会来,天还没亮,就在后角门等着。”
  莫千澜听了,头越发是痛的要炸。
  赵世恒坐在下方,让奶嬷嬷先行退下,笑道:“姑娘长大了,想交朋友了。”
  莫千澜脸色和成了精的冬瓜似的,一阵青一阵白,目光则是阴沉,咬牙切齿的,不知是在忍痛,还是在不忿。
  片刻后,他费力道:“我也可以做她的朋友,她还有那么多小丫鬟,都可以做她的朋友。”
  “您是老朽,丫鬟是仆人,”赵世恒毫不留情怼他,“都做不成她的朋友。”盧
  莫千澜冷哼一声:“两个臭小子。”
  赵世恒失笑,感觉自己要淹死在莫千澜的醋河之中,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我去尝尝二十四味馄饨,这可难得吃上,吃饱了,我好去干苦力,您吃吗?”
  莫千澜歪倒在椅子里:“吃不下。”
  他气都气饱了,头还疼,吃的药都像是泼在石头上,半分用也没有。
  李一贴送来的膏药就在手边,他琢磨半晌,还是没往鬓角上贴。
  鸟叫个没完,在莫府开了锅似的争斗,直到邬瑾三人吃完馄饨,又坐在一起吃糖时,才逐渐停歇。
  大黄狗吃了一顿好的,不再横眉竖眼,只是耷拉着脸,和程廷保持最远距离,把狗绳绷的长而直,仿佛是一对怨侣。盧
  莫、程二人暂时对狗失去兴趣,将狗绳栓在桌子腿上,大嚼花生酥,同时都要展示自己拙劣的字迹。
  邬瑾便铺开一张纸,这纸平整厚实,不必压角,他又拿过墨条,慢慢研磨。
  程廷先取过一管笔,蘸墨而书,在纸上留下一长串鬼画符:“看,我会草书!”
  只有潦草,没有成书。
  莫聆风不甘示弱,扯过纸来,夺了他的笔:“我会写大字。”
  她确实会,字越写越大,大到一张纸装不下。
  这二人一个写“草书”,一个写“大字”,连写数张,都疲乏起来,让邬瑾写。盧
  邬瑾只tຊ会写正楷,提起笔,毫无新意地写了一张。
  刚搁笔至笔架山,就听屋外有仆人称“赵先生”。
  邬瑾连忙起身,欲要收拾,却是满眼狼藉,无从下手,只得疾走至门口,行斋仆迎送先生之职,躬身垂手,替赵世恒打帘子:“先生请进。”
  “嗯。”赵世恒看他一眼,迈步进屋。
  大黄狗出人意料,对着赵世恒眉来眼去,摇头摆尾,十分热情。
  邬瑾仔细看了看赵世恒。
  赵世恒头戴山谷巾,身穿皂色斓衫,人瘦,但不单薄,单眼皮高鼻梁,留有短须,走路时确实有点跛,一直走到莫聆风桌前站住,只有一只脚用力撑着身体。盧
  他弯腰去拿他们写的字,每一根手指都露着一股漫不经心的孤傲。
  程廷对州学诸位讲郎没有丝毫惧怕,然而一见赵世恒,便有泰山压顶之感,老老实实搬着软垫往后坐,不敢轻易开口。
  邬瑾也走进去,轻手轻脚归置笔墨纸砚,收起桌上摊开的油纸包,送去屋外,再把狗绳解开,让大黄狗出屋去。
  等归置干净,他大气不敢出地坐到了程廷旁的平头条桌前。

......

《莫聆风邬瑾小说名》 第17章 试读结束。

《莫聆风邬瑾小说名》 第18章 免费试读

第18章

  忽的,九思轩安静下来,风在此间也不流动,下人们也站成了一棵树,无论从里往外看,还是从外往里看,都是一片静谧。鋢
  “伯伯!”莫聆风的叫声甚是响亮,震得人的心都在胸膛里一个猛跳,“我写了字!”
  赵世恒立刻露出一个笑脸,伸出手摸摸她的脑袋:“聆风懂事了,伯伯心里高兴。”
  莫聆风指指点点,告诉赵世恒哪个字是自己写的,哪个字是程廷写的,哪个字是邬瑾写的。
  赵世恒颇具耐心,顺着她的手指一一看过:“你写的好极了。”
  程廷伸出脑袋,忍不住道:“当真?”
  赵世恒看他一眼,顷刻之间变了脸,程廷打个哆嗦,默默把脑袋缩了回去。
  莫聆风又问:“那他们两个的好不好?”鋢
  赵世恒挑出程廷的草书:“不好。”
  随后他挑出邬瑾的正楷:“最差。”
  程廷瞪大了眼睛,满脸不敢置信,手指悄悄一戳莫聆风后背,小声道:“你家请的先生怎么是个睁眼瞎?”
  此处不是州学,学子多,先生少,屋内本就安静,他说的话立刻传入了赵世恒耳中。
  赵世恒居高临下看他一眼:“你觉得我说错了?”
  他眼中有种平静的黑暗,仿佛是见过了世间最好的,又忽然堕入深渊,领略过两重风景后,看任何人,任何事,都再生不起波澜。
  程廷让他一眼看的头皮发麻,连连摆手:“没有,先生真是慧眼识珠,比州学里的先生强多了。”鋢
  赵世恒摇头一笑,问邬瑾:“你也觉得我眼瞎吗?”
  邬瑾也是诧异,但是听赵世恒说话时,他用心分辨过,赵世恒并非故意为难他,而是真的这么认为,因此认真道:“学生愚昧,不解其意,请先生赐教。”
  赵世恒盯着他的脸,见他容色始终恭敬谦卑,眼跟心连在一起,通透敞亮,气度是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清和正,暗自满意。
  “既然你们已经写了字,第一堂课,就说说字。”赵世恒走到孔圣人像前,在玫瑰椅上坐下。
  他高坐椅上,三位学生正坐于地,仰望于他,使得他面目越发高深莫测,在烛火下阴晴不定,威严重重。
  “邬瑾的字,太怯,不敢下笔,处处掣肘,因此只能写小字,不敢写大字,然而小字又无大字之体格气势。”
  “纵然邬瑾勤勉,将字写的十分漂亮,仍然难掩其怯,若是发解试,百中取一,倒是能过,可若是想过省试,难,究其原因,便是所用的纸笔低劣不堪,致使他缩手缩脚,长此以往,字也跟着怯了起来。”鋢
  他语气淡然,声音不轻不重,然而振聋发聩,惊雷似的在邬瑾头顶炸开。
  在州学里,他的字中规中矩,从未有讲郎提过此事。
  而赵世恒一眼便看出了他字里的不足,连缘由都讲的明白。
  赵世恒从方桌上的笔架山上取出一管宣城诸葛笔,亮给三人看:“世人都说白屋出公卿,实则不然,用此宝帚劲毫,可添其字之劲妙,若用鸡毛笔,不足两百字,必败之。”
  程廷这回认为赵世恒不是睁眼瞎了,而且比州学里的先生更有学问,壮着胆子问:“那字要写成什么样才算好?”
  “墨。”赵世恒提笔道。
  邬瑾立刻起身,走至方桌边,卷起宽袖,端正姿势,平直持着墨条,垂直磨动。鋢
  待墨好后,他铺开纸,赵世恒提笔蘸墨,书了一个“田”字正楷。
  字是大字,规矩整齐,犹如楷树之枝干,挺直不屈曲,一眼便能看出是好字。
  赵世恒收了笔,吩咐邬瑾:“花厅中有把刻刀,叫人取了来,去纸存墨。”
  邬瑾点头应下,往外走时,莫聆风按捺不住,一跃而起,跑到邬瑾腿边,跟着出入,险些绊倒邬瑾。
  程廷跃跃欲试,然而不敢站起来,只能把脖子抻的极长,看着邬瑾一丝不苟的将字刻下,见那字分毫未损时,自己也跟着松了口气。
  赵世恒随意支使着自己的学生:“把那两支烛熄掉。”
  程廷蹦起三尺高,跑去熄掉蜡烛,又一溜烟上前,和莫聆风一左一右地依偎着邬瑾。鋢
  屋子里只剩下一根蜡烛,光线立刻变得昏暗不明,只有香案上那一点烛火发出盛大的光。
  赵世恒捏着刻下来的“田”字,放置于灯后,字和他的影子都投于白墙之上,而后,他捏着字往后挪动,墙上的黑影也跟着越来越小。
  莫、程二人统一的歪着脑袋,满脸疑惑。
  而邬瑾一瞬不瞬地盯着字,两眼放光——赵世恒的楷书,非常精妙。
  简单一个字,由大缩到指甲盖大小,那转折、提钩等笔锋依旧是清晰可见,结密无间!
  赵世恒收了神通,令他们点起烛火,让他们坐回去:“作大字要如小字,而作小字要如大字,就是好字。”
  他双手张开,一甩长袖,手肘放置于方桌上,以手撑着额头,架腿而坐:“今日,你们二位大学生就练字吧,字帖么,满墙都是。”鋢
  程廷张口结舌:“没、没了?那么多课呢?”
  州学里一日要上的课漫长的他困倦不堪,莫府则简陋到令他害怕——在不久的将来,他可能会变的目不识丁。
  赵世恒不以为意:“无用之术,不学也罢。”
  邬瑾深吸一口气,把自己激荡饱胀的心绪压下去。
  在州学最后一日,他特地去看过州学记载的各科三鼎,其中提起赵世恒时,只有一句:“天下之能事毕矣也。”
  既然赵世恒说是无用之术,那他要教的术,一定是闻所未闻。
  邬瑾沉下心去,开始练字,耳边时而有声,乃是赵世恒在教莫聆风《三字经》,渐渐的,他入了神,这声音就模糊起来。鋢
  笔是宝帚,墨是潘家墨,纸是褾褙青纸,砚是瓦砚,俱是好物。
  他在临摹墙上所挂的一副柳公楷书。
  临完一贴,他凝神看自己的字,确实是局缩过当,有蜷缩之感。
  看过之后,他再细看柳公之字,揣摩其“侧、掠、啄、提”,而后再行改过。
  不知过了多久,他转动酸痛的手腕,鼻尖忽然闻到饭菜香气,肚子里猛地发出一串长鸣。
  午时了。

......

《莫聆风邬瑾小说名》 第18章 试读结束。

《莫聆风邬瑾小说名》 第19章 免费试读

第19章

  程廷用一碗烧羊肉,总算是让邬瑾放下了笔,去耳房吃饭。鞾
  耳房里摆着一副樟木桌椅,满桌热气腾腾,香气亦是扑鼻,莫聆风坐在椅子上,手里捧着一块蒸饼,正在认真咀嚼。
  邬瑾拉开椅子,在她右侧坐下,还未曾拿起碗筷,莫聆风忽然就停下嘴,把蒸饼从中掰开,伸长手臂,直递到邬瑾嘴边:“枣泥的,好吃。”
  邬瑾连忙摆手:“你吃......”
  然而在他张口说话之际,莫聆风已经强行把蒸饼塞进了他口中:“你自己吃,不要藏着回家。”
  邬瑾一滞,没想到莫聆风会知道他在河边藏猊糖的事,还记在心里,心中一软,对莫聆风笑道:“是,我知道。”
  莫聆风把手缩回去,只对着蒸饼使劲,从饼边一路的啃咬下去,去吃里面甜的枣泥馅。
  桌上还有烧的十分软烂的烧羊肉、鱼福丸子、豆腐羹,另有两碟很爽口的鲊菜。鞾
  三人对坐着埋头吃饭,程廷牙口好,不爱吃过于软烂的羊肉,更不爱蒸饼里放的枣泥馅,把蒸饼边撕下来吃几口,又对着其他菜唉声叹气,挑三拣四吃完了这顿饭。
  邬瑾不言语,只是吃,吃好后,放下碗筷,立刻起身去练字。
  莫聆风和程廷百无聊赖,聚在一起吹埙弹琴,要合奏一曲《泉水叮当》。
  邬瑾默默听着泉水“哐哐”、“咣咣”、“轰隆”作响,简直是泉水爆发成了山洪,又惊悚又哀怨,忍耐着听了片刻,他便专注于练字,任何声音都浮在远处了。
  而赵世恒直到酉时放课tຊ,才重新迈入九思轩。
  他不检查课业,只于纸上写下一行小字,行气贯串,望之如珠,放至莫聆风桌上,使他们三人传阅。
  纸上所写,是一句:挠万物者莫疾乎风。鞾
  莫聆风不认识这么多字,扭头去看邬瑾,邬瑾就小声念给她听。
  赵世恒问:“你们认为这世上何物可如风,使万物折腰?”
  莫聆风嗓门不小的回答:“是糖!伯伯,糖!牙齿那么硬,糖也让它坏掉了!”
  程廷张开大嘴,“哈哈”大笑两声,等意识到赵世恒也在时,笑声“嘎”的一下止住了,埋下脑袋,做个苦思状。
  邬瑾没有回答,心中浮起无数个答案,又全都沉了下去。
  片刻后,他站起来,看向赵世恒:“先生,学生以为是顺。”
  “哦?”赵世恒笑看向他,“为何?”鞾
  邬瑾回答:“此言出自《说卦传》,易经中,风为巽,两风相重,长风不绝,无孔不入,君子以申命行事,如风之入物,无所不至,无所不顺。”
  程廷宛如智障般张着嘴,全然忘记自己也上过《易》这堂课,心想这说的是啥?
  “从书义上说,对,”赵世恒微笑,走到邬瑾身边,手指点了点他的心口,“但是我要问的,不是书义,我要问的,是你心里的风,你要一股什么样的风,能让万物为你折腰。”
  邬瑾神色茫然起来。
  程廷眼睛里显出清澈的愚蠢。
  “不必现在回答,”赵世恒漫不经心踱步至莫聆风身边,牵住她薄薄的手掌,把她往外带,“答案可能现在有,也可能多年以后才有,但是答案一出现,你们终其一生,都会追寻它。”
  随后他头也不回地迈步出门:“散了。”鞾
  莫聆风像只小鸟似的活泼起来,声音高高的:“伯伯,去哥哥那儿。”
  “他头疼,你跟着伯伯,伯伯教你吹埙。”
  “好,”莫聆风并不胡搅蛮缠,“伯伯,哥哥就是我的风,对不对?”
  “也对。”
  一日课程,便如此散去。
  程廷逮回大黄狗,牵着它回家,一人一狗分立于绳索两端,活像个大头朝上的阔口碗。
  角门外,三个狐朋狗友正等着他——以及他袋子里的钱,四人合称宽州四君子,商议着去哪里胡吃海喝。鞾
  四君子与狗,滚滚而去,邬瑾在角门则见着了殷北。
  殷北知他家中难处,去账房先给他支了一个月的月银。
  邬瑾接过三个小银子,道谢告辞,却没有回家,而是去了书坊看笔。
  他想把自己用的那支鸡毛笔换下。
  书坊中笔墨纸砚俱全,又出了今年春闱的杂文集,学子们争相传阅,又有许多人约好了共买一本,再行抄录。
  邬瑾只看笔,想买一枝散卓笔,问过店家,最次一等的散卓笔,也要一百文。
  一百文,可以买两斤盐了,再添点,也够买一石米。鞾
  他思索再三,还是没买,走出去三十来步,又折回了书坊,将那枝笔拿起来看了又看。
  笔毫硬软合适,是羊合兔毫,束的很紧实,不易散开。
  店家见他实在喜爱,便少了他五文钱。
  他出书坊时,却依旧两手空空。
  回到十石街时,比平日里还要晚,十石街不少在夜市上讨生活的人,挑担扛鼎往外涌,大家都灰扑扑的,好像是宽州城里忽然涌出来无数老鼠。
  “瑾哥儿回来了!”
  “瑾哥儿,你真不读书了?去做什么......给人当书童去了?”鞾
  “不读挺好,穷人家,本就不是读书的命。”
  “给富贵人家当书童,那也不得了,主子手里随便洒出一点来,都够我们嚼用半年了。”
  街坊四邻看到邬瑾之后,忽然热情起来,好似邬瑾忽然也滚进了淤泥里,即将满身肮脏,满腹恶臭,和他们是同一个世界的了。
  邬瑾不辩解,只一一打招呼,又回到街口,让出路来,等老鼠们倾巢出洞后,他也滚回了老鼠洞。
  结果一进门,就见小老鼠邬意跪在天井里,哭的满脸通红,抬头见了邬瑾,就哭了起来:“哥……”
  邬母从厨房里出来,喝道:“叫菩萨也没用!跪好!”
  邬意一个哆嗦,垂着头不敢吭声了。鞾
  “阿娘,”邬瑾去舀水洗手,揭开饼笼看了看,见一笼饼几乎没动,便问,“这是怎么了?”
  邬母气的面如铁色:“他做贼!出去卖饼的时候,偷偷拿出去二十文,等我追出去,他全都花了,买了糖吃!饼笼架子都撂在一边!”
  她越说越气,拿起藤条,照着邬意背上就是一抽。
  邬意疼的哇哇大哭,喊哥救命,哥在一旁看着,没言语。
  等邬母停了手,邬瑾才道:“阿娘,您进屋去,我跟您和爹商量件事。”
  说罢,他扶着邬母往屋子里走,邬意见状,以为自己得了赦令,站了起来,哪料邬瑾回头,冷声道:“跪着。”
  邬意膝盖一软,又跪了下去。 鞾

......

《莫聆风邬瑾小说名》 第19章 试读结束。

《莫聆风邬瑾小说名》 第20章 免费试读

第20章

  邬瑾想让邬意去蒙学开蒙读书——书犹药,善读之可以医愚。粵
  他一个月有三两银子,俭省着用也能够一家四口一个月的嚼用,只是清贫,下午阿娘在家做饼,等他放课后,和邬意一起去卖饼,所得的钱,便可用来交屋赁钱,笔墨费资。
  邬父邬母思量许久,也认为读书一事刻不容缓。
  邬瑾吃了个粗粮窝窝头,换一身短褐,蹲下身去肩饼笼,衣衫单薄的裹住背部,脊梁骨仿佛是串珠,不必摸也知其瘦削,满满一笼饼,他肩惯了的,然而额上青筋也暴了起来。
  邬意跪在地上,看的心里一酸,两行眼泪一落而下:“哥,我错了,我跟你一起去卖饼。”
  邬瑾一言不发,深深看他一眼,肩起饼笼走了。
  这一趟饼实在多,光在裕花街都卖不完,他走街串巷,又去夜市叫卖,直喊的口干舌燥,嗓子冒烟,却也只是倚着榆树歇了一歇,又在避火缸里喝了口水,继续叫卖。
  等卖完饼,他匆匆回家,十石街也是一片寂静,不见灯火,他推开家中木门,见邬意还跪在原来的地方没动,邬母坐在石阶上,借着月光给人浆洗衣裳。粵
  “阿娘,去歇着吧,伤眼睛。”
  邬母看向邬意,一时也不知该拿小儿子怎么办。
  邬瑾放下饼笼:“阿娘,幕夜不责子,您去睡吧。”
  “你饿不饿?我去给你煎个鸡蛋?”邬母站起来,擦干手。
  “不饿,您睡吧,我也得睡了,明天还要去莫府。”
  邬母这才想起来,未曾问一句邬瑾在莫府过的如何,待要开口,邬瑾已经先说了:“莫府的先生再好不过,吃的也好。”
  他推着邬母回去休息,又扭头看邬意:“老二,起来吧,洗一洗。”粵
  邬意颤颤巍巍从地上爬起来,两条腿麻木的犹如针扎,走到邬瑾身边,怯生生叫道:“哥……”
  邬瑾没回答,只舀了一盆水放到他跟前,把巾子浸下去。
  邬意连忙蹲下身去,自己拧帕子洗脸洗手,然后脱掉鞋袜,冲了冲脚。
  两只薄薄的脚掌踩在地上,冻的通红,整个人都打起了摆子,又坐到石阶上,匆匆忙忙把脚擦干,趿拉着鞋站起来,等着邬瑾。
  “进屋睡去。”邬瑾没看他。
  他连忙进屋去了。
  邬瑾换了水,蹲下身去,把自己也淘洗干净,等到站起来时,忽然眼前发黑,身形一晃,险些栽倒在地。粵
  他咬牙站定,放置好脸盆巾子,走去厨房,从灶孔里取火点灯,回到屋中,摆开笔墨纸砚,写今天的日录。
  “元章二十年三月二十五……”
  邬意探出头来看邬瑾,一点昏黄灯火下,邬瑾时而疾书,时而苦思,哪怕疲累至极,身形也始终端正。
  他又躺回去,闭上眼睛想要睡觉,然而总也睡不着,竖起两只耳朵听。
  屋中很安静,能听到笔落在纸上发出的“沙沙”声,这声音夜夜都响起,今夜却格外令他心惊肉跳——他知道邬瑾在写日录,那会不会也把他偷钱的事情写到日录里去?
  八岁的邬意躺在床上,脑子里像是开了锅,害怕这日录会让其他人看见。
  他羞愧不安,忽然间臊的脸上发烫,翻来覆去的不敢睡,觉得自己再也没法出去见人,偷钱、被抓、罚跪,一幕幕都在他脑海里过,让他不知如何面对明天伙伴们的嘲笑。粵
  迷迷糊糊,他不知怎么睡着的,直到天亮,他醒来时,邬瑾早已经不在家中。
  他想起昨天的事,脸上又烧了起来,一骨碌爬起来,趿拉着鞋,跑到邬瑾的箱笼前,打开来看。
  里面是邬瑾的衣裳,日录就在最上面,他拿起一张看了许久,没看懂——他一个字都不认识。
  越是看不懂,他越是心慌,又不敢擅动邬瑾的东西,失魂落魄地盖上箱子,他变得好奇起来——那一沓沓的纸上,究竟写的是什么?
  邬瑾并不知道邬意的心思,赶去莫府之后,吃了一碗分量沉重的面,见先生未到,便伏在桌tຊ上假寐,却不知不觉睡了过去——鸡鸣时,邬父忽然痰迷,他帮着拍痰,给邬父换衣倒尿,一夜只睡了两个时辰。
  睡梦中,他忽然身处发解试考场之中。
  去年秋试,他因春季才考入州学,并未参加发解试,只到了考场之外,也未曾见过试院内情形,然而在梦中,他却是孤身一人,提着笔墨等物,站在观西桥贡院外,心急如焚。粵
  他来迟了。
  他太累了,可再累也不该在这要紧时刻睡迟了,现在已经过了卯时入试的时候,这该如何是好。
  家人期盼的目光顷刻间涌入他发胀的脑袋,让他不知所措地进了无人的大门。
  大门过后,左右两侧公廨十分安静,弥封所、誊录所中黑影重重,没有人看到他,他不敢让人看见,又希望能有人对他网开一面。
  三年,一旦错过就要再等三年,天变成了苍灰色,他又急又悔又痛——他怎么能睡着,他应该醒着,一直醒着,永远醒着,孜孜不倦、勤勤恳恳!
  静悄悄进了中门,竟然真的没有考官发现他,他犹如做贼,看向场中所挂题目“静听松风寒”,再看看东西两廊的考间,找到末尾一个空的隔间落座。
  桌上已经放有考试所用的富春竹纸,他连忙备好笔墨,握住自己那一枝鸡毛笔,冥思苦想。粵
  半晌,纸上空空,未曾落笔,他心中焦急万分,心想自己定然是不擅试贴诗,否则怎么一个字都写不出来,抓耳挠腮,方得平平一句,落于纸上,志气已落半截。
  偏巧此时,平地惊雷,场中所挂布幔卷纸倏忽而起,吹的哗啦作响,一滴雨落在他鼻尖,让他陡然生出寒意。
  随后雨势渐大,场中水汽氤氲,他思索片刻,待要低头再写下第二句时,忽然见纸张湿润,上面墨迹尽数散开,一片模糊。
  周遭一片安静,旁人都在安静作答,唯有他惊惶不定,坐立难安,衣裳也跟着一起有了潮意,湿哒哒贴在身上,十分难受,眼前一切都恍惚起来,只剩下十石街无数双眼睛,密密麻麻布满考场,都在用目光刺探他。
  猛地,又是一个雷,他睁开眼睛,看向眼前长条桌案,半晌缓不过神来。
  外面忽然下起了大雨,雷声滚滚,天光黯淡。
  原来只是一场梦。粵
  还好只是一场梦。

......

《莫聆风邬瑾小说名》 第20章 试读结束。

《莫聆风邬瑾小说名》 第21章 免费试读

第21章

  邬瑾四肢因为这场梦软的厉害,还没动作,莫聆风已经歪着脑袋看了过来,金项圈大幅度晃动,晃的邬瑾忍不住眯起了眼睛。噌
  她大声道:“醒啦!”
  他还没开口,莫聆风就已经塞了一块冰糖在他嘴里,甜味一下就在唇舌之间绽放,攻城掠地,直至五脏六腑,驱散噩梦带来的后怕。
  程廷从另外一边歪过来,嬉笑着道:“你把太阳都睡没了。”
  外面疾风骤雨,豆大的雨点击碎绿叶,重重落地,碎成数瓣,又汇聚成流,四处流淌,蔓延至石阶之下,本就阴沉的九思轩越发水汽扑人。
  邬瑾鼻尖只闻得湿润的草木泥土之气,直起身来,刚要抬手揉眼睛,就见赵世恒不知何时到的,于门边负手而立,看外间滂沱大雨。
  大黄狗趴在他脚边,慢慢摆尾。
  “先生!”邬瑾猛地站了起来,囫囵吞下口中冰糖,“学生失仪,误了先生时辰。”噌
  “坐,”赵世恒不以为意,望着他一笑,“听雨吧。”
  程廷挠头:“怎么还听雨,听雨也算是功课吗?”
  “算,”赵世恒走到程廷身边,伸出手来,在程廷脑袋上轻轻一敲,又在莫聆风脑袋上一摸,“你们一个无忧无虑,一个没心没肺,怎知凉雨入梦,自有一番愁绪。”
  说罢,他拍了拍邬瑾肩膀,又回到了门边。
  雨声惊人,风裹挟着树冠,也是声如潮涌,落在耳中,格外有股凉意从心头升起。
  邬瑾打了个寒颤。
  莫聆风扭身看向邬瑾:“你做什么梦了?”噌
  邬瑾低声道:“我梦见发解试,我去迟了。”
  莫聆风很认真的想了想:“不要怕,等到了那一天,我早早起来叫你。”
  程廷也认真一想,觉得自己更有可能迟到:“到时候,我要去两千里外参加别头试,到时候得多带几个人叫我,免得起不来。”
  莫聆风问:“你要是在考场中睡着了怎么办?”
  程廷张口结舌,无言以对,片刻才道:“那我爹会把我当蚊子打。”
  莫聆风又问:“你不是说你爹疼你吗,怎么会打你?”
  “疼,”程廷摸了摸脸,“是挺疼。”噌
  邬瑾听他们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心头也不由松快起来。
  雨来的快,散的也快,半个时辰不到,就止住了,只是水汽氤氲,天光不明。
  赵世恒伸了个极长的懒腰,擀面条似的把自己抻开:“点灯。”
  邬瑾起身,点起蜡烛,屋中这才明亮了。
  屋中一亮,莫聆风和程廷就开始“嗤嗤”的笑,就连赵世恒嘴角也有了笑意。
  邬瑾不解,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出了丑,慌忙低头审视,却又未见异状,越发摸不着头脑。
  他走回去坐下,莫聆风回头看他一眼,毫不掩饰的大笑,嗓子眼都一览无遗。噌
  她一笑,程廷也憋不住了,“噗嗤”一声,捧着肚子哎哟一声,又笑两声,再哎哟三声:“你、你......脸......哈哈哈哈!”
  连大黄狗也跟着凑热闹,对着邬瑾“汪汪”两声,挤眉弄眼。
  邬瑾伸手去摸脸,忽然记起梦里鼻子上曾经一湿,暗道不好,忙向程廷借铜镜一观。
  程廷从腰间取下一面极小的铜镜,狂笑着递给邬瑾。
  邬瑾接过铜镜,借着烛光一照,就见镜中少年鼻尖一点黑,两颊各有三道黑须,他又是一本正经的端庄,更显得滑稽可笑。
  他连忙倒扣铜镜,站起来冲着赵世恒深深一揖:“先生,学生去去就来。”
  说罢,他抬腿掩面而走,一脚迈出门槛,从廊下直往官房中去净面。噌
  净面回来,他看着屋子里灿烂的两张笑脸,再看赵世恒亦是含笑,不由也将平日紧绷的那根弦又松了一松,回去落座。
  赵世恒先问程、邬二人:“你们在州学里,课业如何?”
  程廷擅长总结:“都不好。”
  邬瑾实话实说:“杂文末等,策问、书学中等,帖经、算学、律学上等。”
  赵世恒赶开大黄狗,对邬瑾道:“这么说,进士科所要考的杂文、贴经、策问,你只有一样上等。”
  邬瑾面色通红:“是,学生实在愚笨。”
  赵世恒摆手:“并非你愚笨,而是你的脑袋太满,眼睛却太空,噌
  你不知花如何开、鱼如何游、晨曦晚霞如何绚丽、不知青山秀丽流水无情,亦不知天高云阔风吹草低,如何能写的出上等的赋贴诗。”
  说罢,他伸手一指眼睛:“眼连着心,眼睛空荡荡,心也自然空荡。”
  邬瑾张着嘴,半个字都说不出。
  半日课后,邬瑾如同大梦初醒,赵世恒让他拥塞的脑袋轰然而开,杂乱无章的知识开始有条有理,让他忽然觉得自己是切切实实触摸到了科考的门槛。
  而程廷也是大梦初醒。
  赵世恒初讲课时,是说的《三字经》,他振奋精神,不敢再如州学时一般听一句说两句——他感觉在莫家学斋呆久了,自己无论是年龄还是心智,都有退化之嫌。
  刻苦听了半晌,赵世恒开始讲《大学》,他瞪着眼睛张着嘴,开始茫然,勉强听了片刻,打了个硕大无朋的哈欠。噌
  越是听,他越是困,隐约听的几句什么“为而不争”,眼皮子就落了下来,一只手撑着脸,偷偷的打瞌睡。
  等到赵世恒离开九思轩,他还没动弹,莫聆风一巴掌把他拍在桌上,他才醒了,露出一副茫然神情:“放课了?”
  莫聆风大摇脑袋:“吃饭了。”
  程廷坐起来,擦去口水,心中越发不安——长此以往,他本就不多的学问,会不会化作泡影?
  心中不安并不影响他的食欲,吃过一顿丰盛午饭,他来了精神,把花生酥、倪糖、蜜饯拿出来,一字摆开,扭头想使唤斋仆倒茶,就见斋仆正在研墨,便亲力亲为,倒上两杯茶。
  他长着舌头开始和莫聆风闲聊。
  “你哥哥上回病了,好了吗?”噌
  “没有,总是头疼。”
  “你不是去雄山寺抽签了吗,抽的什么签?”
  “上上签。”
  “奇怪,上上签应该很快就好了啊,你求菩萨了吗?”
  “求了,我和菩萨说,请您保佑哥哥无病无灾,事成之后,我这辈子吃糖都给您留一份,要是不成,您连嘴巴都甜不了,真可怜。”
  “……”
  “没想到菩萨不爱吃糖。”噌
  邬瑾手上墨条一顿,埋头憋笑,心想:“可爱。”

......

《莫聆风邬瑾小说名》 第21章 试读结束。

《莫聆风邬瑾小说名》 第22章 免费试读

第22章

  邬瑾在莫家见了莫聆风那种略带动物性的天真,回到家里再见到弟弟邬意,心中就忍不住一叹。弄
  书如药,苦的邬意实难下咽。
  在蒙学tຊ上了一天的课,他灰头土脸回到家中,苦着张脸,邬瑾问他功课,他一个字都不记得,只记得中午蒙学那顿饭不错,有肉。
  蒙学放课后,他还不得清闲,邬母已经将饼做好,他还要和邬瑾一起出去卖饼。
  早出晚归的忙活了几天,别说做贼,就是一文钱掉在他脚边,他也不见得有力气去捡。
  邬瑾有意要磨一磨他的性子,狠下心来,对他的种种痛苦不做理会,每日只叮嘱他在蒙学里勤勉。
  忙到月底那一日,邬意退学无望,含恨上学,邬瑾也在卯时末到了莫府门外。
  此时残月在天,尚未坠地,雾霭之中,苍天尤碧,只隐隐透出金光,他叩开角门,行至花园,还未走入九思轩,便见莫聆风在水榭吹埙。弄
  水榭之中朝雾更浓,莫聆风穿着宽袖雪青色褙子,风一拂动,上面织的一整幅飘花暗纹便若隐若现,金项圈压住领口,和衣裳颜色交织在一起,越发奢华。
  这一团浮动的光裹住莫聆风,本是极其夺目,然而她盘坐在长条椅上,眼一扫一垂,就把浮华都压下去了。
  几只灰雀从湖面掠过,发出的叫声也被埙声淹没。
  莫聆风“呜呜”吹陶埙,起先那声音还很混乱,但是忽然却断断续续的有了调子,但埙声仍旧刺耳,惊的九思轩里的山鹛张着翅膀胡乱扑腾叫唤,四下里一片嘈杂。
  她吹完一曲,看见了湖边的邬瑾,就跳下来,跑到邬瑾身边,脸上粉红粉白,眼睛里落着日月交替的光,就连睫毛尖上都挑着一点金光。
  她问邬瑾:“好不好?”
  邬瑾诚实回答:“好多了。”弄
  两个人慢慢往九思轩走,莫聆风时不时把埙吹的“呜”一声长响,吓唬藏在花木中的雀鸟。
  玩够了,她收起埙,把手伸到邬瑾面前:“看,虫子在我手上咬了个大包。”
  邬瑾弯腰去看,就见她手背上果然肿起来一个红包,下意识伸手去给她挠,手刚抬起,便知不对,又迅速落了下去:“痒吗?”
  “痒。”莫聆风用力挠了两把,身后传来程廷的呼喝声:“等等我!”
  程廷睡了一夜,天亮之后洗心革面,誓要头悬梁锥刺股,因此早早到来,要和邬瑾一起用功。
  摊开笔墨,他听赵世恒讲了半个时辰课,故态复萌,昏昏欲睡,等到吃过午饭,彻底忘记自己的雄心壮志,驱着狗和莫聆风四处扑鸟。
  邬瑾在学斋中临字,三篇过后,他搁笔转动手腕,准备再写时,莫聆风忽然杀了回来。弄
  她手里抓着一条头小身子粗的灰白色小蛇,蛇身软趴趴的散了节,任凭她摆弄。
  “邬瑾,看!是白纪蛇!”她将小蛇打了个结,往邬瑾眼前送。
  邬瑾猛地往后躲去,忘了后面无靠,顿时翘起两条腿倒翻在地,起了满臂的鸡皮疙瘩:“聆风……莫姑娘!”
  他一咕噜翻过身来,两手撑地,还没来得及站起来,程廷便往他后背一扑,两手勒住他的脖颈,骑在他身上:“你怕蛇!哈哈,聆风!快塞他脖子里!”
  邬瑾没能甩下程廷,眼见莫聆风拎着蛇来了,一口破牙笑的四处漏风,暗道不妙,用力一挺身,把程廷从身上撕扯开,拔腿就走。
  “别跑!”程廷一屁股摔在地上,从莫聆风手里抢过小蛇,爬起来便追。
  两人你追我赶,直入花园,花木让他们撞的哗啦作响,满地红瓣,一片狼藉,枝头翠鸟,惊鸣不已,两人直追到观稼亭外,邬瑾拐了个弯,身形一矮,藏进假山洞子里。弄
  程廷眼看着邬瑾拐了个弯,不见踪影,立刻要把自己刮成一股旋风,哪知旋风出师不利,在拐角处折戟沉沙,和一位小厮撞了个满怀。
  他来的又急又快,一股脑把小厮撞出去四五步,一屁股跌在地上。
  小厮手里还抱着一个木匣,匣子高高飞起,“砰”一声磕在假山石上,又从假山上“哐当哐当”往下滚,一路滚进了流水中。
  邬瑾在假山中听到这一股惊天动地的动静,急忙往外钻,衣袖竟勾在了石头上,伸手去解,一时竟解不下来,又听到外面一声惊叫,似是出了大事,只得咬牙用力一挣。
  “刺啦”一声,袖子得了自由,他奔出假山外,就见程廷捏着蛇尾,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小厮跪在地上,一张脸煞白——小厮倒是个熟人,正是三月初九那日,也在朔河边的小乞儿祁畅。
  在河边的人,都让莫千澜一网打尽了。
  祁畅三魂七魄已经去了一半,手脚并用的爬起来,两腿发软往水中淌,哆哆嗦嗦去够水中匣子:“……节度使的公文……”弄
  莫府花园是一重山一缠水,假山下的水是活水,那木匣子在水中打着转,沉沉浮浮,缓慢往湖中飘去。
  祁畅站立不稳,手脚又抖的厉害,够了两三下都没够到,越发惊惧欲死。
  邬瑾迅速将衣摆掖入腰间,脱去鞋袜,挽起裤腿、衣袖,大步流星踏入水中,水顷刻间沒至他小腿,激的他一个寒颤。
  随后他疾行过去,一把捞起木盒,又淌回岸边,抬手一看,木匣上的锁扣完好无损,但匣子侧边松动了,灌了大半匣水。
  他赶紧把匣子倒立,倒出里面的水,哪知那块木板松动的厉害,直接掉落在地,一同出来的还有一个羊皮封。
  羊皮封也湿透了,并且敞开大嘴,把里面的信吐出来半截。
  信纸也湿的厉害。弄
  邬瑾弯腰伸手去捡,不想眼睛落在纸上,打眼就见一行朱字:“朕躬甚安,令妹可好?长春节可来京,使朕一见。”
  他呆住了。
  薄薄一张纸压在他手上,朱字正在缓慢融化,每一根骨头都因为这份量而抖动,人几乎让纸压成齑粉。
  程廷见他神情不对,丢开那条倒霉的小蛇,紧张地走过来:“是不是看不清了……要不我们赶紧背下来,等下默出来……”
  邬瑾回过神来,倏的折起信纸:“没有。”

......

《莫聆风邬瑾小说名》 第22章 试读结束。

《莫聆风邬瑾小说名》 第23章 免费试读

第23章

  “给我。”莫聆风不知何时到了,伸手接过信纸,打开扫了一眼,又折起来交给邬瑾,“塞进去。”汫
  程廷在一旁道:“你不识字,看了也没用,还是我来看。”
  莫聆风丹凤眼一扬:“这是哥哥的奏书,你敢看吗?”
  奏书二字一出,程廷张大了嘴,呆着脸,恨不能把刚才说的话吞回去,并且打了个硕大的寒颤,眼睛和嘴角一起往下耷拉,显出了哭相。
  “完了。”
  祁畅不知奏书为何物,但见程廷模样,也知道大事不好,两腿越发软的站不住,晃晃悠悠上了岸,拖着湿衣湿裤,他不知怎么想的,走到了邬瑾身后。
  邬瑾就像是一堵墙,风雨会落在邬瑾身上,而不是他身上。
  但是邬瑾也只十四岁——纵然是早当家,但也担不起毁坏奏书之责。汫
  邬瑾一颗心都哆嗦着,缓缓沉到暗处,天灵盖是开着的,脑子里的东西哗啦往外跑,以至于脑中空空如也,全无主意,仅能凭着自身的秉性行事。
  他穿上鞋袜,放下腰间衣角,弯腰把奏书、羊皮封、匣子整理妥当,声音轻而哑:“祁畅,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是你拿着?”
  祁畅的声音抖的很厉害:“管事肚子痛,去官房了,让我暂时抱着......”
  管事让他在二堂后的值房外抱着匣子等,他站了一会儿,听到了后花园里的欢笑、惊叫、虫鸣、鸟躁,鬼使神差一般,抱着匣子悄悄往后花园走。
  满地花瓣,他一样都不认得,只知姹紫嫣红,铺了满地,石缝中苔藓碧绿如油——富贵人家就是不一样,连苔藓都长的格外好看。
  他藏在满墙的月季花花荫下,看到莫聆风从树洞之中掏出一条半臂长的小蛇,毫不畏惧的将那蛇在树干上狂抽两下,小蛇软绵绵的,没了动静。
  黏腻的冷汗浸湿了他的衣裳,他垂着眼皮,用卑微的目光看向程廷的方向,舔了舔嘴唇,艰难的、半真半假的撒谎:“我没想到会被撞......”汫
  话音落地,他悄悄抬头,不曾想莫聆风目光炯炯,洞若观火,直射而来,刺的他浑身发毛,不敢再看莫聆风。
  邬瑾“哦”了一声,问莫聆风:“你哥哥、节度使现在可在府中?”
  他因为极度恐慌而浑身麻木,看起来有种英勇赴死的坚决,因为没有情绪,面目就清晰的显露出来——剑眉星目、隆准丰额。
  “在,”莫聆风用脚拨弄地上蛇尸,“他中午在‘颐年堂’宴客,我带你去见他。”
  说罢,她认认真真看向邬瑾:“不要怕。”
  邬瑾勉强扯了扯嘴角,沉默地跟着莫聆风走,若非他同手同脚,僵硬的宛如木偶,看起来倒是很镇静。
  程廷无暇去笑邬瑾的手脚,因为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他哪怕是想到莫千澜,常常都要抖三抖,更遑论此时是要去给莫千澜请罪。tຊ汫
  他如丧考妣,落花流水的和邬瑾走了个肩并肩,莫聆风出九思轩的门,二人也跟着一起迈过门槛,跨出门去。
  门只开了一扇,两人肩并肩一起卡住,又同时的往后退一步,试图相让,最后僵持在原地,谁也没能过去。
  莫聆风扭头:“你们两个像门神。”
  她用手指圈住眼睛:“眼睛鼓的像鸡蛋。”
  邬、程二人对视一眼,发现对方确实是鼓着眼睛,神情十分的好笑,僵硬麻木的手脚都不由软化了几分。
  邬瑾往后退,低低地发出了声音:“你先。”
  程廷迈出去,疾走几步跟上莫聆风,彻底从九思轩难见天日的阴影下走了出来,邬瑾紧随其后,偶尔回头看一眼,就见祁畅像是一只灰色的小虫子,以近乎爬行的姿态跟在他身后。汫
  沿途景色很好,然而谁也没有闲心思去看。
  莫府中堂,今日中午确实是大请客,然而静悄悄的,全然没有一点热闹迹象,反倒静的很。
  殷北坐在外间石阶上,凝神听着里面的动静,眉头紧皱,一个下人疾步上前,在他耳边低语几句,他立刻起身,快步走至‘颐年堂’门口,迎接莫聆风。
  一见莫聆风,他就把眼睛笑成了一条缝:“姑娘,您来了。”
  他说着,扫了一眼落花流水的邬瑾,邬瑾察觉到他的目光,把木匣往上抬了抬。
  殷北一见那匣子,便大惊,然而没有失色,还是一团和气的笑,把脸转向莫聆风:“大爷在里头骂人呢,本来就喝了酒,又动气,等下又该头疼了。”
  莫聆风当即迈步进门,一只脚刚跨进去,就听到里面传来莫千澜的讥笑冷喝之声:“我手里没攥一个兵,没领一粒粮,匪患来了,要我去上什么奏书!”汫
  里面便嗡嗡的说什么从二品大员,但是底气不足,声音很小,含含糊糊的听不清楚。
  莫千澜则因为发怒,声音很清晰地传了出来:“从二品又如何,虚衔,吴执宰告老还乡,不也领个节度使的衔!放......阿尨......”
  他那嗓门急转直下:“怎么大中午跑来,晒的脸都红了......”
  之后的声音就轻不可闻了。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中堂里的人也松快起来,纷纷起身告辞着往外走。
  殷北听的里面脚步声滚滚作响,又有下人收拾席面之声,立刻让邬瑾三人回避,自己笑容可掬的迎来送往。
  送走挨骂的贵客,他马不停蹄,询问邬瑾事情缘由。汫
  邬瑾捡要紧话说,三言两语交代清楚,殷北先叫人擒那误事的管事,又让人去请赵世恒来,还着人叫殷南回来——他和殷南是一对孪生子,只是生母不详,不知道谁年长,方才他争着做哥哥,让殷南做妹妹,把殷南气走了。
  吩咐过后,他从邬瑾手中接过匣子:“正衣冠。”
  莫千澜爱洁,硕大的莫府,凡是他所到之处,必定纤尘不染,一应事物,都要整齐洁净,邬瑾等人衣冠不整,更是火上浇油。
  邬、程二人连忙整装,邬瑾衣袖上有一条长长的破口,却是无法遮掩,只能作罢,而祁畅用力拉扯自己湿漉漉的袖子,也是无济于事。
  这时候,程廷靠近邬瑾,耳语道:“要是问你有没有看奏书,千万记得说没看,记住!”
  话音刚落,殷北已经快步走了出来,让他们进去。

......

《莫聆风邬瑾小说名》 第23章 试读结束。

《莫聆风邬瑾小说名》 第24章 免费试读

第24章

  正屋里燃着两尊三足青瓷熏炉,徐徐吐出香烟,驱散残存的酒气,门窗帘子悉数卷起,日头自窗格眼里透进来,一块块落在地上、墙上、画上。锉
  莫聆风背着光,小老太爷似的坐在玫瑰椅中,对着方桌上的大捧盘指指点点:“这个、这个。”
  莫千澜躬身站在桌前,低头去看雕漆捧盒,里面簇放着佛手干、糖霜韵果、蜜枣、笑靥儿、猊糖,他提起银箸,把莫聆风要吃的蜜枣和笑靥儿夹了一碟子。
  莫聆风捧着小碟,抓起笑靥儿塞进嘴里,很陶醉地眯了一下眼睛——她嗜甜。
  “都站在门口干什么?”莫千澜放下银箸,擦了擦手,自己在方桌旁的另一把玫瑰椅上坐下,“进来吧。”
  湿透了的木盒和羊皮封,还有那封彻底看不清楚字迹了的奏书,随意摆放在捧盒前,盒子半边都在桌外,岌岌可危,仿佛还不如那个糖捧盒要紧。
  屋外站着的三个人听到他叫进,全都悬着一口气,提起脚来,小心翼翼迈过门槛,往里走了几步。
  邬瑾站在三人中间,拱手一揖:“晚生拜见节度使。”锉
  行过礼后,他敛衽叉手,深深垂着头,等候莫千澜发落。
  风不定,从他撕裂的袖子里钻进去,人却是静,可以听到从东侧传来的铜壶漏水之声,点点滴滴,打在铜盘上,正是时光流逝之音。
  程廷战战兢兢的落后邬瑾一步,蚊子似的嗡了一声:“姑父。”
  祁畅无话可说,瑟缩于邬瑾身后,跪在地上,觉得莫千澜巨大无比,一根手指头就能把他碾入地缝之中。
  莫千澜饮酒动怒,此时胃里正翻江倒海,神色不耐地皱眉,莫聆风举起一个蜜枣,高高递到他嘴边,他偏过头去一口咬下,眼睛先扫过祁畅。
  蜜枣太甜,他端起茶杯,饮一口茶,懒洋洋移开目光,去看程廷:“程三,你倒是数十年如一日——不对,听闻你饭量倒是涨了。”
  程廷让他盯着,已经出了一身的汗,起先以为他是在叙旧情,随后反应过来他是在讥讽自己蠢如幼童,只涨饭量不涨脑袋。锉
  “我......”
  还未“我”出个一二三来,莫千澜已经放下茶杯,手指在方桌上轻叩两下,吩咐殷北:“打他二十杖,送他家去,告知程知府。”
  程廷嘴还没张,人先抖了起来。
  二十杖!
  会不会死?
  还要告诉他爹!
  程知府虽是个文官,也曾习过武,打儿子时,与上阵杀敌无异,若是知道程廷毁坏奏书,一巴掌能把程廷扇出去十万八千里。锉
  他结结巴巴想为自己辩解,然而那话在喉咙里不住翻滚,最后竟然汪的一声哭了出来,滚出来的话也类似于狗叫了。
  莫千澜挥手:“拖出去打。”
  殷北为显程廷身份贵重,亲自上前,把他扛了出去,不多时,廊下就传来撕破喉咙的痛呼惨叫,起先是声震屋瓦,渐渐的,声若蚊蝇,最后彻底没了声音——殷北派人将他送回程府去了。
  邬瑾立在原地,手脚冰凉,额上复又沁出一层黏腻的冷汗,脑中还是一片空白,连赵世恒何时进来的都不知道,只觉得那更漏的滴水声震耳欲聋,就响在自己耳边。
  莫千澜见莫聆风吃空了碟子,便伸手拿开碟子,不让她再吃,又一歪身,把自己手边那杯茶送到莫聆风嘴边,莫聆风就着他的手喝了茶。
  他收回手,看向四脚着地的灰虫子祁畅,不必祁畅开口,他便已经洞彻祁畅的谎言。
  他有气无力地吐出两个字:“杖毙。”锉
  两个字震出来的声音,回荡在邬瑾耳中。
  邬瑾看到自己额上掉下豆大汗珠,落在平整的青石砖上,悄无声息摔成八瓣,求情的话在他舌尖翻滚,呼之欲出。
  他死死咬紧牙关,不住喝令自己不要轻举妄动,因为莫千澜还未对他宣判,他的一举一动都会使自己陷入更深的泥潭,然而还是忍不住抬起头,却迎上了莫千澜冰冷的目光。
  好像是在嘲笑他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竟然还有闲心管别人。
  祁畅瘫软在地,魂飞魄散,涕泪横流的求饶,以免一死——他不过是贪玩,怎么就要***了?
  “罪不至死,”赵世恒开了口,“也打二十杖,叫他自生自灭吧,若是命不该绝,就送去九思轩当差。”
  他既然开了口,莫千澜便很随意地一挥手,立刻便有人上前,把祁畅像死狗似的拎了起来,莫千澜又道:“拖远些打,聒噪。”锉
  很快,屋子里受审之人,就只剩下邬瑾一个。
  而莫聆风又拿了一个猊糖,冷漠而又热忱地吃。
  莫千澜伸手使劲一揉额头,心中酒意还在翻腾,不先问话,倒是把邬瑾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头,仿佛要看穿他的五脏六腑和灵魂一般。
  打量他半晌,莫千澜抬手轻轻在桌上叩击两次,冷冷道:“奏书是你拾得的?”
  “空空”两声,残忍地落向邬瑾头顶,邬瑾点头:“是。”
  莫千澜见他始终不折腰,果然有一番刚直风骨,忽然饶有兴致,想要逼迫他弃掉那通身的磊落:“若是不曾看见奏书,就和那误事的管事一起,也打二十杖,回家去,若是私看奏书,二十杖就不能了帐。”
  他又轻又慢的问:“你是看了,还是没看?”锉
  邬瑾头上的汗,落在眼睛里,他睁着眼睛想看什么,然而看什么都是水波荡漾,日影映照着一团雪青色,屋中香气也在其上流动。
  他tຊ平生未曾说过谎。
  “学生......未......”他想说没看,可是怎么都张不开口。
  言必思忠,一句谎话,就会让朱批难见天日,日后更需要无尽的谎言来填。
  他舔了舔嘴唇,万分艰难的开了口:“学生看见了。”
  话一出口,他笔挺了身姿,心里想的是“内不以自诬,外不以自欺”,然而隐隐的,他想那一团雪青色,也在后面推波助澜,让他无法欺人。
  莫千澜冷笑:“既然你看过,就默出来吧。”锉
  立刻有下人搬动一张方桌,放到邬瑾身前,又从东侧取出来笔墨纸砚,铺开在桌上,一位侍女抹袖研磨,待得墨好,又从笔架山捡一枝好笔,双手奉上。
  邬瑾落笔。
  “朕躬甚安,令妹可好?长春节可来京,使朕一见。”

......

《莫聆风邬瑾小说名》 第24章 试读结束。

《莫聆风邬瑾小说名》 第25章 免费试读

第25章

  一字不差,他将笔搁至砚台,敛衽站定,看着下人将纸交给莫千澜。嗙
  莫千澜看一遍,神情未变:“世恒,你看看。”
  下人便接过纸,奉给赵世恒。
  赵世恒一眼扫过,起身揭开熏炉盖,把纸扔入熏炉中,很快,熏炉孔中就升起青烟,四下飘散,浮在空中,泄在地面。
  两个人、四只眼,灼灼看向邬瑾,似乎是要定邬瑾死罪。
  就在此时,一直未出声的莫聆风忽然跳下椅子,径直走到邬瑾面前,牵住邬瑾汗津津的手:“哥哥,不关他的事。”
  她轻描淡写免了邬瑾的罪,不等莫千澜开口,已经拉着邬瑾往外走:“走,咱们玩去。”
  邬瑾还未回过神来,就让她拽出门外,一头撞进清新的风里。嗙
  屋外暖风融融,墙花已老,蜂蝶难觅,九十日春光已过,初夏将至。
  他心口一阵狂跳,两只手后知后觉地抖,踩在地上感觉是踩在棉花上,很不真实。
  没有二十杖,也没有问责,他就这样轻飘飘过关了?
  莫聆风却是丝毫不受奏书一事影响,松开邬瑾的手,连蹦带跳的去够枝头上怒放的海棠花,她一跃而起,伸手攀住一根花枝不松手,将其拉拽下来,顿时下了一场花雨。
  她大笑大乐,一蹦三尺,健壮的好似小牛犊子,对邬瑾道:“咱们两个去榆溪玩去。”
  邬瑾还散着神,恍恍惚惚道:“还要上课。”
  莫聆风一本正经的板着小脸训他:“赵伯伯说了,咱们出去看风景,也是上课。”嗙
  说罢,她拽着邬瑾就走。
  屋子里,莫千澜和赵世恒都坐着没动,半晌过后,莫千澜一挥手,将屋子各处立着的下人都挥出门去。
  茶凉了,有股格外爽口的苦涩,他抿了一口,摇头道:“这样的人,他日就算为官,如何能在庙堂立足?大难临头,还愚直至此,往后在朝堂上,恐怕也会冒犯天颜,白白栽培他一场。”
  赵世恒伸长胳膊,讨要糖捧盒,待莫千澜递给他,就挑个蜜枣吃。
  “所以我说您不懂帝王之道,邬瑾虽是过于正直,但是天子正需要一把这样的尺,高立在朝堂之中,用来规训朝臣、规训世人,以示圣德之明,
  历朝历代,都出过这样的人流芳百世,
  再者邬瑾心地越是纯善,于咱们越是有利,他日真到了紧要关头,背叛姑娘的事情,他绝不会做。”嗙
  莫千澜听了,便笑道:“今年长春节,不能再像往年那样敷衍,总得送点他喜欢的过去。”
  “陛下爱字,自己也写的一手好草书,我在宫中行走时,还见陛下写过,犹如寒冰于水,近些年,倒是没有陛下爱书的消息传出来了。”
  莫千澜揉捏山根:“可见他心思又深沉了。”
  他略作沉吟:“书房里找一副墨宝送去吧,也别找太好的,免得他以为莫家多的是稀世珍宝。”
  赵世恒点头:“是。”
  他又细想片刻:“晚点我再替您拟一份奏书,就说您痫病复发,心中惶恐,实舍不下姑娘,请陛下开天恩,容后再议。”
  “再把东边一路有匪患的事也一并提一提,也算是留个影儿,”莫千澜忽然讥笑,“痫病的事,李一贴恐怕早把消息送出去了。”嗙
  赵世恒便道:“随他吧,没有李一贴,还会有黄一贴、张一贴,李一贴在这里孩子都养下几个了,也不见得和京都一条心。”
  他起身要走,又扭头从糖捧盒里抓了一把蜜饯。
  莫千澜笑道:“都拿去,我一口都吃不下。”
  赵世恒当真把蜜饯放回去,连着糖捧盒一起端在手里:“下午想必不用我做苦力了,我自去潇洒,您勤勉些,去姨娘们那里走动走动。”
  莫千澜听了他的老生常谈,万分无奈,挥手让他快走。
  赵世恒一走,屋子里就剩下了莫千澜一个人。
  他叫来殷北:“阿尨出府了?”嗙
  殷北点头:“是,阿南跟着了,您要不要醒酒汤?”
  “不要,等阿尨回来,叫殷南来见我,出去吧。”
  “是。”
  殷北一路的退了出去,屋子里又只剩下莫千澜一人。
  莫千澜和这座屋子,都是正在衰败的光景。
  邬瑾和莫聆风在榆溪玩了半日,回城时,饥肠辘辘,便去吃饭。
  莫聆风要请客,在正店中占了一副桌椅,口气不小的要两碗槐芽麦心面,两碟咸豆豉,一大壶鲜花蜜糖水,双份油煎糖饺子。嗙
  行菜的人先把花蜜水送了上来,邬瑾刚要站起来给她倒,莫聆风就霸过壶,摆一只碗到邬瑾身前:“我给你倒。”
  壶重,人小,控制不好力道,花蜜糖水吨吨吨往外淌,糖水自碗中大起大落,邬瑾以袖掩面,度日如年,等满上一碗,他擦了擦脸,放下手,探身从莫聆风手中接过壶:“我也给你倒一杯。”
  莫聆风连忙把自己的碗推了推:“满上。”
  邬瑾慢慢将糖水倒满一碗,一滴也未曾洒出来,莫聆风看着满满一碗,十分高兴,又见端不起来,就把嘴伸到碗边,噘成一个小蚊子嘴,连吸两大口。
  这时候,行菜之人端上来面和咸豆豉,等莫聆风把咸豆豉倒进面碗里,糖饺子也上来了。
  二人饥肠辘辘,埋头就吃,莫聆风吃一口咸的,喝一口甜的,再吃一口咸的,又嚼一口甜的,如此周而复始,竟然也吃了一小半。
  她吃饱喝足,鼓着肚皮,东张西望,旁边有位老翁在看小报,她便溜下椅子,抱着肚子走过去,两只眼睛也往小报上看,抿着嘴笑了一下,打个饱嗝,伸出手指往小报上一戳:“翁翁,这上面写的什么?您给我读读?”嗙
  老翁扭头看她,见她一张桃花似的小脸,双目有神,身上戴一个金项圈,可爱至极,便笑道:“你家里人呢?”
  莫聆风扭身一指邬瑾,指完又去看小报:“翁翁,读个好玩的。”
  邬瑾以扫荡的姿态吃桌上食物,边吃边留神莫聆风动静——莫聆风胆子太大,一不留神,就会迈动小脚,不见踪影。
  吃着吃着,他眼睛、嘴巴、手忽然全都停了一下,脑中回想着莫聆风刚才的神情——她是先笑了笑,再请人读的,显然小报上有东西让她发了笑。
  随后他又想起在雄山寺抽观音灵签时的情形——她究竟是只认识“下”和“上”两个字,还是灵签上的字全都认得?
  奏书上的御笔朱批,她是不是也全认得?

......

《莫聆风邬瑾小说名》 第25章 试读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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