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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手萌师夜衾全文小说_妙手萌师夜衾全文小说章节阅读

顾妙妙 著

都市连载中

《妙手萌师夜衾》是最近非常火的一本小说,主人公叫妙手萌师夜衾,小说内容精彩丰富,情节跌宕起伏,非常的精彩,下面给大家带来这本小说的精彩内容:|半个多月没日没夜的折磨已经将顾妙妙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她披散着头发,脸上身上都是血,手脚皆被铁链拷住,闻言眼皮一垂,唇角动了动似乎想笑,却被人扼制住动不了。“……你……不敢……”顾妙妙喘了一口冷气:“……这里……这里是天牢,肃北一事……皇上主审已经结案,陆家纵然该死,但你敢在眼皮子底下挑战皇权?你不敢。”

状态:连载中   作者:顾妙妙   4.72万字更新:2024-02-21 08:0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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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手萌师夜衾》是最近非常火的一本小说,主人公叫妙手萌师夜衾,小说内容精彩丰富,情节跌宕起伏,非常的精彩,下面给大家带来这本小说的精彩内容:|半个多月没日没夜的折磨已经将顾妙妙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她披散着头发,脸上身上都是血,手脚皆被铁链拷住,闻言眼皮一垂,唇角动了动似乎想笑,却被人扼制住动不了。“……你……不敢……”顾妙妙喘了一口冷气:“……这里……这里是天牢,肃北一事……皇上主审已经结案,陆家纵然该死,但你敢在眼皮子底下挑战皇权?你不敢。”

妙手萌师夜衾全文节选在线试读

直到吃过晚饭,夜衾都没有再传过顾妙妙。
顾妙妙乐得自在,第二天一早主动候在门口听候差遣。
十三端着早饭过来时,夜衾的门也开了,扫了顾妙妙一眼,返回屋内,说:“进来吧。”
顾妙妙确定这声进来吧指的自己,因为十三不用传唤就可入内。
夜衾站在衣柜旁挑选今日要穿的衣裳,最后拎出一件蓝色,顾妙妙想着那句进来吧,心领神会上前接过衣袍:“奴婢伺候少爷更衣。”
夜衾诧异挑了挑眉。
十三砸了砸嘴巴,似乎想说话又不太敢说话,看夜衾没出声制止,索性闭了嘴。
顾妙妙长这么大还没伺候过别人穿衣,动作不太得要领,转了两圈后有些无奈:“你抬下手。”
夜衾依言抬起手,又听话转过身,顾妙妙从后绕回跟前,系好扣子取来腰封扣上,往后退去垂下眸。
十三已经将早饭端出,夜衾坐下,说:“我要吃饭了。”
十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头雾水。
顾妙妙原地停了一瞬,走到桌旁:“奴婢伺候少爷用膳。”
顾妙妙拿起筷子,夹了块像是春卷的东西,递到夜衾嘴边,夜衾咬了一口,剩下的一半被她夹着,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十三只觉得这画风诡异至极,什么也没多说退了出去。
夜衾漫不经心看向顾妙妙,有些好奇,嘴上却道:“换一个。”
顾妙妙夹起另一个盘子里的食物,表情十分寡淡,夜衾打量着她,将蟹黄包子咬了个口,顾妙妙筷子已经松了,目光瞥见下意识伸手去接,白白嫩嫩的包子掉在她手掌中。
二人皆是微怔愣,顾妙妙默默收回手,内心像被一根针轻轻扎了下。
夜衾不自然咳了一声,说:“我饱了,去忙吧。”
顾妙妙将那半个包子放在一旁,低着头退出去。
顾妙妙出门后在台阶上吹了一会风,日光慢慢升起,整个沁园被春意笼住,负责打扫的小厮已经开始朝外走,她望着东边,太阳正一节一节攀升。
顾妙妙想起自己刚刚十五岁的弟弟,少时每次她一回家便缠在自己身后追赶的家伙,总不让人省心的陆锦年。
二姐,你这回又给我带什么好东西啦?
二姐你看,我做的风筝好不好看?
二姐,等我再长大些,我也要去军营练练。
二姐你让让我嘛!
顾妙妙从回忆中挣醒,将所有思绪压回心底,沉默走下台阶。
早饭过后是温书时间。
夜衾虽不用科考,但每日温书是谢允谦要求,他既答应了便不会偷懒。
整个沁园陷入一片宁静中。
十三架起了火炉,将收集了一早上的露水烧开,放上撮干茶叶,煮开的热水缓慢倒入,片刻后茶杯端到夜衾面前。
十三小声道:“少爷,都看一个多时辰了,歇一会。”
夜衾放下书,热茶的香气唤回神经,将他从枯燥乏味的书中揪出来,夜衾接过茶杯,茶盖缓慢撇着浮沫,有些懒散问道:“顾妙妙人呢?”
十三说:“一直门外侯着呢。”
夜衾动作一顿,抬起头:“在门外?”
十三还以为他知道,说:“从少爷温书开始,站了一个多时辰。”
夜衾将茶盏放回桌上:“不会让人走?”
十三只觉得冤枉:“少爷,你这两日奇奇怪怪的,我哪敢让她走远啊。”
夜衾不解,轻轻皱了下眉:“我哪里奇怪?”
十三豫着张脸:“这……这……”
“这什么这?”夜衾白了一眼:“话都说不利索?”
十三踌躇片刻,还是道:“少爷,你对顾妙妙,是不是太好了些?”
夜衾往后靠:“恩?”
十三回忆着说:“将人从乐坊司泥潭里拽出来,又让她进沁园。”
夜衾神情若有思索,顺着十三的话想了一下,说:“以前欠她个情,如今还上而已。”
十三啊了一声:“少爷跟人认识?”
夜衾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说:“不算认识。”
他沉思一瞬,扫向十三的目光多少带点嫌弃:“好歹跟我这么久,怎么还总一惊一乍,吓着你自己也就罢了,吓着我怎么办?”
十三笑呵呵靠近:“少爷,其实我有个不情之请。”
夜衾难得见十三这副模样,挑着眉梢:“说。”
十三神情跃跃欲试:“我听说顾妙妙是肃北年轻一辈几年来身手最了得的,我想同她切磋一二!”
十三一想到能和顾妙妙交手,心底的兴奋怎么也压不住:“别说我了,燕京内只要功夫不错的近卫都想试一试,这些年肃北山远水长,只听这名愣是没见过人,谁不想试试啊!”
夜衾说:“你长嘴自己不会同她说?”
十三挫败摇头:“顾妙妙不会动手。我打听了,她这几个月在乐坊司是真过得不好,被人欺负一声不吭,怎么可能答应同我比试。”
“一声不吭?”夜衾想着那人一张寡淡神情,顿时也好奇起来,说:“你若想切磋这府中定是不行,她若是察觉只怕不肯全力以赴。”
十三思索着,很快想到办法说:“对了!这两日不是正逢京郊庙会吗?带着人一块出门不就行了!”
夜衾点了下头算是同意,十三心中一桩事落下高兴出门去,廊下台阶前顾妙妙站得笔直,听到动静回头。
十三颔首笑道:“少爷说今日没事了,你忙自己事去吧。哦对了,后日京郊青云寺正逢盛会,你跟着一起去。”
顾妙妙没有多想,二人点头过后便回了自己屋。
后日一早,府上备好马车,顾妙妙照例进屋伺候夜衾穿衣,她这两日有了经验,再也不像第一次那样不得其法的转圈,系好腰带后又从桌上锦盒内取出一枚白青色吊坠,低头挂好后抬头伸手,整理着不太平整的襟口,做完这些才往后退去。
夜衾转身从架子上取过把折扇,展开来后,一副山水墨画破扇欲出。
顾妙妙虽不识画,却也能看出这柄折扇价值不菲,她只看了一眼,夜衾已将扇子一摇,轻风徐徐。
一霎那,顾妙妙来不及收回的视线顿住。
她不是才学渊博之人,也非目不识丁,可怜至极的脑中却没头没脑冒出一句诗,正与他相配。
积石如玉,列松如翠。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忽然冒出这么一句卖弄文采的诗,顾妙妙自己先是一愣,片刻之后有些受不住低下头,将这人从眼睛里暂时挪开。
已经四月中旬,阳光温热,道路两旁枯树逢春不断抽出新枝,绿意成片映入眼帘。
阳光正好,气温也适宜,风的味道令人心情愉悦,顾妙妙身子往后惬意倚靠去,路程过大半时,太阳变得微热,马车停在山脚下。
一条被湖泊劈开的石阶路通向遥远的目的地,山水之间,那一道悠远地钟声更显禅意悠扬。
十三牵着马说:“少爷,你们先走,我去寻块阴凉地把马拴上。”
顾妙妙便跟在夜衾身后,二人一前一后穿过长湖,进入一片树林中。
夜衾走着走着停下来,望了眼日头,说:“从这里走到青山寺还要半个时辰,日头有些烈,避一避。”
顾妙妙点着头寻了石块让夜衾坐下,刚要起身时身后一寒。
顾妙妙几乎瞬间避让开,一把凛冽的剑虚横而过指在夜衾面前。
顾妙妙面色一冷,手错开剑锋,只听得空气中一声狰鸣,那人横劈,她身形极快速度更快,手顺着剑刃而上,按住那人手腕上狠狠一拧,剑刃顿时落地,顾妙妙单手抓他,右脚膝盖曲起被他挡下,顾妙妙诡异借势一跃,左脚屈膝狠狠顶在那人下颌。
他想要躲闪,往后仰去却还是慢一步,被击个正着,那人有样学样,顾妙妙松开后他往后一退,顾妙妙却在一瞬间挥起拳头迎上去,一个踢跃后朝着人脑袋狠狠砸下。
“乘风!”

顾妙妙拳头在他天灵盖一寸距离停下,眼睛微微眯起,似在思索在哪听过这个声音。
被她压制在地的人喘着气扯开面罩:“……是我!”
顾妙妙疑惑松开手:“十三?”
顾妙妙回头看了眼夜衾,不明白二人搞什么鬼,说:“你这是做什么?”
十三就地坐起,扭脸吐出一口血沫,脸色有些扭曲,他想站起身,却发觉胸口刚被一拳打得闷沉有些透不上气,手腕也是一阵撕裂的疼。
十三揉着手腕,虽然很不想承认,却还是忍不住道:“乘风你这力道可真大!差点把我骨头都捏碎了!”
顾妙妙站在他跟前,说:“你再晚点出声,只怕明年的今日我得给你烧纸钱了。”
这句半真半假的玩笑话令二人的尴尬散去几分,顾妙妙伸手去扶人,十三借手就势站起,捂着胸口说:“速度太快了!我认输。”
顾妙妙说:“还好吧?”
十三梗着牙说:“没事,让我缓口气先。”
顾妙妙却不信十三这句没事,自己几分力下的手心中有数,他眼下虽然强撑,等晚些回府不找大夫开些淤血活脉的药,只怕不好受。
十三往夜衾身旁走去,神色讪讪:“……少爷。”
说要比试的是他,结果三招之内被打得吐血险些丧命的也是他,说不丢人是假的!
夜衾倒是没说什么,让人坐下歇会,目光落在不远处的顾妙妙身上。
顾妙妙老老实实将地上十三掉落的剑刃捡起收回剑鞘中,站在树下望过来。
没料到夜衾正在看她,二人目光对上,夜衾眼里的好奇与惊赞不加掩饰,顾妙妙避开那道探究视线,看向不远处湖泊。
夜衾察觉到顾妙妙的避让,不知为何莫名其妙想笑,暗想,她这样的人难不成也有怕的时候?
十三歇缓回一口气,三人走出树林,跨过一座拱桥后便看见青山寺匾门。
踏入寺门,今日寺中香客不少,前院空地上一名老和尚正带着十几名年轻和尚在诵经,不少香客也坐在身后空地上跟着念诵。
既然到了寺庙,那免不了烧香拜佛,三人入大殿后立刻就有小僧人送来三根香,朝拜后出了大殿。
院中诵经还未结束,眼见快至晌午,十三捂着开始发肿的下巴打点住所。
吃过斋饭,十三终究扛不住疼,向夜衾告了声,便去寻青山寺的方丈求一求消肿止痛之法。
他一边朝外走一遍嘀嘀咕咕。
今日真是霉透了!好端端提议来逛什么庙会!还比试!在人手里都没走过三下就算了!现在还要挨着疼去寻药!
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顾妙妙打开窗户,空气流入,她转过身,夜衾坐在桌旁扶额闭目。
寺庙的厢房大多简陋,但每日一洗还算干净,顾妙妙将床褥展开,走到跟前小声道:“少爷,榻上歇会?”
夜衾睁了睁眼,片刻后起身,今日出门没带换洗衣裳,明日这身袍子还得穿,这么往床上一躺皱巴巴的可没地方熨,顾妙妙动手给他脱去外袍挂在一旁。
顾妙妙关上门出去,想着夜衾一时半会不会唤她,惦着十三的伤终究是自己下手太重所至,便寻了过去。
她绕过前殿,问明方向,刚到后殿便听到十三的声音:“哎哎哎痛痛痛……轻点!”
一名老者无奈道:“施主,你这下巴想要快速消肿便轻不得,你再这么呼痛老衲只能罢手了。”
十三忍了痛抬起下巴,说:“别别别!我要是顶着这下巴到处走,别人看到多问几句,我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唉……你动手吧我忍着!”
顾妙妙退出门来,想着十三目前可能不会想见到自己,遂去了前殿,庙会正热闹,人群来来往往皆是要求佛主保佑。
正一个人呆着时,一名光头小僧人路过顾妙妙时道:“女施主买个心意吧,佛主会保佑你的。”
顾妙妙低头看了眼他手中的木色佛珠手串,说:“我不信佛主。”
小僧人毫不气馁,期盼望着她:“只是一个心意,这手串能保平安。”
顾妙妙笑笑,倒是没有令他为难,付了钱后随便拿起一串,小僧人弯腰感谢道:“女施主福泽无边。”
顾妙妙哑然一笑,看向手中珠串,想了想还是戴在了手上。
她不知夜衾会睡多久,又呆了会才返身回院子,进院后发现夜衾的房门打开着,顾妙妙以为人已醒上前敲了敲,说:“少爷。”
房中无人应答。
顾妙妙又唤了声这才踏入屋内,床上空荡荡的,顾妙妙眼一眯,目光凌厉落在挂在一旁的袍子上。
顾妙妙抬脚便朝外走,出门前将十三的剑顺上,环顾院子,发现偏门大敞。
青山寺后院大小十几处,树木成荫,每一座院子都有前后两个门,因为地形每一道后门推开的景色都不一样。
顾妙妙沿着山路一直往前走,五六十步后找到了夜衾。
他被七个蒙面人团团围住,胳膊似乎受了伤,浑身散发着戾气。
察觉有人靠近,为首的大汉转过来,见是个女的没太放在心上,倒是夜衾见到她后脸色一沉。
顾妙妙没料到光天化日居然有人敢对夜衾动手,她抱着剑,面色微沉,什么话也没说,但意思却传达得十分明白。
那大汉看顾妙妙模样鬼火顿起,打了手势立刻便拨出来两人对付她。
顾妙妙没在意,往夜衾走去。
“别动!”
顾妙妙不为所动。
大汉急吼一声:“我他娘的叫你别动!”
一而再没有三,两名蒙面人顿时挥刀而上,夜衾也动起手,九人混成一团。
这些人身手不凡像是练家子,出招有力又招招杀手,明显就是冲着夜衾命来的,两人厮杀着背靠背贴在一起,顾妙妙低头望了一眼他的手臂,她肯定道:“是高手!”
夜衾目光警惕,说:“想法子杀出去!”
可惜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这七人明显有备而来,手上还有兵器,两人渐落下风,被逼得往后直退。
夜衾目露凶光,咬着牙低声飞快道:“这样下去不是法子!这几人缠得紧,耗下去只能束手待擒!”
顾妙妙目光一扫,十几步外便是湖泊,水色倒是与山门前的一样,不知是不是同一条湖,她侧目低问:“会不会水?”
夜衾点头。
二人心照不宣,慢慢往后退去,其中一人霎时凶光毕现:“拦住他们!他们要跳湖!”
这一声惊呼连带着二人心也被提起,有利刃猛然朝夜衾掷来,顾妙妙拽着人往后退,抬剑一挡,剑身抵住短弩,夜衾拉着人纵身一跳,冰冷的湖水瞬间将二人吞没。
两人奋力游到一处岸边,四周除了山就是水,就连青山寺也不知在何处。
夜衾喘着气,左臂胳膊不断渗出鲜血,他抬手去捂时触到伤口忍不住闷哼一声。
顾妙妙靠过来,在他面前蹲下,眸光沉静说:“我看看。”
夜衾便松了手,顾妙妙凑近,伤口不浅但万幸没伤着骨头,一道长口从小臂直到肩头,鲜血正朝外冒。
顾妙妙皱起眉,在裙面上撕下一大块布,说:“先止血。”
夜衾眉头紧锁着没说话,任她麻利绕缠将伤口包扎好,做完这些顾妙妙站起,扭着衣服上的水,目光四望,说:“天快黑了,先找找有没有路出去。”

顾妙妙让夜衾原地等候,自己独自往前寻路。
夕阳余影拉长落在水面。
夜衾从小到大都没受过这么重的伤,左臂疼意密麻像一把生锈的匕首不停割据,时不时抽打人的神经,风吹过时湿漉漉的袍子浸着冷,他忍不住浑身打起冷颤。
四周荒芜,最后一角残阳落入水中,四周陷入一片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顾妙妙回来了,夜衾倚靠在大树下,唇色苍白。
顾妙妙将路上寻到的草药在嘴里嚼碎,半跪在他一侧,解开夜衾伤口的布将药渣涂上。
又凉又疼的触感爬满整条手臂,夜衾浑身发凉,声音低喃着:“这是什么?”
顾妙妙说:“能止血消肿的,你这伤不轻,刚刚那样止血经不住走动就会崩裂,敷药后歇一会会好很多。”
夜衾低声恩了一声。
顾妙妙又道:“往前走有路出去,耽误不得,我们歇一会出发。”
夜衾疲惫闭上眼,夜色太浓,顾妙妙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也不敢生火怕招来追兵,沉默坐在另一旁望向远处。
两个人诡异呆了好一会,直到顾妙妙觉得歇息的时候差不多了,站起身说:“少爷,我们该走了。”
不远处的人没回应。
顾妙妙又叫了几声,随即略带疑惑走近,夜衾双眼紧闭身子似乎在打抖,顾妙妙微愣,伸手去探,夜衾额头热得简直灼人。
顾妙妙这才猛然意识到,不是每个人都跟她一样皮糙肉厚,夜衾这辈子只怕没受过这样的罪,金枝玉叶的世家公子,又是受伤又是潜水还穿着湿衣吹了这么久的寒风,会起热正常。
许是热得昏沉,夜衾下意识往她冰凉的手心蹭了蹭,这个举动令顾妙妙僵在原地。
夜衾有时的行为总能让她遐想到陆锦年,真算起来夜衾也才比锦年大三岁,年龄倒是相仿。
顾妙妙沉着眸子收回手,将夜衾扶到背风处,犹豫片刻后将人身上衣服扒了七八,拧干挂在一旁晾干,夜衾冷得浑身哆嗦,脸色泛着不正常的红。
顾妙妙用湿布敷在他额头降温,将他手掌胸口擦了个遍,几番折腾后夜衾昏沉睡了。
顾妙妙也眯上眼,半夜不知几时,察觉到腿上有动静,顾妙妙骤然睁眼低头,却是夜衾头挨在她小腿边沿,整个人蜷缩成了一团,虽然不合时宜,但顾妙妙怎么看都觉着像是条可怜巴巴的小狗。
顾妙妙警惕骤然消散,伸手探去,发觉额头温度降下去不少,摸了摸晾在一旁的衣袍,随即扯过给他盖上,又闭上眼。
这一觉醒来天亮了。
顾妙妙再次睁开眼时身旁无人,她下意识目光寻去,夜衾衣裳整齐坐在她对面,看着似乎已经退热,发现到她醒来,沉默着没说话。
顾妙妙扭了扭脖子活动,看向天色,说:“我们该走了。”
因为夜衾横生出一夜时间,路途不知又会生出什么变故,幸好十三还在青山寺,二人途中不至于孤立无援。
乱石横生,灌木林露珠沾湿衣角,两人沿着崎岖不平的荒路走着,渐渐日头渐升,太阳高挂。
二人一夜饥肠辘辘,正踏过一处湖就到对岸小路时,远处传来马蹄声。
“散!”
一支十余人又装备精良的人马很快依照指令散开来。
湖水一览见底潜不住人。
二人立刻后退回林子里,沿着腰身高的杂草,那十余人四处搜索,再这样下去两人很快就要被发现。
顾妙妙目光四处搜寻,落在远处的岩石旁,当机立断拉人退去,越靠近越能清晰听到水声飞溅,顾妙妙心中隐约不安,却只能硬着头皮往前探。
猫出草丛,二人瞬间倒吸一口凉气。
这湖尽头竟是一处断崖瀑布!上游还是涓涓细流的湖泊在这一排岩石之下飞泻直流。
二人面色皆难看,远处马声靠近,有人跨过了湖水,诡异的气氛都是警示二人来者不善。
顾妙妙咬了咬牙,沿着边缘攀附很快卡进岩石一块缝隙中,夜衾跟在她身后,两臂攀在石块旁,退一步便是万丈深渊。
夜衾唇色还是显着苍白,手臂的伤因为绷紧已经重新渗出血。
顾妙妙眸子一沉,当机立断拦腰将他拉近,一手攀着内壁一手将人一翻,夜衾被迫挤在里侧底下。
她动作太快让人反应不及,夜衾呆了一瞬正要说话,顾妙妙神色凝重往下压了压,朝他摇头示意。
马匹声逼近,两名骑兵正往这边靠。
这岩石缝隙内壁十分狭小,只能容纳一人,顾妙妙一半身子露在外面,若那二人执意往前多走几步便能发现顾妙妙。
顾妙妙显然也知道,心下只能暗示祈祷那二人干活别太认真。
“怎么这会有这么大块岩石?”
“走过去看看!”
二人均是一惊,夜衾咬牙将脚往里缩,无声张嘴示意:“上来。”
顾妙妙几乎没有犹豫,一条腿卡在他腰侧,另一条腿屈膝,夜衾伸手够住人,接着身上一重,顾妙妙双臂撑在两侧坐到了他腰上。
顾妙妙神经绷紧,侧耳听着动静。
“吓死我了怎么是个断崖!”
“妈的摔下去还不得烂成肉泥!”
“走走走。”
“走什么,回去不还得去别的地方搜,歇一会是一会。”
“你他娘的倒是会偷懒!”
这处缝隙只能容纳一人,如今二人被迫紧贴,呼吸交替在狭窄的空间里,夜衾全身无法动弹,低下头便是顾妙妙的衣襟口,盯着看十分不妥,他只能被迫仰头看着顾妙妙,却只能瞧见她的下颌,还能闻到顾妙妙身上淡淡的香。
是玉兰?
夜衾分辨不清是什么味道,但可以确定跟上次他用来擦汗的帕子一样,他头脑有些昏,试图调整呼吸,可少年血气方刚,平生第一次与人这般贴近接触,腰上人传递而来的温度源源不断,夜衾脑子里一片杂乱,什么也想不出来,无措地僵硬着身体无声喘息。
他娘的!等回去后他一定要把幕后之人揪出来大卸八块!
待那二人远处,顾妙妙才松了口气,低下头来便与夜衾不自然的目光对上,她不疑其它,低声说:“好像是官府的人。”
明明是官府的人,二人却不敢轻举妄动,顾妙妙眯着眼,小声道:“昨日动手的那群人有没有印象?”
夜衾不敢托大,想了半晌才摇头:“没有。”
正低语间,只听马蹄远去,顾妙妙从他身上下来,又等了片刻确定人走远,这才从石缝中出来。
二人拐上小路,走了一段后又听到前方马蹄阵阵,二人还以为又是敌人脸色刹沉,却听到十三快马奔在前方奋力大喊道:“少爷!”
十三很快到跟前翻身下马,见夜衾手臂上的包扎,语气焦急询问:“少爷你受伤了?”
“无事。”夜衾摇头,目光看向身后。
谢允谦已勒停马,目光锐利停在那处伤口上,眸光黑沉沉。
夜衾硬着头皮叫了一声:“大哥。”
谢允谦不轻不重恩了一声,视线越过夜衾落在了他身后。
顾妙妙察觉到注视,微垂下眼。
十三扶着夜衾上马,众人正要返回时身后传来急促地马蹄声。
为首的是名二十八九的青年男子,着一身黑红飞鱼服,笑吟吟策马上前:“原来是谢大人在此,什么风竟能把你吹到这荒郊野外?”
谢允谦唇角噙笑:“韩同知一早就在这,我也很好奇呐。”
韩树山笑说:“皇上命锦衣卫捉拿叛贼,我得到消息有反贼在京郊出现,立功心切可不就来了。”
谢允谦没接话,平静看着韩树山,二人对峙片刻,谢允谦灿然一笑,说:“立功心切,不愧是韩同知!真说起来,燕京城内我最佩服的便是韩同知,踩着兄弟脑袋上位,还将兄弟妻子纳进门,这般不要脸皮,我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自叹不如!”
韩树山眯起眼:“谢大人客气。”
谢允谦哈哈一笑,说:“韩同知谦虚了,我就先行一步,咱们燕京城见。”
韩树山目送谢允谦一行人走远,脸上阴翳顿显,舌根抵着后槽牙,面容阴森不已。
很快去搜查的另一队人马回程,领头策马上前,有些忐忑不安:“……同知。”
韩树山一股怒气凝在胸口,抬脚就踹,那人立马从马上摔下去,韩树山睥眼冷笑,有些咬牙切齿:“你踏马的居然能让谢岑眼睁睁从你眼皮子底下跑了!废物玩意!”

沁园。
夜衾伤口处理完毕,换过衣裳后药熬好端来,他在谢允谦的注视下将一碗药饮尽。
十三从外边进来朝谢允谦行礼,才禀说:“这几日管理马匹的告了假,下面的人顶上来的,已经死了。”
谢允谦沉吟片刻,神色略疑惑:“九霄,你平日不是不信鬼神乱力吗?之前你嫂嫂念叨几次要带上你去寺庙祈福你都没去,昨日怎么一时兴起要去青山寺?”
十三脸色一僵,犹豫抬头就要主动承认,夜衾开口道:“这几日无事闲得慌,听修文提过青山寺景色不错,想着春日出门踏青,不曾想遇上这档子事。”
夜衾想了片刻,又道:“大哥,昨日之事真是锦衣卫动的手?”
谢允谦想起近日之事,哼笑一声,说:“我昨日早上将樊捷请到刑部喝了杯茶,有人心虚怕我审问出些什么,居然把主意打到了你头上!锦衣卫那一群狗果真是长了一口好牙!”
夜衾知道这口气早晚谢允谦都会替他出,微一沉吟说:“大哥,樊家真要出事了?”
谢允谦眯着眼往后靠,神色略显疲惫,说:“迟早的事,樊家动作太大捂不住了,眼下账本还没找到,樊捷也是知道这一点,才存着侥幸做平了帐就没事。”
谢允谦想起锦衣卫跟樊家之间不干不净,目光凌厉几分:“韩树山背后只怕有人指使,不过他敢把手伸到你头上,总有一日我非让他断一条胳膊长长记性!”
他瞥了眼夜衾,问道:“昨日跟你去的是顾妙妙?”
夜衾说:“是。”
谢允谦想起那人,神色轻松几分,说:“没想到是她救了你,也不枉费你顶着流言蜚语将人从乐坊司捞出来。”
夜衾一只手倒茶端给谢允谦,笑说:“我哪顶什么流言蜚语,倒是大哥受累了,那些臣子只怕没少往御前告你。”
谢允谦望着夜衾卖好的茶,笑了一声,接过来说:“告就告吧,幸好你平日胡作非为惯了,我借口说你将人带到园子内日日折磨着,那些弹劾的又调头来说我纵弟过度……”
谢允谦咽了口茶:“啧……好坏全让他们占了。”
夜衾闻言一哼,桃花眼闪过危险神色,说:“要是我,非挤兑得他们下不来台!”
谢允谦无奈摇头笑笑,放下茶杯起身,说:“行了,你有伤这几日就好好歇着,我还有事。”
夜衾将人送出门,回来后将十三唤进来,吩咐说:“那死了的去查查他家里人,看看近日与谁有过接触。”
十三了解夜衾,受了这么大屈定然不会罢手,应声办去了。
夜衾坐回椅子里,面上浮起一丝冷笑:“一条手臂?那可太便宜他了!”
顾妙妙睡了个长觉,醒来时天是黑的,她吃过晚饭后照例去园内观景台上走一圈,夜风拂面,万家火星遥远,从这里正好能看见侧门一角,树上挂着一串耀眼红花。
房中夜衾正走出来,头也不回出了沁园。
顾妙妙步下观景台,思躇片刻,从侧门也出了府,一回生二回熟,很快便到了乐坊司。
眼看天黑,傅丹在房中焦急踱步,正来回难安时,房门咯吱一声被推开,顾妙妙动作迅速将门关上。
傅丹一见她如见救星:“你终于来了!季礼早上给我传信了!”
她边说着边掏出一卷纸条:“他让我从樊士舟嘴里套账本。”
“账本?”顾妙妙接过纸条一阅,纸条上确实是让傅丹想法子套账本,她问道:“什么账本?”
傅丹摇头:“我不知,但听季礼意思这账本应当在樊士舟手中,就算不在他手中,他也知道在哪。”
顾妙妙冥想片刻,没有立即答话。
她如今困在谢府消息闭塞,许多消息都打听不得,但隐约也听过樊家之事,前些时日礼部侍郎樊捷忽然告病,卧床多日未见好转。
顾妙妙联想上次与傅丹见面,季礼让她打听到的消息,如今又拖问账本。
看来樊家出大事了!
顾妙妙看向傅丹,眯了眯眼,说:“我若拿到账本,不出五日便助你出乐坊司!”
傅丹眼睛一亮:“当真?”
傅丹掺和进樊家的事,总隐隐不安,最近樊家风声紧,不知道会不会牵连到她,若是能出乐坊司寻个安身之所便好了。
顾妙妙缓缓一笑,显得诚意十足:“自然是真,我现在是谢少爷的贴身丫环,就算他没这个精力管你,这些日子我园子里也认熟了人,让他们帮忙即可。”
傅丹想既是谢府的人,那当然能拉她出去,顿时应道:“好!一言为定!”
湖心小筑入夜后灯火微黯。
樊士舟在小榻上喝得酒气熏天,已然有了几分醉意。
他斟满酒杯,眉眼间含着一丝郁结忧烦,醉眼朦胧望向门外,一阵悦耳的铃声响起,女子裹在一身黑衣斗篷内,从门外入内。
傅丹脱去斗篷,露出一身红纱衣,抬眼望来那一瞬间媚态百生:“樊少爷久等了。”
樊士舟被酒熏着,瞧着这美色登时心口和嘴巴都有些干燥,却并不急色:“你来了。”
傅丹脱去鞋袜朝人步步走来,随着她的动作,樊士舟这才发现傅丹左右足上各系着一只铃铛,正摇晃作响,她身姿窈窕,眼勾着魂,软着嗓子拉长尾音唤人:“樊~少~爷……”
每一个字都像在人心口上挠着痒痒。
窗外顾妙妙挑了挑眉,站远了些,她抬头打量着四周,跟上次一模一样的地方和房间,傅丹亲口说湖心小筑是樊士舟的另外居所。
顾妙妙想起夜衾曾在这里吃过酒,那夜他只怕是口舌之快,可夜衾既到这园子吃过酒,他与樊士舟又是何关系?
樊捷是礼部侍郎,礼部又是内阁之一,一个侍郎庶子,一个内阁嫡孙,怎么看都该是樊士舟上赶着巴结夜衾。可夜衾这人顾妙妙虽不了解,但怎么看也不像是会跟樊士舟推杯换盏的样。
这中间是不是还存在着她不知道的消息?
房中传来交融的声息。
顾妙妙闭着眼,那热意与人性荡在夜色中,明月冷清高端,月光如银倾泻在她青衣上,顾妙妙神情掩在夜中,静静听完一屋活色生香。
这园子内灯火暗,又有树亭,离远了什么都看不清,街上远远传来更夫敲锣的声音,提示顾妙妙已经三更天了。
顾妙妙等得有些急了,这种受制于人的感觉令她极度烦躁也极度无奈,只能暗暗祈祷夜衾今夜晚回园甚至不回,否则她真的难以解释为何半夜三更不在园中。
屋内被打开,傅丹披着件薄薄外裳,曲线腰肢一览无余,她面色泛着红,却十分兴奋压低声将一本书往顾妙妙手上塞:“我真没想到账本居然就在这屋内!东西我拿到了!你答应我的别忘了!”
顾妙妙没想到如此顺利,借着月色翻了翻确认确实是本账本,往怀里塞着,说:“你放心,我答应的事就一定会做到!”
回去路上时,身后悄无声息跟上来一节尾巴。
顾妙妙步子慢下来,只当不知,不动声色拐进一条巷子内。
那人尾随入内,却见女子倚在墙边,双手抱臂正看着他:“阁下该不会说这是路过?”
男子却扯下面巾,神色凝沉看着她。
顾妙妙眯眼,冷声说:“青枫。”
“青枫见过二小姐!”

月影暗沉,青年身形高大挺拔,一把弯刀在手,黑夜之中肃冷疏离。
顾妙妙不为所动,说:“陆家已无,你不必再叫我小姐。”
青枫面容严肃:“青枫生是……”
“打住。”顾妙妙实在不便多留,也不欲听他多言,迈步转身,轻飘飘道:“你是知道我的,别跟着我。”
她快步走出小巷,赶回谢府时守门小厮一边开门一边疑惑道:“陆姑娘,今日怎么这么晚?”
顾妙妙礼貌朝人点着头,应说:“夜市今日热闹,一时看过了,又没寻着车这才晚了。”
小厮打了个哈欠拴上门,说:“下回可别再这么晚,我不好交待。”
顾妙妙谢过人后往沁园赶,园内一片漆黑,顾妙妙松了口气,刚回到屋中亮灯,园子内传来动静,十三扶着夜衾回来了。
顾妙妙上前欲帮扶,十三一见她顿道:“乘风快去传大夫!少爷伤口裂开了。”
顾妙妙依言正要去叫人,夜衾低着声制止道:“别去!别惊动大哥。”
顾妙妙见他这么说只好作罢,扶着人进屋后掌灯,十三匆忙去取药匣。
明明出门时好好的,怎会裂着伤口回来?
夜衾额头冷汗直冒,痛苦蹙着眉,一张脸略显苍白,看来伤口崩裂情况不轻。顾妙妙见状,低声上前,说:“少爷,我看看伤。”
顾妙妙将夜衾外袍褪去,取来剪刀将染上血沫的里衣剪开一个口子,顺着撕开,发现伤口处已全部崩开,鲜血浸透了纱布。
顾妙妙打来热水时十三取来药匣子,她解开血布,用热水清拭着周围血迹,十三凑前给她递上好的金疮药,顾妙妙毫不心疼直接撒了大半,嘱咐道:“手抬起来。”
十三帮着夜衾抬了下手臂,顾妙妙拿着新纱布绕了几圈,将伤口面全部覆盖住后打了个结,直起腰说:“好了。”
十三惊奇看着那个跟大夫包扎得差不多的伤口,说:“乘风你学过医术?”
顾妙妙收拾着残物,说:“不识医,不过平时给人包扎多了,熟能生巧的事。”
十三听她这么说,再一想她以前顿时就明白了,热络道:“幸好今天有你,不然少爷这伤还不好处理。”
顾妙妙将换下的血布与半截衣裳卷好,说:“是我分内之事。”
她动作利落,很快换来一盆新热水,十三正翻找新衣袍准备给夜衾换,顾妙妙将干巾浸湿,递给过去。
夜衾不明所以,以为顾妙妙给他净手的,可刚刚换药时已经擦了手,他没动。
顾妙妙动作滞了一瞬,没想到夜衾回到府后又变回了娇滴滴的世家公子,只好手朝人脸上伸去。
夜衾似乎想往后躲,又觉得这样显得毛躁,只好按耐着未动。
顾妙妙俯身将脸侧不知何故沾上的灰土拭掉,见人坐着一动不动,干脆将他脸擦了个净。
十三捧来干净衣袍:“少爷。”
夜衾莫名觉得喉咙有些痒,咳了一声,说:“恩。”
十三与顾妙妙退出去,二人并步走下台阶后,十三驻足,诚心诚意朝她揖手:“乘风,青山寺的事多谢了。”
十三一直为那日之事郁结难怀,他一事兴起却无意让少爷陷入险地,虽然少爷事后什么责怪的话也没有,自己却过不去心中的那道坎。
顾妙妙淡淡一笑,说:“同在少爷园子里做事,护他周全是我分内之事。”
十三跟着一笑,默了一瞬,似有些好奇,手肘比划了下,是顾妙妙在树林里一招将他制住的招式,说:“乘风……你这个……是什么招式?”
顾妙妙说:“军营近身术。”
十三好奇道:“你在军营呆了很久?”
顾妙妙说:“我十五岁就跟随父亲上战场。”
十三怔了怔,想起陆家的事,揭人痛处不是个好行为,他歉意道:“抱歉。”
顾妙妙接受了,望了一眼天色,说:“时候不早了,歇着吧。”
两夜一天折腾,顾妙妙一夜无梦,醒来时天将明未明。
她披衣而起,推开窗,一丝凉意夹着潮湿又好闻的清晨气息扑面,沁园陷在黎明里几乎静可闻针。
天亮透时她带着药匣敲响夜衾房门,三下后里面传来一道慵懒又含夹不耐烦的声音:“进。”
顾妙妙推门而入,站在珠帘外,说:“少爷,该换药了。”
等了一会,床上传来一阵窸窣声,夜衾撑起靠在床边,说:“换吧。”
顾妙妙走近。
夜衾半阖着眼,帘子遮住了外面的日光,房内有些昏暗,一副还没完全醒的模样。
那半昏半明里,夜衾半敞着露出一条光溜的胳膊,他的肌肤色比一般男子白,墨发微乱,面容俊美却不阴柔,因为被吵醒眉头微微皱起的不耐,竟意外的像是一朵肆意生长的桃花,令人生出一丝保护欲。
顾妙妙心中嗤笑一声,为自己这荒唐的念头,她一向自制力极强,对眼前绝色不为所动,动作麻利地换过伤药,正要出去时,夜衾惺忪起身。
顾妙妙便伺候着人穿衣,十三端着早饭进来时,顾妙妙正将毛巾挂回架上,跟在夜衾身侧接过十三的碗,从蛊中舀了碗热气腾腾的粥。
十三乐得闲手,他隐约觉得少爷似乎真准备将顾妙妙当做贴身丫环,以往少爷再挑剔再金贵,贴身之事比如穿衣洗漱吃饭这些……都是自己来,如今却不知不觉换成了顾妙妙。
吃过早饭便是温书时间。
两人退出去,十三有事要出府,顾妙妙回屋关上门,从床缝里将昨夜带回的账本翻开。
顾妙妙看了几眼后越翻越快,最后干脆合上。她没学过掌家,看不懂如此繁琐账目,而且燕京城内也找不到一个可信之人能帮自己研究!
顾妙妙只得将账本收起,思来想去很快寻了个法子。
午时的太阳有些热,园子内的桃花已经全数盛开,顾妙妙折下几支后敲响房门,夜衾正在看书,闻声头也不抬道:“进。”
顾妙妙将桃花枝插入花瓶内,给夜衾添水后,小声说:“少爷,我想出趟门。”
夜衾翻了页书:“做什么去?”
顾妙妙说:“园子里桃花开了,我想买些制饼用的,给少爷做些鲜花饼,再有买些姑娘家用的物件。”
夜衾说:“恩。上回十三给的银钱够吗?”
进沁园第一天十三曾给过她五十两银子作为日常开支,燕京城虽地大物博,顾妙妙却没有花钱的地方,五十两没怎么动。
顾妙妙答道:“够的。”
夜衾放下书,在屉子里翻了翻,随即将一张银票递到她眼下:“既是做给我吃的,制饼用的物件买好些。”
夜衾抬头看了眼人,没什么情绪:“顺便去一趟城东的颜润堂,那里专门售卖姑娘家养颜膏物,你脸上这疤留得太久的话日后难去。”
顾妙妙目光在那张一千两巨额银票上停了一瞬,不动声色将之收过,细声应道:“是。”
顾妙妙退出门去,站在台阶前看着手里轻飘飘的银票,无声勾了勾唇。
世家子弟可真是有钱啊!一千两……在肃北可以置办一处相当不错的宅院了。
顾妙妙将账本带上,极为谨慎的多跑了几家铺子,好说歹说一副虚心请教的模样,将那些晦涩难懂的记账法听懂几分后,花钱让人译半页,自己拼凑另半页,在确定自己能看懂大概后,才匆忙去市集买些制饼用的东西,这么一通折腾,回到园子时天已经黑透。
主屋内灯火明亮,谢允谦坐在主桌旁,神色微愠。
顾妙妙将购置的东西放好,去小厨房取来簸箕,折了一大把桃花,坐在园内亭子里掰花瓣。
从这里看去,正好能看见夜衾站在男人面前,模样像是在……挨训?

据说谢家两兄弟年龄差了十岁,谢允谦自小对这个弟弟宠爱有加,有求必应。
不过看夜衾模样,似乎还有些不服?
十三垂着脑袋从屋内畏惧着退出来,一见到顾妙妙便朝人走来,看着一簸箕桃花瓣,坐下拿起一枝花学着她慢慢掰着,说:“乘风,摘这么多花瓣做什么?”
顾妙妙说:“明日做些鲜花饼。”
“鲜花饼?这不是南岭美食吗?你竟会这个!”十三回忆了一下鲜花饼味道,顿时有些期待:“做好后给我留两个呗。”
“当然。”顾妙妙笑了下,目光望向屋内,问道:“少爷是不是挨训了?”
一说起这个,十三顿时苦笑一声:“可不!昨晚少爷和王家少爷动手的事被大公子知晓,现下少爷正挨着大公子训呢,说少爷不该在勾栏之所公然闹事。”
原来打架去了,怪不得伤口裂开。
顾妙妙面上浮现一丝疑惑:“少爷跟人打架?这是为什么?”
十三说:“好像是因为所宅子吧,少爷不说我也没问。”
顾妙妙没有再问,垂眼遮住了所有神情。
宅子?难道是湖心小筑?
将所有花瓣掰完,顾妙妙将其放在屋门前的架子上,推门进屋,收拾完一切后谢允谦已经出了沁园,待主屋的灯暗下后,顾妙妙将桌上灯芯挑亮,将账本重新拿了出来。
顾妙妙一页一页慢慢翻着,窗户开着一条缝,有风徐来,缓轻拂过书角、墨发……顾妙妙神情专注,一个时辰后她将书合起,目光落在某一处片刻,忽然嘲弄一笑。
翌日。
一纸奏章由台院呈递至御书房,奏章弹劾樊捷任礼部侍郎期间贪赃枉法,存在买卖官职之嫌,并与朝中官员有不正当钱财往来,樊捷暂被收押,此案发往大理寺由之主审。
早朝刚过,现任大理寺丞卫宗德便紧步跟在谢允谦身后,官员散去,卫宗德曲行一礼,说:“下官见过谢大人。”
谢允谦微点头:“卫大人。”
二人缓步往宫门外走着,卫宗德说:“皇上命大理寺查樊家一案,下官刚刚升任不久,一切还请谢大人多多提点。”
谢允谦笑说:“卫大人客气,大家同朝为官都是替天子办事,谈不上提点。”
卫宗德点头附应,站定说:“听闻谢大人爱美酒,我上任时从家乡带了两坛晋西美酒,燕京城酒色自是醇香,不过我们晋西美酒也不遑多让,下官在一品阁静候谢大人大驾?”
谢允谦哈哈一笑,说:“不是我拂卫大人美意,实在是家中夫人管得严,不许我夜里外出饮酒,卫大人好意我心领了。”
卫宗德面露憾色:“那可真是可惜了,改日休沐,下官再邀。”
谢允谦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十九牵着马车候在宫门前,卫宗德目送人上马车远去,含笑的神色渐渐淡下几分。
马车内,谢允谦闭目小憩。
不一会便停在刑部门前,刑部侍郎钱海青早已等候,见他回来上前禀道:“大人,有关樊家案子的一干东西都整理好了。”
谢允谦沉默片刻,在公堂前思虑停下脚步。
钱海青见他面色有异,不由问道:“大人,可是卫宗德说了什么?”
谢允谦摇头:“不是卫宗德说了什么,而是皇上的心思。”
谢允谦沉吟片刻,说:“皇上命我秘查樊家,本就是顾忌着证据未确凿。一个二品官员,一本踪迹不明的账目,这当中牵连怕是只有当事人知道,皇上就是怕牵一发而动全身啊。”
钱海青推敲着说:“这件事当有幕后推手,不然御史台怎么突然发难。”
谢允谦进了内堂:“樊捷的那位宋姨娘是东宫太子妃的旁系,谁也不知道樊捷到底是不是太子党,但是一定会有人自发将他归入太子党派,又或者他就是。曹右的解官文书皇上已经批了,礼部尚书一职已经空出来,曹右一走,樊捷便是第一人选。”
众人心知,樊捷入仕多年,在侍郎一职上六年终于等到曹右的解官文书,如今樊捷入狱,若真找到罪证樊家一干人等只怕难逃罪责,更别谈什么礼部尚书。
钱海青神色凝重几分,大胆揣测说:“难道有人欲对东宫出手?”
谢允谦不由敛眉:“慎言!”
钱海青也自知失言,脸显一丝尴尬之色。
谢允谦正色低声说:“莫要妄议天家之事。”
钱海青点头受教。
樊捷暂被大理寺收押的消息不胫而走,消息传到沁园时,顾妙妙正在小厨房忙着将做好的鲜花饼包起来。
一份给夜衾,一份给十三,一份分给沁园余下人。
还未晌午,夜衾温书的时辰被打断,十三正小声同人说话。
顾妙妙将点心与花茶端放在桌上,摆开两个青鱼花纹瓷杯,茶水缓缓盛满。
十三已将早上樊家的事说了大概,夜衾将书反扣在桌,若有思索沉思,眼梢带着一丝洞察:“如今看来,账本一旦落入大理寺手中,樊府在劫难逃。”
十三疑说:“都在找樊府账本,可它藏在哪,怕只有樊捷身边之人才知晓了。”
夜衾看书多时已觉疲乏,正好点心和茶水都上来,起身坐到桌旁,夜衾端起其中一杯,问道:“昨日可去过颜润堂了?”
顾妙妙将茶递给十三,说:“去了,可惜那里掌柜说我脸上疤痕他们束手无策。”
夜衾皱眉:“颜润堂那些瓶瓶罐罐不是号称堪比燕京城第一回颜术?养颜之术就连宫中娘娘也称奇。”
他狐疑抬头:“你这疤时日不长,怎会束手无策?莫不是颜润堂虚有其名?十三……”
顾妙妙心下略惊,忙道:“……许是看我衣着朴素,怕我付不起膏药钱。”
夜衾敛着眉,这话也不是没道理,半晌意味不明笑了声:“还真是真是狗眼看人低的东西……”
顾妙妙低垂着眼不说话。
夜衾咽了口茶,说:“也罢,明日让给你十三跑一趟,反正他茶也喝了。”
品着花茶的十三闻言眯眼一笑:“小意思,正好我一会要出门,顺道去一趟。”
夜衾咬了口饼,本已舒缓的眉眼不觉又微微一皱,片刻之后缓缓咽下,抬头说:“你倒是殷勤。”
十三嘿嘿一笑:“少爷,都是自己人,举手之劳嘛。”
夜衾看向顾妙妙,她与十三相视一笑,十三一把将茶饮尽,一抹嘴说:“我这就去了。”
夜衾将饼放下,瞧着顾妙妙一脸事不关己的冷淡模样,目光似笑非笑,往后一靠,说:“你不好奇我让十三做什么吗?”
顾妙妙低眉:“奴婢不敢。”
夜衾盯着人看了会,忽然觉得她这幅低眉顺眼的模样有些意思,又觉得有些遗憾,这一点遗憾掠得无声息,夜衾也说不上来。
或许是因为七年前,她分明不是这样子。
夜衾说:“也不是什么秘密,樊家的事一早上传得燕京城人尽皆知,樊捷至今立场不明,往好说是亲君廉正,然而没立场有利便有弊,他不肯站队又恰逢升迁,麻烦自然就来了。”
顾妙妙不知他为何突然跟自己说这些,静静倾听不答话。
夜衾仿佛只是若无其事的闲聊:“樊府的账本谁都没见过,谁都想要,没有账本樊捷迟早要从大理寺里出来,他这一出来压在吏部的任命书也就有了去处。”
顾妙妙轻轻地眨了下眼。
夜衾看向她:“沁园里说什么都不会有人朝外传。”
顾妙妙不为所动,面色恭敬说:“奴婢不敢。”
夜衾沉默顷刻,忽然一笑,说:“不如这样,这事你来谈一谈看法,我允诺你一个好处,只要我能办到,如何?”
夜衾盯着人,似乎笃定了她会心动,就是想从那副死气沉沉的脸上瞧出点别的什么来。
顾妙妙内心轻叹一声,这个小狐狸!
果不其然等到了顾妙妙抬头,与他等候的视线撞上,她犹豫几分,最终还是道:“当真?”
少年保持着笑容,语气轻快说:“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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