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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乐曦江圣卓全文阅读小说_乔乐曦江圣卓全文阅读小说免费阅读

乔乐曦 著

都市已完结

小编推荐《乔乐曦江圣卓》,是作者乔乐曦江圣卓的一本小说,主角为,该小说精彩片段:|乔乐曦深知有些事是不能提的,刚才她确实有错,于是她深吸一口气,强行恢复理智,转过头重新发动车子。一路无语,到了江圣卓住的地方,乔乐曦熄了火就下车,连看都没看他一眼。一下车就看到本市第一女主播李书瑶从车上下来,看样子应该是等了很久,看到江圣卓的车子才走过来的,可能是没想到会看到乔乐曦,她愣了几秒钟。

状态:已完结   作者:乔乐曦   27.76万字更新:2024-02-24 17:00: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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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编推荐《乔乐曦江圣卓》,是作者乔乐曦江圣卓的一本小说,主角为,该小说精彩片段:|乔乐曦深知有些事是不能提的,刚才她确实有错,于是她深吸一口气,强行恢复理智,转过头重新发动车子。一路无语,到了江圣卓住的地方,乔乐曦熄了火就下车,连看都没看他一眼。一下车就看到本市第一女主播李书瑶从车上下来,看样子应该是等了很久,看到江圣卓的车子才走过来的,可能是没想到会看到乔乐曦,她愣了几秒钟。

乔乐曦江圣卓全文阅读节选在线试读

  下午乔乐曦请了个假和关悦出去逛街。
  关悦自从怀了孕就很少有机会出来,现在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便拉着乔乐曦直奔商场血拼。
  逛了几家店后,关悦便发现乔乐曦不对劲,她是很久没出来逛了,所谓禁欲久了狂买是正常的,可看乔乐曦的架势,也像是和谁较劲,看到顺眼的就让店员包起来,刷起卡来一点不含糊。
  “喂,你这是怎么了?”
  乔乐曦正对着穿衣镜比画着一件大衣,咬牙切齿:“被疯狗咬了!”
  关悦笑:“那疯狗是不是姓江啊?”
  乔乐曦看她一眼,似乎想起来什么,重重地吐出口气,试也没试便让边上的导购小姐把衣服包起来。
  关悦伸手拦住,笑着对导购小姐说:“等会儿啊,我们再看看。”然后转头看着乔乐曦,“至于吗你,你说你们俩啊,每隔一段时间就来这么一出,有意思吗?跟小孩子似的。”
  乔乐曦又挑了件毛衣在身上比画,一抬头从镜子里看到两个熟人走进来,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是该假装没看到呢,还是假装之前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热情地打招呼。
  她一时想不出结果,只能站着看对方的反应。
  孟莱看到她没有半分的迟疑,心无芥蒂地走过来打招呼,白津津则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乐曦,好巧啊。”
  乔乐曦扯出一抹微笑:“是挺巧的。”
  关悦看看白津津,又看看乔乐曦一副要哭不哭的死样子便猜到几分,重新打量着白津津旁边这个看上去温婉无害的女孩儿。
  两个人打了招呼之后便没了话题,四个人干站着,有些尴尬。
  乔乐曦没心思介绍关悦,好在孟莱也没问。她刚想说再见,孟莱却忽然提议:“一起去楼上坐会儿喝点东西?”
  乔乐曦皱眉,她并不想去,如果可以的话,她只想打完招呼就快点离开这里。
  关悦倒是笑得和颜悦色,抢先一步回答:“行啊,遇到了就是缘分,正好我也累了。”
  乔乐曦不可置信地看看关悦,关悦冲她眨眨眼睛。
  孟莱笑着问:“这位姐姐怎么称呼?”
  “我叫关悦,是乐曦的同事,叫我名字就好,不用叫姐姐,这年月姐姐妹妹的词儿可是骂人的。”
  关悦笑得温和,却话里带着刺,偏偏这刺让你挑也挑不出,只能在心里难受。
  孟莱和白津津对视一眼,没说什么就往外走。
  等孟莱和白津津在前面走了几步,乔乐曦才苦着脸小声质问:“你干什么啊?”
  关悦拍拍她:“怕什么呀,我倒是想看看这两个女人是什么货色,能让你这么避之唯恐不及。”
  顶层的咖啡厅,这个时间坐满了逛街逛累了的女人,每个人或多或少地拎着各式各样的战利品。
  乔乐曦实在找不出话题,只觉得她们这样的组合坐在一起实在是太诡异了。
  一直很安静的白津津此刻却忽然话多起来。
  “关姐的宝宝挺好的吧?”
  关悦点点头:“挺好的。”
  孟莱眼睛一亮:“关姐这么年轻就做妈妈了?真羡慕。”
  乔乐曦不知道这俩人怎么突然对关悦这么感兴趣,悄悄看了关悦一眼,关悦也是一头雾水。
  白津津很快接话:“莱莱你没见过,关姐的丈夫也是一表人才啊。”
  孟莱笑了笑:“是吗?”
  白津津搅着咖啡,状似无意地说起:“对了,关姐,你可得把姐夫看好了。你知道的,现在啊,每个男人身边总有那么一两个贱人,她们打着‘朋友’的旗号围着别人的男人,不亲不抱不上床,就是围着,时不时开些出格的小玩笑,发些暧昧的小短信,对什么人都说‘这是我哥哥’,真他妈一帮要么没人要要么不守妇道的贱货!”
  白津津忽然毫无预兆地扔出个炸弹,孟莱皱着眉在一旁小声说:“别说了!”
  关悦冷笑着刚想回击却被乔乐曦不动声色地拦住,她优雅地抿了一口咖啡,淡然一笑,看着白津津:“你是在说我吗?”
  白津津恶毒地笑着:“乔大小姐,您可别多心啊,我真不是说您,我怎么敢说您呢。”
  乔乐曦神情不变:“那你在说谁?”
  白津津一边笑一边恶狠狠地回答:“在说贱人。”
  “那你说完了吗?如果你说完了,那我就开始说了。”乔乐曦慢慢放下手中的咖啡,慢条斯理地缓缓开口,“白津津,我告诉你,就算你是在说我,你也没资格!”
  见白津津没话说了,乔乐曦才冷笑着看着孟莱:“孟莱,有话你可以对我直说,用不着这样。做人得讲良心,我乔乐曦什么时候挡着你孟莱和江圣卓了?!你喜欢他,你大可去喜欢,你们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
  她的声音有些大,不时有人看过来,她微微一笑:“还有,我以后再也不会围着江圣卓了,他没那么好,不值得我犯贱!”说完拿了东西站起来离开。
  关悦自始至终都没开口说过一句话,在乔乐曦走了之后,她才看着眼前的两个人鼓起掌:“真不错啊,你们俩不去做演员真是暴殄天物啊。对了,白津津,你和齐泽诚还好吗?有时候我真是可怜你啊,被人当垫脚石还当得这么开心。还有你啊,你叫什么来着,孟莱是吧?人家小两口愿意玩儿暧昧、玩儿若即若离,你管得着吗?你别忘了,你就是个前女友,重点在个‘前’字,你再心有不甘也没用了,‘没资格’三个字什么意思你懂吧?”
  白津津瞪着关悦:“你什么意思?”
  关悦不屑一笑:“不明白啊?不明白问你旁边那位啊,她明白。不过她肯不肯给你解释就难说了……你这么脑残的孩子也真不容易。”说完也离开了。
  乔乐曦气得浑身发抖,拎着购物袋站在电梯前等电梯,关悦追上她,看着她的样子不敢开口。
  乔乐曦抬起头看她,勉强笑着喃喃低语:“这下真的被疯狗咬了。我真当江圣卓是我哥哥……”下一秒眼圈却忽然红了,满脸的凄凉落寞,“不然,还能怎么样呢……”
  关悦有些心疼,拍拍她的肩:“乐曦……”
  乔乐曦看着她笑着说:“我真没事儿,真的。”
  两个人乘电梯到了停车场,直到坐进车里乔乐曦都没说过一句话。
  关悦看她半天没发动车子,知道她心里不好受,却又不得不提醒她。
  “我告诉你啊,会咬人的狗可不叫,白津津那个傻子就是颗棋子,那个看上去像圣女的白莲花可不是什么善茬儿。”
  乔乐曦木木地点头:“知道了。”
  关悦恨铁不成钢地白她一眼:“你既然知道,还这么不禁激将?”
  乔乐曦叹了口气,她不是中了别人的激将,她只是本能反应。
  自己心里藏了十几年的秘密,越是藏得久了,越是不能碰触,别人稍微影射到一丝一毫便会兵荒马乱,因为心虚,所以她才立马跳出来信誓旦旦地反驳,唯恐被别人戳穿。
  很多时候,心里明明不是那样想的,却控制不了自己说出相反的话。
  很多时候,明明知道这么做会让自己难过,可她还是那么做了。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执着什么,但是她知道,她一直在难为自己,为了别人难为自己。
  在一些事情面前,她不洒脱不大气,甚至有些卑微和懦弱,可她却没有办法改变这一切。
  几天后,乔乐曦在一家酒店的走廊上偶遇江圣卓和叶梓楠,她目不斜视地走过去。
  江圣卓一直看着她,直到她走远,可乔乐曦愣是没给他一个眼神。
  他挂在叶梓楠身上,一脸不解:“她这是怎么了?最近流行这种冷艳高贵的气质吗?怎么她视我们为空气啊?”
  “不是我们,”叶梓楠拨开他,笑着强调,“是你!她刚才对我点头了。”
  江圣卓挑眉,难道还在生他的气?都过去那么久了,他是不是该打个电话道个歉?
  乔乐曦刚走过拐角就感觉到手机在振动,她看着屏幕,终于鼓起勇气接起来,没等对方说话便开口,带着决绝:“江圣卓,从今天开始,你和孟莱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求你们都别再来打扰我了!我不想再和你们有任何纠缠了!以前不想,现在不想,以后更不想!”
  江圣卓以为她还在为那天的事生气,却不知道怎么又和孟莱牵扯上了,好声好气地哄着:“好了,我们不闹了,前几天是我不对,我给你道歉,我最近实在是太忙了,没顾上……”
  乔乐曦打断他:“我说的话你听不懂吗?我说我以后不想再看见你了!不想!上学的时候你们耽误了我那么久还不够吗?为什么现在还要来招惹我?为什么?”
  江圣卓也恼了,每次她发脾气说出来的话都那么伤人,一点余地都不留。
  他安静了好一会儿,再次开口时声音清冷得吓人:“耽误?”
  乔乐曦紧紧捏着手机,她怕一松开,那点少得可怜的勇气和决心就会消失,沉默了几秒,她才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我真的不想再见到你了。”
  江圣卓冷笑了几声,很干脆地回答:“我懂了。”然后便毫不迟疑地挂了电话。
  乔乐曦举着手机听到嘟嘟的声音,最后一切归于平静。
  她站在原地保持着这个动作,不知过了多久,一只温暖干燥的手从旁边把她的手从耳边轻轻拉下来,乔乐曦机械地跟着那双手的引导,半天才转头看向手的主人。
  薄仲阳安静地站在旁边,微笑着轻轻叫她的名字:“乐曦。”
  乔乐曦眨眨眼睛,心里还在想怎么又遇到薄仲阳了呢,半天才想起来他是约了她在这里吃饭,刚才自己那番歇斯底里的怒吼怕是全被他听去了,乔乐曦靠在墙上,闭着眼睛很疲倦地问:“薄仲阳,为什么你总是那么淡定,你是怎么做到的……我好累啊……”
  那天之后人人皆知,乔乐曦和薄仲阳走得很近,偶尔试探性地开两人的玩笑,两人皆是默契地笑而不语,不承认也不反驳,在众人眼里算是默认了。
  江圣卓的心情却是前所未有的阴霾,那天在饭局上又说起这件事,有人开玩笑:“薄仲阳和乐曦在一起了,以后遇到了就得恭恭敬敬地叫你声哥哥了,是吧,江少?”
  江圣卓一口喝光杯里的酒,眼中寒光一闪,冷冰冰地吐出一个字:“滚!”
  一帮人嘻嘻哈哈的没当回事儿,又说起别的话题,江圣卓却没再听进去,只是一杯接一杯地喝酒,心里郁闷至极。
  第二天遇到乔裕,谁知乔裕也笑呵呵地问他:“最近看到乐曦了吗?这丫头谈了恋爱就把我这个哥哥忘了,好久没和我联系了,看来薄仲阳真是中了她的意了。”
  江圣卓幽怨地看着他,张张嘴忍了半天还是闭上了,转身就走。
  乔裕笑着叫住他:“哎,不带这么禁不起逗的啊,和你开玩笑呢,薄家那是个什么地方啊,吃人都不带吐骨头的,我哪里舍得乐曦嫁过去。”
  江圣卓脸色僵硬地转头:“好玩吗?”
  乔裕笑得更开心了:“哟,还真生气了?行了,我想想啊,等改天有机会帮帮你。”
  江圣卓一脸的不在乎和自嘲:“不用了,你的宝贝妹妹现在恐怕听到我的名字就烦。”
  乔裕诧异:“你们俩这次到底是怎么了,闹得这么僵?”
  江圣卓想起来就生气:“谁知道她又抽的什么疯,更年期吧,和我有什么关系?都是被你们惯的臭脾气!”说完恨恨地走了。
  乔裕看着江圣卓的身影在心里琢磨,和你没关系?和你没关系才见了鬼呢。我们惯的?真不知道到底是谁惯的。
  都说情场失意,事业得意,乔乐曦没看出自己得意在哪里了,倒霉的事儿倒是一件接一件。
  先是临下班前接到电话,说是基站那边又出了问题要她去一下,到了那边好不容易调试好了,回来的路上车子竟然坏了。
  乔乐曦无奈地叹了口气,真是人倒霉了喝凉水都塞牙。
  她看着车外一片漆黑又是荒郊野岭的,自行脑补了一下以往看过的电影里的犯罪情节,心里害怕也不敢下车检查,反而又检查了一遍车门是不是都锁好了。
  她拿出手机条件反射地找到那个号码,就在即将按下去的瞬间停下来,想了想,找到薄仲阳的号码拨出去。
  电话响了两声之后被接起,但是没想到这个时间接电话的却是个年轻的女人:“喂。”那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乔乐曦顿了一下还是问:“请问薄仲阳在吗?”
  那边客客气气地回答:“仲阳在洗澡,请问你是哪位,一会儿我让他给你回。”
  乔乐曦眨眨眼:“不用了,谢谢。”
  挂了电话之后,乔乐曦坐在车里消化着这个信息,半天才摇着头笑出来。
  男未婚女未嫁的,更何况人家薄仲阳又没怎么着她,也没明确表示过什么,他完全有自由和别的女人接触。
  更何况那个女人温柔客气,挑不出半点毛病,乔乐曦忽然想到了什么,开始苦笑,她这辈子是不是就得栽在软妹子手里了?
  温柔?致命的温柔?
  笑完之后她又开始犯愁,这个时间该找谁呢?
  不远处的小树林里似乎有人影在晃动,害怕的感觉又涌上来,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直接找到刚才的电话拨了过去。
  没想到又是个女人接的电话,乔乐曦突然有种中邪的感觉。
  她开门见山地问:“江圣卓在吗?”
  那个女人娇滴滴有些嘲弄地回答:“江少啊?他现在没在,你谁啊?”
  乔乐曦翻了个白眼:“你管我是谁呢,叫他听电话。”
  那个女人的语气也硬起来:“说了他没在,别再打了,江少忙着呢,哪儿有空搭理你。”说完便挂了电话。
  江圣卓从门外进来正巧看到她把手机放回桌上,他拿起来看了一眼通话记录,面无表情地问:“你接我电话了?”
  那女人以为这么晚了给江圣卓打电话的不外乎是一些莺莺燕燕,再加上刚才江圣卓对她照顾有加,便飘飘然起来,可看江圣卓的脸色,她怕是闯了祸了。
  江圣卓收起手机拿了外套就往外走,程少追上来赔着笑:“怎么了?”
  人是他找来的,没把江圣卓哄高兴还惹恼了他,他急着出来解释。
  江圣卓脚步匆匆,撂下一句话:“我以后不想看到她,就这样。”
  边说边拨电话,把程少扔在后面。
  车子启动不了,车内的温度很快低了下去,乔乐曦坐在车里忽然觉得无助,抬眼看着前方漆黑的一片,不知道在想什么。
  手机响了很久她才接起来。
  听到她的声音,江圣卓才松了口气,急急地解释:“今晚程家老二请客,我去了趟洗手间,手机放桌上就被人接了。”
  乔乐曦不带一丝感情干巴巴地回答:“没事儿,我一直都知道,你身边从来不缺女人。”
  江圣卓急了:“我都跟你解释了,你还想怎么样?”
  乔乐曦异常冷静:“我没想怎么样,我又不是你什么人,我不过是车坏了,想问问你能不能帮个忙,如果你觉得我无关紧要不想帮可以直说,不必找个女人来敷衍我,我也不是非找你不可。”
  她阴阳怪气半真不假的讽刺让江圣卓气不打一处来,经过一番挣扎,最后终究是理智占了上风:“你在哪里,我去接你。”
  乔乐曦立即拒绝:“不用。”
  江圣卓好声好气地哄着:“你到底在哪里?这么晚了,一个女孩子在外面很危险,快告诉我,我很担心。”
  那句担心让乔乐曦的心软下来,小声地说了地方。
  江圣卓又交代她把车门锁好才挂了电话。
  乔乐曦坐在车里等了一会儿,看着江圣卓的车子由远及近,然后掉了个头停在她旁边,他很快从车上走出来。
  他似乎是来得匆忙,这么冷的天只穿了件开衫,从车上下来的时候微微低着头垂着眸,在刺眼的汽车大灯的灯光里,线条分明的侧脸更加完美。
  她不得不承认,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她是欣喜的,可就是这种欣喜让她更加觉得自己悲哀,那种无穷无尽的悲凉和绝望如海水般瞬间淹没了她。
  两个人最近关系紧张,没什么交流,江圣卓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车先放这儿吧,我叫了人过来拖去维修站。”
  乔乐曦没说什么,跟着他上车。
  江圣卓嘴里叼着烟,闲闲地问:“怎么没找薄仲阳啊?你们吵架了?”
  乔乐曦靠在椅背上装死,没理他。
  江圣卓看她一眼:“怎么,真喜欢上那小子了?”
  乔乐曦听到这句话,把手搭在眼睛上,渐渐红了眼圈。
  江圣卓被她吓了一跳,减了车速,把手里的烟掐灭扔出窗外:“你可千万别哭啊,是不是那小子欺负你了?我马上揍他一顿给你解气!”
  乔乐曦哑着声音:“江圣卓,我们以后别再联系了。”
  江圣卓你是一种毒,会上瘾的,我深知自己戒不掉,可是再这么下去,我肯定会万劫不复。我不想万劫不复,所以请你先离开。
  江圣卓被她呛了几次,好脾气终于磨尽,怒极反笑,握着方向盘的手越发用力:“怎么,有了新欢立马就嫌弃我了?过河拆桥用得可真不错,用完了立刻就翻脸,要不要我提醒你,今天是你主动找我的?”
  乔乐曦不理会他,勉强解释着:“今天是我错了,我不该找你的,以后再也不会了。”
  江圣卓的手松了又用力,冷笑着,喘着粗气咬牙切齿地回答:“好,真好,没问题!”
  他一路把油门踩到底,把乔乐曦送到了楼下,她还没站稳,他就扬尘而去。
  乔乐曦站在原地没动,看着江圣卓离开的方向,泪水渐渐模糊了视线。
  每个人的青春,都逃不过一场爱情,无论是明恋还是暗恋。
  有爱,有情,有喜,有乐,却单单没有永恒。
  年少时的情怀与往事,都已经过去了,是镜中花,也是水中月,一切都过去了。
  她死守着这个心思这么多年,也该死心了。
  江圣卓再好,终究不过是把她当妹妹,过不了几年,他就会成家,成为别人的丈夫,他会有他自己的生活,到时候她会叫一个陌生的女人嫂子,不管那个女人是不是孟莱,都与她无关了。
  他们的生活轨迹会渐行渐远,可他们曾经那么要好,想想就心酸。
  转眼到了立冬,天气越来越冷,乔乐曦看着窗外光秃秃的树枝,没有一丝生气。
  关悦拿笔敲敲桌面:“喂,虽然我的提议不是很理想,但好歹也是下了功夫的,麻烦你稍微尊重一下我的劳动成果好不好,我亲爱的敬爱的可爱的乔工?这已经是我重复的第二遍了。”
  乔乐曦一脸懵懂地看着她:“刚才你说到哪儿了?”
  关悦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叹口气:“就算你要走人了也不该是这个状态啊。”
  乔乐曦双手交叠放在下巴上,趴到桌子上,可怜兮兮地说:“悦悦,我最近觉得好累啊,干什么都不上心,我觉得我病了。”
  她一向连名带姓地叫关悦,极少用这种语气,关悦仔细看着她:“嗯,脸色确实不太好,是不是感冒了?”
  乔乐曦没精打采地摇头,噘着嘴一脸委屈。
  关悦看她的样子估计也讨论不出什么了,问她什么也问不出来,就回了办公室。她前脚刚走,薄仲阳的电话后脚就到了。
  乔乐曦接起来,一切如常,聊了几句,薄仲阳到底还是问了。
  “那天晚上给我打电话了?”
  乔乐曦很平静:“没什么事。”
  “你可以问我的。”
  “我不想知道。”
  “如果我想告诉你呢?”
  “你可以说。”
  薄仲阳觉得乔乐曦今天很不一样,有一种逆来顺受的淡定,了无生气,他笑了:“还是算了,如果你什么时候想知道了,可以随时问我。”
  “好。”
  “今天立冬,晚上一起吃饭?”
  乔乐曦顿了半天才回答:“好。”
  江圣卓认真地看着手里的文件,标了几个地方递给叶梓楠:“我觉得这几个地方还有待商榷。”
  叶梓楠接过来扫了几眼,又看了看时间:“我说,你最近不太正常啊。”
  江圣卓正对着电脑标注什么,头也没抬:“哪里不正常?”
  叶梓楠盯着他,摸摸下巴研究着:“怎么说呢,嗯,太正经了。一连几天了,你还拉着我加班,加班就算了,可你还不吃不喝不说话,平时就没见你安静地坐着超过一小时,你什么时候这么积极了?还有啊,平时是个节,你都当春节过,今天立冬啊,你都没反应的,受什么刺激了?”
  看江圣卓没反应,叶梓楠继续说:“施宸和子渊已经打了两个电话过来催了,我还要回家接下我老婆,我们是不是可以先吃饭?”
  江圣卓忽然合上电脑,瞪着他:“知道你有老婆!不用时不时拿出来显摆!”
  叶梓楠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嘀咕:“好像真的不正常,我什么时候显摆了?”
  江圣卓拿起外套,回头看他:“走不走?”
  叶梓楠跟上去:“要不要叫上乐曦一起?”
  江圣卓白他一眼:“你都结婚了,还惦记别的女人干什么?”
  叶梓楠无奈:“你今天怎么跟疯狗一样啊?以前哪次你不叫着那丫头啊?”
  江圣卓收起之前的面瘫,忽然灿烂一笑:“小爷我年轻有为玉树临风,想要什么女人没有,非找那个毛都没长全的黄毛丫头干什么?”
  叶梓楠也不戳穿,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故意说:“也对,那丫头最近和薄仲阳打得火热,估计也没空搭理你。”
  江圣卓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嫌弃他:“怎么你自从结了婚就变得这么八卦呢?”
  叶梓楠一点不介意,发表总结:“江少啊,你是真的不正常。”
  江圣卓抓狂:“你才不正常呢,你全家都不正常!”
  两个人推开餐厅的门,江圣卓本能地扫视了一圈,然后便看到了乔乐曦和薄仲阳。
  他身体一僵硬,叶梓楠便发觉了,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然后笑着逗他:“真巧啊。”
  或许是过节,很多餐厅都是高朋满座,乔乐曦想凑凑热闹就提议在大厅里坐,薄仲阳也没反对。两个人才刚坐下,就听到有人叫她。
  她一回头,就看到叶梓楠边笑边拉着江圣卓往这边走,江圣卓一脸不情愿,脸歪向一边翻着白眼,她也有点尴尬。
  叶梓楠不管江圣卓的冷淡,热情地跟乔乐曦和薄仲阳打招呼,打了招呼也不急着走,江圣卓明示暗示了他几遍,他一直不理。
  施宸远远地跑过来,打了招呼就催:“你们俩怎么在这儿耗上了,一桌子人等你们吃饭呢。”
  叶梓楠冲施宸递了个眼色,施宸看看别扭的两个人,立刻心领神会:“乐曦,仲阳,一起坐吧。”
  薄仲阳看看乔乐曦,无声地询问她的意见,乔乐曦马上拒绝:“不用了。”
  施宸不理会她,插科打诨直接上来拉她:“和哥哥们客气什么,走了走了,仲阳跟上啊。”
  进了包厢,一桌子果然都是熟人,薄仲阳似乎和他们也很熟悉,很快打成一片,只有江圣卓坐在乔乐曦对面,冷着一张脸。
  乔乐曦吃了两口突然捂着嘴跑出去了,一桌子人愣了一下,然后又心照不宣地看着薄仲阳笑,笑得格外意味深长。
  薄仲阳立刻摆手:“你们别多想啊,她这两天好像胃一直不太舒服。”
  他们都是玩惯了的人,当然不肯信,喝了点酒越发闹得没边没沿。
  “梓楠啊,你是咱们中最先结婚的,按说也该是最早做爸爸的,没想到倒是被别人抢了先。”
  “是啊是啊,打算什么时候办喜事啊?”
  “……”
  一帮男人八卦起来丝毫不比女人差,任由薄仲阳怎么辩驳都没用,在他们眼里,解释等于掩饰。
  江圣卓越听脸色越难看,忽然站起来,笑着说:“我去下洗手间。”
  乔乐曦在洗手间抱着马桶干呕了几下,她最近饮食不规律,加上有些着凉,胃里一直不舒服,刚才闻到油腥就觉得恶心。
  收拾好了从洗手间出来就看到江圣卓板着脸站在走廊上等她。
  乔乐曦硬着头皮走过去。
  不知道他从哪儿弄的湿毛巾,递到她手里,语气僵硬:“薄仲阳并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你离他远点。”说完之后,又别扭地极快地补了一句,“女孩子要洁身自好。”
  他意有所指,意思明显。
  乔乐曦被激怒,冷笑:“洁身自好?你在说你自己吗?”
  江圣卓一看她不阴不阳的态度就来气:“我怎么了?”
  乔乐曦把毛巾扔回他手里,一脸倔强:“你怎么了你自己清楚,管好你自己就好了,我的事你管不着!你是我什么人啊?凭什么管我?”
  “是,我不是你什么人,我们俩就是路人甲和路人乙的关系!我多管闲事!我他妈的就是脑子有病才管你!”江圣卓一脸笑容,不紧不慢地说着,或许是气到极致,连爆粗口都是温温和和的。说完转身就走,路上还踹翻了一棵盆栽。
  乔乐曦低头倔强地咬着唇,站在那里半天没动,良久之后才一脸迷茫地喃喃低语:“我不要你管,江圣卓,你如果不喜欢我就别管我……”
  叶梓楠看着眼前的情况不禁皱眉。
  今天他和江圣卓来应酬,不知道江圣卓这家伙怎么了,太极也不打了,来者不拒,自从上了桌酒杯就没离过手,对方带的几个人都快被他喝倒了,他才笑着起身去洗手间。
  江圣卓刚离席,叶梓楠就成了攻击对象,对方明显已经喝得分不清东西南北了,他对旁边人递了个眼色,趁机抽身出去找江圣卓。
  洗手间里,江圣卓已经吐完,正慢条斯理地洗着手。
  叶梓楠点了支烟醒酒:“哎,你脸色可不好,一会儿我替你挡挡,你别再喝了。”
  江圣卓用冷水洗了把脸,平时嬉皮笑脸的样子一点都没了:“我看上去像喝多了吗?”
  叶梓楠看他的样子是越喝越清醒,这样才最可怕:“不像,但是……”
  “那不就行了。”说完扔下叶梓楠便出去了。
  回到酒桌上,他又喝开了,脸色也越来越难看,明显看到额上不断冒汗,举着酒杯的手不断用力却在发抖。叶梓楠刚想问他怎么了,他就突然吐出血来,紧接着直直地倒了下去。
  江圣卓刚开始只觉得心慌气短,胃里疼得像是错了位,一口酒下去便觉得喉间腥甜,眼前忽然黑了,倒下去的时候只能模模糊糊地听到惊呼声。
  叶梓楠给宿琦打了个电话哄着她先睡,刚挂了电话就看到温少卿走出来。
  “他没事儿吧?”
  温少卿摘下口罩,温和一笑:“暂时死不了。”
  叶梓楠没忍住笑出来,在医院这种地方,这种话大概只有温少卿能说得出来。
  第二天江圣卓醒来的时候,看到乔裕正西装革履地坐在沙发上看晨报。
  江圣卓现在看到姓乔的就心烦:“你怎么在这儿?”
  乔裕收起报纸,笑眯眯地回答:“今早开完会听说江公子昨晚英勇负伤,特地来看看。”
  江圣卓皱着眉虚弱地说:“我现在这个样子,你就别再奚落我了。”
  乔裕收起笑脸:“那我们就说点正经的,最近心情不好?”
  江圣卓没精力反驳,沉默。
  “和乐曦有关?”
  江圣卓彻底闭上了眼睛,似乎很抵触这个话题。
  “你们俩到底怎么了?她什么脾气你还不知道?你还当真和她生气?让一让不就好了?”
  江圣卓猛地睁开眼睛,质问他:“是我在和她生气吗?她一口一个不想看见我,恨不得躲到十万八千里去,我干吗要上赶着拿热脸去贴她的冷屁股?”
  乔裕想了想:“因为薄仲阳?这就有意思了,当年你笑着大大方方地给乐曦介绍男人的风度去哪儿了?”
  江圣卓沉默不语。
  那个时候他是存了心试探,而且他心里清楚,乔乐曦压根儿看不上那些人。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现在他们已经长大了,会接触到越来越多的人和事,有些事情可能正在脱离他的控制,他不确定了。说不定某一天,乔乐曦会笑着跑来告诉他,她喜欢上了哪一个男人,那个时候他又该怎么办?
  一想到这种可能,什么气度啊优雅啊,全都不见了,只剩下内心的煎熬。
  乔裕想着这两个别扭的人,心里叹口气:“行了,我知道了,你好好养着吧,我先走了。我看啊,这个哥哥你就继续做着吧!”走到门口又回头,“要不要我告诉她一声,让她来看看你?”
  江圣卓翻了个白眼:“用不着!”
  乔裕无奈地笑,边走边摇头:“苦肉计,多好的机会啊,这个傻子!”
  几天后乔裕约乔乐曦吃饭。
  虽然她一脸的雀跃,可是眉宇间的郁色却挥之不去,更显得她的笑容带着刻意和勉强。
  他看了乔乐曦半天,才开口问:“圣卓不是这周末出院嘛,大家打算聚聚给他庆祝下,你也来吧?”
  乔乐曦忽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半晌才抬头看着乔裕假装平静地问:“出院?他怎么了?”
  乔裕状似无意地说起来:“你不知道吗?胃出血,挺严重的,听说那天在酒桌上就呕了血,把梓楠吓了一跳。”
  乔乐曦心里一跳一跳地难受,皱着眉:“胃不好还喝酒,有病啊?”
  乔裕点点头,小声附和:“确实有病,还病得不轻。”
  骂完了乔乐曦才冷而别扭地问:“什么时候的事啊?”
  乔裕一本正经地回答:“早了,这不都快出院了,怎么,你们最近没联系过?”
  乔乐曦淡淡地“嗯”了一声。
  乔裕忍住笑,挑眉问:“那……到时候你去吗?”
  乔乐曦低着头,恹恹的:“我不去了,你帮我带份礼物吧。”
  “不去了?”乔裕反问一句,“为什么不去?他的事你不是一向最积极吗?”
  乔乐曦突然急了,脸红脖子粗地辩解:“我什么时候对他的事情积极了?二哥,你不要乱说!”
  乔裕笑着摸摸她的头:“你急什么啊,你不是一向说把他当哥哥吗,哥哥的事情做妹妹的不该积极吗?”
  乔乐曦知道乔裕不会无缘无故地在言辞上诓她,有些恼怒地看着乔裕:“二哥,你有话可以直说,用不着把对付外人那一套用在我身上。”
  乔裕看着她,觉得是时候和她好好谈谈了,于是斟酌着开口:“乐曦,你是个好女孩,你该去追求你想要的,我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件事情上,你这么没自信。如果你有什么困难,可以跟哥哥说,哥哥会帮你。”
  这件事情乔乐曦谁都没告诉过,现在这么赤裸裸地被拿到台面上说,她忽然慌了,顾左右而言他:“你是说薄仲阳吗?我不喜欢他……”
  乔裕打断他,正色道:“你知道我说的是谁,我自己的妹妹,喜欢谁、不喜欢谁,我还是清楚的。”
  乔乐曦泄了气。
  “要我帮忙吗?”
  乔乐曦摇头,她相信一切努力都会有回报,除了爱情,这件事谁都帮不上忙。
  乔裕知道再逼下去也没用,这毕竟是他们两个人的事情,当事人不使劲,别人再努力都没用。
  “周末还是去吧,你们平时总是黏在一起玩儿,现在突然不相往来,别人不是更会多想?你就算想避嫌,也得一步一步来。”
  乔乐曦心里担心江圣卓,纠结了这么久,一直后悔刚才拒绝了乔裕的提议,再开口反悔又拉不下脸,既然现在有了台阶,她也就顺势下了。
  “嗯。”
  乔乐曦那天磨磨蹭蹭地直到快来不及了才出门,路上又堵车,到了地方果然迟到了。
  一推开门就看到江圣卓旁若无人地搂着李书瑶和众人说说笑笑,脸色苍白还偏偏一副放荡的样子,看到她进来凉凉地开口:“哟,乔大小姐这么赏脸啊,不过,来这么晚还不如不要来了。”
  乔乐曦冷着脸坐到他对面,眼里夹着寒冰淡淡地看他:“眼圈发黑、脸色苍白,典型的纵欲过度还抽鸦片的二世祖。”
  江圣卓突然倾身凑到李书瑶耳边,眼神迷离,语气暧昧:“抽鸦片是假的,不过,纵欲过度吗……你说是真的吗,书瑶?”
  两个人从小吵到大,一见面就得呛对方几句,而且江圣卓又是个口无遮拦的性子,众人皆以为他们闹着玩呢,笑呵呵地看热闹。
  谁知下一秒乔乐曦竟然红了眼眶,低着头站起来,连声音都有些抖:“你们慢慢吃,我有点儿不舒服,先走了。”
  转身的一瞬间,一滴眼泪落在桌布上,洇染了一片。
  这些年在口舌之争上,江圣卓一向处于下风,每次都被神色淡然的乔乐曦气得跳脚,而眼前这个局面似乎有些诡异。
  江圣卓愣住了,眼看着她拉开门跑出去,门砰的一声关上,一屋子人全都看向他。
  江圣卓神色未变,放在桌下的手却一下子握紧,他忍了又忍,终究没忍住,慌忙起身丢下一屋人追了出去。
  乔乐曦边跑边抹眼泪,却是越抹越多,一路有服务员看到她询问有什么可以帮助的,她也没理会。
  刚转过拐角就被人从身后拉住,温暖干燥的手握在她的手腕上,熟悉的气息让她知道是谁,使劲挣扎了几下没躲开,她只能停下来,却倔强着不转身。
  江圣卓绕到她身前,她低着头不看他。
  江圣卓这几次被她气得不轻,本想气气她,谁知道她竟然哭了,他认识乔乐曦这些年,很少见她掉眼泪。
  乔乐曦咬着唇一丝声音都没有,却是越哭越伤心,肩膀不断抖动。
  江圣卓再硬的一颗心都被她的眼泪泡软了,甚至还有些疼,犹豫了几次,他最终还是伸出手拉住她的手,包在手心里,叹了口气:“我们不闹了,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我给你道歉,别再哭了,好不好?”
  不知道哪句话激怒了乔乐曦,她猛地抬头看他:“你为什么要道歉?你凭什么道歉?是不是这一切在你眼里都特别无理取闹,我特别不可理喻?”
  江圣卓觉得乔乐曦这一段时间真的有点不正常,他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的确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乔乐曦边点头边冷笑:“不说话就是默认了?是啊,我无理取闹,我不可理喻,有的是不无理取闹的人,你去找别人啊,去找孟莱,去找李书瑶啊!去啊,你还来追我干什么?对了,你不是喜欢孟莱吗?你去找她啊!”
  江圣卓看着她哭得越来越伤心却还是嘴硬,晶莹饱满的眼泪顺着脸颊滚滚而落,鼻尖都哭红了,只觉得手足无措,心里又气又心疼,复杂的感情一下子冲上大脑,那句话就要脱口而出,但他理智尚存,还是生生忍住,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的沉默在乔乐曦眼里不过是默认,原来他真的还在喜欢孟莱,原来自己不过是个笑话。
  她只觉得一股悲凉袭上心头,咬牙从江圣卓手里挣脱出来,顺势推了他一下,转身大步往外走。
  她就知道会是这种结局,原来在他眼里,对她的不一样都是不存在的,一切都是她的自作多情,怪不得孟莱那么理直气壮地来找她,原来她真的挡到别人的路了。
  或许江圣卓也是这么认为的,却不好意思开口,所以让孟莱来找她?
  她在他眼里不过是个无理取闹胡搅蛮缠的小女孩吧?年少的时候尚能一起玩闹,现在长大了就该有各自的生活了吧?
  心里仅存的那丝希望终于化为泡沫,乔乐曦的眼泪怎么都止不住。
  她推他的那一下正好推在他的胃上,江圣卓猛地皱了下眉,手捂在胃上,缓了会儿才抬头找她,可哪里还有乔乐曦的影子。?
  他看着乔乐曦离去的方向,垂着头喃喃低语:“我爱的一直是你,不是别的什么人,你让我去找谁……”
  江圣卓无力地叹了口气,往前走了几步,走到走廊尽头的拐角,推开一扇小门。
  那里正对着酒店的后花园,他随意地坐在台阶上,台阶下正对着一条鹅卵石铺成的小路,曲折蜿蜒。
  天气干冷干冷的,一丝风都没有,月色清朗,群星闪耀,可他的心里却是一片阴霾。
  江圣卓抬头看着头顶的星空,深吸一口气,寒气深入心肺,头脑瞬时清醒了许多,也驱散了刚才的冲动。可这么多年积攒下来的复杂感情却慢慢在心底发酵,怎么都压不下去,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他和乔乐曦就变成现在这样了呢?
  她的反应怎么看都像是吃醋,可心底却不断有个声音告诉自己,不要多想不要多想。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他自认对乔乐曦还是很了解的,对她的喜恶了如指掌,可唯独这情之一字,他从来就没看明白过。
  他烦躁地松开领口,忽然想找个人把心里的话都倒出来,有些话积压在心底太久,让他喘不过气来。
  萧子渊去洗手间的途中路过,走过去又退了回来,靠在墙上懒懒地问:“怎么了?”
  他比江圣卓大了几岁,几岁的差距圈子就会有所不同,本来也不会如此熟络,不过江圣卓是个自来熟的性子,长得好看嘴又甜,小的时候每次见到他都会笑眯眯地叫声哥哥,再加上妹妹萧子嫣和他相熟,时间久了,便渐渐有了情分。他没有弟弟,就当他是自己的弟弟。只是难得看到那么跳脱的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坐着。
  江圣卓背对着他,想也没想就扯了个借口:“胃疼。”
  萧子渊眉眼一扬便知道怎么回事了,抵着额头笑出来:“什么感觉?”
  “锥心挫骨的痛。”
  江圣卓的声音带着心灰意冷,萧子渊走了两步,坐到他旁边,毫不留情地揭穿他:“胃疼和心有什么关系?”
  江圣卓又沉默了。
  萧子渊看着他沉静的侧脸,收起笑容欲言又止:“乐曦的反应……你就不觉得她是在吃醋吗?”
  江圣卓老老实实地点头:“觉得。”
  萧子渊试探着:“那你……”
  “我不敢。”
  江圣卓没头没脑的一句,萧子渊却听明白了,默默地在心里笑,他终于承认了。
  每次提到这个话题就急急忙忙否认的江圣卓终于承认了。
  江圣卓沉默了一会儿,清冽的声音再次响起:“你知道我喜欢她吧?”
  萧子渊一本正经地摇头:“不知道,你又没说过。”
  “咝……”江圣卓皱眉瞪他。
  萧子渊不再逗他,点点头:“看得出来。”
  乔乐曦跑了出去才发现包落在了包厢里,身无分文,只好回来取,谁知刚走回来,就听到了江圣卓的声音,她停住脚步,站在墙角默默地听着。
  她想知道,江圣卓口中喜欢的“她”到底是谁。
  江圣卓看着前方,眼里都是迷惘和低落:“你们都看得出来,唯独她看不出来……我暗恋了她那么多年她都看不出来……”
  最后一句话从他口中轻缓地滑出来,她虽然看不到他的脸,可也能想象到此刻他脸上的委屈和不甘。
  暗恋?这个词怎么会从江圣卓的口中说出来?委屈这个词又怎么会出现在江圣卓的身上?他哪里是会委屈自己的人?
  乔乐曦有些不可置信,他口中的那个“她”是孟莱吗?
  江圣卓抬头看着天空中最亮的那颗星,淡淡地笑着,声音带着压抑的轻缓,似乎在努力克制着什么,细听还带着一丝颤抖:“我以为我这辈子都不会说出来,可刚才一着急那句话差点就脱口而出。我一直不敢告诉她,现在却觉得也许刚才说出来也好,那样我就可以解脱了,不用再折磨自己了。”
  萧子渊微微转头看了江圣卓一眼,他脸上的是落寞和痛楚吗?
  那个整天嬉皮笑脸的小子终于长大了吗?
  “我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就喜欢上了。当年的那封情书真的是写给她的,我以为……我以为她也是喜欢我的。”江圣卓说到这里忽然笑了一下,有些自嘲的意味,似乎在回忆,但是很快便接着说,“那封信我写了好几天,我知道她一直喜欢叶梓楠的字,所以特地让梓楠帮我誊了一份,为了这事儿,他笑话了我好多年。可她却还了回来,那个时候我才知道,原来这一切都是我自作多情了。后来我怕她生气躲着我才胡说八道,说我是逗她玩儿的,其实这句才是谎话。我说了所有的真话,她都不信,却偏偏信了这句谎话。”
  江圣卓一直抬着头缓缓地说着,没有什么逻辑,似乎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此刻的他安静沉稳,是乔乐曦所不熟悉的那一面。
  乔乐曦扶着墙的手开始发抖,巨大的震惊之后便是不知所措的慌乱。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他口中那个喜欢了很多年的“她”,竟然是自己?
  “我知道她一直把我当哥哥,这么多年我也想过放弃。可有时候夜里忽然就醒了,然后就再也睡不着,开始想她。每次我都下定决心,说服自己,就这样吧,把她当妹妹算了,何必这么折磨自己,可第二天再见到她的时候却推翻了所有,之前的那些决定全都做不到。我也试着走得远远的,可心里有了人,就算走得再远,她还是在你心里。
  “还有什么,对,还有孟莱。我从来没喜欢过孟莱,她……我,怎么说呢,我起初是怕总是找乐曦,她会多想,会躲着我,所以想着她和孟莱关系好,通过孟莱的关系,那丫头就不会多想了吧?可后来却越来越说不清楚了。孟莱她并不喜欢我,或者说她喜欢的不是我这个人,她喜欢的是金钱和地位。她很小的时候父母出了意外去世,是被姑姑养大的,她吃了很多苦。她不想再过苦日子了,而她想要的,我恰好能提供给她,我们,算是各取所需吧。后来出了国,她渐渐觉察到我喜欢的是乐曦,不知道她对乐曦说了什么,那几年乐曦一直没和我联系,我也忍着不和她联系,不知道到底在和谁较劲。”
  “那年圣诞夜,我记得特别清楚,我们已经283天没联系了,我真的受不了了,于是我和孟莱摊了牌,给了她她想要的,我们和平分手。那晚我本想告诉乐曦这一切,可我们在公寓门口坐了那么久,我还是说不出口,那个时候我才知道自己有多懦弱。我一次又一次地鼓起勇气,却在开口的那一刹那泄气。我们一起长大,有那么多回忆,我每次想起来都会问自己,她也是喜欢我的吧?可是又怕自己多想,我知道,她对于不喜欢的人会躲得远远的。”
  “我不敢对别人说,我怕一旦说出口,终有一天会传到她耳朵里。我自己都守不住的秘密又怎么能指望别人守住呢?我一个字都不敢提,我一遍一遍地问自己,她是喜欢我的吧?她或许是有一点喜欢我的吧?却从来不敢问她。”
  江圣卓转过头对萧子渊一笑,平静温和,带着大病初愈的颓废,眼中似乎还带着一丝绝望:“还有什么?大概没有了吧?其实还有很多很多,可是我现在忽然想不起来了,子渊哥,乔乐曦三个字,对我来说真的是个魔咒……”
  乔乐曦早就已经傻了,她睁着湿漉漉的眼睛,脸颊上还挂着未来得及擦拭的泪,愣愣地看着江圣卓的背影,好像受了惊吓,本想开口叫他,可尝试着张了几次口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那个时候,她少不更事,他年少轻狂,那天她去找江圣卓,在教学楼的拐角处听到他和别人说话。
  “哎,乔乐曦是不是喜欢你啊,怎么对你那么好?”
  她听到这句一颗心便怦怦直跳,心虚得连江圣卓后来说了什么都没听就直接跑掉了。
  谁知下午江圣卓便来试探她,问她喜欢什么样的男生,她胡扯了几句就把他赶跑了。又过了没几天,他竟然塞了封情书给她。
  那天晚上,她躺在床上抱着手电筒整整看了一夜,多希望这一切都是真的,多希望这封信真的是他写给她的。
  可是,那笔迹明显不是他的,而是叶梓楠的。
  他们几个从小一起学写毛笔字,对各人笔迹相互之间最清楚不过。
  这封情书的诞生大概是几个男生无聊下的产物吧?一个出主意,一个口述,一个代笔,而她恰恰成了被捉弄的那一个,真是可悲啊。
  她一方面生气,另一方面又心虚,他们为什么偏偏这么捉弄她?是不是察觉到她喜欢他?那她以后又该怎么面对他?
  不知不觉间,她抱着那几张纸睡了一夜。
  敏感脆弱自尊心又强的年纪,很容易就错过了爱情。
  第二天她明明心里一点底气都没有,面上却理直气壮、怒气冲冲地把情书扔到他身上。他很快就来道歉,说一切都是闹着玩儿的。
  果然,一切都如她预想的那样。
  她心情低落,偏偏他还嬉皮笑脸地问她有没有喜欢的人,问她是喜欢叶梓楠那样的,还是施宸那样的。
  乔乐曦心虚加烦躁,便说叶梓楠这里好那里好,本想打发了他,谁知他又撺掇着她写情书告白。
  那个时候,她便知道他的答案了,他不喜欢她,否则他怎么会鼓动他喜欢的女孩子给别人写情书呢。
  她失望之余便从别处随便抄了一份扔给他,他还信誓旦旦地保证一定会亲手送到叶梓楠手里。
  他越是这样,她心里越是难受,从此再也不敢多想。
  萧子渊一直安安静静地听着,江圣卓收拾好心情,勉强笑着给了他一拳:“你不会笑话我吧?”
  萧子渊看着江圣卓,一本正经地回答:“江圣卓,你是个好男人。”
  江圣卓只当他是安慰自己,笑着站起身,边说边转身:“快回去吧,出来这么久,他们该着急了。”
  才一转身便看到乔乐曦站在身后,他整个人僵住了。

  乔乐曦愣愣地看着他,这才后知后觉,不过几天不见,他整个人都瘦了下去。头顶的水晶灯折射出耀眼的光,照在他没有血色的脸上,更显得整个人苍白无力,还有眼底那遮掩不住的颓然。
  他只是愣了几秒钟,很快乔乐曦就看到一丝懊恼和解脱从他脸上一闪而过。
  江圣卓知道她一定是听到了,他现在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态,以一副豁出去的样子和她对视,一双漆黑如墨般的眸子直直地看着她,像要把她吸进去,乔乐曦却忽然不敢看他。
  萧子渊站起来看着两个人,忽然笑出声来,明明是郎有情妾有意,怎么会被两个人弄成这种局面,真是不佩服都不行。
  他笑过之后拍拍江圣卓的肩膀:“我先进去了。”
  江圣卓心不在焉地点了下头,他现在的心思都在对面那个人身上,他清楚地感觉到心里有一个地方已然塌陷,似乎有东西正在悄悄脱离他而去,那种剥离时细细密密连绵不绝的疼痛紧紧缠绕着他、折磨着他。
  他的声音明明在颤抖,却勉强地扯了扯嘴角,挂上一抹玩世不恭的坏笑:“我吓着你了?”
  乔乐曦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她低头捂住脸使劲摇着头,眼泪却止不住地往下掉。
  今天晚上发生了太多事,他们这算什么?阴差阳错?天意弄人?
  江圣卓看她哭得一抽一抽的,走近了几步边给她递纸巾边哄着:“别再哭了,一会儿你这个样子回去,被你二哥看到,他不得打死我啊?我才出院身体虚着呢,只有挨打的份儿。”
  乔乐曦接过纸巾胡乱抹了抹眼泪,吸吸鼻子,渐渐收起眼泪,抬头静静地看着他,心里似乎有很多话想要告诉他,却不知该如何说起。
  江圣卓怎么都想不到,他会在这种情况下用这种方式让乔乐曦知道他的心意,他也没什么指望了,心一横一副无赖的样子:“我就是喜欢你,成不成,你给个痛快话吧!”
  乔乐曦听了却又开始哭,什么都说不出来。
  江圣卓认识她二十几年,都没见她这么哭过,只能苦笑着逗她:“不愿意也不用哭得这么伤心啊,我被拒绝了我都没哭呢,你哭什么啊?”
  他边说边往外走,一转过身脸上的笑容立刻就挂不住了,眼圈慢慢红起来,却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嘴里还低声念叨着,不知道是在安慰她还是安慰自己:“不愿意就算了呗,从今天开始,我还是你哥哥,快别哭了。”
  乔乐曦看他要离开,忽然慌了,猛地抓住他的衣袖,声音因为哭泣有些哑:“不是的,我……”?
  等她断断续续地说完,江圣卓也傻眼了。
  原来一切都是阴差阳错,他们竟然错过了那么多年。
  夜里起了风,吹在身上带来丝丝凉意,江圣卓拉着她往前走了几步,重新回到走廊。
  他很不自在地清清嗓子,微眯的眼里闪过一丝狡黠,声音依旧平缓,不敢惊动她:“你是说,你喜欢我,很多年?”
  乔乐曦还沉醉在刚才的氛围里,垂着脑袋看地毯上的花纹,老老实实地点头。
  江圣卓循序渐进地诱哄:“真的?”
  “嗯。”
  “什么是真的?”
  “我喜欢了你很多年。”
  乔乐曦被他带着说完才觉得不对劲,她一时搞不清状况,抬起头来看江圣卓。
  她哭得头晕眼花,睁着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呆呆傻傻地看着他。
  江圣卓立刻眉开眼笑,看她眼睛红红的像只小兔子,抬手捏了捏她的脸,一张俊颜神采飞扬:“你这算是向我表白吗?”
  此时的江圣卓一脸坏笑,哪里还有半分刚才深情的样子?
  乔乐曦这才发觉被他诱哄着说了什么,恼羞成怒红着脸一巴掌打到他身上,江圣卓顺势抓住她的手放在胸口,把她扯进怀里搂着,下巴搁在她头顶轻轻摩挲着。
  两人忽然安静下来,半天没说话。
  这算是江圣卓第一次光明正大地抱她。她乖乖伏在他胸前,温温软软的,温热的呼吸透过衬衣薄薄的布料喷洒在他胸口,熨烫着他的心,这种感觉让他有一种不真实的美好。
  他早已过了脸红心跳的年纪,这些年人前人后,他早已淡然,或许只有怀里的这个女人能让他回到那些肆意大笑的日子。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似乎早就认为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拥有的东西,突然间却发现一直在自己口袋里,那份讶异和惊喜一时间全都涌上心头,然后便是懊恼。
  “再也不闹了,我们好好的,把浪费的时间都补回来。”
  江圣卓在她头顶喃喃低语,不知道是在说给乔乐曦听,还是在说给自己听。
  乔乐曦刚才哭了很久,此时在他怀里有些累,一歪头看到地上有人影在动,她脸一红,推开江圣卓,走了两步便看到叶梓楠、施宸、萧子渊和乔裕站在那里憋着笑偷听墙角。
  都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偷听被抓住了,脸上先是纷纷闪过一丝不自然,但很快就掩饰过去,一脸微笑地看着两个人。
  乔乐曦的脸越发红了,江圣卓把她护在身后,眯着眼睛审视着四个人,似乎在等解释。
  “咳咳……那个,我看你们这么久没回来,就出来看看。”施宸跳出来和其他三个人保持距离。
  “我去洗手间顺便经过。”叶梓楠往施宸那边靠了靠表明立场。
  江圣卓一脸假笑着点头,问旁边两位:“那你们呢,敬爱的萧大公仆,乔二哥?”
  萧子渊一脸正经:“我真的是路过,你看我的样子像是那么八卦的人吗,这么没品的事情我做不出来的。”
  乔裕则是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我来找我妹妹,有什么问题吗?”
  江圣卓知道乔裕对乔乐曦的影响力,以后很多事情恐怕还得让他帮忙,自然也不敢多说什么。
  乔乐曦站在他身后,低着头两只手抓着他的手指玩儿,被四个人笑得头越来越低。
  江圣卓感觉到她手心里的薄汗,便皱着眉打发了他们,他们嘻嘻哈哈地笑着回了包厢。
  江圣卓笑着转身摸摸她的头:“我们也回去吧。”
  乔乐曦忽然想起了什么,瞬间翻脸,甩开他的手,顺带瞪了他一眼:“我不想回去。”
  江圣卓的手又自发地黏了上去,嬉皮笑脸地问:“为什么?”
  “你说呢?”乔乐曦恶狠狠地看着他,刚才他和李书瑶眉来眼去的那么暧昧!
  他和李书瑶根本就没什么,不过是故意气她,江圣卓看她奓毛的样子,怕是下一秒就会扑过来挠他,既然她不想看见某人,索性就不要回去了,他笑着招呼服务生进去拿外套,然后便悄然离开。
  江圣卓没开车,牵着乔乐曦慢慢走在街头,时间不算晚,沿路还能遇到各色各样的人。
  街边摆着小吃摊的生意人在热气腾腾的锅边招呼客人,行色匆匆的路人赶着回家,还有一对一对的情侣手牵手地轧马路。
  江圣卓正低头给她围围巾,温热的指尖不经意间从她脸颊划过,引起一片绯红。
  乔乐曦老老实实地站在离他很近的地方,一抬头就看到他的脸,他也不看她,认认真真地把她的头发撩起来,然后包住她的手一起塞到大衣口袋里,一句话都没有。
  乔乐曦侧头看他,他目视前方,嘴角自然地弯起,似乎心情极好。
  觉察到她的视线,江圣卓没回头,只是转了转手指,和她十指紧扣。
  也许是幸福来得太快,两个人没有像以往一样斗嘴聊天,沉默了一路,虽然安静却不尴尬,昏黄的路灯灯光下,两个人的影子重叠纠缠,带着一种静谧的温馨。
  走了一段,乔乐曦还是没忍住,歪头问他:“胃没事儿了吧?”
  江圣卓狠狠地捏了一下她的手,看上去凶狠却并没用多大的力气,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眼角微挑:“等你问,我早就死了。”
  “呸呸呸!”乔乐曦立刻跳脚,“不要乱说话!”
  江圣卓捏捏她的脸:“那你为什么不来看我?”
  乔乐曦的眼睛东瞧瞧西看看,明显一副底气不足的样子,刚想开口,江圣卓就洋洋洒洒地补了一句:“不要说你不知道!”
  乔乐曦耷拉着脑袋,用脚划拉着地面,小声嘀咕:“那个时候我们不是在吵架吗?我怎么能去看你……”
  江圣卓拉着她继续走,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真是一点亏都吃不得!”
  乔乐曦挠挠鼻头,小声反驳:“不是啊,那个时候我以为你喜欢孟莱……”
  江圣卓睨她一眼:“你以为?你想知道什么是不能来问我的?别人说什么你就以为是什么?”
  江圣卓的那张脸一向是杀伤力十足,这个动作由他做起来更显风流洒脱,看在这张脸的分儿上,乔乐曦决定不和他吵,静静听着。
  江圣卓也不是怪她,他是怪自己,对白白浪费的几年时间耿耿于怀。那些逝去的日子,纵使他拿什么都换不回来了。
  两个人手牵手地到了乔乐曦家楼下,江圣卓又把她送到家门口,乔乐曦似乎有些不舍得分开,边拿钥匙开门边犹犹豫豫地转头问:“要进来坐会儿吗?”
  江圣卓靠在门口,一脸不正经地问:“寒冬腊月,月黑风高,我们孤单寡女的,你提出这么诱人的要求,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话是这么说,可从刚才开始,他拉着乔乐曦的手就没放开过,这会儿边说边摩挲着她的掌心,明显就是不想走。
  “装什么装,我这里,你都来了几百次了吧,每次来都跟回自己家一样,现在怎么那么客气啊?”乔乐曦打开门直接拉着他往里走,“我连你没穿裤子的样子都见过,还怕什么。”
  江圣卓听到这句心里一动,没接话,低头笑了笑。
  说是坐会儿,可江圣卓自从坐下后就端着杯水盯着电视机,慢悠悠地偶尔喝上一口,坐了半天根本没有打算走的意思。
  乔乐曦无聊地打了个哈欠,真不知道那杯白开水有什么好喝的,更不明白那晚间新闻有什么好看的。
  她踢踢江圣卓:“喂,我困了。”
  江圣卓看看她:“那睡觉吧。”
  那语气、那眼神要多纯洁有多纯洁。
  乔乐曦指指门口:“那我就不送了。”
  江圣卓一脸诧异:“你让我走啊?”
  乔乐曦看着他很平静地问:“不然呢?你以为呢?”
  江圣卓可怜兮兮地诉苦:“你还记得吧,我们是走回来的,我没开车,你家这地儿又不好打车,你再让我走回去拿车啊?我可是刚出院……”
  乔乐曦忽然想起了什么,咬牙切齿地笑起来:“对对对,你身体虚着呢,和李书瑶纵欲过度嘛,我记得!”
  江圣卓立刻安静了,他越看乔乐曦的笑容越觉得诡异,心里暗暗后悔,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乔乐曦诡异的笑容一直保持着,直到把他从沙发上拉起来丢出门外,才恶狠狠地说:“把你自己收拾干净了再来找我!”
  然后砰的一声关上门。
  江圣卓一脸无辜地摸摸鼻子,敲敲门解释着:“我和她真的没什么。”
  乔乐曦隔着门回答他:“不止她,是她们!”
  江圣卓再接再厉:“你先让我进去呗,外面这么冷。”
  “不行!”乔乐曦本来高涨的士气突然消失了,“你快让司机开车来接你,我去睡觉了啊,你别等在门口,我真洗澡去了啊,拜拜。”
  江圣卓看着眼前纹丝不动的门板,猛然明白他的小丫头是害羞了。
  笑容就这么抑制不住地爬满整张脸,他哼着歌按下电梯。他本就没打算怎么样,不过就是习惯性地逗她,以前有所顾忌,现在终于名正言顺了,他怎么舍得放弃这么好的机会。
  江圣卓在楼下等了会儿就看到车子缓缓开过来,他上了车坐稳后问:“送她回去了?”
  叶梓楠靠在椅背上点头:“该说的我都说了,她也明白你的意思了,李书瑶是个聪明人,你选女人的眼光,我不得不佩服啊。”
  江圣卓打断他:“打住吧,这可不是什么好话,我可真没怎么着她。”
  叶梓楠笑了笑不再接话。
  江圣卓看他一眼,晦暗的车内他眉宇间的疲惫却是那么明显:“怎么了,新婚燕尔,不正该是春风得意的时候吗?”
  叶梓楠淡淡一笑,半睁开眼睛:“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江圣卓啧了一声,又开始不正经:“怎么着啊,叶夫人宿老师需求过大,让你难以招架,感觉身体被掏空?”
  叶梓楠不知怎么了,竟然难得没有呛回来,而是默默地叹了口气。
  江圣卓知道他不愿多谈便不再开口,开始想着怎么把他自己收拾干净。
  过了会儿叶梓楠才再次开口:“还有啊,只此一次,下次这种善后的事情别找我!”
  江圣卓看在他心情不好的分儿上点头,不过还是不满地哼哼了两声:“上次你去度蜜月,可是奴役了我半个月呢!”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乔乐曦在电梯口碰到关悦,笑着打招呼。
  关悦饱含深意地看着她:“有什么喜事吗,这么高兴?”
  乔乐曦摸着自己的脸:“我表现得很明显吗?”
  关悦咿咿呀呀地拉长音笑话她:“和前几天半死不活的样子简直是天与地的差别啊。”
  乔乐曦双手捂住自己的脸,转头看着旁边玻璃上倒映出来的自己,虽然有些模糊,可露出来的那双眼睛似乎一直带笑,怎么遮都遮不住。
  关悦看她出神的样子凑过来小声问:“和江圣卓……好了,嗯?”
  乔乐曦像是受了惊吓,声音都没压住:“你怎么知道?”
  关悦意味深长地笑着,看了她半天才慢慢开口:“你们俩不是经常吵架和好、和好吵架无限循环的吗,我这么猜有什么奇怪的吗?你以为我是什么意思?”
  乔乐曦咬咬唇,她确实想多了,红着脸半天才凑到关悦耳边说了几个字。
  关悦边听边笑,最后笑出声来。
  乔乐曦瞄她一眼:“你笑什么?”
  关悦等着其他人上了电梯,拉住她站在原地等下一班,等周围没人了,她才开口:“对于这种结果,怕是觉得惊奇的只有你们两个,周围长了眼睛的都觉得这是早晚的事情。”
  “乐曦,你是什么人啊,那么骄傲那么聪明,对于不喜欢的男人,从来都是如秋风扫落叶一样残酷无情。如果你心里没有他,怎么会允许自己和他纠缠不清,泥足深陷?”
  “江圣卓呢,以他的资本,当然有大把的女人投怀送抱,他犯得着整天被你奚落讽刺找不自在?你们俩真有意思,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却谁都不愿先妥协,旁人都看得明明白白,就只有你们俩糊里糊涂的。”
  乔乐曦安安静静地听着关悦的话,又在心里琢磨了半天,忽然很想见到江圣卓。
  关悦还想说什么却忽然停住了,碰了碰她。
  乔乐曦抬头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齐泽诚正追在白津津身后脚步凌乱地解释着什么,一脸狼狈。
  走近了几步,白津津看到她们俩,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停住脚步转身挽住齐泽诚的胳膊,对他笑了笑,这才趾高气扬地走过来。
  乔乐曦和关悦对视了几秒钟,眼里都是深意,然后转头齐声打招呼。
  齐泽诚看到乔乐曦脸上也闪过一丝不自然,勉强笑着回应。
  乔乐曦看不惯白津津扬着下巴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便打趣齐泽诚:“哟,齐总这是调回来了?”
  齐泽诚拘谨地笑笑:“没,我有些私事回来处理一下……”
  白津津如今再也不伪装,看到乔乐曦就把刺立起来,尖酸刻薄:“是不是你对别人的男人永远这么关心啊?”
  乔乐曦一点也不生气,微微一笑:“不是关心,我就是想和齐总说一声,他调走的时候太匆忙,送我的吊坠,我一直没机会还回去,正好这次他回来了,我好还给他。”
  关悦在一旁也是笑眯眯的模样:“嗯,我还记得上次齐总大手笔地摆了一屋子的花,真是漂亮啊。”
  白津津的脸立刻就黑了:“你们什么意思?”
  乔乐曦挑眉一笑:“没什么意思啊,就是想问问你,我玩剩下的东西,你接手后什么感受?”
  关悦在旁边不温不火地煽风点火:“乐曦,你怎么这么说话呢,人家齐总明明是真的看上了白小姐的家世嘛!”
  这下白津津的脸又白又绿,齐泽诚一脸尴尬地看着她,刚想解释:“津津,你听我……”
  白津津一把推开他:“你给我闭嘴!”
  说完转身就走了,齐泽诚皱着眉看了两人一眼,很快追了上去。
  乔乐曦一脸同情地看着两人的背影,边摇头边叹气:“破人姻缘,真是罪过罪过啊!”
  关悦在一旁大呼:“真是太解气了!”
  乔乐曦和她进了电梯:“怎么,敢得罪太子女,你不想干了?”
  关悦一脸不在乎:“她敢给我小鞋穿,我就敢把辞职报告扔她脸上,再大吼一声,老娘不干了!然后回家让谢恒养我,多幸福啊!”
  两人对视一眼,大笑出声。
  接下来的几天,乔乐曦和江圣卓真的没见面,她倒是因为工作关系见了薄仲阳几次。
  乔乐曦几次想提一提她和江圣卓的事情,但又觉得她和薄仲阳也不是那种关系,自己这样贸然开口,是不是有点自作多情?
  犹豫了几次,她还是打算暂时压下来。
  晚上九点,乔乐曦正坐在沙发上对着电脑整理资料,听到门咔嚓一声,她下意识地抬头,便看到江圣卓拎着那件笔挺的手工西装走了进来。
  从门口到客厅,短短的几步,他走得别有一番风情。
  乔乐曦皱着眉问:“你怎么有我家钥匙?”
  江圣卓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你忘了这房子是我帮你找的,租房子的时候我就配了一把啊。”
  乔乐曦无语,看着他悠然自得的样子,再想到他几天没找她,心里便涌起几丝不自在。
  她摘下工作时才戴上的黑框眼镜,歪着脑袋调侃:“哟,江少,今儿个的夜生活怎么结束得那么早?是菜不好吃、酒不好喝,还是姑娘不好看啊?”
  江圣卓那双桃花眼此时挑得更高,可能是喝了酒,春色无边妖气横生,他随意地把西装搭在沙发背上,笑眯眯地凑到她面前,戏谑着回击:“家里有个这么漂亮的美人儿等着我,我哪儿还有心思调戏外面的那些野花啊,你说是吧?”
  说完接下她的黑框眼镜扔到一边,步步逼近,下一秒滚烫的呼吸便喷洒在她的脸颊上。
  乔乐曦耳根一热,刚想推开他,他的唇便毫无预警地贴了上来,软软凉凉的,似乎还带着外面的寒气。
  她的脑子轰的一声炸开,只是一瞬间的愣神,他的舌便灵巧地撬开她的唇齿,滑进她嘴里,细细密密地扫过她的唇舌,最后又含着她的下唇轻咬了一下,才意犹未尽地松开。
  乔乐曦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一脸始料未及,他脸上的笑容越发放荡,似乎还在回味,舌尖轻轻舔了下唇角,语气暧昧地开口:“确实挺甜的。”
  她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一下子推开他,却没推动,江圣卓反而凑得更近了,一双含春的眸子直勾勾地看着她。
  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喝醉了,乔乐曦红着脸偏过头:“你喝醉了,快起来……”
  江圣卓微微弯腰,整个人笼罩住她,抓着她的手放在嘴边,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轻吻过去,嘴里还低喃着:“真的很甜,我还想再尝尝……你不知道晚上田昊那家伙说起这事儿来,我恨不得当场掀了桌子!”
  说完真的把她拉到怀里,一手拖着她的头一手揽着她的腰身,居高临下地吻下去。
  田昊和江圣卓是高中同学,当年江圣卓还替他和乔乐曦拉过红线,但是他们在一起没多久便分开了。今天田昊从国外回来,他们一帮人给他接风洗尘,薄仲阳也在,自然就提起了乔乐曦。
  田昊被灌了不少,说起话来无遮无拦,打着酒嗝凑到薄仲阳跟前色眯眯地回忆:“原来你们在一起了啊,我跟你说,当年我还亲过那丫头,水水嫩嫩的,你不知道有多甜,不对,你肯定知道,你肯定尝过了,是不是很甜……”
  一群人本就喝了酒,又提起这个话题,气氛一下子火爆起来。
  薄仲阳修养极好地笑着,不顾众人的起哄,淡淡地回应:“你不要乱说话。”
  相比于薄仲阳的淡定,江圣卓却恨不得把桌子掀了,面上却不肯表现出半分,他双眸低垂,嘴角挂着意味深长的浅笑。
  一群人中自然有察言观色的高手,看到他的神色比刚才淡了几分,便察觉出异样,笑着开玩笑:“哟哟哟,四少不乐意了。”
  “你懂什么,人家兄妹这么多年感情呢,做哥哥的当然不舍得妹妹被别的男人抢走。”
  “四少,虽然你疼这个妹妹,可是她终究要嫁人的嘛,终究是要让男人……嘿嘿,是吧?”
  一群人喝了酒之后开玩笑越来越过火,江圣卓轻敲着酒杯的杯壁,淡然无波地开口:“你说得对,那丫头终究是要让男人……”
  停顿了几秒钟,他抬眼往薄仲阳的方向看过去,一字一顿地说:“不过不是你。”
  薄仲阳神色如常地和他对视着,一时间包厢内鸦雀无声。
  过了许久,江圣卓微抿的薄唇忽而勾出淡淡的弧度,极浅地笑:“你们慢慢玩,算我账上,我先走一步。”
  众人皆感觉到一股寒意从脑后涌上来,明明屋内的空调不断喷出热风,明明他的唇边还带着没来得及收回的笑意,可怎么就感觉他翻脸了呢。
  江圣卓推开椅子站起来,慢条斯理地往外走,可一出酒店就一路猛踩油门飙到乔乐曦家楼下,连电梯都来不及等,直接爬楼梯上来宣布主权。
  乔乐曦被他亲得迷迷糊糊,还在想他为什么忽然提起田昊,她不断挣扎反抗着,可江圣卓却怎么都不肯放过她。
  她被他抵着唇模模糊糊地问:“唔……和田昊有什么关系啊?”
  江圣卓突然放开她,拇指来回摩挲着她的唇,软软的唇瓣被他揉捏得变成了好看的嫣红色,他才收手,眯着眼睛问:“田昊是不是亲过这里?”
  乔乐曦眼角一跳,心虚地移开视线。
  其实她也不知道当时是怎么回事,她不过就是不经意地一抬头,竟然碰上了田昊低着头凑上来的唇,只不过贴上来的一瞬间她便推开了他,因为这件事她再也没搭理过田昊,田昊这个名字至今还躺在她交际的黑名单里。
  乔乐曦看到江圣卓眯着眼睛的样子,越看越觉得危险,小声解释:“就是轻轻碰了一下……”
  江圣卓勾着唇点头,一副理解的样子:“哦,就是轻轻碰了一下啊……很好很好……”
  说完又捏着她的下巴狠狠地贴上来,舌尖仔仔细细一寸一寸地勾勒着她的唇,不时不轻不重地咬一下。乔乐曦不知道他吃的哪门子的醋,又不是她主动的,她也是受害者啊,她还真怕自己的唇会被他一狠心咬下来。
  她不敢反抗,乖乖地回应,他伸了舌头进来,她就乖乖地含着,小口小口地吮吸。
  江圣卓存心挑逗她,又深情又色情地吻着,没一会儿乔乐曦就被他逗得心都在发痒,脸越来越红,呼吸越来越急促,她小声地呜咽,在静谧的夜里听来,格外暧昧。
  江圣卓堵着她的唇停顿了一下:“那薄仲阳呢?亲没亲过?”
  乔乐曦猛摇头。
  江圣卓似乎轻笑了一下,一路吻到她耳边,滚烫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肌肤上,引起怀中人一阵阵的战栗,他声音喑哑,似乎在压抑什么:“乐曦,乖,把舌头给我……”
  说完又吻上她的嘴角,乔乐曦颤颤巍巍地伸出自己的舌头,下一秒便被他勾住,挑逗着、吮吸着,她脑中一片空白。
  她脸上带着不正常的潮红,头发乱七八糟地铺在身下,一缕碎发还因为出汗黏在嘴角边,就这么一脸迷茫地看着他,眼角眉梢挂着情动的春色。江圣卓看一眼心里就起了冲动,那股冲动让他把她越拥越紧。
  乔乐曦明显感觉到小腹处的那团坚硬和火热,她再傻也知道要发生什么,皱着眉推他的胸膛:“江圣卓,别,我最怕疼了……”
  江圣卓趴在她细白的颈间一下一下地吻着,声音断断续续地传出来:“乖,让我抱抱,我就不动你……”
  话说得好听,可他的手还是从衣服下摆伸了进去,肆无忌惮地在她腰间胸前流连。
  她晚上洗完澡就没穿内衣,这下更是方便了他,他火热的掌心覆在她胸前的高耸柔软上,像是要把她烫化了一样……
  她觉得自己身上也起了火,从脸上一直烧到小腹。这些都是她从未有过的体验。陌生、新奇、刺激,可无论怎样都比刚才那种煎熬要好,让她不自觉就舒服地喟叹。
  江圣卓看到她下意识地挺着胸往他嘴边送想要更多,哑着嗓子笑:“你也是喜欢的,是不是?”
  乔乐曦的脸红得滴血,想反驳却找不出一句话。
  江圣卓满意地抬起头,看着她衣衫不整地躺在他身下,半睁着迷离的双眼欲迎还拒的样子,他闭了闭眼,心底的欲望越来越强烈,呼吸也开始乱了,连带着眼角都激得猩红。
  在他年少的梦里,预示着他长大成人的梦里,乔乐曦就是这样半裸着身体躺在他身下。
  少女的身体又白又嫩,泛着柔和的光,清纯又放荡,无声又极致的诱惑,刺激得他热血沸腾。她一脸情动的迷离,脸上泛着好看的粉红,一声一声地叫着他的名字,拉着他的手抚摸自己的身体,最后……
  那种从来没有过的极致快感冲上大脑,他醒来后,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那种紧致柔软的感觉还清清楚楚地盘旋在脑中,除了心惊肉跳之外,还加深了他对乔乐曦的渴望,以至于第二天他见到她时,脸红心跳,眼神躲闪着不敢直视她。
  他对她身体的渴望随着年龄的增长越来越强烈,所以他不止一次地警告乔乐曦的“男朋友们”:“她还小,不许动她。”
  其实他是存了私心,他守护了十几年的娇嫩小花儿怎么能让别人采撷了去?出国的那几年,她不和他联系,他心底的恐惧和嫉妒都快把自己逼疯了。
  他的手渐渐下移……
  江圣卓咬着牙扯掉那最后遮挡的布料,猩红着眼睛盯住那里。
  空气中情欲的气息越发浓重,乔乐曦两腿努力合并想要阻止他:“别,你别看……”
  或许是他的视线太火辣、空虚、酥痒……
  这些念头一下子袭来,占据了她所有的思维,她全身上下几乎全裸,可压住她的那个人却衣衫整齐,羞耻心让她忍不住呜咽着哭出来,边哭边骂:“江圣卓,你这个流氓!骗子!坏人!你快放手啊!”
  她小声哭泣的样子更是刺激了江圣卓,想要把她压在身下!
  这么想着,他实在忍不了了,急急地解开腰带。
  乔乐曦却被异物侵入带来的疼痛惊醒,皱着眉哭叫:“疼……你说不进去的……”
  江圣卓吻着她的眼泪,轻声哄着:“嘘,乖,别哭,一会儿就不疼了,我也不想让你疼,可是我实在忍不了了……我都想了十年了,怎么还忍得住……”
  他握着她的手指,一根一根地含过去,似乎在暗示什么,乔乐曦抽回手指,给了他一拳:“你……你流氓!”
  江圣卓闷笑着,等着她适应。过了一会儿,等她的呼吸难耐起来,江圣卓忽然想起晚上田昊他们的话,边重重地撞击着边问:“你叫我什么?”
  乔乐曦迷迷糊糊的,就像落入云端一般,酥酥麻麻的快感越积越多,她根本无法思考他为什么突然这么问,也没有办法抽出精力来想,脑子里只有快感。
  江圣卓却忽然停下来,俯下身体,在她耳边低声诱哄:“你不是一直都跟别人说,我是你哥哥吗?”
  乔乐曦马上就要攀上高峰了,他却停了下来,吊着她不上不下的很难受,她搂上他的脖子,乖乖地讨好着叫他:“哥哥……”
  江圣卓挑眉,歪头亲了一下她晶莹圆润的肩,又狠狠地撞了她一下:“妹妹和哥哥怎么能做这种事呢?叫我老公……”
  乔乐曦刚解了痒,谁知他又停了下来,整个人被欲望支配着,糊里糊涂地顺着他的意思叫:“老公……”
  江圣卓打了她圆翘的小屁股一巴掌:“到底是老公还是哥哥?”
  乔乐曦下意识地选择后者:“哥哥……”
  他看着她,恶狠狠地在她耳边说:“以后再跟别人说我是你哥哥,我就做死你!”
  乔乐曦只来得及听到前半句,便被突然而至的浪潮淹没,耳边再也听不到他说什么,只有漫天的烟花在眼前散开。
  乔乐曦清醒过来后只觉得全身酸痛,江圣卓的欲望在她体内越来越大越来越热,似乎要把她融化了。她忽然害怕了,小声呻吟着,泪眼蒙眬地求他:“不要了……你快出去……”
  江圣卓抱着晕过去的乔乐曦进浴室清洗之后,又回到床上,然后紧紧地把她搂在怀里,刚才他是受了刺激趁着酒劲要了她,现在却有些担心,不知道她醒来会是什么反应。
  他是不后悔,甚至还有些庆幸,不然还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去。
  但是,她呢?
  江圣卓亲亲乔乐曦的额头,心里发虚,又忍不住苦笑,就算是再难搞定的合作方,他心里都没这么没底过,但每次面对这个小女人,却总是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正想着,乔乐曦的手机响起来,江圣卓从床头摸过来看了一眼,很快接起来:“二哥。”
  乔裕听到这个声音也没多想:“怎么是你,乐曦呢?”
  江圣卓看了一眼怀里的女人,理直气壮地回答:“她睡着了。”
  乔裕想起前几天饭店的那一幕,这下有些迟疑:“这个时间你们俩……是你在她那儿,还是她在你那儿?”
  江圣卓老老实实地说:“我在她这儿。”
  乔裕心里跟明镜似的,握着手机半天没说话,过了会儿才说了句:“这周末带她回家。”
  江圣卓知道乔乐曦一向排斥回那边,便问:“有这个必要吗?”
  乔裕叹了口气:“你们俩啊,整天就知道胡闹,老爷子最近听了外面的风言风语,再加上薄仲阳最近风头正劲,而这些年乐曦又一直没男朋友,他以为这丫头和薄仲阳怎么着了,动了心思,今天特意把我叫回去问这事儿,你自己说,有没有必要?”
  乔裕今天下午接到家里的电话,以为是出了什么事急匆匆地赶回去,没想到父亲会问到这件事。他明白妹妹的心思,知道薄仲阳根本没戏,但这话当然不能明说,于是他只能含糊其词地劝父亲,说乐曦还小,这些事不着急。
  大概乔父也看出了他的意思,没说什么。
  但乔裕知道父亲肯定是有所打算了才会问他,所以这才打电话准备跟乔乐曦说一声,让她见好就收,别和薄仲阳闹大了,免得到时候说不清楚,伤了两家的和气。
  他更没想到的是,江圣卓这小子动作这么快。
  江圣卓同样没想到这件事这么快就传回去了,他轻轻抚着乔乐曦的背,很快应下来:“好的,这周末我就带她回去……”
  江圣卓还想再说什么,一低头就看到乔乐曦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正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他眼角一跳,对乔裕说:“我有点事,先挂了啊,再联系。”
  挂了电话,他冲着乔乐曦痞痞一笑:“吵醒你了?”
  乔乐曦不回答他,还保持着在他怀里的姿势,面无表情,只是睁着乌黑明亮的眼睛看他。
  经过刚才的激情,她的脸还带着粉粉的红,乖巧地窝在他怀里看得江圣卓心里起火,他淡淡地挑眉:“你看什么呢?”
  乔乐曦还是不说话,但是下一刻眼泪就落了下来,滚烫饱满的泪水顺着脸颊落在他搂着她的手臂上,江圣卓立刻就被烫疼了,抬手替她擦眼泪,小声问:“怎么哭了?是不是还疼?”
  他以为她会闹会打他,但是没想到她会哭。
  乔乐曦双眼被泪水模糊,看不到他的脸,心里委屈,恶狠狠地问:“你喝酒了?”
  她的声音因为哭而有些沙哑,江圣卓手忙脚乱地擦着眼泪,胡乱地点头:“嗯,喝了点。”
  “我就知道你把我当成别人了……”乔乐曦呜哇一声哭出来。
  江圣卓看到她哭得一抽一抽的就头疼,以前怎么逗都不哭,现在怎么哭成这样,他边抽纸巾给她擦眼泪边无奈地哄:“你就是你,哪里会把你当成别人。”
  乔乐曦一把推开他:“谁知道,你有那么多女人,你还、你还对我……”
  江圣卓把她拖过来箍在怀里,笑得邪恶:“对你怎么了啊?”
  “你还敢说!”乔乐曦红着脸打他,“你走!我不想看见你!”
  江圣卓听完之后真的拿起旁边的浴巾裹在腰上往外走,乔乐曦愣了一下,在他身后叫:“喂!你还真走啊?”
  江圣卓头都没回,进了浴室很快又出来,手里拿着热毛巾,小心翼翼地给她擦着哭得红肿的眼睛,好脾气地解释:“你说你吧,哭什么啊。你每次都这么想我,你也不想想,除了你,谁还能让我这样,你说呢?”
  温热的毛巾轻轻拂过眼皮,很软很舒服,乔乐曦也不闹了,歪在他怀里听他说话。
  “我是喝了酒,可还没到认错人的地步。”他忽然勾唇贴到她耳边,火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耳边,“再说了,如果男人真的醉到那个地步,是不可能……”
  最后几个字被他贴着耳根轻飘飘地吐出来,乔乐曦才听了一个字脸就红了,伸出双手掐上他的脖子:“你怎么什么都敢说?”
  江圣卓看着她裸露的双臂,她一抬手被子便往下滑,露出胸前的大片春光,她却不自知,看得他心猿意马。
  她手上没轻没重的,偏偏江圣卓还不住嘴,边拉着她的手往身下放边笑得轻浮:“我还是喜欢你刚才的样子,要多乖有多乖……”
  边说边一脸回味,乔乐曦恼羞成怒,一手捂上他的嘴,心思一转忽然松了手,冲江圣卓笑了一下,甜甜地叫了声:“哥哥。”
  江圣卓现在特别忌讳这两个字,磨着牙根阴恻恻地看着她:“你……你再叫一声试试!”
  乔乐曦刚才吃了亏,这会儿恨不得全还回去,歪着脑袋一脸天真:“怎么,不能叫吗?你不是也一直强调我是你妹妹吗?”
  “我那是……”江圣卓语塞,“总之,你不许再这么叫!”
  “我偏叫!”
  “行啊,不收拾你你就嘚瑟!”
  江圣卓伸手过去捞她却被她灵巧地躲过,他再伸手,乔乐曦嘻嘻哈哈地躲着,嘴里还一口一个哥哥地叫,最终还是被他堵在床角。
  两个人相拥躺在床上,江圣卓从她的额头一路吻下去,缠着她的舌头引诱她回应:“乐曦,你终于是我的了……”
  两个人身体的大片肌肤交缠在一起,乔乐曦觉得在她二十多年的人生里,从来没有什么时候像现在这一刻这样满足过,她偷偷地睁开眼睛看了一眼江圣卓。
  他闭着眼睛吻得专心又认真,她慢慢闭上眼睛回应他,嘴角悄悄翘起。
  ……
  乔乐曦即将进入梦乡的时候,模模糊糊地听到江圣卓的声音:“田昊不是什么好东西,还有那个薄仲阳也不是什么好人!就知道说些暧昧不清的话让人误会!你以后离他们远点儿听到没有?”
  她条件反射般地怼他,懒懒地回嘴:“别人都不是好人!就你是好人!谁都没你坏!”
  说完就昏睡了过去,留下江圣卓皱着眉捏她的脸。
  第二天上班,乔乐曦改了一天的图纸,出公司大门的时候浑身上下散发着煞气,一副“谁都不要惹我”的模样,看到江圣卓也不理他,径直坐进车里。
  江圣卓见她黑着一张脸也不介意,探身过来给她系安全带,轻轻亲了她一下,没多问便发动了车子。
  他拥着她进包厢时,众人正聊得热火朝天,也没觉得不对劲。
  旁边一个人倒了杯红酒递给江圣卓:“这酒醒得差不多了,江少尝尝。”
  酒杯在半路被乔乐曦拦下,她面无表情地倪了江圣卓一眼:“你胃不好,不许喝。”
  趁着那人愣住的时候,乔乐曦夺过来扔到一边。
  江圣卓很开心地笑了笑,没有任何异议。
  那人尴尬地搓搓手,转了一下玻璃转盘,把一道菜转到江圣卓面前:“江少,这是这儿的招牌菜,您尝尝。”
  那道菜在经过乔乐曦的时候,乔乐曦伸手按住玻璃转盘,那道菜稳稳地停在她面前,她夹起来尝了一口,面无表情地对江圣卓说:“你胃不好,这个不好消化,不许吃。”
  说完反方向一转,那道菜就离江圣卓越来越远。
  那个人的脸彻底垮下来,苦着脸:“江少,这……”
  江圣卓抖动着肩膀笑得不可抑制,对那人说:“快坐吧,她心情不好,不是针对你。”
  一桌子人看着眼前这个诡异的状况,一头雾水。
  以往两个人不是专门对着干的吗,对方越不让干什么,那得偏干什么,江圣卓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乔乐曦一直很安静地吃东西,江圣卓和他们聊天的时候还不忘偶尔看她一眼。
  快结束的时候,坐在对面的男人起哄:“对了,江少,我那边最近新进了几个小模特,又年轻身材又好,特别嫩,一会儿叫出来一起坐坐?”
  他们之前说起这些一向不避着乔乐曦,乔乐曦对于不适合她听的事情一向选择性失聪。
  这次听到她却愣了一下,然后继续低着头吃菜,只是一直冷着的脸却慢慢笑出来。
  江圣卓看着她的样子,手下一抖,筷子夹着的菜掉到了桌子上。
  乔乐曦歪头看他一眼,笑着帮他重新夹了放到碟子上,温温柔柔地说:“又年轻身材又好,去看看吧?”
  那人还在开玩笑:“男人乐呵的地方,乐曦你就别去了。”
  乔乐曦笑眯眯地回答:“这样啊,原来我不方便去啊。”说完又看了江圣卓一眼。
  江圣卓瞪了那人一眼,讨好地笑着解释:“我很久不出去玩儿了,真的。”
  乔乐曦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扬着下巴睨他一眼:“是吗?”
  那眼神、那语气,带着明显的不相信。
  江圣卓一脸真诚地看着她,毫不犹豫地点头,努力证明自己的清白。
  乔乐曦微微笑了下,似乎很随意地问了句:“今天早上看报纸了吗?”
  “今天有点忙,随便看了几眼,怎么了?”
  江圣卓努力回想着报纸上的内容,似乎没什么值得他关注的啊。
  乔乐曦张了张嘴,忽然看到周围满脸八卦的人,她把要说的话咽了下去,搁下筷子冲着众人一笑:“各位慢慢吃,我吃饱了,先走了。”
  说完看也没看江圣卓就施施然起身往外走。
  江圣卓知道乔乐曦这是给他留面子,眼看着她出了门,他也站起来准备追出去。
  旁边有人拉住他,懒洋洋地招呼着:“兄弟,你别这么惯着那位小姑奶奶,成不成啊?看把她惯的,啧啧……”
  江圣卓狠狠地拍开他的手:“我乐意!你管得着吗?我就这么一个媳妇儿,不惯着她还惯着你啊?”说完就追了出去。
  留下一屋子人大眼瞪小眼,良久,有人迟疑着问出来:“不是妹妹吗,什么时候变媳妇儿了?”
  “……”
  “不是和薄仲阳吗,怎么……”
  “……”
  “刚才是谁说要叫女模特出来坐坐的?”
  “……”
  江圣卓边穿大衣边追,终于在酒店门口追上了乔乐曦。
  乔乐曦昂首阔步,不紧不慢地迈着步子顺着酒店门前的路往前走,在他追上来的时候不冷不热地扫了他一眼之后就当他不存在。
  江圣卓走在上风口帮她挡着风,亦步亦趋地跟着,笑着问:“报纸上说什么了?”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起来,乔乐曦就火大,一根白白嫩嫩的手指狠狠地戳向江圣卓的胸口:“你还敢问啊?你知不知道你江公子又上了娱乐版的头条了?你自己数数你每个月得上多少回?他们给你提成还是怎么着,啊?!”
  江圣卓边躲边握住她的手放在嘴边亲,哭笑不得:“别戳别戳,把手戳疼了我还得心疼。我真不知道,和谁啊?你告诉我,我给你解释啊。”
  乔乐曦狠狠地抽回手,瞪着他:“还敢问我是谁,是不是有可能的女人太多,你根本分不清啊?!”
  乔乐曦憋了一天的火终于找到了宣泄口。
  一对小情侣憋着笑从旁边路过,那个男孩搂着女孩一脸同情地看了一眼江圣卓。
  江圣卓没有一丝尴尬,拉着乔乐曦往路边靠了靠,嬉皮笑脸地解释:“怎么可能,我最近真的没有别的女人,要不,你验验身?”
  “还敢狡辩,都被人拍到了还不承认?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解释。”乔乐曦狠狠地翻了个白眼,从包里翻出报纸找到那一版贴到江圣卓脸上,“你自己看,是不是你?”
  江圣卓往后撤了撤,透过昏暗的路灯费劲地辨认了半天:“咳咳,我当是谁呢,我前天和一个合作方吃饭,他是法国人,就喜欢去那种地方,就碰上她了,打了个招呼而已,你看她挡着的这个地方坐着的就是那个合作方,看到那双手了吗?”
  乔乐曦皱着眉看了半天,只能赞美摄影师的角度抓得好,恐怕除了当事人没人会知道那个地方还有个人。
  “不生气了吧?”江圣卓垂眸看着她,见她脸色没那么难看了才又笑着凑上来。
  她本就不生气,只不过今天对着一张图纸改来改去把自己改郁闷了才借题发挥。早上她还揣着这张报纸,兴致盎然地就江圣卓正面好看还是侧面俊朗这个问题和关悦讨论了半天,根本没往心里去。
  乔乐曦撇撇嘴,抬起头刚想说话,就看到一片雪花落在江圣卓的眉毛上,紧接着大片大片的雪花飘然而下。她抬着头看着天空,心中一喜,也忘了正和他生气,揪着江圣卓的大衣:“你看,下雪了耶!”
  “这下高兴了?”江圣卓帮她拨了拨额前的碎发,看着她双眼放光地盯着天空,笑着牵着她继续走。
  乔乐曦笑嘻嘻地点头。
  江圣卓曾经跟别人说,乔乐曦的脾气特别对他的路,虽然坏了点,但来得快去得也快,从来不记仇,这点就算是他也望尘莫及,不像有些女孩子,一生起气来没完没了,怕是哄到最后再好的耐心也磨没了。
  这是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毫无预兆地飘然而至,路上的行人都是惊喜万分,还有小孩子在尖叫欢呼。
  一个两三岁的小姑娘指着雪花“咿咿呀呀”地叫,满脸都是新奇,抓着爸爸的裤腿奶声奶气地说:“爸爸抱抱……爸爸抱抱……”
  年轻的父亲笑着弯腰抱起她,边走边逗,父女俩的笑声传出去很远。
  乔乐曦看了半天,灵动的眼睛转了转忽然停住,摇着江圣卓的胳膊有样学样:“江蝴蝶,你背我……”
  江圣卓把脸转到一边不断地抖动双肩:“这下好了,不是兄妹,改父女了。”
  乔乐曦的心情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雪变得格外欢快,揪着江圣卓不放,使劲地摇:“哎呀,你背背我吧,就一会儿!”
  “背你?”江圣卓故作一脸嫌弃地从上到下打量着她,“你最近胖了不少吧?”
  乔乐曦恨不得扑上去咬他一口,咆哮着:“没有!”
  江圣卓笑着要去摸她的胸,一脸的不正经:“是吗?那我摸摸。”
  乔乐曦一把推开他的手:“你怎么那么流氓?”
  他本就是逗她,看她皱眉咬唇的样子就想笑,手指转了个方向去捏她的脸,然后转过身弯下腰:“上来吧。”
  乔乐曦立刻喜笑颜开地跳上去,趴在他背上指挥着,不是“驾”,就是“吁”。
  雪下得越来越大,两个人却依旧在街头慢悠悠地晃着。
  “我记得小的时候,你一不高兴了就让我背着你满大院地转悠,我可真是给你当牛做马了。”
  乔乐曦趴在他宽阔温暖的背上,拿脸蹭蹭他,勾着唇无声地笑个不停。
  虽然江圣卓看不到她的表情,却感受得到她的依赖:“现在能给我说说,今天为什么不高兴了吗?”
  乔乐曦搂着他的脖子,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我记得我们小的时候,整天盼望着自己快点长大,以为长大了就可以去做小孩子不可以做的事情,可为什么长大后,我们不只不能做更多的事情,甚至连小孩子可以做的事情,我们都不能做了呢?我们为什么会戴着面具畏首畏尾、瞻前顾后?为什么我们心里明明说的是妈的,嘴上却还是笑着说好的呢?”
  江圣卓往上托了托她,清冽的声音中带着笑意,他们俩难得讨论这么正经的话题:“怎么了,突然对人生有那么多感悟?”
  乔乐曦盯着江圣卓的头顶,实在忍不住了伸手去揪他干净清爽的头发:“我今天改了一天的图纸,可怎么都不给通过,说是成本太高,尺寸改了又改,再改下去肯定会出事故。其实,整个环境都是这样,只是这么多年了,我还是不习惯。”
  江圣卓停下来把她放下来,双手搂着她的腰把她勾进怀里:“工作干得不开心啊?”
  乔乐曦噘着嘴点点头,有些沮丧。
  江圣卓挑眉一笑:“我倒是有个好办法。”
  “什么呀?”
  “辞职回家我养你啊。下回谁再让你改,你就把图纸扔他脸上去,告诉他,姑奶奶我不干了!我回家让我老公养我去!”江圣卓眉飞色舞地边说边手舞足蹈地比画。
  乔乐曦被他逗笑:“谁要你养啊?”
  两个人还在打闹,江圣卓忽然按住她,拿出手机看了一下:“我妈。”
  乔乐曦立刻老实了,趴在他旁边听。
  “母亲大人,您有什么吩咐?”江圣卓刚听了会儿就打断,“您也别费心了,您已经有儿媳妇了……这不刚有您就打电话来了,不然怎么说我们母子连心呢……不是那些女人……是谁?您想见啊?那行,我改天带她回去给您看看,您一准儿满意……这么着急啊,那我这周末就带她回去……好嘞,您随便做,她就是头猪什么都吃……那您明天就去逛个街买几件漂亮衣服,去做做头发美美容,漂漂亮亮地等着见您未来的儿媳妇儿……那就先这样吧,母亲大人,拜拜。”
  江圣卓挂了电话搂过乔乐曦:“周末跟我回家吧?”
  乔乐曦皱起眉头:“不去。”
  “为什么不去,我爷爷、我奶奶、我爸、我妈,你不都认识?”
  乔乐曦猛摇头:“那不一样!”
  江圣卓正打算说服她,忽然笑了,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我有的是办法让你答应!”
  乔乐曦极其不屑地切了一声:“好啊,我等着。”
  眼看着地上的积雪越来越厚,两个人便打算回去,好在这个地方离江圣卓住的地方不远,到家的时候,两个人头发上身上都是雪。
  江圣卓把毛巾递给她推她到浴室门口:“抓紧洗个热水澡,不然要感冒了。”
  乔乐曦随手接过来,看着江圣卓进了卧室换衣服,悄悄地跟上去。
  江圣卓刚把衬衣脱下来,乔乐曦就跳过去把双手贴在他的后背上,大叫一声:“接我一记寒冰掌!”
  可能是她的手太冰了,江圣卓背对着她半天没反应,乔乐曦以为他生气了,心虚着收回手。
  谁知他一转身抓住她收回一半的手,一脸正经地训她:“你怎么回事儿啊,手套围巾都给你了,手还这么凉,我给你暖暖。”
  说完拉着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前。
  乔乐曦正笑得开心却发现越来越不对劲。
  江圣卓一双桃花眼明亮柔和,勾着唇坏坏地笑着问:“暖和吗?”
  乔乐曦被吓了一跳,猛地抬起头,却撞进他妖气流转的眸子里。
  江圣卓把她拉进怀里吻在她的眼睛上,本是很温馨的氛围却因为他的话变得色情:“喜欢吗?”
  他的唇软软凉凉的,引得乔乐曦轻轻颤抖,小声地认错:“江圣卓,我真错了,你饶了我吧!我、我还疼呢……”
  她轻颤的睫毛刷在他的唇舌上,让他怎么都舍不得放手,轻声诱哄:“乖,让我抱抱……”
  边说边按着她的手轻轻地揉着,不轻不重在她耳边轻喘呻吟。
  乔乐曦知道他是故意的,脸红心跳又急又气,极不自然地把头偏到一边,咬着唇反抗,她已经尽力硬着口气了,可是效果似乎并不明显:“下面,你快松手……”
  江圣卓啃咬着她脖子上的肌肤:“我热得都快爆炸了,你给我降降温……”
  乔乐曦往后仰着身子躲避,手却被按在他身上怎么都挣脱不出来,只能软软地撒娇:“我难受,想去洗澡。”
  江圣卓抬起头,眨眨眼睛一脸纯洁地问:“洗完澡呢?”
  “洗完澡……”乔乐曦咬牙切齿吐出两个字,“睡觉!”
  “睡觉是个名词还是动词?”
  “名词!”
  江圣卓玩着她的发尾,缠在手上:“那……洗完澡和睡觉之间能干别的吗?”
  “不能!”乔乐曦今天早上醒来的时候腰酸背痛,上班的时候腿都直打晃,她只想好好睡觉。
  江圣卓听到她的回答挑了挑眉,看着她良久才点着头松了手,竟然好脾气地答应了:“那就去洗澡吧。”
  乔乐曦抽回手落荒而逃,边走边看自己的手,某种滚烫的触觉似乎还在。她觉得这只手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可进了浴室刚转身想关门,江圣卓就赤裸裸地进来了。
  乔乐曦赶紧关门,却被他在外面伸手挡住,留出一道缝。
  “你干什么呀?”乔乐曦瞪着他。
  江圣卓也是一脸莫名其妙:“你不是说洗完澡就睡觉吗?那有些事情就只能洗澡的时候进行了。”说完对着她笑了一下,“原来你喜欢在浴室啊,那我以后迁就你好了……”
  乔乐曦大叫一声打断他:“我不是那个意思!”
  江圣卓伸出食指抵在唇边:“嘘,小声一点,留着力气一会儿慢慢叫。”
  乔乐曦知道他们两个这样僵持着对她没有半点好处,他稍微一用力就能闯进来,她只能松手,气得喘着粗气:“江蝴蝶!你狠!我让你!”
  说完便松了手往旁边一让,一副宁死不屈的样子。
  江圣卓大摇大摆地晃进来,又在她面前走来走去。
  乔乐曦无奈,只能仰着头盯着屋顶的灯,虽然脖子很累却一刻也不敢松懈。
  江圣卓嬉皮笑脸地凑到她面前,认真地问:“你看什么呢?”
  乔乐曦此刻正恼着,口气恶劣:“你能不能先把衣服穿上?”
  江圣卓立刻摆出夸张的奇怪表情:“你们家穿着衣服洗澡啊?”
  乔乐曦觉得江圣卓前面二十几年在自己身上受的气,现在全都还回来了,可是在这种事情上她偏偏没法强硬,只能生自己的气,谁让她没有他不要脸呢。
  “那你先洗吧,我一会儿再洗。”说着手在空中挥了挥,“你让让,我出去。”
  江圣卓不仅没让,反而靠了过来,她条件反射般地往后退,退了几步就被逼到墙角。江圣卓忽然抬手打开花洒,冒着热气的水瞬间把她的衣服打湿。
  湿透的衣服紧紧贴在她的肌肤上,勾勒出玲珑的身姿,江圣卓看得眼里起了火,勾着她的下巴吻下去,灵巧的舌头勾画着她的唇,长驱直入在她口中回旋翻转,最后缠着她的舌含在自己嘴里重重地吮吸,手覆在那处高耸上使劲揉捏。
  乔乐曦双手抵在他的胸膛上挣扎:“唔,唔……”
  江圣卓按着她紧紧贴着自己,她忽然有些难耐,不自觉地扭了扭摩擦着他。
  江圣卓看她的脸上都是意乱情迷,低低地笑出来:“真是只诱人的小野猫……”说完拉着她的手绕在自己的脖子上,“搂紧哥哥,哥哥让你不难受。”
  耳边的水声似乎渐渐消失,她只听得到他的话,听话地搂住他,下一秒就被他腾空抱起,两条腿本能地紧紧夹住他的腰,身后是冰凉的墙壁,身前紧贴着他滚烫的胸膛,乔乐曦觉得自己都快被他折磨死了。
  江圣卓扶着她的腰,一下一下,她的脸在他眼里渐渐妖娆起来。
  他今天看到她的第一眼便觉察出异常,她的眉宇间透着一股妩媚的风情,或许是经历了男女之事,让她之前隐藏起来的妖娆如数绽放,粉嫩的唇微微张开,好听的声音就从里面络绎不绝地冒出来。
  她被他带着正一步一步攀向高峰,闭着眼睛搂上他的脖子,伸出细滑的舌头轻舔着他的喉结。
  江圣卓却因为她这个无意识的动作咬牙切齿,忽然加快了速度,掐着她细白柔软的腰,狠狠地说:“不许再诱惑我,不然我就真的不管不顾了!”
  浴室里弥漫着蒸腾的热气,轻柔的水声中夹杂着喘息和呻吟。
  ……
  一切平静之后,两个人坐在浴缸里,江圣卓从身后抱着她,乔乐曦浑身无力地倒在他怀里,任由他给她清洗身体。
  江圣卓轻轻揉搓着她的长发:“周末跟我回家吧?”
  乔乐曦此刻异常乖巧温顺,轻轻点头。
  江圣卓给她冲了头发之后,乔乐曦转了个身躺进他怀里,觉得自己像是拥有了全世界,嘴角带着满足的笑,渐渐睡过去。

  第二天乔乐曦一睁眼就觉得不对劲,江圣卓双手双脚都缠在她身上睡得正香,呼吸均匀,头发有些凌乱,看上去像个大孩子。
  光线被厚重的窗帘遮住,看不出时间,她眨眨眼睛,摸到床头的手机看了一眼,立刻坐起来。
  江圣卓被她的动作吵醒,睡眼蒙眬地睁开眼睛:“怎么了?”
  乔乐曦东张西望地找衣服,口气有点急:“都十点多了,我上班迟到了!”
  江圣卓支着头半躺在床上,无声地盯着她看了半天,才幽幽地开口:“今天周六。”
  乔乐曦停下所有动作想了半天才疑惑地问:“你确定今天是周六?”
  江圣卓笑着把她扑倒:“你忘了?昨晚你还答应我,跟我回家呢,不是周末,我那么着急问你干吗?如果你忘了的话,我可以帮你回忆一下。”
  他紧紧贴着她,乔乐曦感觉到他的火热,一脸防备地拉开一些距离,笑着求饶:“还好还好,那我们就再睡一会儿。”
  江圣卓又靠过来紧紧贴着她,在她颈间轻轻地啄,无声地抗议。
  乔乐曦隔着被子拍拍他身体的某处,笑得不可抑制:“弟弟乖,快睡!”
  说完也不理江圣卓,很快又睡着了。
  江圣卓被她折腾了一会儿睡意全消,抱着她躺了会儿便起床,从浴室出来刚给她掖被角就听到了门铃声。
  打开门看到江圣谦的秘书和垂着脑袋蔫了一样的江念一,他有点意外:“怎么是你?”
  陈秘书一脸歉意,刚想说话,江念一就甩开他的手扑到江圣卓的大腿上,紧紧抱住不撒手,呜呜大哭:“江小四……”
  他穿得像只小熊,背着一个卡通书包,脑袋上还落着几片雪花,再加上委委屈屈的样子,看上去有点好笑。
  江圣卓蹲下摸着他的脑袋,玩世不恭地逗着他:“哟,这是谁啊,欺负我们家长子长孙,真是不要命了!”
  江念一哭得更伤心了,搂着他的脖子趴在他肩上头都不抬。
  江圣卓抱着他站起来,边拍着江念一的后背边对陈秘书说:“行了,我知道了,你回去跟大哥说,把这小子交给我就行了。”
  陈秘书立刻松了口气,千恩万谢地走了。
  江圣卓抱着江念一关上门,哄了半天。
  乔乐曦再次醒来的时候,江圣卓已经不在了,她没找到衣服,只好穿着浴袍起床,拉开窗帘便惊喜地发现了这个银装素裹的世界。
  经过一夜,到处都是白色的积雪,更可喜的是,雪还在下,似乎是没停过,她笑着打算去找江圣卓。
  一推开卧室的门,就看到江圣卓大咧咧地坐在客厅窗户前的沙发靠背上,拿着吹风机吹着她的内衣,两片浑圆柔软被他捏在手里。
  他穿着家居服垂着头,外面强烈的白光反射在他脸上,他一脸认真专注,似乎是在做着世界上最重要的事情。
  乔乐曦刚想走过去,就看到江念一拿着衣架从阳台上跑过来问:“四叔,是这个吗?”?
  江圣卓抬头看了一眼:“嗯,拿过来吧。”
  “哦。”江念一脆生生地答应,然后就爬到沙发上趴在靠背上看他。
  “四叔,我也想坐在上面。”
  “你坐上面摔着怎么办?你就坐下面吧!”
  “四叔,我想坐上面。”江念一眼神坚定地重复了一句。
  江圣卓看了他一眼,无奈地放下手里的东西,把他抱上来嘱咐着:“坐好了啊。”
  江念一笑呵呵地晃着胖胖的小短腿,扭着小身子看着窗外的雪花,过了一会儿又开始叽叽喳喳地说话。
  “四叔,你在干什么?”
  “没看见吗,衣服没干,四叔吹一吹。”
  “我知道,我是在问你吹的是什么?”
  “衣服。”
  江念一伸手摸摸:“我怎么没见过,是给我穿的吗?”
  “你没见过这个?”江圣卓看着他。
  江念一摇头:“没有。”
  江圣卓觉得吹得差不多了,笑着逗他:“你想穿啊?”
  江念一对此很是好奇,点着头张开手准备让江圣卓给他穿。
  江圣卓捏了一下他的脸:“你不能穿,这个是给女孩子穿的。”
  说着指指江念一的上面和下面,一脸认真地解释:“女孩子的这里和这里和男孩子是不一样的,她们的这里会慢慢变大……”
  乔乐曦实在听不下去了,大叫一声打断他:“江圣卓!”
  一大一小两颗脑袋同时回头,江念一率先叫出来:“乔姑姑!”
  江圣卓关上吹风机,笑着问:“醒了?”
  乔乐曦一脸的凶神恶煞:“带着你手里的东西跟我进来!”
  说完转身回了卧室。
  江念一和江圣卓同时掏掏耳朵,江圣卓一脸莫名其妙:“她这是怎么了?”
  江念一费力地拍拍江圣卓的肩膀,用同情的语气回答:“唉,女人就这样!我妈妈也这样,我已经忍她很久了。”
  江圣卓被他逗笑,拿着手里的东西进了卧室递给乔乐曦:“喏,干了,穿上吧!”
  乔乐曦狠狠地瞪着他:“你怎么,你怎么能当着小孩子的面……吹我的内衣呢?还给他说那些话!”
  江圣卓一脸无辜:“我这是提前教育,万一他以后什么都不懂,是会被女孩子笑话的。”
  乔乐曦一脸讽刺地冷哼:“你倒是懂得多,不会被笑话!”
  江圣卓笑嘻嘻地隔着浴袍动手动脚,捏捏她的胸,声音中带着不正经:“刚才我洗你内衣的时候就有点受不了了……”
  乔乐曦立刻捂住他的嘴:“你真是什么都敢说啊!”
  江圣卓弯着眉眼吻着她的手心。
  两人正闹着,就听到江念一的叫声。
  “四叔!快来救我!”
  江圣卓和乔乐曦收起笑容对视了一眼立马跑出来,看到江念一被夹在沙发和墙壁的细缝里才松了口气。
  他探着脑袋挥挥胳膊,苦着脸:“四叔,我出不来了。”
  江圣卓双臂抱在胸前,幸灾乐祸地笑:“谁让你不老实,掉下去了吧?我倒是好奇,这个缝隙这么小,你这么肥,是怎么掉进去的?”
  江念一知道江圣卓这里行不通了,又可怜兮兮地看着乔乐曦:“乔姑姑,快救救我,我要沉下去了。”
  乔乐曦被他逗得大笑起来,碰碰江圣卓:“你快把他抱出来。”
  江圣卓走过去,双手抱住他慢慢使劲,把他抱出来后放在沙发上:“你这小子,倒是挺有眼力见儿的。还有啊,小子,你该减肥了,怎么又比以前重了?”
  江念一趴在沙发上郑重地道谢:“谢谢四叔。”
  乔乐曦摸着他的腿,一脸关切:“没伤到哪里吧?”
  江念一笑眯眯地摇头:“没有,也谢谢你,乔姑姑。”
  乔乐曦摸摸他的脑袋,笑着回答:“不用谢,没事就好。”
  江念一爬到乔乐曦腿上让她抱着:“乔姑姑,你看外面下雪了,我们出去堆雪人吧,四叔说等你醒了我们一起去,我等了好久了。”
  乔乐曦怕他玩疯了淋了雪会感冒,有些不确定地问江圣卓:“能带他去吗?”
  江圣卓看了一眼时间:“先出去吃饭,吃完饭再说。”
  江念一是小孩子,在屋里憋了一上午,听说可以出去了,立刻欢呼着去穿衣服。
  乔乐曦去卧室换衣服,换到一半接到关悦的电话。
  “我亲爱的乔大小姐,都快中午了,你还不来上班啊,刘组长都过来问了你三遍了!”
  乔乐曦立刻停下手里的动作,皱着眉镇定下来,问了句:“今天周几?”
  关悦很奇怪地回答:“周五啊,怎么了?”
  乔乐曦咬牙切齿:“没事儿,你帮我请个假啊,我今天不过去了!”
  江圣卓换好衣服正在玄关处给江念一穿鞋子,就听到乔乐曦在换衣间里尖叫,然后气冲冲地向他跑过来,掐着他的脖子:“你不是告诉我今天周六吗?!今天是周六吗?!今天明明周五!”
  “哦,那个啊,”江圣卓没有半点悔过,理直气壮地回答,“我骗你的。”
  “你!你这个骗子!”乔乐曦恨不得把他掐死,“周五你也不上班吗?!”
  江圣卓一脸讨好:“我为了陪你啊,你看我对你多好啊。”
  乔乐曦看到他得了便宜又卖乖的样子就来气,江念一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两个人斗嘴:“姑姑,你准备好了吗?我们走吧!”
  小区里到处都是玩雪的孩子,江念一兴奋得小脸红彤彤的,一手牵着江圣卓一手牵着乔乐曦,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雪地上,咯吱咯吱的声音和咯咯的笑声伴随了他们一路。
  一路上乔乐曦都不和江圣卓说话,完全无视他的存在,吃完饭打雪仗的时候简直把江圣卓当成阶级敌人,一点都不心慈手软。
  “哎,你们俩够了啊!”江圣卓从头到脚都被乔乐曦和江念一攻击着,都快成雪人了。
  乔乐曦又狠狠地朝他扔了个雪球才解气,然后招呼旁边的江念一:“走,咱们去堆雪人。”
  三个人忙活了半天终于堆出了个和江念一差不多高的雪人。
  “四叔,你把围巾摘下来给雪人戴上吧!”江念一看着光秃秃的雪人半天,仰着头对江圣卓说。
  乔乐曦在一旁偷笑,真是亲叔侄啊,做事风格都是一样的,半点亏都吃不得。
  江圣卓敲敲江念一的脑袋,愤愤不平:“我是不是你亲叔叔啊,你对我还真不是一般的好,嗯?”
  江念一摸摸雪人,小小的脸皱成一团:“可是他冷啊。”
  江圣卓蹲下来睨他一眼,作势要解他的围巾:“他告诉你他冷了?既然你见不得他冷,那就把你的围巾给他戴吧!”
  江念一一脸为难地紧紧捂住脖子:“可是我也冷啊。”
  江圣卓两只手捏着他的脸往外扯,恶狠狠地说:“你四叔我也很冷!”
  “那怎么办?”江念一显然舍不得雪人光秃秃的。
  乔乐曦在一旁出馊主意:“要不让江小四帮你搬到屋里去?屋里暖和。”
  江念一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一脸兴奋地点头:“对!四叔,我们把它搬到你家里去吧!”
  江圣卓凑过来跟乔乐曦求饶:“小姑奶奶,可饶了我吧!到时候弄得到处是水不说,融化了这长子长孙哭起来没完我怎么办?”
  乔乐曦笑得前仰后合。
  江圣卓一手拉着她,一手抱起江念一往回走:“小子,你别听乔姑姑胡说,她逗你玩儿呢。雪人不怕冷,他怕热,一热啊它就变成水了,就没法和你玩儿了,我们先回家,一会儿再来看他。”
  江念一趴在他的肩头看着雪人乖乖地点头。
  乔乐曦看着这叔侄俩,微微笑起来。
  江圣卓虽然看上去整天欺负这个侄子,不过她见过江圣卓哄江念一的样子,又细心又有耐心,现在没结婚没做父亲的男人,能这么耐心地哄孩子的确实不多见了,他以后一定会是个好父亲。
  乔乐曦禁不住想得更远,以后会有个和他眉眼相似、一样仪表堂堂的小男孩奶声奶气地叫他爸爸,那个时候的他应该学会沉淀脸上的妖孽之气了吧,应该是一脸成熟沉稳了吧,他眼里带着温暖的笑,耐心地逗着小男孩玩儿……
  江圣卓转头看着乔乐曦,她俏生生地站在冰天雪地里,嘴角越翘越高,眼睛清透灵动,整张脸亮得夺目。他也跟着笑起来,不自觉地放软了声音:“想什么呢,笑得这么开心?”
  乔乐曦敛了敛笑容,忽闪着大眼睛反问:“我笑得很开心吗?”
  江圣卓转过头牵着她往回走,吊儿郎当地嘀咕:“何止是开心啊,简直是猥琐至极。”
  乔乐曦扑上去给了他两巴掌。
  周末,江圣卓开车带乔乐曦回家,他一边开着车一边每隔几分钟就瞟旁边的乔乐曦一眼。
  当他再一次看过来的时候,乔乐曦把他的脸掰正,颐指气使地赏给他两个字:“问吧!”
  江圣卓得了懿旨,忙不迭地问出了心里的不解:“我说,巧乐兹,你也够奇葩的,人家去见未来公公婆婆,都紧张得不行,怎么到你这儿,你就这么镇定呢?”
  “说明我镇得住场,有大家风范啊!”乔乐曦坐得端庄大气,冲他微微一笑,一点儿没客气地夸着自己。
  江圣卓笑着点头哈腰地附和:“那是那是!”
  下了车江圣卓一握上她的手就笑了。
  这丫头,就是嘴硬,还说不害怕,手心里都是汗。
  走了几步,乔乐曦果然拉着他停住了。
  江圣卓嘴角噙着笑,看着她不说话。
  “那个……”乔乐曦咬着唇犹豫半天还是问出来,“你看我……没什么不妥的吧?”
  江圣卓挑眉:“您不是大家风范不害怕吗?”
  乔乐曦苦着脸推了他一下:“真是讨厌死你了!”
  江圣卓低笑出来,轻轻抱了她一下:“没事儿,放心!他们都很喜欢你,你啊,就跟平时一样就行了,他们指不定多高兴呢!”
  江母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便站在门口等着。
  江念一抱着玩具跑过来:“奶奶,你在等谁啊?爷爷不是回来了吗?”
  江母笑着说:“等你四叔带女朋友回来呀!”
  江念一也往门外看了看:“四叔不是有很多女朋友吗?今天要带哪一个漂亮姐姐回来啊?”
  江母噎住了,现在的孩子怎么什么都知道。
  “这个不一样,今天四叔带回来的是和他关系最亲密的女孩子。”江母耐心地解释,这么多年江圣卓身边虽然没缺过女人,但这是他第一次带女孩子回家,对他而言肯定是不一样的。
  “关系最亲密的女孩子?”江念一皱着小脸想了半天豁然开朗,一脸的兴奋,“那不就是乔姑姑吗?乔姑姑要来了吗?”
  江母愣了一下,自言自语:“乐曦?”
  早几年,她确实有过这个想法,两家人知根知底,乔乐曦又是和江圣卓一起长大的,懂事大方,很合她的心意。不过这么多年了,乔乐曦和江圣卓还是没走到一起,她也就真的认为他们没什么了。
  江念一摇着出神的江母,神秘地笑着:“奶奶奶奶,是不是乔姑姑啊?四叔和乔姑姑可亲密了,我还看到他们住在一起哦。”
  “江念一!”江圣卓的声音突然从头顶传来,吓得江念一一哆嗦。
  江母只顾着和江念一说话,连江圣卓和乔乐曦走近了都没发现。她只当江念一是小孩子胡说也没在意,心不在焉地打了招呼就往他们身后看过去,没看到人才转头问江圣卓:“人呢?你不是说带女朋友回来的吗?”
  江圣卓扬扬牵在一起的两只手,用下巴指着乔乐曦:“这不是吗?惊喜吧?”
  江母白他一眼:“就知道你糊弄我呢!你不想让我们和人家女孩儿见面,也该找别人来装一装,乐曦我还不认识啊?”
  江圣卓无奈地笑:“这真是您儿媳妇。”
  江母盯着两个人看了半天,半信半疑:“真的?”
  乔乐曦被江母盯着,渐渐红着脸低下头。
  “你不信啊?”江圣卓忽然把乔乐曦搂在怀里亲了一下,嬉皮笑脸地问,“这下信了吗?”
  乔乐曦一把推开他,还当着长辈呢,这人一点都不知道收敛。
  江母盯着两个人看了半天,一下子喜笑颜开地拉着乔乐曦往屋里走:“还真是啊,来,乐曦,快进去坐,阿姨做了一桌子好吃的。”
  被冷落的江圣卓站在原地不满地大声嚷嚷:“喂,江夫人,您亲儿子还在这里呢,您不要了?”
  江念一和江圣卓并排站着,学得惟妙惟肖:“喂,江夫人,您最可爱的孙子还在这里呢,您不要了?”
  江母现在眼里只有儿媳妇,哪里还顾得上别人,头都没回。
  江念一和江圣卓大眼瞪小眼,挠挠脑袋:“四叔,现在怎么办?”
  “你说怎么办?”寒风凛冽,江圣卓紧了紧衣襟。
  “我们就在这儿冻着,等奶奶心软了肯定会出来叫我们!”江念一抱着玩具握握小拳头,满脸的坚定决然。
  “哦,”江圣卓点点头,“那行,你在这儿站着吧,四叔先进去了,我会让奶奶早点出来叫你的。”说完长腿一抬便进了屋,嘴里还嘀咕着,“还是屋里暖和啊……”
  江念一立刻迈着小短腿在后面追,边追边喊:“江小四,你是叛徒!”
  叔侄俩一路打到客厅,江爷爷、江奶奶、江父、江母正围着乔乐曦说话,根本没注意到江圣卓。
  江圣卓清了清嗓子想要引起注意,可一屋子人一点反应都没有,他只能灰溜溜地坐到乔乐曦旁边。
  江母握着乔乐曦的手,嘴一直没合拢过:“乐曦啊,这小子要是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我帮你抽他!”
  乔乐曦不好意思地笑笑:“没有,他对我挺好的。”
  江圣卓偷偷地翻了个白眼不乐意了:“喂喂喂,江夫人,我是不是您亲儿子啊?”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江奶奶拍了他一下。
  江圣卓立即一脸委屈地对江奶奶诉苦:“可不是吗?奶奶,您说,就这丫头,机灵得跟什么似的,她不欺负我就不错了,我哪儿欺负得了她啊?”
  乔乐曦一边对江奶奶笑,一边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狠狠拧着江圣卓的腰。
  江圣卓立刻坐直了,一脸僵硬的隐忍。
  江爷爷喝了口茶,对这个孙媳妇儿越看越满意,笑着说:“你是男孩子,让着女孩子是应该的。”
  连一向吝于夸奖的江父也淡淡地说了句:“你这小子挑老婆的眼光倒是不错。”
  江圣卓叹了口气:“合着我长这么大,对咱们家最大的贡献就是找了个好媳妇儿是吧?”
  江母拍拍儿子的肩膀安慰了一下:“吃饭去吧,一会儿饭菜都凉了。”
  江圣卓被排挤的情况在饭桌上继续,所有的好菜都被夹到乔乐曦碗里。他懒洋洋地放下筷子:“这就是所谓的‘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吧?”
  乔乐曦怕他真恼了,给他夹了个鸡腿,笑眯眯地说:“喏,你爱吃的,快吃吧!”
  江圣卓夸张地叹了口气,意有所指地对江念一说:“小子,看到没,咱们家啊,重女轻男,你以后的日子不好过喽!”
  江念一的嘴被菜塞得满满的,很不屑地鼓着小脸:“谁跟你一样,我是长子长孙,太爷爷太奶奶爷爷奶奶最疼我了!谁让你是逆子,活该!”
  江圣卓瞪他:“行!你有本事!看下次我还收不收留你!”
  江念一把头偏向一边:“哼!”
  一桌子人被叔侄俩逗得哈哈大笑,乔乐曦笑着笑着,之前的紧张和拘谨渐渐消失。
  一直到出了门离开乔乐曦还在笑,江圣卓看她一眼,戏谑着问:“怎么样啊,四少奶奶?”
  乔乐曦努力收起笑容,咳了两声,还是笑了出来。
  江圣卓搂过她的肩:“江太太,您看您也舒畅了,这儿离你们家这么近,是不是带我去见见令尊给我个名分啊?”
  乔乐曦立刻垮了脸,有些抵触:“我不去,要去你自己去。”
  江圣卓好脾气地哄:“我自己去算怎么回事儿啊,走吧,你二哥也在。”
  乔乐曦停下来盯着他看了半天,脸色有点难看,紧紧皱着眉:“这么说,是你和我二哥两个人合伙下了套等着我呢?”
  江圣卓叹了口气,开口解释:“你看你又想多了不是?我再不去见你爸,你爸就要把你嫁给薄仲阳了!我都没生气呢,你还恼了!”边说边拉着她拐了个弯。
  乔乐曦被他带着变了方向都没发觉:“和薄仲阳有什么关系?我很久没见到他了。”
  江圣卓敲敲她的额头:“和他没关系?你和他闹了那么大的动静,你爸还不动心思?”
  乔乐曦白他一眼:“那还不是怪你!”
  “你还敢说!”江圣卓咬牙切齿,“你再说我在这儿就把你办了,你信不信?”
  乔乐曦冲他扮了个鬼脸:“流氓!”
  江圣卓吊儿郎当地回了句:“男人不流氓,生理不正常!”
  乔乐曦用他的调调堵回去:“男人太流氓,肯定活不长!”
  “哟!”江圣卓眯着桃花眼看她,“有你这么咒自己男人的吗?”
  乔乐曦揽着他的胳膊笑嘻嘻地哄他:“我是说一般的流氓,您不同,您哪,不是一般的流氓,和您没关系。”
  江圣卓皱着眉头想了半天:“怎么越听越觉得你是在骂我呢。”
  乔乐曦转过去想继续损他两句,突然看到旁边的那栋小楼,神色一下子冷下来,幽怨地看着他不说话。
  江圣卓凑过去又亲又哄,乔乐曦越挣扎他越殷勤,总算她的脸色没那么难看了。
  进了门就看到乔裕正坐在沙发上看新闻,他看到他们进来,他拿着遥控器关了电视,站起来,声音有意放轻:“在楼上书房自己跟自己下棋呢,本来拉着我下,下了一盘就把我轰出来了,还骂我不长进,你们俩快上去吧。”
  乔乐曦耷拉着脸跟着江圣卓上楼,进书房前,乔裕嘱咐着:“笑笑,脸色那么难看干什么?又不是上刑场!”
  乔乐曦叹了口气,敲门进去,和江圣卓并肩站在书房中央,懒懒地叫了声:“乔书记。”
  乔柏远抬头看她一眼,声音平缓:“你叫我什么?”
  乔乐曦撇撇嘴继续挑衅:“乔首长。”
  乔柏远站起来走到乔乐曦面前,语调依旧平稳得可怕:“你再说一遍?”
  乔乐曦立刻感觉到了无形的压力,老老实实地叫了声:“爸……”
  乔柏远重新坐到书桌后面:“难得见你主动回来,有事吗?”
  乔乐曦看他又摆出一副大家长的样子,心里烦:“我带江圣卓来给您看看。”
  乔柏远莫名其妙地看了看两个人:“什么意思?”
  乔乐曦飞快地吐出几个字:“我男朋友。”她现在只想着快点说完快点离开。
  乔柏远年轻的时候便凭着英挺的外表和干练铁血的手腕扶摇直上,经过几十年的政坛沉浮,似乎更加波澜不惊,难以撼动,此刻他面无表情地看了两人半天,看上去并没有喜悦。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乔乐曦心里有点慌。
  江圣卓轻轻地捏捏她的手安抚着,乔乐曦转过头对他勉强一笑。
  刚才在江家,江圣卓的家人知道她是江圣卓的女朋友后那么高兴那么热情,可她带他回来,却只能在这里冷冷清清地站着,她心里不免有点悲凉。
  乔父缓缓开口:“如果你们是来征求我的意见的,那我只有一句话——如果你们只是年轻人谈恋爱玩一玩倒是没什么,不过如果是打算以后一直在一起,在我看来,你们并不合适。”
  乔乐曦立即就火了,冷笑着:“您想多了,我不是来问您意见的,我就是觉得您是长辈,来跟您打声招呼,您同不同意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江圣卓看着乔乐曦一副就要冲上去的样子,赶紧拉着她,看着她气得身子有些发抖,他心里也不好受。
  乔乐曦看了江圣卓一眼就拉着他往外走:“走,我们走!我就说不来吧,真是多余!”
  江圣卓被她硬拉着往门口走,他转头看了看乔父,一脸为难,这对父女真是对冤家。
  “站住!”乔父的声音中带着刚才没有的威严。
  乔裕一直在书房门口偷听,忽然听到他们吵起来,乔柏远的声音里明显带着火药味,他想也没想就冲了进来,正好撞上乔乐曦。
  他拦住乔乐曦,看到她眼睛都红了,笑着对乔父说:“爸,乐曦好不容易回来一次,有话好好说嘛,又没有深仇大恨,何必每次都弄成这样呢?”
  乔父冲他摆摆手:“你先带她出去。圣卓,你留下,我有几句话跟你说。”
  乔乐曦紧紧拉着江圣卓不松手:“您有什么话,不能当着我的面说的?我都这么大了,难道还做不了自己的主吗?”
  乔柏远拿起镇纸拍在桌子上,尖锐的声音直冲耳膜:“你口口声声说把我当长辈,你就是这么跟长辈说话的?你都这么大了,还有没有一点规矩?我看你是被宠坏了!”
  乔乐曦再也不肯看乔柏远一眼,低着头拽着江圣卓,声音有些颤抖:“走,我们别理他。”
  江圣卓和乔裕对视一眼,乔裕不动声色地挡住了乔柏远的视线。
  江圣卓拉着乔乐曦的手,极快地在她眼睛上轻啄了一下,轻声说:“乖,你先出去,我马上就去找你,好不好?”
  乔乐曦抬头看着江圣卓,他面色柔和,眼睛里带着某种恳求,看得她心头一颤,狠下心不再看他,使劲摇头,抓着他的手越发用力。
  乔裕拍拍乔乐曦的头,语气轻松地缓解着气氛:“你还怕爸把他吃了不成,我们先出去,你这样让圣卓多难做。”
  乔乐曦看看乔柏远,看看乔裕,又看看江圣卓,咬着唇慢慢松手,转身走了出去。
  房间里立刻就安静了,乔柏远看着书房中央站着的人——他恭恭敬敬地站在那里,微微颔首,不卑不亢,不开口也不催,耐心极好地等着。
  “我也是看着你长大的,在我眼里,你就是我儿子,和乔烨、乔裕没什么区别。虽然小时候调皮捣蛋,但是现在总算是有所作为,不过……”乔柏远顿了一下,看了看江圣卓继续说,“我也不和你兜圈子了,我不管你们俩之间的感情怎么样,只有一点,你们不合适——你们俩都不够成熟。圣卓,乐曦她就是个孩子,你也不够稳重,没个定性,至少目前没有给她幸福的资格。”
  江圣卓垂着眼帘安安静静地听着,一言不发,乔柏远开门见山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地敲在他的心上。
  “其实,对于乐曦的婚事,我心里倒是有个合适的人选,你也猜得到是谁。也许薄仲阳的家世、能力都不如你,但他那种沉着稳重的性情才是适合乐曦的。”
  乔柏远走近,抬起右手压在江圣卓的肩头:“我并不是反对你们俩在一起,我只是想告诉你,一切都言之过早。你们俩太年轻太孩子气了,现在是你侬我侬,以后呢,等以后你们结了婚过日子能抵得住平平淡淡的几十年吗?你能一直这么包容她宠爱她吗?你拿什么来承诺?这些你都没想过吧?”
  江圣卓脸上没有半点松动,心里却苦笑。
  乔书记就是乔书记,做起思想工作来真是没得说,专攻人的软肋。
  “再等等吧,等你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了,再来和我说这件事,我希望谈乐曦终身大事这件事时,是男人和男人之间的对话。”
  江圣卓听到这里抬头看向乔柏远,两个人对视了许久,乔柏远背着手转身走回书桌前。
  江圣卓低头看看自己的肩膀,虽然乔柏远的手已经离开,但他却还是感觉得到肩头的压力。后来的很多年里,他才明白,那种压力的名字,叫责任。
  乔乐曦靠在书房门口的墙上,拉着脸不理乔裕。
  乔裕一脸的委屈,低声下气地哄着妹妹:“我这是招谁惹谁了,好心办了坏事,你还怨我。”
  乔乐曦敛了敛神色,认真地问:“二哥,你说,乔书记为什么反对我和江小四?”
  乔裕知道这个妹妹这么称呼乔柏远是真的生气了:“爸的心思谁猜得中啊,咱们俩猜了十几年了吧,什么时候猜中过?别说我,就是大哥,到了今天都摸不透爸的心思。”
  乔乐曦听了以后更郁闷,低着头又沉默了,不时地歪头看那道紧闭的房门。
  江圣卓打开门出来的时候,脸上并没什么异常,看到门口的两个人还是不正经的笑:“哟,这是夹道列队等我呢?”
  乔乐曦小跑几步过去拉着他的手:“说什么了?”
  江圣卓眨眨眼睛:“没说什么啊,闲聊。”
  乔乐曦绷着脸瞪他。
  江圣卓依旧嬉皮笑脸地捏捏她的脸:“二哥,看到没,你这个妹妹啊,凶起来跟母老虎似的。”
  乔乐曦隐隐觉察出他笑容背后的勉强,佯装生气,恶狠狠地拍掉他的手:“你才是母老虎呢!快走吧,我都困了!”
  乔裕笑着跟他们道别,一句话都没问。
  果然出了乔家的门,江圣卓就反常地安静了。
  乔乐曦有点心虚,握着他的手指缠绕着自己的:“哎,你别生气啊,我不知道会是这样。”
  江圣卓一直在想乔柏远的话,也没顾上别的,谁知她就开始胡思乱想。
  他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手懒懒地搭上她的腰,不老实地动手动脚:“你以为我不高兴啊?”
  “难道不是吗?”乔乐曦反问。
  江圣卓拉着她上了车:“你呀,千万别多想,咱爷爷咱奶奶咱爸咱妈那是一直都喜欢你,对你好那是正常的,你爸呢,估计从小就看不上我,现在没把我轰出来,我已经心满意足了。”
  乔乐曦还是好奇:“他到底跟你说了什么?”
  江圣卓不紧不慢地启动车子:“真没说什么,就算是真的说了什么,那也是我该想的,你别费神多想。”
  乔乐曦知道,这下怕是真的问不出什么了,赌气扭头看着窗外。
  一直到睡觉前乔乐曦的情绪都不高,江圣卓靠在床头一脸不正经地逗她:“哎,乐公主,您看您父皇没看上我,要不您跟爷私奔吧?”
  乔乐曦推开他黏在自己身上的手,红着脸凶神恶煞地呸他:“私奔你个头!”
  “嘴这么硬啊,”江圣卓笑得暧昧,“一会儿看你还嘴不嘴硬!”说着拖着她上床把她压在身下。
  乔乐曦只觉得天旋地转,然后便躺在了床上,她捂住他的嘴躲避着:“说,我是你在床上的第几个女人?”
  江圣卓支起上半身,嘴角带笑:“怎么,吃醋了?”
  乔乐曦呸了一声,一脸不屑:“说说呗,如果两只手数得过来的话,我不会嫌弃你的。”
  江圣卓咬牙切齿:“不用两只手,一根手指就行!”
  乔乐曦不敢相信:“就一根手指?你确定?”
  江圣卓忽然笑得邪恶:“原来一根手指不够啊,那我就多用几根。”
  乔乐曦缩了一下,江圣卓的手指便开始在她身上点火。
  屋内温暖如春,江圣卓的吻不断落在乔乐曦的眉毛上、眼睛上、鼻尖上,乔乐曦躺在他怀里,勾着嘴角一脸满足。
  江圣卓握着她的手,轻声叫她:“乐曦?”
  “嗯?”
  “跟我在一起幸福吗?”
  “嗯。”
  “真的?”
  “嗯。”
  江圣卓看她马上就要睡着了还挣扎着回答自己,笑了笑:“快睡吧。”
  第二天乔乐曦约了关悦一起吃晚饭,说是禁止携带家属和宠物,她打电话跟江圣卓说的时候,江圣卓沉默了几秒,然后特别真诚地问:“请问四少奶奶,我是属于家属还是宠物?”
  乔乐曦抱着电话笑得东倒西歪:“你绝对属于家属!宠物指的是关悦家的小宝贝。”
  于是江圣卓晚上获准自由活动。
  施宸进门的时候就看到江圣卓懒懒地靠在椅子里,一脸闷闷不乐地出神。
  他坐到叶梓楠旁边,拿起筷子就开始吃:“今天谁点的菜,不错啊。”
  说完之后,没有半点动静,江圣卓依旧盯着满桌子的菜扮演思考者,叶梓楠则是一脸意味深长地浅笑。
  施宸凑到叶梓楠旁边:“他这是怎么了,这么安静?欲求不满还是心情不好?”
  江圣卓缓缓偏头看了他一眼,翻了个白眼没搭理他。
  叶梓楠看着那个身影对施宸说:“今天下班去找他,据他那个美丽的女秘书说,他一天都是这个状态,挂机中。”
  施宸放下筷子也不吃了,显然对江圣卓异样的兴趣大过美食:“少见啊,不过,他这个样子我还真是不习惯。”
  “我也不习惯,所以,我特意让萧子渊去问了,他还没来。”叶梓楠看了一眼时间,“应该快到了吧。”
  叶梓楠话音刚落,萧子渊就推门进来了,看到两个人用压抑不住的兴奋眼神看着他,他吓了一跳,带点鄙夷:“你们俩也太多事儿了吧?”
  “那么多废话,问出来没有?”
  萧子渊脱了外套挂到衣架上,坐下后才开口:“问出来了,还是事发现场唯一的一位旁观者。乔裕说,昨晚江小四跟小青梅回家,然后,未来岳父竟然没有看上咱们风流倜傥的江小爷。”
  “哦……”叶梓楠和施宸异口同声地做出反应。
  “还有啊,”萧子渊补了一句,“下回别让我去问这种事情了,你们不知道今天乔裕跟看怪物似的看我半天,临走的时候那张脸都快乐开花了。”
  他们三个边吃边说话,江圣卓一直装空气,突然不知道哪句话刺激了他的神经,他看向叶梓楠:“当初你第一次去宿琦家的时候,她爸她妈对你什么态度,满意吗?”
  叶梓楠淡淡一笑,那一脸的眉飞色舞低调地炫耀着他当时的受欢迎程度。
  施宸给他递了杯酒:“这还用问啊,你说就叶梓楠装起来,那还不是风度翩翩一表人才,谁家不上赶着把女儿嫁给他?”
  “那我呢?”江圣卓傻傻地问。
  “你啊,你这张脸太漂亮了,一看就招桃花,虽然小姑娘喜欢,但在长辈那里没有叶梓楠那张脸讨喜。”施宸不遗余力地打击他。
  萧子渊看他听了这句话立刻泄了气,拍拍他的肩膀:“怎么,乔老爷子真没看上你?”
  江圣卓闷闷地喝酒:“嗯。”
  “原因呢?”萧子渊思索了几秒,“私生活不检点?”
  “不是,”江圣卓欲言又止,瓮声瓮气地说了句,“他说我不是男人。”
  三个人立即就笑喷了。
  “乔老爷子可真是够毒的。”
  江圣卓没被他们逗笑,反而又沉默了。
  他承认,乔柏远说的那些问题他确实没有想过。之前他一直想着和乔乐曦在一起,后来真的在一起了,就想着要对她好,一起走完这辈子。
  可是这辈子这么长,他要怎么和她走下去?怎么对她好?
  这不是一句话就可以说清楚的。
  荒唐了那么多年,他真的要好好想一想了。
  承诺一旦给出去,就有了责任。
  三个人对视了一眼,都觉得江圣卓今天确实不太一样。
  虽然他有时候也会心情不好,但说出来开开玩笑就好了,可现在那张往日里总是玩世不恭的脸上却显得异常深沉。
  萧子渊坐到他旁边揽着他的肩膀,宽慰着:“还真郁闷了?没关系的,自古以来啊,这岳父看女婿就不顺眼。”
  江圣卓摇摇头:“不是因为这个,是因为我反而觉得他的话是对的。如果我将来有个女儿,也不会把她交给一个糊里糊涂的男人。”
  三个人又对视了一眼,看来这件事他们是帮不上忙了。
  “你们三个这么看着我干吗,我又不是菜。”江圣卓挥舞着筷子招呼三个人吃菜。
  他想清楚了,心情慢慢好起来,话也多起来,渐渐恢复了本性。
  叶梓楠吃到差不多的时候开口:“对了,那个合同不是要去美国签吗?到时候你替我去吧!”
  江圣卓皱眉:“我记得我们当时说好的,是你去。”
  叶梓楠心安理得地解释:“我明天有点事儿,去不了。”
  江圣卓一开口就是吊儿郎当的调调:“有事?是你有事儿,还是你老婆有事儿啊?”
  叶梓楠抿了口茶水,脸上带着在江圣卓看来很欠扁的微笑:“我老婆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
  江圣卓一副宁死不屈的模样:“叶梓楠!你太过分了!上次你一声不吭地去度蜜月,什么都扔给我,现在又这样,今天你不说个理由出来,我就跟你解约!”
  叶梓楠慢条斯理地出招:“你敢解约我就敢把你当年写给乔乐曦的情书内容说出来。”
  江圣卓不服气:“你记性也太好了吧?都过去多少年了,你还记得?”
  “我得好好记住啊,不然出现今天这种局面,我不就没办法了?”叶梓楠说完又问旁边的两个人,“你们俩想不想知道信里说了什么?”
  萧子渊笑而不语,施宸兴趣盎然地猛点头。
  江圣卓眼见大势已去,咬牙切齿地答应:“好!我去!你都拿这招威胁我十几年了,也该换个新的了吧?”
  “招不在多,有用就行,对付你,这一招足矣。”
  江圣卓恨恨地瞪着叶梓楠:“你有没有人性啊?我昨天刚刚在乔家受了重创,你还让我当苦力!”
  叶梓楠给他倒了杯水递过去:“你呢,现在急需化悲痛为力量,这股力量千万别浪费,还是做点贡献吧!”
  江圣卓气呼呼地站起来:“老婆奴!”说完就往外走。
  施宸在身后叫:“哎,你干什么去啊?”
  “回家收拾行李!”
  叶梓楠又补了一句:“付了账再走啊!”
  江圣卓气得脚步都乱了,三个人哈哈大笑。
  乔乐曦回到家的时候,站在客厅找了半天都没看到江圣卓的人影,找到卧室才看到他在收拾衣服。
  她走过去从身后抱住江圣卓:“你要出差?”
  江圣卓把最后一件衣服放进箱子里,转身抱着她坐到床上:“要去美国签个合同。”
  乔乐曦靠在他胸前,揪着他胸口的纽扣:“那么远啊,不去行不行啊?”
  江圣卓笑着逗她:“舍不得我啊?”
  乔乐曦一偏头:“谁舍不得你了!”
  嘴上虽那么说,她却还是紧紧地抓着他。
  以前江圣卓偶尔也会出差,有时候他整天在她眼前晃,晃得她心烦就问:“喂,你什么时候出差啊?”
  然后他就真的去出差,隔了几天又精神抖擞地出现,扔给她一些小玩意儿,她曾一度怀疑他不是出差而是去度假。
  现在她却一点都不想和他分开。
  江圣卓拍拍她的背:“叶梓楠那只畜生,本来是他去的,突然又跟我说家里有事去不了。那个合同很重要,别人去我也不放心。我尽量在周末之前赶回来。”
  乔乐曦从他怀里坐起来:“要去那么多天啊?”
  她刚从外面回来,小脸被风吹得红扑扑的,看得他心痒,一时没忍住低头亲了一下,含着她冰凉的唇吮吸噬咬,直到她喘不过气捶了他一下,他才松开。
  江圣卓和她十指相扣,认真地嘱咐着:“我走了你也别闲着,交给你一个任务。”
  “什么任务?”乔乐曦难得看他正经的样子。
  “你手里那个项目不是快收尾了?正好趁着这几天把辞职手续办好。”
  “嗯,过几天就验收了,如果没问题我就能交差了。对了,你怎么突然在意这件事?”
  江圣卓沉吟了好一会儿:“我最近又想了想,还是不放心,你还是别在那儿多待了。”
  乔乐曦点点头:“哦,那我尽快吧!”
  “我明天下午的飞机,到时候就直接从办公室走了,你在家里乖乖等我回来。”
  乔乐曦埋进他怀里点了点头。
  第二天一早,乔乐曦在办公室里坐了会儿眼皮就开始跳,跳得她心里发慌,特意打了个电话给江圣卓。
  江圣卓正在准备资料,两只手忙着不得空,用肩膀夹着手机:“这么快就想我了啊?”
  他在那边低沉地笑,笑意里带着不正经,乔乐曦听到他的声音安心了不少:“没啊,看看你干什么呢。”
  “江总,时间差不多了,该去机场了。”杜乔小声提醒着。
  江圣卓打了个手势,接着不慌不忙地说:“没干什么啊,你接着说。”
  “我没什么事,你快走吧,下了飞机再联系吧!”乔乐曦有点不舍得。
  “嗯,我说的事儿别忘了啊。”江圣卓没觉察出什么异常,只当她是黏他。
  乔乐曦应了一声,依依不舍地挂了电话。
  吃了午饭没多久她就接到基站的电话:“乔工,您快过来一趟吧,出事了!”
  乔乐曦挂了电话之后,眼皮也不跳了,她苦笑,之前还一直担心江圣卓,原来是她自己的事情。
  乔乐曦拿了车钥匙就跑出了办公室,叫了同组的几个人开车往基站赶。她知道事情会很棘手,但是没想到会那么严重。
  天气阴沉沉的,寒风在耳边怒吼,乔乐曦看着车窗外,在心里叹口气,又降温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此刻脑子里竟然在想江圣卓早上出门的时候穿的什么,会不会冷。
  或许是天气的原因,或许是大家都感觉到事情会很复杂,一路都没人说话。
  远远地就看到了警车、救护车和采访车,她一下车就被几个记者团团围住,闪光灯和摄像机对着她,记者举着话筒七嘴八舌地问她问题。
  助手替她奋力挡着,她好不容易挣脱出来,被几个同事带着往办公室走。
  凛冽的寒风像利刃一样割在脸上,吹散了她的头发。乔乐曦透过散乱的长发看到发射塔坍塌在地上,压倒了一片树木,地上还散落着工具和安全帽,隐隐看到血迹,她心底越来越寒。
  进了办公室,里面有几个同事和眼熟的工人,看到她来了似乎松了口气,让她意外的是,白津津竟然也在。
  “怎么回事?”乔乐曦简单地打了招呼便直奔主题。
  “本来一切都很正常,可突然发射塔就开始倾斜倒塌,在塔上作业的两个工人被甩了出去,当场死亡,塔下的三个工人一死两伤,伤者已经送去医院了,昏迷不醒。”
  乔乐曦听得心都凉了,一股寒气从脚底升起蔓延到全身:“原因呢?调查了吗?”
  一个同事吞吞吐吐地回答:“乔工,发射塔底座的螺钉……尺寸小了。”
  乔乐曦看着满屋子的人,眉头皱得紧紧:“怎么会犯这种错误呢?后期检查的时候也没发现吗?”
  “乔工,图纸就是那么设计的。”
  乔乐曦不敢相信地看着他:“不可能!把图纸拿来我看看!”
  图纸很快递了过来,乔乐曦只看了一眼就扔到桌子上:“这份图纸不是当初定稿的那份。”
  “可上面有您的签名啊。”白津津站在角落里很轻很淡地说了一句。
  乔乐曦又看了一眼图纸右下角的签名,猛然看上去确实和她的笔迹很像,却不是她签的。
  她一脸坦荡地盯着白津津,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出来:“我再说一遍,不是我签的,这份图纸也被改动过。”
  屋内的气氛一下子冷到极点,他们没见过这个样子的乔乐曦,她漂亮的眼睛里带着寒意和让人无法反驳的坚定。
  “现在出了事,傻子才承认。”白津津冷哼着。
  几个工人听了这话都动了气:“你这个女娃娃不要乱说话,乔工不是那种人!”
  “就是!”
  乔乐曦不屑和白津津计较,皱着眉继续问:“就算是图纸出了问题,那当初施工的时候怎么不提出来呢?你们都是老师傅了,怎么会犯这种错误?”
  几个工人推推搡搡,看看白津津又看看乔乐曦,一脸为难。
  乔乐曦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唯一的一点耐心也没了:“说!”
  一位比较年长的师傅半天才开口:“我们提了,可是白工说,让我们按图纸施工就行,别管那么多,她还说……说这公司是姓白还是姓乔,让我们想清楚。”
  乔乐曦很无奈地笑出来,笑声里带着对白津津无知的嘲讽和可怜。
  她走了几步,站在白津津面前,缓缓开口,声音里不带一丝波澜:“这话是你说的?”
  白津津略带尴尬地点点头,刚才的嚣张气焰消失了一半。
  乔乐曦握着图纸的手用力再用力,最后还是没忍住,她把图纸扔到白津津的身上,突然拔高了声音,怒气冲天:“是谁给了你这么大的权力?工人对图纸提出异议是要上报讨论的,这话你进来的第一天,我就告诉过你吧?我是不是告诉过你,工程这个东西是要积累经验的?这里的每个人都是你的老师!工程是个严谨的工作,你的一个数字一句话都可能带来不可挽回的后果!是,这公司是姓白,可是发射塔它不姓白!老天爷也不姓白!”
  说完她转身推开窗户,寒风一下子涌进来,噎得她说不出话来。
  缓了几秒钟,她才指着窗口正对着的倒塌的发射塔慢慢开口:“那都是人命啊,你没看到吗?”
  或许白津津也没想到会弄出人命,明显底气不足地说了句:“我不过是按图纸做事,图纸错了怪得了我吗?你别想什么都往我身上推。”
  乔乐曦深吸一口气,缓了缓声音,有些虚脱:“我不会再跟你说任何话了,都是我的错,我当初千不该万不该同意让你进组。”
  说完转身出了办公室站在屋外,虽然气得浑身发抖,但她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过了半天她才拿出刚才振动了半天的手机,看了一眼未接电话回了过去。
  那头关悦都快急疯了,接起来就噼里啪啦地往外倒:“你怎么不接电话啊,我刚听说,急死我了!”
  乔乐曦苦笑,故作轻松:“这坏事儿传起来就是快,我才刚知道,你就知道了。”
  “图纸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她的声音夹杂着狂风的怒号缓缓传出来,带着苍凉:“图纸啊,不是什么高明的手段,却很好用,迟早会查出来那个签名是假的,但我的名声估计也臭了,一查就会查到我是乔家的人,就算我是清白的,也会有人说是乔家靠着权势掩盖了事实,到时候肯定万里江山一片骂,毕竟出了人命!这就是他们的高明之处,不靠事情本身,靠的是舆论……做咱们这行的,名声多重要啊,不止我,怕是乔家也会被推上风口浪尖,真是一箭双雕。还有啊,你知道白家那个没脑子的太子女干了什么事儿吗?当时工人提出来尺寸有问题,她竟然谁都没告诉就给压下去了,这次真是被她害死了……”
  关悦听了乔乐曦的分析之后,手脚冰凉:“是谁干的?”
  乔乐曦忽然笑了:“你觉得呢?你觉得这两件事是巧合吗?”
  “你爸和你哥他们知道了吗?”
  “知道了现在肯定也不能出面啊。”乔乐曦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现在替她说话怕是会越描越黑。
  “那……告诉江圣卓了吗?”
  “没有,”乔乐曦紧紧衣领,“他出差了,这会儿大概开始登机了吧。行了,不说了,我再去了解一下情况。”
  挂了电话之后,关悦想了想还是拨了江圣卓的电话。
  江圣卓已经登了机坐到了位置上,刚准备关机,就有个电话进来。
  他本不想接的,却鬼使神差地按了接听键:“喂,哪位?”
  “江圣卓,是我,关悦,你在哪里,乐曦出事了……”
  “先生,飞机马上就要起飞了,请您关机。”空姐弯着腰微笑着提醒。
  江圣卓看也没看她,只听了前半句就脸色骤变,站起来往外走。
  几名助手也跟着站起来:“江总……”
  江圣卓迟疑了一下:“你们先走,到时候我让华荣的叶总和你们联系。”
  他什么都顾不上了,从机场出来开着车就火急火燎地往回赶,抽空给叶梓楠打了个电话。
  叶梓楠很是惊奇地接起来:“哎,你这会儿不是应该已经在飞机上了吗,怎么还没走?”
  江圣卓一脚把油门踩到底,脸色冷峻:“我去不了了,乐曦出事儿了。”
  叶梓楠听出他声音里的清冷和掩饰得极好的慌乱,很快应下来:“行,美国那边我去吧,你忙你的,有事儿打电话。”
  江圣卓挂了叶梓楠的电话,又给乔乐曦打,却一直没人接。
  他烦躁地把手机扔到一边,心急如焚。
  乔乐曦吹了会儿冷风,总算冷静了下来。她一转头,不经意地看到那抹暗红的血迹,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怒火又涌了上来,按了几个数字拨出去。
  一接通她就冲着那边吼:“刘磊,白津津干的事,我不相信你一点都不知道!我告诉你,我不管她是谁的侄女,你让她立刻、马上从我面前消失!以后再也别出现!”
  那边的声音不紧不慢:“乔乐曦,现在出了事,你打算往新人身上推,这恐怕不厚道吧?再说了,你是项目负责人,她也是你带的新人,她有错你也难免责吧?要不,你去跟白总说?”
  乔乐曦紧握着手指,嘲弄着开口:“哼,如果你非得这么说,那我也有几句话说。当初你为了巴结白总把她要到咱们组,那你自己带啊,非得扔给我带!现在出了事儿了,把自己撇得一干二净往我身上泼脏水!我告诉你!你也不用白总长白总短地拿白起雄压我!姑奶奶我不吃你那一套!这些年你干的那些破事儿,以为我不知道?如果你想听,我可以一件一件地说出来,比如,自从你当了组长,手里的房产不下五处了吧?”
  刘磊听得冷汗涔涔,找不出话来反驳。
  “现在,还需要我继续说下去吗?”乔乐曦气昏了头,这些事她以前一向是不屑于管的。
  刘磊的声音软了点:“我还是那句话,白总已经和薄总联系上了,正在往你那边赶,你有什么话直接跟他说吧。”
  “畜生!”乔乐曦轻飘飘地吐出两个字,挂了电话。
  事到如今她也不怕撕破脸了。
  她又转头看了一眼那片血迹,触目惊心,刺得她眼睛疼。
  乔乐曦回了办公室,几个同事围上来:“乔工,现在怎么办?”
  乔乐曦早已镇定下来:“事情已经发生了,等白总和合作方代表来了再说,大家都先休息一下吧,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走呢。”
  说完乔乐曦安抚地冲大家笑笑,坐在靠近门口的沙发上,安安静静地等着。
  她看了一眼时间,这个时候江圣卓已经在高空了吧,他在干什么呢?看文件?睡觉?还是调戏空姐?
  想到最后一个可能,她忽然笑出来,这个可能性还是比较大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乔乐曦靠在沙发上睡着了,她迷迷糊糊地感觉到有人来到她身边,摸了摸她的手和脸,那双手干燥而温暖,然后往她身上盖了件衣服。那件衣服上还带着体温,很快温暖的感觉和熟悉的气息就包裹了她,让她觉得安心。
  她知道自己不能再睡了,可挣扎了几次,怎么都睁不开眼睛,那只手在自己胸口轻轻拍了两下,她终究还是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屋里只开了一盏昏暗的台灯,一个人也没有,她刚坐起来便碰触到一片柔软。
  盖在她身上的大衣料子轻薄温暖,纯手工制作,这种奢华的东西想想也知道是谁的。她摸到袖口处,那里果然绣着三个字母。
  乔乐曦把脸贴在大衣上,微微地笑,他到底还是来了。
  她拿着大衣站起来,刚打开办公室的门就听到明显压低了声音的争吵声。
  她不动声色地慢慢把门关回去,只留了一条缝。
  白起雄、薄仲阳和江圣卓站在屋外正说着什么。
  乔乐曦只看了一眼心就疼了。
  风似乎比中午的时候更大了,江圣卓穿了件衬衣,只在外面罩了件黑色的开衫,站在寒风里身姿依旧挺拔,那张总是笑嘻嘻的脸上此刻带着冰霜。
  白起雄脸上挂着令人厌恶的笑:“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总要有人出来给个说法,津津是我亲侄女儿,我肯定不会把她推出去的,虎毒还不食子呢,这个你总能理解吧?”
  江圣卓淡淡地笑着,气压却急速降低:“所以,打算把乔乐曦推出去顶罪?”
  白起雄很快解释:“话也不能这么说,项目是她负责的,图纸是她签的字,本来就是她的责任,不算是顶罪。”
  “是陷害还是过失,总会调查清楚,白总说这话言之过早了吧?”江圣卓双手插在裤兜里,眯着眼睛瞥了一眼不远处的身影,“白津津想干干净净地甩手离开,有那么好的事儿吗?”
  一直沉默的薄仲阳此时缓缓开口:“圣卓,这件事和你没关系,你别管。”
  江圣卓转头看他,忽然有些激动,低沉清冽的声音在狂风中有些变调:“和我没关系?她是我的女人,怎么和我没关系?薄仲阳,我没你那么虚伪和那么多的顾忌,我这个人又浑又倔,什么事业啊前途啊,我都可以不要,但谁敢动她一下,我什么都做得出来!”
  薄仲阳思索了半晌:“你也别生气,我不是那个意思,现在出了事,一切都指向乐曦,我是商人,当然希望息事宁人,不如先让乐曦担下来,她身后有乔家和乐家,还有你,一定不会有事的……”
  薄仲阳还没说完就被江圣卓打断:“你放屁!你他妈的说的是人话吗?你们一个个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男人,出了事却把一个女人推出来担责任!你们还是人吗!”
  乔乐曦靠在门上,紧紧攥着手里的大衣。她有多少年没见过江圣卓发飙了?他在人前一直是一副玩世不恭什么都不在乎的模样,现在这个样子才是他最真实的一面吧。
  江圣卓点了支烟,吸了几口冷静下来,夹着烟的手指指向站在不远处的白津津:“我现在很怀疑这件事和她有关,话我撂这儿了,如果真是她干的,白总你最好找块干净的纸给她擦干净了,千万别让我查出来,不然,就等着给她挑块好墓地吧。”
  白起雄心里越来越没底,江圣卓这个人邪乎得很,一向剑走偏锋出人意料,他缓了口气:“圣卓,这件事我们还可以再商量……”
  江圣卓勾着唇阴沉沉地笑着:“商量什么?商量个良辰吉日给你侄女下葬还是哪块地风水好?”
  他又招招手让白津津过来,面无表情地盯着她,语气清淡:“乐曦这丫头说话冲,不经过大脑,以前若是得罪了谁,我在这儿替她道个歉,但谁要是因为这个背后去算计她,捅她刀子,那我可不答应。”
  他本打算走了又退回来看着薄仲阳:“薄仲阳,我知道这是你的作风,一向是在暗处反复掂量利益后才决定站在哪边,你作为商人,选择明哲保身,我可以理解,可是作为男人你这样,我真是看不起你!”
  乔乐曦愣愣看着听着,她忽然想起很久之前在杂志上看到的一句话:
  谁要是折了她的翅膀,我定要废了他整个天堂。
  当时她还在想,一个男人到底多爱一个女人才会说出这种话,现在她似乎知道了。
  江圣卓刚转过身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乔乐曦,他快步走了几步,来到她身边,只有短短的几步,他就收拾好了神色。
  一双眸子清亮澄澈,整张脸上挂着明亮的笑容,丝毫不见刚才的剑拔弩张,神情轻松得就好像是每天早上叫她起床:“是不是我们把你吵醒了?”
  乔乐曦红着眼睛摇头,把手里的衣服给他穿上,握上他的手,声音微微发颤:“你冷不冷?”
  江圣卓反手握上她的手,包在手心里,拥着她往屋里走,边走边在她耳边坏笑:“不冷,我火旺着呢,你又不是不知道。”
  乔乐曦这次没气也没恼,忽然侧身抱住他,双手紧紧地拥着他的腰。
  江圣卓一只手拍着她的后背安抚着,另一只手揉着她的长发,又开始不正经地逗她:“怎么,才半天没见就这么想我了?”
  乔乐曦静静地伏在他胸前,老老实实地点头:“嗯,想你了……”
  从出事到现在,她知道他和自己家里的人都不能出面,外面那些记者都是疯狗,逮谁咬谁,所以她可以冷静地询问事故原因,可以气场十足地质问白津津。如果没有江圣卓的出现,她也做好了独自面对白起雄和薄仲阳的准备,这一切她都可以做到,可是当她看到江圣卓的时候,看到他为了她所做的一切时,却忽然脆弱了,他的一言一行都让她的眼泪抑制不住地往上涌。
  那一刻她知道她心底还是希望他出现的,任她再强大,也希望有个人可以让她丢下所有的面具和防备,把她拥进怀里为她遮风挡雨的。
  而江圣卓恰好就是那个人。
  江圣卓听出她的鼻音,想把她从怀里扶起来看看她,谁知她紧紧地抱着他的腰不松手。
  “傻丫头,怎么不给我打电话?”江圣卓抬手摸着她的脸无奈地叹气。
  乔乐曦半天才抬起头来看着他,凑过去缓缓地吻他。
  她闭上眼睛感受着他凉而柔软的唇,伸出舌畏畏缩缩地去勾缠他的。他只愣了几秒钟,下一秒便变被动为主动,含着她的舌轻轻地摩擦吸吮,温存地含着她的唇,难得地不带情色的温柔。
  屋外,白起雄看了白津津半天,咬牙切齿地问出来:“是不是你做的?”
  白津津脸上带着恐惧点点头。
  白起雄立即一巴掌打在她的脸上,气得浑身发抖:“混账东西!”
  他只觉得怒气一瞬间冲上心头,那一巴掌使了全力,白津津倒在了地上,脸立刻就肿了。
  白起雄气到吐血,平时的温文尔雅再也保持不住,指着侄女的鼻子:“你到底想干什么?上次的教训还不够吗?你怎么跟个不定时炸弹一样,说炸就炸呢?你要害死整个白家才满意吗?!”
  白津津也慌了,坐在地上不敢起来,不断地掉眼泪:“我不知道会这样,孟莱说只要出了事故乔乐曦就毁了……我不知道会出人命……”
  白起雄听到孟莱两个字的时候猛地皱眉,想再仔细问却顾忌着旁边的薄仲阳。
  薄仲阳一直在旁边冷眼旁观,此刻才开口:“白总先处理家务事,我们之间的事情再约时间谈吧。”
  白起雄笑着送了薄仲阳两步,才回来问白津津细节,问了之后一直沉默。
  白津津怯怯懦懦地问:“二伯,我们该怎么办?”
  白起雄的脸上忽然涌上一抹阴郁狠绝,他很快转身离开。

  江圣卓打了几个电话回来就看到乔乐曦站在窗口吹风,他走过来想把窗户关上,却被她阻止:“别关。”
  江圣卓收回手转头看她,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那里是一片猩红的血迹。
  “我……”乔乐曦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哑得不成样子,“我想到她了,我……她……”
  她忽然不再说了,转头冲他一笑,有些憔悴。
  江圣卓很默契地没追问,脸上的心疼却越发明显。
  他拿出烟盒抽出一支递给她:“喏,抽支吧。”
  乔乐曦看了一眼没接,抬眸看他:“你不是不让我抽烟的吗?”
  她还记得在那个十五六岁对什么都好奇的年纪,她抓到江圣卓他们一伙人在学校楼顶抽烟,便跟在江圣卓后面死活要学,江圣卓义正词严地拒绝她,还教训她女孩子学抽烟干什么。
  她也不记得最后到底用了什么办法让他妥协了,但她清楚地记得当时辛辣苦涩的感觉一下子袭来,呛得她边咳嗽边流泪,他则在旁边哈哈大笑。
  “心情不好的时候可以抽支。”江圣卓又往她手里递了递。
  乔乐曦这次看了他一眼很快接过来,娴熟地点着递给他,又抽出一支给自己点上。
  江圣卓吸了一口,在白色的烟雾笼罩里笑:“还给我装,看你这动作,这些年没少抽吧?”
  乔乐曦老老实实地承认:“吸过几次,在国外那几年,有时候夜里想你想得不行就抽烟。”
  “呃……”
  “哈哈……”江圣卓语塞的样子把她逗笑了,她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是怎么了,那么多平时不会说的话就那么顺畅地从口里流出来。
  她忽然歪着头冲他调皮地笑,然后把烟圈喷在他脸上,眯着眼睛故作深沉地念了句:“把你的名字写在烟上,吸进肺里,让你留在离我心脏最近的地方……”说完自己又开始大笑。
  江圣卓却看愣了,刚才的乔乐曦妩媚妖艳,修长的手指间夹着烟,白色的烟雾从她嘴里一丝一缕地飘出来,眼神空洞迷离,是他不曾见过的妖娆和……颓然。
  短短的几秒钟后,他便开始皱眉,把乔乐曦手里的烟抢过来掐灭,她这种不正常的放纵让他没来由地心慌。
  她的长发被风吹乱,随风飞舞,扫在他脸上,痒痒的,她站在那里安安静静地歪头看他,那双灵气逼人的眼睛里带着一种他看不懂的笑。
  直到后来他才明白,那是一种绝望。
  江圣卓的脑中突然涌上一个想法,似乎她会马上消失,他一把牵住她的手,握得牢牢的,故作轻松地问:“饿了吗?带你去吃饭。”
  乔乐曦摇头,笑着撒娇:“我不想吃饭,我想去医院看看,你带我去好吗?”
  江圣卓看了她半天,点点头。
  刚上车就接到乔裕的电话,江圣卓苦着脸给她看手机。
  乔乐曦皱着鼻头晃脑袋:“别说我跟你在一起呢。”
  江圣卓白她一眼:“他能不知道我跟你在一起吗,我说他也不信啊!”
  乔乐曦把头偏向一边装鸵鸟:“我不管,反正我不接,你自己搞定。”
  “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江圣卓叹了口气接起来,恭恭敬敬地叫人,“二哥。”
  “叫她接电话!”乔裕语气不善,尽管极力压抑,却还是听得出端倪。
  江圣卓看了乔乐曦一眼,试探着问:“我能说她没和我在一起吗?”
  “胡扯!”乔裕动了怒,好像还把什么推到了地上,“这个时候你都没和她在一起,我看这辈子你们也不用在一起了!”
  江圣卓以柔克刚:“别呀,乔部,别生气,多影响形象!我不是不让她接电话,而是她累了一天了,刚睡着没一会儿,我把她叫起来她肯定要发脾气!”
  乔裕沉默了半天:“我知道是她不愿意接,我也不为难你,这件事我已经派人去查了,你也别什么都由着她来,有什么事及时和我联系。”
  江圣卓马上答应下来:“好好好。”
  乔裕在挂电话前又交代了一句:“还有,好好照顾她。你转告她,无论什么时候二哥都不会不管她的。”
  江圣卓挂了电话把手机扔给乔乐曦。
  她拿在手里一脸好奇地问:“我二哥说什么了?”
  江圣卓边侧身倒车边哼哼唧唧地回答:“这么想知道刚才怎么不接?”
  乔乐曦耷拉着脑袋不说话,江圣卓瞪了她一眼:“说什么?说把你许配给我了,让我带你私奔!”
  乔乐曦回瞪他:“胡说!快点告诉我!”
  江圣卓把乔裕的话说出来:“你二哥说,让我好好照顾你,无论什么时候他都不会不管你。”
  乔乐曦眉开眼笑:“还是二哥疼我。”
  “那你还不接电话!”
  “我怕接了以后,他会为难嘛。”乔乐曦皱着眉小声嘀咕。
  “那如果我没赶回来,而是给你打电话,你接不接啊?”江圣卓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
  乔乐曦坏笑着看他半天,才拉长声音调侃他:“你的电话呢,我肯定是要接的……”
  江圣卓立即心花怒放,可脸上的笑容还没来得及绽放就被她下一句话堵得翻白眼。
  “你是祸害嘛,正所谓祸害遗千年,他们都拿你没辙。”
  江圣卓张张嘴想说什么,最后还是咽回去,无声地叹了口气。
  他们俩虽然表面上嘻嘻哈哈地斗嘴,可心里都很沉重,都不想让对方担心。
  医院门口也围了不少的记者,江圣卓把车开到医院后面,给温少卿打了个电话,温少卿出来带他们从后门进去。
  江圣卓牵着乔乐曦跟着他:“今天基站事故送来的那两个人怎么样了?”
  温少卿看了看江圣卓和乔乐曦,也没多问什么:“其中一个送来的时候已经脑死亡了,另外一个还在手术室里抢救。”
  乔乐曦吸了口气想问什么,却没问出来。江圣卓看了她一眼,替她问出来:“能救回来吗?”
  “这个不好说,”温少卿也是一脸疲惫,“我今天有两场手术,病人送来的时候我没见到,也不了解情况,不过你放心,主刀的是个大仙,神着呢!我一会儿去打听打听。”
  江圣卓看着手术室快到了:“那边有记者吗?”
  “刚被保安轰走了一批,这会儿应该只有家属在,你们待一会儿没关系的。”
  手术室门前果然只有几个家属模样的人,乔乐曦自从看到“手术中”三个字后就开始沉默。
  温少卿对于两个人的到来似乎一点好奇心都没有:“你们在这儿等会儿吧,手术时间可能会很长,我今天值班,有什么事随时找我。”
  江圣卓和他说了几句话,温少卿就离开了。
  江圣卓和乔乐曦坐在手术室前的座椅上,沉默了会儿,她忽然开口:“江圣卓,我渴了。”
  江圣卓马上站起来:“我去买水,想喝什么?”
  乔乐曦拉着他坐下:“不用,我去吧,我有点头晕,顺便出去透透气,你帮我在这儿看着。”
  江圣卓点点头。
  乔乐曦刚站起来眼前就一片漆黑,她眨了眨眼睛往前走。
  才走了两步身子便开始晃,江圣卓看到她不对劲,赶紧小跑了几步扶住她:“怎么了?”
  这才发现她的脸红得不正常,一摸,果然发烧了。
  “走,我带你去找医生看看。”
  乔乐曦软软地倒在他怀里,眼前都是金星,甚至还有些耳鸣:“不,我要等在这儿。”
  “听话,”江圣卓哄着她,“挂瓶点滴就好了,就在旁边,一会儿就回来。”
  乔乐曦明明难受到极点,却还是倔强地摇头。
  江圣卓无奈,只能让温少卿过来看看。
  最后的结果是在手术室前打点滴。
  乔乐曦靠在江圣卓怀里紧皱着眉头,看上去似乎很难受。
  江圣卓心疼她,嘴上却还在狠狠地教训她:“下午在窗户前吹风着凉了吧?都让你别吹了,偏不听!天气这么冷也不知道多穿点!这下知道难受了吧?”
  乔乐曦慢慢睁开眼睛,虚弱地看着他软软地认错:“我错了嘛。”
  江圣卓不舍得再说她,脱下大衣裹着她,紧紧抱在怀里,温柔地亲亲她的眼睛:“乖,睡会儿吧,一会儿就不难受了。”
  乔乐曦昏昏沉沉地靠在他怀里,脑子里乱哄哄的,想起很多小时候的事情,又想起下午的事情,这些事情不断交错出现,她觉得自己的头马上就要炸开了。
  突然之间她好像又回到了那个夜里,四周一片漆黑,没有一丝光亮,她什么都看不见,只有她一个人,孤独和寒冷席卷而来。
  她瑟瑟发抖,嘴里无意识地呢喃出声:“卓哥哥,我冷,你抱抱我吧。”
  江圣卓愣了一下又紧了紧双臂,不时地用鼻尖和唇碰触着她,低声哄着:“没事儿,不要怕,卓哥哥抱着你,一会儿就不冷了。”
  江圣卓不知道她听到没有,只看到她闭着眼睛傻傻地笑着,把冰凉的双手从身边人衣服的下摆伸进去,贴上温暖紧致的肌肤,舒服地叹了一声又往他怀里缩了缩,口齿不清地说了句:“真舒服……”
  江圣卓小心地避开针管,拍着她的后背,任由着她取暖:“乐曦,没事儿的,有哥哥在。”
  在江圣卓的印象里,乔乐曦只有那么一次委委屈屈地叫他卓哥哥,也是告诉他,她很冷。
  他记得那天她妈妈出了事,乔柏远把她送到江家,急匆匆地说了几句话就离开了。乔乐曦看着乔柏远走,不哭也不闹,只是很安静地看着父亲的背影,由着江爷爷和江奶奶牵着她的手进屋。
  他刚开始什么都不知道,只觉得乔乐曦和平时不一样,她紧紧地抱着手里的熊宝宝,怎么都不撒手,似乎那就是她在世上唯一的救命稻草。
  她乖乖地坐在沙发上,低着头也不说话,和平时叽叽喳喳的样子很不一样。
  爷爷奶奶和她说话,她也不回答。
  他在一旁悄悄地问江奶奶:“奶奶,巧乐兹怎么了?病了吗?”
  江奶奶蹲下来摸着他的脸:“圣卓,乐曦的妈妈走了,妹妹很伤心,你别去吵她。”
  江圣卓一张小脸上都是疑惑:“乐阿姨去哪儿了?什么时候回来?巧乐兹不舍得她为什么不去找她?”
  江奶奶隐晦地解释:“那个地方去了就不能再回来,妹妹也不能去。”
  那个年纪已经知道了那个字眼儿,小小的他突然哇哇大哭,心头涌上一种别样的情绪,后来他长大了才知道,那种情绪叫悲伤。
  “奶奶,乐阿姨死了……是吗?呜呜呜……”
  江奶奶哄了好半天才把他哄好,江圣卓站在远处悄悄地看乔乐曦。乔乐曦保持着那个姿势在沙发上坐了几小时都没有动,安静得如同她手里的熊宝宝。
  过了很久,他才敢走上前去,小心翼翼地伸手碰碰乔乐曦,小声叫了句:“巧乐兹……”
  乔乐曦好像没听见一样,头都没抬,他却看到她的眼泪一滴一滴地流下来。
  那个年纪的男孩子最讨厌女孩子哭了,可看到她的眼泪他竟然一丝厌烦都没有,伸出胖胖的小手笨笨地给她抹着眼泪,急急忙忙地安慰:“巧乐兹,哦不,乐曦,你别哭了,哥哥以后再也不欺负你了,哥哥带你出去玩儿好吗?”
  乔乐曦还是不回答,他就蹲在她面前陪着她,不断地跟她说话,后来蹲得腿都麻了,干脆坐到了地上。
  当天晚上她抱着熊宝宝只穿了件睡衣敲开他的房门,站在他面前,脸上的泪痕还没擦干净,扁着嘴泪眼蒙眬地看着他:“卓哥哥,我冷。”
  那个时候他只有六七岁,根本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却忽然生出一种男人的责任感,拉着她进了自己房里,两个人躺到床上,他给她盖上被子,在被子下牵着她的手,小大人般地哄她:“我给你暖暖,一会儿就不冷了。”
  过了很久,乔乐曦才颤颤巍巍地捏着他的手开口:“卓哥哥,我看到好多血……真的好多血……”
  她用了很大的力气,捏得他的手都疼了,她也没松手。
  他自己明明也怕得要命,却拍着她安慰着:“不怕不怕,我们睡觉,睡着了就不害怕了。”
  他不知道后来他们俩是谁先睡着了,就这么过了一夜。
  再后来两个人谁也没提过这件事,没过多久,乔乐曦又恢复了以前的样子,脸上的笑容明媚飞扬,继续和他打打闹闹,偶尔眼底会出现一抹悲伤,也是一闪而过。
  那天之后,他发现乔乐曦害怕看到别人的血,她自己的血从来不害怕,只害怕看到别人出血。
  那是乔乐曦唯一一次叫他卓哥哥,之前和之后不管他怎么威逼利诱她都不肯叫一声。
  想到这里江圣卓的心又开始疼,还附带出一种无力感,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紧紧地抱着她在她耳边重复着:“乐曦,有我在,别怕……”
  乔乐曦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不在医院了,屋里一片昏暗,只留了壁灯。
  昏黄的灯光柔和地洒满每个角落,并不刺眼,她却觉得眼睛又胀又疼。
  她做了很长的一个梦,心力交瘁,勉强翻了个身,眼睛紧紧盯着窗帘上的花纹,渐渐放空,没了焦点。
  没一会儿便传来很轻的咔嚓声,很快有人推门进来,床边坍塌下一小块,然后一只干燥温暖的手抚上她的额头,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脖子上,似乎轻轻地松了口气。
  就在那只手马上就要撤离,温暖就要消失的时候,她很快伸手拉住,盖在自己的眼睛上缓缓开口:“你还记得她长什么样子吗?刚才我梦到她了,她就站在我面前,可我怎么都看不清她的脸,她好像在跟我说什么,可我一句都听不清。刚才醒过来之后我一直在想,可怎么都记不起她的脸……我怎么会想不起她的样子呢?”
  江圣卓顺势躺在她旁边,从身后紧紧地把她搂进怀里,心里钝钝地疼。
  他知道她现在不需要安慰,有些话她憋在心里太久了。她不提,他也不忍心问。现在她终于肯对他说了。
  他记得乔乐曦的妈妈,那个女人美丽优雅,会做好吃的点心,会温温柔柔地摸着他的头夸他聪明,不像其他长辈总是板着脸教训他。
  可谁又能想到这个乐家最得宠的小女儿在生下乔乐曦后就得了产后抑郁症,起初所有人都没有当回事儿,后来竟然演变成抑郁症,时轻时重。
  或许是当时年纪小,或许是大人有意隐瞒,他和乔乐曦在那个时候都不知道她生病了,唯一记住的只有她的美好。
  过了很久,乔乐曦才再次开口,没有喜怒哀伤,平静得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我还记得那天她跟我说,让我自己出去玩会儿,一会儿给我做好吃的……可是等我回去找她的时候……”
  乔乐曦记得那天早上哥哥们都去上学了,她和妈妈坐在阳台上晒着太阳,妈妈的手特别巧,给她梳了两条漂亮的辫子,逗得她咯咯笑,后来她去了客厅玩儿,没一会儿就隐隐约约听到妈妈在房里似乎在和谁打电话,后来起了争吵,还把什么打碎了。
  她偷偷趴在房门上听,妈妈的声音变得尖锐刺耳。
  “你马上回来!”
  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妈妈说了最后一句:“你不回来我就死给你看!”然后便安静了下来。
  乔乐曦在长大后才明白,其实那个时候,母亲的抑郁症已经很严重了,整日疑神疑鬼情绪不高,加上乔柏远当时正扶摇直上,显赫的家世、俊朗的外表、举手投足间散发的成熟魅力,让他身边不乏投怀送抱的女人,纵使他没什么想法没什么动作,但流言蜚语已经起来了。
  她小心翼翼地推开门,一脸惊恐地看着妈妈:“妈妈,你怎么了?”
  妈妈匆忙擦掉脸上的眼泪,蹲在她面前:“乐曦乖,你去给爸爸打个电话,让爸爸回家好不好?”
  乔乐曦点点头:“好,我这就去,妈妈你不要哭了。”
  边说边往客厅跑。
  她站在小板凳上才够到电话,接电话的是乔柏远的秘书。
  “叔叔,我是乐曦,你让我爸爸接个电话好不好?”
  乔柏远很快接起来:“乐曦,什么事?”
  “爸爸,妈妈好像不舒服,你回来看看吧。”
  “爸爸还有很多事要忙。”这种事情这些年上演了无数遍,他早已厌烦,“你好好陪陪妈妈,好了,不说了,就这样吧。”
  乔柏远那种不耐烦的口气,她到现在依旧印象深刻。
  当乔乐曦再打过去的时候得到的回答只有一个,乔书记去开会了。
  她沮丧地回到卧室告诉妈妈。
  妈妈听了之后眼底的绝望一闪而过,很快蹲下来抱了抱她,摸摸她的脸:“乐曦乖,自己去外面玩会儿,妈妈累了,想睡会儿。”
  乔乐曦乖巧地点头,抱着熊宝宝准备离开。
  刚走了几步,妈妈就在身后叫她:“乐曦……”
  乔乐曦转身看着她:“妈妈。”
  妈妈忽然笑了一下:“没事儿,妈妈只是想问你饿了吗?一会儿妈妈给你做好吃的。”
  乔乐曦听到好吃的眼睛都亮了,笑着点头:“好!”
  可她玩儿到肚子咕咕直叫,妈妈都没有出卧室的门,警卫员端了饭菜上来,她兴高采烈地跑去叫妈妈吃饭。
  推开卧室的门,床上没有人,衣帽间也没有,她找到浴室,只看了一眼便呆住了。
  母亲脸色苍白地躺在浴缸里,浴缸里都是血,她从来没见过那么多血。
  乔柏远终于回来了,可一切都来不及了。她流了那么多血,发现得又晚,怎么可能救得回来?
  “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想,如果那个时候乔柏远回来了,她是不是就不会死?”乔乐曦皱着眉,似乎很苦恼,“我想了一遍又一遍,设想了无数次,他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呢?我一直不敢问,不敢问他那天,他是真的开会还是敷衍我?如果只是敷衍,他后悔了吗?”
  江圣卓紧紧地握着她的手,用力到再也使不上一分力,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江圣卓,虽然这么多年我什么都没说过,她的忌日,我也没和爸爸和哥哥一起去过,可是我真的很想她,我每年都会偷偷地去看她……看着她的墓碑变色,看着她的照片泛黄,看着她墓前的小树一年年长大,她却再也回不来了。”
  江圣卓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知道她每年都会悄悄地去看她妈妈,她每次去他都悄悄地跟着,看着她站在墓碑前哭得不能自已,看着她收拾好心情笑着离开,年复一年。
  他却不能上前,只能远远地看着。
  这是她的心病,她在人前用笑容掩盖着这块伤疤,越是亲近的人越不能提及触碰,否则得到的只能是她的远离。
  “她是爱我的吧?不然为什么每次面对我的时候都会对我笑?我查过很多关于抑郁症的书,书上说得了这种病会情绪低落、没精打采,可我一直记得她在我面前从来没有表现出半分异常,她会给我讲故事,会逗我开心,会给我买漂亮的裙子……”
  江圣卓感觉到手心被她的泪水打湿,冰凉的湿意从手心慢慢延伸到心底,他沉吟了一会儿才开口:“这个世界上没有哪个父母是不爱自己的孩子的,乐曦,我记得她,她美丽温柔,笑起来很美,我还记得那个午后,就在大院的那片柳树下,咱们俩不肯睡午觉围着她,让她讲故事……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你是她心头的一块宝,她怎么可能不爱你?”
  乔乐曦之前一直很平静,此刻声音忽然有些激动:“既然她是爱我的,那她为什么会那么做?她为什么那么轻易地放弃了自己的生命?那么轻易地抛下我不管?今天我在基站看到那些血的时候就在想,他们的妻子儿女是不是在家里高高兴兴地等着他们平安回家呢?如果再也等不到了,他们该多伤心啊?那是人命啊,他们怎么能……他们有什么资格拿别人的生命开玩笑?”
  江圣卓轻轻拍着她的胸口安抚着:“你放心,那个人的手术很成功,他会好起来的。人在做天在看,做了坏事的人会得到他应有的惩罚。”
  她忽然转身紧紧地抱住他。
  江圣卓的下巴搁在她的头顶,一下一下地拍着她的后背:“别多想了,你还病着呢,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江圣卓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睡着,等他被电话惊醒的时候,乔乐曦已经不在他怀里了。
  他看了一眼电话号码很快接起来:“怎么样了?”
  然后便一直皱着眉静静地听着,过了许久才开口:“好,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他就陷入了沉思,突然之间才意识到乔乐曦不见了,着急忙慌地下床去找。
  打开卧室门看到她正坐在餐桌上对着电脑上网,这才松了口气,走过去倒了杯水递给她:“还烧不烧?”
  他一低头恰好乔乐曦关了网页,笑嘻嘻地仰着脑袋看着他,一副邀功的样子:“已经好了!我没有那么脆弱!你不是说了吗,我是女金刚!”
  江圣卓也没多问,她确实已经不见刚才的脆弱,眼睛有些红肿,却不影响脸上的笑容,清澈纯净,似乎没有一丝杂质。
  他不放心,又摸了摸她的额头,温度已经恢复了正常,他一脸关切地看着她:“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乔乐曦摇头,有些不好意思:“没有了,就是……我饿了。”
  江圣卓笑了笑,笑容中不知不觉间添了宠溺:“想吃什么,我让他们送。”
  乔乐曦咬着唇仔细想了想:“我要吃……”
  还没说完,江圣卓的手机就响了:“你先想着,我接个电话啊。”
  江圣卓接起来只听了两句便抬眸飞快地扫了一眼乔乐曦,然后径直去了阳台,过了很久才回来,神色如常:“想到吃什么了吗?”
  他打电话从不避着她,就算是当初油嘴滑舌和别的女人调情也要在她面前恶心她。
  乔乐曦什么也没问,笑着抽出一张纸,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菜名:“喏,我都写好了,让他们快点送,我都快饿死了!”
  江圣卓无奈地笑着接过来,老老实实地开始打电话。
  “江总慢慢打,我去给你洗个苹果吃,慰劳慰劳你!”
  趁着乔乐曦去洗水果的时候,江圣卓飞快地点了几下鼠标,看了几眼浏览记录,有关这次事故的新闻占据了所有网站的头条,好像每篇报道她都打开来看过。
  江圣卓匆匆扫了几眼后,把电脑恢复了原样。
  他和她面上都是一脸风轻云淡的笑容,对之前的事情都刻意避开不提,心里却各怀鬼胎,其实目的只有一个,都不愿让对方担心。
  可是不提并不代表没发生过,发生过的事情又怎么会不留下痕迹呢?
  江圣卓打完了电话,乔乐曦还没回来,他起身往厨房走,她正一心一意地在水龙头下洗着苹果。
  晶莹剔透的水珠调皮地跳跃在她白皙的手臂上,干净清爽。
  他走过去从后面抱住她,双手从腰间擦过,握上她挂着水珠的双手,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侧脸轻轻蹭着她的脸颊。
  乔乐曦偏偏头,笑嘻嘻地贴着他的脸。
  “乐曦,我爱你。”江圣卓缓缓开口,寂静的夜晚,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夹杂在涓涓的流水声里听起来格外动人,有一种让人安心的奇特力量。
  乔乐曦听了心里一动,偏过头亲了他一口才笑着问:“你怎么了?”
  江圣卓握着她的手轻轻洗着那个苹果,垂着眸看似很认真地在洗水果:“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来,我好像从来没有认真地跟你说过这句话。”
  “是不是突然发现本公主贤良淑德、秀外慧中,好得不能再好了?”乔乐曦转过身把湿答答的手贴上他的脸,一脸自恋地夸着自己。
  江圣卓任由她胡闹,一手扶着她的腰一手替她理着额上的碎发,心不在焉地附和着:“是啊是啊,简直就是天上有地上无!”
  江圣卓看着她的笑脸心里忽然有些难受。
  他想让她高兴,想让她在他身边一直笑,没有痛苦和哀伤,可现在看到她的笑脸,他却更难过,尽管她已经努力了,可是眼里的伤心却还是在。
  相比之下,他更希望乔乐曦能放声大哭,希望她心里眼睛里的难过和悲伤会随着泪水流走,脸上的笑容重新变得干净透亮,不带一丝阴霾。
  她就是太懂事了,懂事得让他心疼。
  众人皆以为乔家的大小姐,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想要什么没有,可是那些在她心里都不算什么。众人皆以为乔家大小姐活泼开朗,可她在大悲大难面前却能保持沉静泰然,沉静泰然得让他心如刀割。
  两个人正闹着,门铃就响了。
  乔乐曦立刻两眼放光:“外卖送来了!”
  江圣卓很嫌弃地看着她:“吃货!”
  满满一桌子好吃的,乔乐曦吃得不亦乐乎,江圣卓趁她吃得差不多了,放下筷子建议,依旧是玩世不恭的语气:“妞儿啊,爷带你出去玩儿吧?”
  乔乐曦很奇怪地看着他:“这么晚了,去哪儿?”
  “不是,我是说去出去旅游。”
  “旅游?为什么?”乔乐曦也不吃了,对于他这个建议感到很奇怪。
  江圣卓一脸淡定,语气轻松地一带而过:“哪有什么为什么啊,我看你最近点儿背,带你出去散散心去去晦气啊。”
  乔乐曦皱着眉想了半天才问:“去哪儿啊?”
  江圣卓坐过来揽着她的肩,一脸得意地吹嘘着:“带你去西北见识见识哥哥投资的马场!”
  乔乐曦歪着头看他半天:“你什么时候有的马场?我怎么不知道?”
  江圣卓捏着她的下巴:“就是因为你不知道,所以才要带你去看看啊。”
  乔乐曦又想了想:“可那里不是要等七八月的时候才好玩儿吗?那个时候绿草如茵到处都是马群,还有赛马和篝火晚会。”
  江圣卓兴致盎然地憧憬着:“这你就不懂了吧?七八月去干吗?人比马都多,看人啊?小心踩死你!这个时候去正好,人少,满眼都是金黄,那才是一望无际的大草原,只有我们两个,你会觉得整个草原都是你的。运气好的话,正好碰上下雪,我就带你去看绵延的雪山,那就更美了。”
  “都是你的?那你要不要占地为王啊?”乔乐曦调侃着他。
  江圣卓抓着她的手调戏她:“我是要占地为王啊,等来年兵强马壮了就把你抢过去做压寨夫人。”
  两个人嘻嘻哈哈地笑作一团。
  “可是……这里怎么办?”笑完了乔乐曦却有些不放心。
  谁知江圣卓大手一挥,一脸不在乎:“你也知道,调查组一介入就需要很长时间,而且那些媒体跟苍蝇一样烦,我们先出去玩儿,等我们回来大概也出结果了,待在这里也是干等,不如出去乐呵乐呵。”
  乔乐曦想了想便答应了:“好吧,我们什么时候走?”
  江圣卓颇有些迫不及待的意味:“我都安排好了,明天一早就走。”
  “好吧!”乔乐曦点了点头,但心里却隐隐不安,他安排得太匆忙了,而且理由太牵强。
  第二天一大早,两个人便坐上了飞机,因为起得早,江圣卓怕她不高兴,给她调着座椅:“先睡会儿吧,一会儿就到了。”
  乔乐曦昨晚很晚才睡着,靠在他怀里很快睡过去。
  醒来的时候飞机快降落了,她一直没什么精神,一脸迷糊。江圣卓问她的问题也很简单,她只需要点头或者摇头就行了。
  江圣卓已经安排好了人来接,下了飞机又开了几小时的车才到了马场。
  睡了一路,乔乐曦的精力恢复了许多,跟着江圣卓下了车便被眼前的景色惊呆。
  放眼望去,天空一片湛蓝,地上是一望无际的金黄,那份辽阔和雄浑让人惊叹,那份冬季特有的苍茫本色更是震撼心灵,尽管天气很冷,可草原上依旧有策马扬鞭的牧马人和大批健壮的马群。
  江圣卓站在风口意气风发地问:“怎么样,什么感觉?”
  乔乐曦畏缩在围巾里,使劲往他身后躲:“唯一的感觉就是……太冷了!你就是个神经病,这里这么冷你还带我来,要冻死人了!”
  天气确实很冷,在乔乐曦的印象里,已经很多年没有穿过这么厚了,风吹得她脸疼:“早知道,我宁愿被踩死也不想被冻死。”
  江圣卓看着远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声音很轻地回答:“冷点好,冷了就没人愿意来了,只有我们两个,多好……”
  很快有人迎上来,看衣着打扮像是当地人,用生硬的汉语叫了声:“江总,您来了。”
  江圣卓回身很豪爽地和来人拥抱,笑着指着乔乐曦给他介绍:“这是我老婆。”
  那人有些腼腆地搓着手,对乔乐曦笑笑:“太太。”
  乔乐曦没在意他的称呼,只是一瞬间就被他的淳朴感动,他虽然什么都没做,可眼里的那份纯净却是极难得的。她弯着唇对他笑了一下,然后和江圣卓对视了一眼,满脸都是欢喜。
  乔乐曦四处张望着,这里应该是个度假村,不过因为季节不对,游客很少,江圣卓牵着她往屋里走,拿下巴示意着左前方带路的人,在她耳边小声说着:“他是当地人,名字很复杂,给我说了很多次,我都记不住,所以你千万别问我他叫什么名字。这里我一年也来不了几次,基本都是交给他负责,这里的人淳朴到让你想哭。”
  乔乐曦听了他的话,伸着脖子仔细打量了一下,点着头:“嗯,一看就是老实人。”边说边又情不自禁地看了几眼。
  江圣卓忽然遮挡着她的眼睛,一开口都是不满:“行了,别再看了,你男人在这里,看我就行了。”
  来到这里之后,乔乐曦的心情变得很好,她拿开他的手,趁着没人注意,踮起脚尖很快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那种清凉柔软的触觉在他脸上一触即离,惹得他心里痒痒的,如果不是有人在,他肯定会把她拉进怀里好好蹂躏一番。
  第二天一大早乔乐曦就醒来了,拉着江圣卓起床带她出去骑马。
  江圣卓特意挑了匹温顺的母马,交代了她几句,带着她和马相处了一会儿,才扶着她上马,他则在前面牵着马带她在草原上转悠。
  乔乐曦坐在马背上,兴奋地欢呼:“呀,这匹马好高啊,上面空气真好!”
  “哎,江圣卓,你看你看,那个是不是鹰?”
  “……”
  乔乐曦刚来,这里的一切对她来说都是新鲜的,她是真的高兴,置身在这无边无际的大草原上,心情飞扬,连心胸似乎都宽广了,容不得你不高兴。
  江圣卓头也没回,嘴角带着笑,心里总算有了点安慰。
  有个牧民骑着马从他们身边驰骋而过,乔乐曦又是一声惊呼,扯着他大叫:“江圣卓,你看你看!那个人的马术好厉害啊!我也想像他那样,你让马跑起来!”
  江圣卓回头看她一眼,揶揄着:“还没学会走就想跑了?万一摔下来怎么办?”
  乔乐曦噘着嘴不高兴了,忽然想起了什么,又别有用心地笑起来,抱着马脖子靠近他:“哎,江圣卓,你是不是嫉妒人家?说实话,你是不是也不会骑马?”
  江圣卓瞪大了眼睛,指着自己的鼻子,一脸不可思议:“我不会骑马?”
  乔乐曦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一副挑衅的样子。
  江圣卓不服气,立刻翻身上马,她还没反应过来,身下的马便狂奔起来。他在身后紧紧地抱着她,耳边都是风声和他得意的笑声,她觉得整个人好像要飞起来了。
  乔乐曦在那一刻忽然明白了,为什么那么多人愿意来这里。
  两个人在草原上玩儿了一天,天快黑了才舍得回来,吃了晚饭乔乐曦去洗澡,她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刚走出来就听到江圣卓的说话声。
  她迟疑了一下,停在原地。
  江圣卓站在门口背对着她,声音越来越大,火气极大地冲着电话吼:“她敢用这种下三烂的手段阴她,现在才害怕我撕破脸?!既然现在事情已经这样了,我倒是想看看他白家有没有这个能耐扳倒我江圣卓!话我撂这儿了……”
  江圣卓渐渐走远,乔乐曦走到沙发上坐下。
  过了好大一会儿,他才推门进来,脸色阴沉,嘴唇紧紧地抿着,虽还是优雅慵懒的样子,却难掩眼中的凌厉。
  乔乐曦笑着问:“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
  江圣卓敛了敛厉色,勉强笑了一下:“没事儿,接了个电话,底下一群光拿钱不干活的人,不骂他们几句他们不舒坦,不用管他们……”
  乔乐曦点点头没再追问。
  江圣卓接过她手里的毛巾给她擦着头发,很快收拾好了心情:“先休息一下,一会儿哥哥带你去好玩儿的地方!”
  “天都快黑了,去哪儿玩儿啊?”
  江圣卓一脸神秘:“去了就知道了。”
  江圣卓拥着她骑马骑了很久才到了一块空地上,四周一片漆黑寂静,只听得见马的喘气声。
  乔乐曦转头问江圣卓:“这是什么地方?”
  江圣卓笑着仰起头:“抬头看。”
  乔乐曦听话地抬起头,夜间的草原更加空旷辽阔,她一抬眼便被漫天的繁星吸引,藏青色的星空清朗干净,群星闪耀,像是一颗一颗的碎钻,散发着奇特的魅力。
  两个人都静静地看着星空,身下的马儿听话地站着不动。远离了都市的嘈杂和喧嚣,在这万籁俱静的夜里,两个人的心平静了许多。
  夜晚草原的气温很低,乔乐曦却一点都不觉得冷。他把大衣解开从身后包裹着她,她靠在他的怀里,清楚地感觉到他怀抱的宽厚温暖,她和他共围着一条围巾,脸贴在一起,乔乐曦觉得他们的心也是贴在一起的。
  过了很久,她才开口打破沉静。
  “那天你不是都坐上飞机了吗?为什么又回来?其实你可以不用回来,我自己也可以处理好一切,你对我该有这个信心,我不是小女孩了。”说完歪头看他。
  江圣卓想了想,看着她的眼睛郑重而认真地回答:“我对你当然有信心,你做事利落干练,可以处理好很多事情,可那不一样。那天你二哥跟我说的那句话特别对,他说,如果这个时候我都没和你在一起,那么这辈子我也不用和你在一起了。我很庆幸我赶回来了,不然我怕我这辈子都会在悔恨里度过,我以后还怎么能心安理得地说我是你的男人?”
  那双清亮的眸子此刻带着温情,动人心弦,乔乐曦觉得那双眼睛是她见过的最漂亮的眼睛,连天上的星星都没有那么璀璨耀眼。
  乔乐曦不再说什么,重新靠在他怀里看星星,他的呼吸就在耳旁,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一刻这样觉得江圣卓是她可以依靠的、坚实的肩膀。
  江圣卓垂眸静静地看着她,天边一颗流星划过,她惊喜地扯着他看。
  “快看,流星!”
  江圣卓看了一眼,视线又重新回到她的脸上,她眼睛亮亮地看着天空,嘴角的笑容格外明媚清晰。
  “高兴吗?”江圣卓的声音听上去很放松,慵懒随意。
  乔乐曦笑着点头:“高兴。”
  “乐曦,你只要记得这份高兴就好了,一定要记住。”
  “嗯,我记住了。”
  在后来无数个没有江圣卓在身边的夜晚,每当乔乐曦抬头看到星星的时候,就会想起这个夜晚,想起这片闪烁的星空,想起他温暖的怀抱。
  那晚虽然他们没说什么话,只是相拥在一起静静地看星星,却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那个夜晚安静温情,他们彼此相依。
  后来月至中天,江圣卓带她回去,并不是原路返回,反而越行越远,乔乐曦奇怪:“我们不回去吗?”
  “不回去了,”江圣卓说着指指前方的一座小房子示意她,“今晚我们住这里。”
  乔乐曦下了马在月光下静静地打量着:“这是你的?”
  江圣卓拉着她往屋里走:“这是我最隐秘的窝了,我爸妈都不知道!我想着等以后就带你来这里养老,放放羊,牧牧马。”
  乔乐曦笑了:“就是传说中的‘归隐’?”
  江圣卓笑了笑没说话,推开门打开灯,屋里的一切瞬间呈现在她面前。
  室内整洁干净,没有多奢华,却带着草原的特色,让人感觉很舒服。
  折腾了一晚上,两个人很快就睡着了。
  半夜乔乐曦醒来想喝水,却发现江圣卓并不在身边。
  她拿着空杯子想去倒水,经过书房,从门缝里透出了橙色的光,她推门一看,江圣卓坐在桌后,正对着电脑屏幕看着什么,偶尔打几个字上去。
  屏幕白色的光照在他近乎完美的侧脸上,他微微低头,寒星般的眸子熠熠生辉,没有平时的玩世不恭,而是眉目沉静,一种沉默的力量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格外有气势。
  他忽然抬起头,看到她出现在门口笑了一下,紧接着看到她光着的脚皱起眉:“怎么又不穿鞋?”
  说着从桌后走过来,乔乐曦站在原地没动,直接问出了心中的疑问:“很麻烦是不是?”
  江圣卓双手搭在她肩上,笑容僵在脸上。
  他知道骗不了她。
  乔乐曦脸上带着勉强的笑:“我知道很麻烦,不然你不会那么着急千里迢迢地突然带我来这里,这里交通不发达、通信不发达,这样我才能什么都不知道。可你却一天比一天烦躁,我能感觉出来,事情更复杂了吧?你提醒过我的,可我就是傻啊,傻乎乎地掉进了别人的坑里,我该听你的话,我没想到白津津会这么狠……我可以什么都不要,以后也可以不做这一行,可是还有那几条人命啊,我不能……我不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她抬起满是泪水的脸看着他,江圣卓觉得自己的整颗心都被她的眼泪泡皱了,一缩一张地疼,他把她拥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小声哄着,声音轻而坚定地说出自己的诺言。
  “我知道,没事儿的,乐曦,你放心,不论什么时候我都不会让你有事的。”
  此刻的他勇敢沉稳,目光自信笃定而不失柔情,只有面对心爱的人才会展现出这一面吧。
  他拉着她在书房的沙发上坐下,把她的脚捂在怀里暖着,缓缓开口:“调查组查了几天,没查出来图纸上签名的真伪,反而查出来工程的用材有问题,而恰巧你的账户上多了很多来历不明的钱,数目很大……我这么说,你明白吧?”
  乔乐曦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笑:“明白。”
  “这个消息一放出来,如你所想,你和整个乔家都是谈论的对象。本来这件事就备受关注,一涉及钱,媒体跳得就更高了。”
  江圣卓看了她一眼继续说:“白家大概是看着把你推出去顶罪不大可能了,又打算把孟莱推出做替罪羊,谁知孟莱早就打算好了退路,一转身就上了陈老的床。白起雄趁机和陈家勾搭上了。”
  乔乐曦听到这里,皱着眉问:“我记得,我们家和陈家那一边一直不和,听说前段时间我二哥调任回来就是把陈家旁支的一个小儿子挤下去了。”
  江圣卓笑着捏捏她的脸:“我老婆真聪明!是,本就不是一路人,这几年斗得越发狠了,两边各自的背景都很复杂,各有支持的势力,白家这次是什么都不顾了,投靠了那边,还用这种阴招,后面有陈家撑着,做得很漂亮,刚开始什么都查不出来,不过今天晚上我刚接到消息,有人给调查组寄了份材料,我刚才看了看,对我们很有利。”
  乔乐曦看着他:“是薄仲阳?”
  江圣卓点点头:“我也猜是他。我猜测,当初他就已经觉察出白家的心思,所以一早就做了防备。”
  “然后呢?”乔乐曦始终觉得江圣卓没有把所有的事情告诉她。
  江圣卓打横抱起她,笑着亲亲她的额头,然后往卧室走:“然后我们现在等着就行了,走,回去睡觉了。”
  乔乐曦搂上他的脖子:“我们要回去吗?”
  江圣卓迟疑了一下:“要回去,但是不着急,我想带你去趟西藏。”
  乔乐曦开始皱眉:“去西藏干什么?那么远,而且我们不是去过了?”
  江圣卓把她放到床上,自己躺在她身边,把她抱在怀里:“当时我在西藏许了愿的,现在想带你去还愿。”
  两个人在床上相拥而眠,乔乐曦睡不着,越想越觉得这事情没那么简单。
  江圣卓的手覆在她的胸口:“你心跳那么快干什么?”
  乔乐曦怕吵到他,一直保持着姿势,知道他没睡着,便换了个姿势:“我……我有点儿怕,你说会不会……”
  江圣卓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语气坚定地打断她:“不会。”
  乔乐曦握着他的手:“我明天还是给家里打个电话吧。”
  江圣卓把她往怀里带了带:“好,明天的事明天再说,现在闭上眼睛好好睡觉!”
  乔乐曦心里的慌乱被他的话驱散,她的呼吸渐渐平稳规律。
  江圣卓轻轻地给她掖着被子,手下动作温柔,眼底却渐渐生出寒意。
  第二天两个人刚回到度假村,就看到了一辆陌生的车子停在门口,很快车里的人也看到了他们,推开车门走下来。
  看到来人的那一瞬间,乔乐曦感觉到握着自己的那双手僵了一下,继而握得紧紧的,她似乎突然知道了江圣卓为什么又要带她去西藏。
  她也用了用力回握着,然后扬起笑脸叫了声:“二哥……”
  乔裕也是一脸憔悴,声音有些沙哑:“乐曦,圣卓,跟我回去吧。”
  江圣卓垂着头看也没看乔裕,声音有些冰冷,连称呼都没有:“再等几天,我会送她回去,不行吗?”
  乔裕皱着眉,为难地看着他,一开口似乎还带着些许祈求的意味:“圣卓……”
  江圣卓满脸轻蔑:“我还不知道你们?你们是打算把她送出去吧?出了事,你们搞不定了就走这步,这次也不例外吧?二哥,你可真让我失望。”
  后半句话江圣卓咬牙切齿地说出来,一个字一个字地砸在乔裕的心上,他也控制不住自己,吼了出来:“你以为我愿意吗?!你以为我愿意这么做吗?她是我妹妹!如果不是为她好,我能这么做吗?现在的局面,她留在这里对她有什么好处?!你口口声声说爱她,非要把她留在身边,你有替她想过吗?”
  江圣卓也动了气:“那你呢?你口口声声为她好,什么才是为她好?你怎么知道这么做就是为她好?!她一走,不更坐实了那些谣言?!”
  这大概是江圣卓第一次和乔裕起争执,还是如此激烈的争执。
  乔乐曦看着两个人脸红脖子粗地喘着气对视,轻松地笑:“江圣卓,我的手套好像忘那边了,你去帮我拿回来吧,好不好?”
  江圣卓面无表情直勾勾地看着她,不点头也不摇头。
  乔乐曦忽然凑过去亲了他一下,笑着说:“我又不会跑了,放心吧,你去帮我拿,我跟我二哥说会儿话。”
  江圣卓看了乔裕一眼,僵硬着身体转身走了。
  乔乐曦看着他的背影,半天才回头,又叫了声:“二哥……”
  乔裕刚才的强硬都被这声二哥击碎,他张了张嘴竟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这几年还真没什么事能让他这么为难过。
  乔乐曦主动问:“乔书记让你来带我回去的?”
  乔裕摇摇头:“不是,小妹,你别老是这么想爸爸,这次真不是他,是姥爷让我来的。”
  乔乐曦对于这个答案倒是吃了一惊:“谁告诉他老人家的?”
  乔裕看着那个越行越远的身影:“我不知道现在的情况他给你说了没有,其实现在的局面已经很乐观了,你账户上来历不明的钱已经查出来和你本人一点关系都没有,图纸上的签名也出了对比结果,是伪造的。这一切都会有人出来认罪,只不过不是孟莱也不是白津津。咱们这边和陈家的关系你也知道,牵一发而动全身,我知道你委屈,但这个结果真的已经是最好的了。可江圣卓却死扛着坚持把孟莱和白津津揪出来,半点也不肯退让……”
  乔乐曦紧了紧围巾,上面还残留着江圣卓的气味,清冽而独特,她深吸一口气,慢慢开口,白色的雾气在嘴边升起。
  “二哥,你别怪他。他都是为了我,他心疼我,怕我委屈。其实这件事说穿了,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我姓乔,你姓乔,你管我是因为我们血脉相连,而他和乔家没有任何关系,他姓江,他帮我是情分,不帮我是本分,就算他今天真的袖手旁观,我也说不出什么来。”
  乔裕被她的话说得更难受,脸上的表情有些扭曲,声音因为隐忍而有些变调:“我知道你是在怪二哥。”
  “没有,”乔乐曦冲着乔裕笑笑,“真的没有,二哥,我一点怪你的意思都没有,我知道现在的局面乔家根本就不能出面,你什么都不能做,现在但凡你做一点帮我的举动,就是把我往火坑里推。我……我只是心疼他。他心疼我所以什么都不顾,我又何尝不心疼他呢?”
  乔裕叹了口气:“你知道就好,现在两边僵持着,没有确凿的证据说那签名就是孟莱和白津津做的,只能等,我们需要的是时间。白家扛不住那么大的压力,去找了外公表示愿意和解,自动放弃所有的东西,只求保白津津。外公特地叫了我过去,让我来带你回去,一切都等你回去再说。还有,比较麻烦的是,现在媒体把这件事吵得很热,都快翻了天,话说得很难听。我们能做的都做了,可是面对悠悠之口,实在是无能为力。”
  相对于他的沉重,乔乐曦倒是一脸的轻松,似乎早就知道这个结果:“我知道,无论事实是什么,都会有一部分人说,其实我就是收了钱,用了劣质的材料才导致事故,后来的这一切都是因为我姓乔、家里有权有势才故意做出来的假证据,推了别人出来顶罪,或许还会说得更难听。所以江圣卓才用心良苦地带我远离那里,他也知道你们会来找我,所以又着急地想带我离开这里。二哥,你不用为难,我会乖乖跟你回去,你是我亲哥哥,总不会害我。江圣卓那边,我会跟他说。他脾气就那样,刚才不是故意吼你的,你别在意。”
  乔裕点点头:“我知道,我不怪他。我知道他心里也不好受。”
  大概乔裕来得也急,没来得及添厚衣服,只在薄薄的黑色开司米外面穿了件大衣,在寒意甚浓的清晨,他的声音都有些发抖。
  乔乐曦摸了摸他的手,果然冰凉,她调皮地一笑:“我记得小时候二哥的手无论什么时候都是最暖的,你在我心里就像个神一样无所不能,原来你的手也有冰凉的时候……原来你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
  乔裕回握着妹妹的手,声音憔悴:“二哥不是神,二哥就是个凡人。”
  他从来不怕打仗,在最初走上这条路的时候,他就做好了准备。这一路走来,他甚至渐渐喜欢上那种惊险刺激的感觉,对手越是强大,他就越是斗志昂扬,享受着每次成功或是失败。
  可这一切仅限于他,他不希望自己的妹妹卷入这场争斗中,他只希望她能平静安稳地过一生。
  乔乐曦知道他的心思,她不愿意看到他为了自己苦着脸,故作轻松地开着玩笑:“你不要苦着一张脸了,好难看呢,你看我都不愁,你愁什么?笑一笑嘛!对了,凡人二哥,你什么时候给我找个二嫂啊?”
  乔裕把头偏向一边:“我现在哪儿有这个心思。”
  乔乐曦一脸认真地开口:“二哥,我知道肯定有很多女孩子喜欢你,我曾经以为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哪个女孩子能配得上你。”
  乔裕苦笑了一声:“我哪里有那么好,有些人恐怕避之不及。”
  “哦?”乔乐曦听出了端倪,贼兮兮地看着他。
  乔裕这才察觉自己说漏了嘴,僵硬地转换着话题:“外面太冷了,走,去里面暖和暖和。”
  乔乐曦把他往屋里推了推:“你去吧,我要在这里等江圣卓。”
  乔裕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独自进了屋。
  江圣卓再回来的时候,只看到乔乐曦站在刚才的地方等他,看到他,她很欢快地跑过来:“手套呢?”
  江圣卓微微扬着头看天,一副嫌弃的模样:“手套你个头啊,手套不是在你脖子上挂着呢?找借口都不找个好的!”
  乔乐曦看了看,手套确实在脖子上挂着,当时江圣卓怕她把手套丢了,特意买了这种。
  她自己嘿嘿地傻笑:“那你这半天去哪儿了?”
  “调戏姑娘。”江圣卓一副我和你不是很熟的样子,爱搭不理的,明显带着气。
  乔乐曦半点不在意,依旧黏着他,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当地女孩:“是她吗?”
  那个姑娘人高马大,一跃而起翻上马背,很有一股英姿飒爽的味道。
  江圣卓色眯眯地看着:“是啊,我发现这儿的妞儿可比那些没心没肺的人强多了,山珍海味吃多了,这种很合小爷我目前的胃口。”
  乔乐曦一把甩开他的胳膊,挑衅:“那你过去亲她一口我看看。”
  “成啊。”江圣卓立马转身真的冲着那个女孩走过去。
  乔乐曦忽然小跑了几步从后面抱住他,双手交缠放在他腰上。
  江圣卓任由他抱着,脸色黑如锅底,一言不发。
  乔乐曦的手越缩越紧:“我知道你生我的气了,我知道你努力坚持了这么久都是为了我,谁知我却站到了别人那边,我伤了你的心。”
  “没,我没心。”江圣卓自嘲着。
  “我们老这么躲着也不是办法,该面对的始终要面对。江圣卓,我是真的想回去了。这些日子我过得很开心,可你我都清楚,这件事始终是我心里的一个结,始终都要解决的,这样我以后才能继续开心。”乔乐曦说到这里忽然笑嘻嘻的,“你放心,我是女金刚,我什么都不怕!”
  过了许久,江圣卓才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终于松口:“好,我们回去。”
  说完转身牵着乔乐曦的手往屋里走。
  乔乐曦看他脸色不好,语气轻快地逗着他:“你上次跟我说带我私奔,我一直以为你是跟我开玩笑的,谁知道真的是私奔。”
  江圣卓歪头看她一眼,揉揉她的脸,声音中带着星星点点的心疼:“行了,别笑了,那么勉强,一点都不好笑。我不是生你的气,你不用哄我,刚才你也哄了你二哥半天吧?”
  乔乐曦皱着鼻子:“我二哥可比你给面子多了,他笑得可开心啦!”
  江圣卓摇摇头小声嘀咕着:“你这个傻丫头。”
  进了屋看到乔裕,江圣卓还是淡淡地叫了声:“二哥。”
  乔裕大度地拍拍他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回去的路上,三个人沉默了一路。
  乐准自从几年前搬到了军区的疗养院后,乔乐曦就没来过几次,这里住的都是位高权重的人,进进出出很麻烦。她看着窗外陌生的道路,心里空空的,直到车子过了最后一个岗哨,她才调整了一下表情,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心情不错。
  下了车就看到门口的老人,她欢快地迎上去笑着抱住老人,亲昵地叫了声:“姥姥!”
  老人拉着乔乐曦左看看右看看,一脸心疼:“哎呀,怎么瘦成这个样子了,是不是没好好吃饭啊?”
  乔乐曦摇着老人的胳膊撒娇:“没有,姥姥,我想吃您做的菜了,您一会儿给我做好吃的呗?”
  老人笑呵呵地应着:“好好好。”
  “姥姥。”
  “姥姥。”
  老人看到乔裕和江圣卓一脸沉重一前一后地走近,招呼着他们:“快进去吧,老头子等你们半天了。一会儿无论他说什么,你们都不许顶嘴!”
  乐姥姥仔细叮嘱着,说完又特意拍了江圣卓一巴掌,虽然故意板着脸,语气却并不严厉,甚至还带着溺爱:“特别是你这个臭小子!”
  江圣卓一反常态地安静,听话地点点头。
  乔乐曦在临进门前拉住乐姥姥,别别扭扭地问了句:“那个……姥姥,我姥爷在干什么呢?”
  乐姥姥看着三个人,一脸于心不忍地吐出两个字:“听戏。”
  这两个字一出,三个人都哆嗦了一下。
  三个人虽说早已成人,在外面各有一片天地,但对这位长辈,心里是又敬又怕,而且还是害怕居多,更何况如今是惹了事回来。
  别说他们三个,就是乐家的几个儿子在外面那也都是呼风唤雨的主儿,在老爷子面前却都是温顺的小猫。
  乐老爷子平时并不听戏,只有在真正动了怒打算出手的时候才会听戏。
  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深吸一口气,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进了门。
  乐准果然正坐在沙发上聚精会神地听戏,看到三个人进来,他手下的拍子没乱,随意地问了句:“回来了?”
  那随意和蔼的样子让三个人心里又是一颤,都不敢接话。
  乐准眯着眼睛往这边随意一扫:“干什么?都不说话,是聋了还是哑了?”
  三个人赶紧点头,异口同声地回答:“回来了。”
  乐老爷子一生戎马,什么场面阵仗没见过,就算他什么都不做,单单坐在那里就够镇得住人的。
  “怎么,见了长辈连招呼都不打?我看你们是越活越回去了!”
  三个人又恭恭敬敬地叫了声:“姥爷。”
  乐姥姥看着三个人战战兢兢的样子,只觉得好笑,趁着递茶的空当给老伴递了个眼色,很快出去了。
  乐老爷子只当没看见,由着他们站着,又兴趣盎然地听完了这段才拿手杖指了指:“你们俩坐,丫头你站着。”
  乔乐曦看着手杖直直地指着自己,就知道这一顿是躲不过去了。
  乔裕和江圣卓对视一眼,乖乖地到旁边坐下。
  乐准静静地看了乔乐曦很久,叹了口气这才开口:“我年纪虽大,但心里头明白得很,有些话我早就想说了,可一直没说。为什么不说?一呢,是念着你年纪小,二呢,是顾忌着你姥姥,怕旧事重提引得她伤心,所以就一直拖着……眼看着我也是要入黄土的人了,你呢,也长大了,正好趁着这个机会说出来,说出来你舒坦了,我也舒坦了。”
  乐老爷子一点弯儿没拐,眉眼一抬看着乔乐曦:“你母亲走得早,那个时候你还少不更事,我和你姥姥尽心尽力地照顾你、引导你,就怕这件事给你留下阴影,转眼你也长大了,和其他同龄人一样健康快乐,我乐准自问对得起你和你母亲。可是,我今天想说的是,你母亲的事情,我和你姥姥自始至终都没有怪过柏远。”
  乔乐曦眼角一跳,她没想到乐准说的是这件事,脸上不由自主地表现出对这个话题的抗拒。
  乐准借着手杖的反力慢慢站起身,他早些年在战场上弄了一身伤回来,以前年轻没感觉,现在年纪大了,越来越觉得力不从心。
  乔乐曦本想上前扶他,但知道老爷子的脾气,站着没敢动,等着他走近。
  乐准走了几步,站在离她不远不近的地方:“可是你呢,自从你母亲走了,你自己说说,你对你父亲是什么态度?从小到大,填表只要涉及父母那一栏你就空着!为这事儿我和你姥姥被请到学校多少次?你母亲不在了,你空着就空着了,可你父亲还在呢!你宁可空着都不愿意把乔柏远三个字写上去!你一年到头冷着脸,我倒是想问问,谁又对不起你了?你这么恨自己姓乔,那你身上还流着他一半的血呢,你这么有骨气怎么不把血放出来还给他?”
  乔乐曦低着头,静静地听着,这些年这也是他们第一次把这件事摆到台面上来说。
  在她的印象里,乐准对自己从来都是和颜悦色的,哥哥们都怕他,可她不怕,这也是乐准第一次这么疾言厉色地批评自己,想来是忍了很久了。
  乐准略带沧桑的声音再次响起:“你母亲的事情,柏远纵然是有错,可错不全在他。刚开始那几年,多少人踏破了门槛去给他说媒,他见都不见,那年他才多大?他自己守着你们三个孩子这么多年,又是为了什么?还不是怕你们受委屈?当年我和你姥姥为这事儿和他谈过,要把你和两个哥哥接过来,我来抚养,可他怎么都不肯。”
  乐准闭了闭眼,直到现在他都记得那个午后,相比现在年轻稚嫩很多的乔柏远红着眼睛叫他们爸妈,说这三个孩子是他的命,除了他自己,谁来抚养他们他都不放心。
  “这二十几年,每逢大节小节,他再忙都得来看看我跟你姥姥,别说你母亲已经走了这么多年了,试问现在又有几个人能对老人做到这些?这些年来,我暗示了你多少次,你怎么就是不明白呢?”
  她不是不明白,她是过不了心里的那道坎儿。
  乔乐曦自己也说不出对乔柏远到底是什么情绪,恨?谈不上吧,毕竟血浓于水呢。怨?应该是有的。可爱呢?
  乔乐曦不知不觉地想起小时候的事情,在她的记忆里,乔柏远一直很忙,忙到她竟然想不出她曾经和乔柏远坐在一张桌子上吃过饭。
  她记得乔柏远牵着她走在回家的路上,边走边把雪糕递给她,还交代了一句:“不要让你妈妈知道。”
  那个年纪的她对雪糕总有一种特殊的热情,可妈妈怕她吃坏肚子总是限制着。那个年代,就算是他们这种家庭大多也是重男轻女的,可是三个孩子里,乔柏远似乎对这个女儿更偏爱一些。
  再后来,乔柏远蹲在她身前,一脸悲伤地对她说:“乐曦,妈妈走了……”
  后来她不再亲近乔柏远,所有人都以为她对乔柏远有怨恨,恨他不回来妈妈才会自杀。可她从来没跟任何人说过,她也害怕乔柏远会恨她——如果没有她,妈妈就不会有产后抑郁症,也就不会死。
  她怕从乔柏远眼里看到那种眼神。妈妈已经走了,她怕从爸爸的眼里看到厌恶,这种又恨又怕的感觉让她只能若无其事地选择远离,她亲近所有的亲人,乖巧懂事,只除了对他。
  他说东,她偏偏往西去,这么多年,反叛忤逆他似乎早已成为一种习惯。
  习惯到不知不觉伤了两个人的心。
  乐老爷子越说越气:“过去的事就算了,今天早上,他当着所有人的面拍了桌子,你知道他说什么?沉稳儒雅的乔大书记拍着桌子动了气,说我自己生的女儿,我知道她是什么人。就算这个书记不做了,我也得说这句话。那么沉得住气的一个人能说出这种话,你呢?你什么时候这么护过你父亲?”
  乔乐曦面无表情地听着,眼圈渐渐红了,放在身侧的双手越握越紧。
  江圣卓在一旁看得心疼,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刚想站起来就被乔裕按住,对他摇摇头。
  江圣卓握着拳头重新坐下。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这么大了这点事情都想不清楚!”最后乐老爷子下了命令,“这里的事情我会处理,你出国的手续都办得差不多了,尽快出去。”
  这话一出,乔裕怎么都按不住江圣卓了。
  “为什么让她走?”江圣卓毫不回避地看着乐准。
  乐准气定神闲地坐着:“为什么让她走?既然你问了,我也有句话想问你,你为什么带着她跑到那么远的地方?你是为了什么,我就是为了什么。丫头,你自己说,你愿不愿意走?”
  乔乐曦看了江圣卓一眼,想了半天开口:“姥爷,能不能不走?”
  “说心里话!你心里当真不愿意走?你以为让你出国是为了什么?我乐准这辈子别的本事没有,护着自己外孙女的本事还是有的!我是为了顾全大局吗?我是为了你!我就是再有本事,我管得了别人心里怎么想吗?别人表面上对你客客气气,心里却都在骂你,你走到哪里,别人都会在身后议论你!你受得了吗?你以后还怎么工作?哪还有人愿意用你?难道你甘心在家里待一辈子?江小四,就算这一切她都挨得住,你忍心让她这样吗?”
  乔乐曦轻轻吐出一口气,虽轻,但江圣卓还是察觉到了,他站到乔乐曦身边:“那我和她一起去。”
  乐准眯着眼睛看着他:“你和她一起去?那你现在的事业不管了?你今年多大了?一切再从头开始?”说完又转头问乔乐曦,“丫头,你真忍心让他抛弃这一切跟你走?”
  江圣卓不等她回答就说:“我说过,这些东西我都可以不要!”
  乐准微微一笑:“不要?你啊,从小就跟匹野马一样难驯服,一直横冲直撞,后来一手创立了华庭,总算稳重下来,你嘴上说可以不要,可你敢说你心里一点留恋都没有?你这些年的心血就这样付诸东流?丫头,他舍得,你舍得吗?再说了,你马上就到而立之年了,手上什么筹码都没有,我怎么放心把外孙女交给你?你拿什么给她幸福?”
  半天乔乐曦才从他手里挣扎出来,缓缓开口,冷静自持:“我走,江圣卓,你留下。”
  江圣卓,虽然你嘴上对什么都不在乎,可是我知道,你其实是在乎的。
  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我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感觉,我怎么忍心让你经受?
  江圣卓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他似乎听到心里有个地方轰然倒塌。
  乔乐曦躲闪着,不敢跟他对视。
  乐准接着开口,带着安抚的意味:“这件事是麻烦,可终究会过去,时间久了,那些人自然会对新的话题产生兴趣。古人说,厚积而薄发,你出去学习几年,有了成绩再风风光光地回来,到时候谁还敢再说你什么?我不是反对你们在一起,可你们不能盲目,我也不是倚老卖老,我就是见得太多了,在这个世界上,盲目的爱情是最要不得的,会毁了你,也会毁了他。如果我现在不提醒你们,将来你们会恨我。这小子呢,虽然胡闹了这些年,但我看得出来他对你总是用了真心的,你呢,是我外孙女,我当然希望你幸福高兴,我希望你能高兴一辈子,而不是这一时半刻。”
  江圣卓和乔乐曦静静地站着,沉默不语。
  乐老爷子到底是心疼这个外孙女,训了几句缓了缓语气:“行了,都别站着了,坐下吧!”
  正说着,乐姥姥进来对乐老爷子说:“白泰霖来了。”
  乐老爷子点点头:“不用管他,让他在门口等着就是。你去给这丫头做点好吃的,看她都瘦成什么样子了!”
  乐姥姥笑笑,嘀咕着,这个老头子,明明心疼孩子还非得摆谱。
  乔乐曦想去拉江圣卓的手,可刚碰到就被他躲开了,她委屈得眼圈立刻就红了。
  乐姥姥笑着叫她过去:“丫头,来,给姥姥打打下手。”
  乔乐曦不太情愿地跟着乐姥姥去了厨房。
  乐老爷子这才拿手杖敲了敲江圣卓的腿:“你这小子,怎么跟哪吒似的,搅得天翻地覆还不甘心,等会儿回家啊,看你爷爷不打你!”
  江圣卓现在哪还有心思担心挨不挨打,他心里都快难受死了。
  “怎么,不服气啊?平时不是油嘴滑舌话多着呢,今天怎么这么安静啊?”乐老爷子又敲敲乔裕,“还有你,你怎么也不说话?”
  乐老爷子专往疼的地方敲,江圣卓被敲了几下就受不住了,苦着脸嘟囔:“姥爷,我心里难受着呢。”
  乐准拍拍江圣卓的肩膀:“你这个傻小子,难受什么?姥爷送你四个字,来日方长,你好好琢磨琢磨。”
  乔裕也叹了口气,对江圣卓说:“让她走吧,她有她的骄傲和梦想。你折了她的翅膀留她在身边,她并不会快乐。乐曦不是那种愿意躲在你身后的小女人。你不会看不出来,这件事上她心里憋着口气呢,你不让她自己赢回来,她不会服气的。”
  江圣卓僵着一张脸始终不说话。
  乔裕知道这事儿得他自己想明白,就不再多劝,转头问乐准:“姥爷,白家您打算怎么办?”
  乐准似乎根本没把白家放在眼里,笑着反问他:“你在政府里待的时间也不短了,我倒想听听你的看法,你说,这事儿该怎么办?”
  乔裕一时摸不清楚乐准的看法,沉吟了半天才开口,声音里透着些许不情愿:“白家老爷子和您是生死之交,他……”
  刚开了头就被乐准打断,瞪了他一眼:“少打官腔,说心里话!”
  乔裕抿抿唇,恶狠狠地飞快地吐出一句话:“整死他!”
  乔裕的话刚落地,一直在旁边装死的江圣卓就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呆呆地问:“你被什么附身了吗?”
  这种话江圣卓已经很多年没从乔裕嘴里听过了。
  他记得年少的时候,他跟乔裕说谁谁谁欺负了乔乐曦或者他时,乔裕总会故作一脸凶狠地来这么一句。
  乐准听了哈哈大笑:“老二啊,你现在是不是觉得自己活得特别压抑?时刻提醒着自己要谨言慎行,我是部长,不能失言、不能失态、不能让人抓住把柄?现在的年轻人呢,被逼着快速成熟,往往在现实面前不断妥协,渐渐学得圆滑世故,压抑着自己,像个被操纵的木偶,少年老成。
  “可你要认清什么在你心中才是最重要的,如果有一天最重要的东西和你的圆滑起了冲突,你该舍弃谁?这样你才能在这条路上走得更长更远。其实你的性格并不适合走这条路,可这并不意味着你走不好,可你走得再好,心里不高兴那又有什么用?虽然说人活于世,不能总随着自己高兴来,但是如果一点高兴的事情都没有,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就会后悔自己白活了一辈子。”
  “姥爷看得出来,你一直不高兴,我不知道你在挣扎什么,但我知道这件事对你而言肯定很重要,而且和你现在做的事有冲突,你犹豫徘徊下不了决定。今天叫你一起来,主要是想跟你说这件事,作为长辈,我肯定是希望你一切以前途为重,可是作为你姥爷,我还是希望你能随心一些。”
  乔裕脸上一片茫然,埋在心底的心思自以为掩藏得很好,谁知竟被老人一眼察觉。
  “行了,这个恶人啊,还是我来当吧!”乐准不再多说,叫了警卫员进来,“叫他们进来吧!”
  白泰霖带着白起雄、白津津很快进来,乔裕和江圣卓看到这三个人都闷闷地冷哼了一声,把头偏向一边。
  乐准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还是忍不住笑着摇头,他故意板着脸意有所指:“我平时是怎么教你们的,叫人啊!别人没家教,你们也没有吗?”
  乔裕早就恢复了人前的模样,半真不假地笑着:“白爷爷,白叔。”
  江圣卓看也不看,跟着乔裕的声音嘀嘀咕咕地附和着,算是应付着叫了。
  白泰霖也不在意:“首长,听说乐曦回来了,我特意带着这两个孩子来给她赔不是。”
  乐准并不接他的话茬儿,招呼他坐下:“老白啊,你说,咱们俩拼死拼活了大半辈子,到底是为了什么?”
  白泰霖不知道乐准为什么会这么闲情逸致地和他探讨这个问题,却还是认真地回答了:“为了子女呗!”
  乐准听到了想听的答案,微微笑着感叹:“是啊,为了子女,自己怎么样都无所谓,可是不能让自己的孩子受委屈。老白啊,你我兄弟多年,没想到老了老了竟然会出这种事。我呢,对小辈的事情一向不愿意多管,可你也知道,我就一个女儿,还是个命苦的,年纪轻轻就走了,留下了一个小外孙女。这个外孙女呢,又乖巧懂事合我心意,自己在外面辛苦打拼,从不打着我的旗号,可有些人就是只看旗号不看人,你说,她在外面受了委屈我能不管不问吗?”
  白泰霖坐不住了,起身恭恭敬敬地认错:“首长,都是我管教无方,这帮孩子眼拙,您别生气,我以后一定好好教育!只是希望您能给孩子一个机会。”
  乐准看了白津津一眼:“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你是知道我的脾气的,最是眼里容不得沙子的,是谁做的谁负责,陈家保不了你,你才来找我,不觉得晚了吗?陈家要护着的那个呢,我肯定不会放过,你家的这个呢,也别想逃得掉。”
  白泰霖脸色一变,声音有些颤抖:“首长,我曾经救过您的命啊!您看在救命之恩的分儿上,放她一马不行吗?”
  乐准就知道白泰霖会这么说:“是,那是我乐准欠你的,我一直记得,可这些年我也提携了你不少,你打着我的旗号在外面做的事情,我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果你还是觉得我欠你的呢,你可以来找我。可是,你我之间是你我之间,就算是我欠了你的,那也是我乐准欠下的,我不会让子孙去还。
  “您心疼自己的孙女,可是这孩子也是我的外孙女啊……
  “泰霖啊,如果今天做了错事的是乐曦,我也绝对不会偏袒她!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做了错事就该受到惩罚,你总是护着她,她就会越错越离谱,终究是害了她。”
  “她还小,我怎么忍心……”
  乐准眯着眼睛看他:“还小?那是人命!是可以拿来胡闹的吗?我看你是越老越糊涂了!什么都不用说了,是你自己送她去,还是让人去家里带人,你自己选一个吧!话我都说完了,你自己看着办吧!”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白起雄看着乔裕,艰难地开口:“乔部长……”
  乔裕站起来:“白叔,我真的是一点都不想看见姓白的,更不想和姓白的说一句话。”说完也走了出去。
  江圣卓安安静静地坐在沙发上,似乎是在自言自语,也好像是在说给他们听:“我记得我说过,你们有什么冲着我来,不要去动她,可你们还是打了她的主意,你让我怎么放了你们?现在她的心里有多难受,我一定会从你们身上十倍百倍地讨回来。来日方长,姥爷说得对,我会慢慢讨……我现在真是后悔,当时怎么不一巴掌拍死你呢,那就不会有今天的这一切了。”
  白家三个人很快离开,江圣卓没再说过一句话。吃饭的时候他接了一个电话,挂了电话就站了起来:“我爷爷让我回去一趟,姥姥、姥爷,我先走了。”
  乔乐曦也跟着站起来:“我也去!”
  江圣卓看都没看她一眼。
  乐准笑笑:“去吧!”
  江圣卓穿了外套往外走,也不等她,发动了车子就准备走。
  乔乐曦小跑着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一路上江圣卓都狠狠地踩着油门一言不发,乔乐曦跟他说话他也不搭理,面无表情地开着车。
  到了江家,江圣卓下了车大步往家里走,乔乐曦急匆匆地跑了几步追上他,抓着他的手,带着祈求:“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我也不想这样的。”
  江圣卓看着前方,冷着脸拂开她的手,继续往前走。
  乔乐曦的眼泪一下子落了下来,她低头使劲擦了几下,终于止住了眼泪很快跟了上去。
  刚进门就听到江容修的吼声:“你这个浑小子,我给你说过多少次,做事不要太狂妄,凡事留一线,不要得罪小人!你一句都听不进去,你能说今天这个局面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一家人都在场,三堂会审的场面也不过如此。
  江圣卓老老实实地站着,不再嬉皮笑脸地反驳和求饶,没有一丝生气。
  江容修看了更生气,一扬手,手里的棍子狠狠地砸向江圣卓。
  乔乐曦想也没想就向他跑过去。
  江圣卓眼看着她扑了过来,想拦她都来不及,那一下结结实实地打在了乔乐曦身上。
  乔乐曦倒在他身上,疼得直吸气:“江圣卓,好疼啊……我以前看你挨了几下还嬉皮笑脸的,以为不疼的,可是真的好疼……”
  江圣卓心疼得不行,还是忍着不和她说话,只是把她搂在怀里皱着眉看着江容修:“爸!你看到她了怎么不住手呢?”
  江容修没想到会这样,那个时候他想住手也来不及了,他扔了棍子走过来:“快扶她起来,乐曦没事儿吧?”
  一家人都围了过来,乔乐曦勉强扶着江圣卓站起来:“没事儿没事儿,就是有点儿疼。”
  江容修也顾不上还在教训江圣卓,催促着他:“快扶乐曦去你房里休息一下,给她上点药。”
  江圣卓虽然紧紧地扶着她,脸色却还是不好看,江母捏了捏他的臂弯冲他使着眼色。
  江圣卓皱着眉一横心横抱起她上了楼。
  乔乐曦在他怀里搂着他的脖子,悄声说:“江圣卓,其实一点都不疼,我骗他们的,这样你爸爸就不会再打你了。”
  她明明疼得脸都白了却还勉强笑着说谎。
  江圣卓咬着牙不理她。
  上了楼把她放到床上,看她皱着一张小脸,他终究还是没忍住,别别扭扭地凉凉开口:“还疼不疼啊?”
  乔乐曦一脸委屈地猛点头,像是只被遗弃的小狗,可怜兮兮地回答:“疼,火辣辣地疼。”
  江圣卓弯腰在抽屉里翻了半天,找出一管药膏,面无表情地开口:“趴下,我给你抹点药。”
  乔乐曦老老实实地趴在床上,让他抹药。
  药膏凉凉的,他的手也凉凉的,乔乐曦闭着眼睛:“你别生气了,我也不想和你分开,可是……”
  “闭嘴!”江圣卓突然开口打断,接着把手里的药膏扔到床头,“好了,你休息吧!”
  说完就大步走出了房间,乔乐曦想去追,可背上还是火辣辣地疼,她试了几次都没起来,一脸沮丧地趴在床上,过了一会儿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江圣卓站在房门口等了半天,直到里面没了动静他才又推门进去,给床上的人盖上被子又出来。
  刚下楼就被江母轰了回去:“你出来这么快干什么,你爸还在气头上呢,想挨打啊?回去!”
  江圣卓低着头,声音里难掩憔悴:“妈,我累了,我想好好睡一觉。”
  江母越来越觉得不对劲,关切地问:“出什么事儿了吗?”
  江圣卓摇头,一脸疲惫:“没有,妈,我就是累了,我先回我那儿了。”
  江母冲着他的背影问:“乐曦怎么办啊?”
  江圣卓头也没回:“我让她哥哥来接她。”
  江圣卓上了车,坐在车里愣了半天神,这才摸出手机给乔裕打电话。
  “给你说件事儿,你可以骂我打我,刚才我爸要打我,被乐曦挡了一下,打到她身上了。我爸是真生气了,那一下力道挺大的,她伤在背上,我给她上了药,现在睡着了,你一会儿到我家来把她接回去吧。”
  乔裕也没多说什么,虽然说江圣卓的声音四平八稳的,可心里肯定是翻江倒海的难过和自责。
  “你呢?”
  江圣卓揉揉眉心:“我现在只想睡觉。”
  乔乐曦醒来的时候,背上已经不怎么疼了,她刚坐起来就看到乔裕推门进来:“醒了?”
  乔乐曦看看时间,已经晚上了,她又往乔裕身后看过去,没看到人便问:“他呢?”
  乔裕本想开玩笑逗逗她,可笑容展开一半又收了回去,他现在也没心情:“不知道。给我打了个电话就没人影了。”
  乔乐曦心知肚明,从床上站起来:“那我们回家吧。”
  两兄妹跟江家道了别,便慢慢往乔家的方向走。
  乔裕看着乔乐曦越走越慢:“还疼吗?”
  乔乐曦摇头,一出声声音沙哑:“不疼了。”
  乔裕低着头看她:“怎么又哭了?”
  乔乐曦一步一步地往前挪:“二哥,我心里难受……”
  乔裕心里慢慢升腾起一股无力感,本想安慰她几句,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张了半天嘴才笨拙地开口:“没事儿的,乐曦,过不了多久,你就能回来的,到时候你还是可以和圣卓在一起。再说,现在交通、通信都很发达,你们可以打电话,他也可以飞过去看你……”
  乔乐曦闷闷地开口:“那不一样。”
  乔裕住了嘴,他也知道,那不一样。
  两个人在一起就是要在一起,不在一起怎么能叫在一起呢?
  走到乔家门口,正好遇到乔烨回来。
  乔乐曦看了乔烨一眼,叫了声:“哥。”
  乔烨忽然睁大眼睛看她,又看看乔裕,半天没出声。
  乔乐曦也没在意,甩下他们进了屋。
  乔烨拉住乔裕:“乐曦怎么了?”
  乔裕心里也有事儿,根本没觉察出异常:“哪儿怎么了?别拉我,烦着呢!”
  说完也一抬脚进了家门,留下乔烨一个人站在原地嘀咕:“怎么忽然叫我哥了,很多年没这么叫过了,一直不是生疏地叫我大哥吗,真是奇怪……”
  乔乐曦进了家门后径直上楼推开书房的门,乔柏远果然在,正聚精会神地写字,听到响动一抬头看到她,脸上也没其他表情,很平静地问:“回来了?”
  就像小时候她出去玩儿,天黑了回家吃饭,乔柏远总是这么问一句。
  乔乐曦走了几步,主动靠近:“爸,我错了。”
  乔柏远以为她在说那件事情,挺奇怪她会主动认错:“这事错不在你,你也不用自责。以后别一声不吭地跑出去了,出了这种事又找不到你的人,刚开始我……你大哥和二哥都快急死了,幸亏后来江圣卓主动跟乔裕联系了。”
  乔乐曦紧紧地挨着书桌站着,低头盯着纸上的几个字,慢慢开口:“不是,爸,这么多年我不该这么对您。”
  乔柏远手下一滑,本来很漂亮的一张字就这么废了,他抬头看着乔乐曦:“你说什么?”
  乔乐曦眼前的字渐渐模糊:“爸爸,对不起……”
  她本想好好地解释,可是千言万语却只说出了这一句。
  人只有在出了事之后,才能体会到亲情的可贵。
  眼泪滴落到桌上的宣纸上,洇出一片水渍,乔柏远一下子就意识到了她在说什么,一想便知道是乐准跟她说了什么。
  他看着乔乐曦一脸沮丧,摸摸她的头:“那件事你也不用太放在心上。人的一生避免不了有创伤,但所有的旧伤都会长出新肉,所有的创伤都有抚平的那一天,人要学会承受痛苦,在痛苦中成长起来,谁都不会例外。在一切变好之前,总是要经历一段不开心的日子,这段日子也许很长,也许只是一觉醒来。你也该学着长大,保护好自己,而不是站在我和你哥哥们,还有圣卓的背后,你可以同样强大地站到他身边。”
  乐准和乔柏远的话让乔乐曦对男女之间的关系有了新的认识,这种认识让她在以后几十年的爱情道路上受益匪浅。
  一转眼过去了半个月,乔乐曦都没再见到江圣卓,她知道他是真的生气了。
  不断有消息传来,白家家道中落的形势越来越明显,听说白泰霖亲自送了白津津去自首。
  乔乐曦申请了国内一所大学的交换名额,正积极准备着面试,眼看着离出国的日子越来越近,她的心里也越来越慌。
  一天晚上,乔乐曦敲开乔裕的房门,站在门口开门见山地说:“二哥,我想见他。”
  乔裕拉着她进来,有些奇怪地问:“你们一直没联系吗?”
  他最近也没有见过江圣卓,一直以为两个人已经和好了。
  乔乐曦摇摇头:“我给他打电话他不接,去华庭找他,也见不到,他好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样。”
  乔裕拿出手机给江圣卓打了个电话,响了很久都没人接,他这才发觉事情有些严重。
  “这样啊,今天晚了,明天哥哥就帮你联系他。”
  乔乐曦点点头垂头丧气地回了房间。
  就在她等着江圣卓联系她的日子里,她接到了薄仲阳的电话,约她吃饭。
  她知道不是吃饭那么简单,薄仲阳肯定有话要说。
  乔乐曦到了餐厅的时候,薄仲阳已经等在那里了,依旧是风度翩翩,绅士十足。
  她笑着称呼他:“薄总。”
  薄仲阳淡然地笑:“我知道你在怪我。”
  经过这一切,乔乐曦早就学会了坦然:“没有,我知道后来那件事是你帮的我。”
  薄仲阳忽然爽朗地笑了,和平时有些不一样,紧接着开口:“我真的喜欢你。”
  乔乐曦听到喜欢这两个字的时候又不由自主地想起江圣卓,她看着窗外灿烂的阳光,微笑着问:“是那种喜欢到不行的喜欢吗?”她又偏过头来看着薄仲阳,“不是吧,薄仲阳?”
  薄仲阳静静地看着她。
  乔乐曦笑着分析着:“是不是我和你恰好年龄合适,恰好样貌还算过得去,恰好姓乔,恰好和你门当户对,你才会喜欢我?”
  薄仲阳点点头:“我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那不是喜欢,那只是合适。你或许根本不知道喜欢是什么感觉,可是我知道,我已经有了那个让我喜欢到不行的人了。”乔乐曦重新看向窗外,脸上的笑容温柔明亮,她用言语慢慢描绘着心里的那个人,“他长得很讨女孩子喜欢,五官很精致,眼睛很亮,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身上的味道很好闻,穿衣服很有型,怀里的温度是刚刚好的温暖……”
  薄仲阳开口打断她:“你说的这个人是江圣卓吗?”
  乔乐曦回过神,大方地点头承认:“是。”
  薄仲阳笑了笑:“你们相遇太早,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你们之间并不是爱情?”
  乔乐曦也笑了:“就算我们之间不是爱情,如果让我选,我也不会选择你。”
  “哦?”薄仲阳忽然来了兴趣,“为什么?”
  乔乐曦认认真真地看着他:“薄仲阳,你太优秀了,任何时候都是那么冷静镇定,连脸上的笑容都保持着一样的弧度。我一直看不出你有什么弱点,看不出你喜欢什么、讨厌什么。”
  “我知道,这个社会没有人没有面具,可是你不一样,你始终戴着它,似乎是忘了把它摘下来,你的这张面具好像已经变成你身体的一部分了,你让我感觉到害怕。就算是现在,你都能保持着笑容,我看不到你笑容背后的喜怒哀乐。一个让我感觉不到喜怒哀乐的男人,我怎么和他在一起走完这辈子?”
  薄仲阳低下头轻轻一笑,过了很久才再次开口,平静的声音中似乎起了波澜:“我和江圣卓不一样,他一出生就有万千宠爱,而我的一切都必须靠我自己去争取。喜怒哀乐会成为我的绊脚石,我要在那个家里立足,就必须抛弃一些东西。我不是不知道喜欢是什么感觉,而是太久了,我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娶一个喜欢的人……真的是太久了……”
  他似乎是陷入了沉思,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乔乐曦很安静地选择离开。
  她不知道薄仲阳今天走出这扇门之后是继续以前的生活,还是会对人生有新的认识,可是她知道,她的人生就要发生变化了。
  面试那天,天气阴沉沉的,乔乐曦还是没有江圣卓的消息。
  轮到她的时候,她推门进去,几位教授并没有马上开始,而是向她解释:“这个项目是一家公司赞助的,他们那边也要派人来面试,你稍等一下,应该马上就到了。”
  乔乐曦谦恭地笑着点头,静静地等着。
  很快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她本能地转头去看,然后便看到江圣卓走了进来。
  他清瘦了许多,眼底的疲惫和怠倦怎么都掩盖不住,带着几分勉强。
  他没看她一眼,笑着和几位教授握手之后便坐到了面试桌后,拿起桌上她递交的资料默默地看着。
  教授很快开始提问,乔乐曦打起精神应付着,眼睛却始终不自觉地往那个方向看。
  最后,主面试官笑着问江圣卓:“江总还有什么问题吗?”
  江圣卓终于抬头看向乔乐曦,仅仅几秒钟便又垂下眼帘,很平淡地吐出一句:“想去吗?”
  这个问题一出,几位面试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片哗然。
  这不是废话吗,不想去来这儿干吗啊?
  过了许久,乔乐曦才点点头:“想去。”
  “那我们怎么办?”江圣卓看着她,忽然轻声笑出来,眼圈隐隐泛红,声音却很轻松,“你从来没想过对吧?”
  乔乐曦在窃窃私语中紧紧咬住下唇。
  “想去就去吧,照顾好自己。”江圣卓很快恢复了神色,眼底不带一丝感情。
  说完这句后他站起来,扣上西装纽扣,头也不回地打开门走了出去。
  乔乐曦坐在椅子上,听着开门关门的声音,始终不敢回头去看一眼。
  乔乐曦被唤了好几声才回过神,她失魂落魄地走了出去回到家。
  乔裕看她的样子一脸担忧地问:“怎么了?面试官刁难你了?”
  乔乐曦半躺在沙发上,右手搭在眼睛上,低声说:“我见到江圣卓了。”
  “他说什么?”
  “他说,我想去就去吧。”乔乐曦知道她伤了他的心。
  乔裕拍拍她:“别多想了,快去看看还差不差什么东西,明天一早就要走了。”
  乔乐曦点点头,站起来慢慢往楼上走。
  直到拉上箱子的拉链,乔乐曦才忽然意识到自己要离开了,去一个没有江圣卓的地方。
  她正沉思着,乔裕敲门进来:“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乔乐曦环视着房间:“收拾好了……”
  说到一半她忽然看到了什么,走过去把那块画图板拿过来问乔裕:“这个能不能带?”
  乔裕拿过来看了看,一脸奇怪:“带它干什么?这么沉。”
  乔乐曦一脸坚定:“我要带。”
  乔裕又看了几眼,小心翼翼地问出来:“圣卓送的?”
  一句话又把乔乐曦问郁闷了,她闷闷地回答:“算了,还是不带了。”
  与此同时,江圣卓正慵懒地躺在自家的沙发上拿着遥控器无意识地乱按。
  江念一本来看着动画片好好的,却被他换成了晚间新闻,便抗议:“换回来!我要看动画片!”
  江圣卓又开始乱按,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江念一忽然凑到他面前:“江小四,乔姑姑呢?我好像很久没看到她了。”
  江圣卓很幽怨地看着江念一不说话,江念一无辜地眨着眼睛问:“四叔,你怎么了?你怎么不高兴啊?”
  江圣卓垂着眼睛不搭理他,江念一便揽着他的胳膊使劲摇着:“四叔,你说话啊!你怎么不说话啊?”
  江圣卓被他摇得头疼:“别晃,四叔心里难受。”
  江念一好奇地问:“为什么?”
  江圣卓叹了口气:“四叔的心很疼。”
  江念一想了想,建议道:“那去看医生吧,医生叔叔会给你开药,吃了药就不疼了。”
  江圣卓喃喃低语:“没有药能治,只能让它疼着。”
  “没有药能治?啊呜,四叔你会不会死……呜呜呜……”江念一忽然哭了,大声喊着,“妈妈,四叔要死了……”
  江母听到江念一的哭声很快过来,看到江念一哭得稀里哗啦的,抬手就给了江圣卓一巴掌:“你这个臭小子!你吓他干什么?”
  江圣卓闭着眼睛装死。
  江念一抱着江圣卓,鼻涕眼泪抹了他一身,哭得一抽一抽的:“四叔,我以后再也不欺负你了,你不要死好不好……呜呜呜……”
  江母拉过江念一给他擦着眼泪:“念一乖啊,别听你四叔胡说,他跟你闹着玩儿呢,四叔不会死。”
  好不容易哄好了江念一,江母问:“乐曦什么时候走啊?”
  江圣卓睁开眼睛看了江母一眼,又闭上。
  江母又给了他一巴掌:“问你话呢!”
  江圣卓这才有气无力地回答:“明天一早。”
  江母嘀咕着:“这么快啊,明天就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唉……”
  江圣卓忽然睁开眼睛站起来,拿了车钥匙就往外走。
  江母在他身后问:“哎,你干什么去?”
  江圣卓摆摆手:“我出去转转。”
  他开着车绕着大院走了一圈,最后停在乔家门前,看着那个窗口。
  江圣卓倚靠着车门,昏暗的灯光落寞地斜照在身上,烟夹在指尖却迟迟不肯放进嘴里。
  直到香烟燃尽,灼了手指。
  手疼,心却远远比这还疼。
  乔乐曦躺在床上,拿着手机编辑短信,编来编去最后都被她删了,最后只打了几个字发了出去——我明天就走了啊。
  江圣卓听到手机的响声,拿出来一看,很快回复了两个字。
  乔乐曦根本就没指望江圣卓会理她,把手机扔在一旁就准备睡觉了,却忽然感觉到手机的振动,有短信进来,打开一看,只有两个字——出来。
  她马上下床从窗口看出去,果然看到江圣卓的车子停在门口,他正倚在车门处往这边看过来,她立刻飞身跑出去。
  等走近了她却忽然心怯了,她站在离他几步的地方,静静地看着他。
  江圣卓也没动,和她对视了很久,才向她伸出手:“过来我抱抱。”
  乔乐曦一下子扑进他的怀里。
  江圣卓把她抱在怀里,深深地叹了口气,小心地抚着她的后背:“伤好了吗?”
  乔乐曦埋在他怀里静静地点头。
  过了一会儿江圣卓又开口:“你也不是第一次出去了,该注意的你都知道,照顾好自己。”
  说完摸摸她的手,有点凉,他出来得急也没带外套,虽然不舍还是说:“外面太冷了,快回去吧!”
  乔乐曦抱着他的腰不松手,猛摇头。
  江圣卓也不想撒手:“那去车里坐会儿吧,我把暖气开起来。”
  江圣卓抱着乔乐曦坐进后座,两个人紧紧地偎依在一起,明明有很多话要说,却一句都不想说,只想静静地拥抱着彼此,享受着这最后的时光。
  她没问他要任何誓言,他也没给她任何承诺。
  后来乔乐曦在他怀里睡着,江圣卓抱着她送回乔家。
  进门便看到乔裕,他看看江圣卓,又看看他抱着的人,苦笑着摇摇头,指指楼上便回了自己房间。
  江圣卓把乔乐曦放到床上,盖好被子,坐在床边看了她一会儿,准备走的时候看到箱子旁边的画图板,他拿在手里看了几眼又放回原地,很快离开。
  机场大厅里,乔乐曦本来正好好地说话道别,马上就要安检的时候,却忽然抱着乔裕哭得一塌糊涂,怎么都不肯松手,一眼都不看旁边站着的江圣卓。
  乔柏远、乔烨一脸不忍心。
  乔裕轻轻拍着乔乐曦:“好了别哭了,乐曦,我们不去了,不去了……”
  乔乐曦听到这里却忽然推开了他,头也不回地往安检口走,一直过了安检都没回头看一眼。
  江圣卓一直很安静地看着,然后很安静地走出机场。
  乔裕知道他心里不好受,拍着他的肩膀:“你别怪她,她心里也不好受,她舍不得你……”
  江圣卓忽然红着眼圈吼出来:“乔裕,我哪里是在怪她?我是在怪我自己!我连我心爱的人都保护不了,我……”
  候机厅里进进出出很多人,不时往这边看过来。
  乔裕什么时候见过江圣卓这样,他有多少年没听到过江圣卓叫他的名字了?
  从江圣卓一丁点儿大的时候就跟在他屁股后面,跟着乔乐曦叫他二哥,叫得又脆又甜,可是对他自己的二哥却从来都是叫名字,气得江圣航每次见到他都抱怨。
  乔裕捏着他的肩膀,真的是无话可说,这个时候他能说什么呢?
  那天之后,江圣卓消失了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他还是去了趟西藏。
  他站在漫天的经幡前,看着它们在寒风上翻飞,虔诚地祈祷。
  经幡飘动一次,就当我为你诵了一次经。
  希望你一切顺利,快乐安康。
  等他回来再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又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只是不再提起乔乐曦。
  在一次酒会上,叶梓楠和施宸对视一眼,拿眼神示意着不远处的身影问江圣卓:“那个,怎么办?”
  江圣卓斜斜地靠在柱子上,轻啜杯中的酒,一脸鄙夷:“她也真是朵奇葩,竟然爬到陈老的床上去了。”
  施宸揶揄他:“那你也不得不承认,人家有本事。”
  江圣卓冷哼:“这也叫有本事?哼,如果陈老的性取向出了问题,我也愿意脱光了爬他床上去!”
  “噗!”叶梓楠和施宸齐齐喷酒。
  江圣卓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陈老也没几年了,我等。我等着看到时候,她怎么和陈家那几头狼斗,看她能不能讨到便宜。”
  自从乔乐曦离开之后,江圣卓的日子过得格外沉静,就像进入了人生的蛰伏期,就这么安安静静地过了几年。
  一天清晨,江母拿钥匙开门,走进卧室猛地拉开窗帘。
  江圣卓躺在床上只用被子遮住了下半身,睡得正香却被强烈的阳光刺醒。
  他抬手遮在眼前,看清窗口的人,嘟嘟囔囔地表示抗议:“妈!您干吗啊?”
  他昨晚应酬到后半夜才回来,严重睡眠不足。
  “你这个臭小子,工作不忙就出去找个女朋友!你以前不是有很多女朋友吗?现在人呢?”
  江圣卓半靠在枕头上,一脸坏笑:“哦,可能以前我纵欲过度,现在,嗯……不太行了。”
  江母一巴掌狠狠地打在他胸前,一副胸有成竹地笑:“不行?那你那儿一柱擎天是怎么回事儿,啊?!”
  江圣卓立刻红了脸,抓起被子从头到脚遮住自己。
  江母一脸姜还是老的辣的笑:“还不好意思了,你身上哪块肉,你娘我没见过?”
  江圣卓把头埋进枕头里:“哎呀,我困死了,再睡会儿。”
  江母坐到床边开始唠叨:“你也老大不小了,你看梓楠比你大不了多少,现在儿子都会叫人了……”
  江圣卓知道江母一开始便没个结束,举起双手投降:“妈,妈,妈,我错了,您别忘了,您有孙子啊,江念一可是您的亲孙子啊!您要是喜欢叶家那个小子呢,我改天跟叶梓楠借来给您玩儿几天,您可千万别唠叨了,我真的是怕了。”
  “你这个臭小子说什么呢?我想抱的是你给我生的孙子……”
  正说着,江圣卓的手机就响了,他举起来给江母看:“看,刚说叶梓楠家的儿子,他就打电话来了。”
  叶梓楠温润的声音响起来:“江少,有时间吗?”
  江圣卓吊儿郎当地回答:“干吗,有事找我?你求我啊求我啊!”
  叶梓楠微微一笑:“我刚才好像看到乔乐曦了。”
  江圣卓愣了一下,很快接口:“在哪儿?”
  叶梓楠还是不温不火的样子:“想知道啊?你求我啊求我啊!”
  江圣卓咬牙切齿地说:“好!我求你!快说,在哪儿?”
  叶梓楠远远地看着拖着行李从通道走出来的人,直到她消失在人潮里才心情大好地对着电话吐出两个字:“机场。”
  江圣卓沉默了。
  “怎么,她没告诉你,她回来了?”叶梓楠继续煽风点火。
  江圣卓依旧没说话。
  “那看来,她可能不是一个人回来的。”边说还幽幽叹了口气,不过怎么听怎么像是幸灾乐祸。
  江圣卓终于忍不住别扭地问:“你没看到她是不是一个人吗?”
  “哦,机场人太多,我没看清。”
  江圣卓啪的一声挂了电话。
  叶梓楠挑着眉把手机从耳边拿开,轻轻笑出来。
  江圣卓飞奔到乔家的时候,乔家三父子竟然都坐在客厅里,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看到江圣卓闯进来齐齐抬头看向他,俱是一脸淡定从容。
  “她回来了?”江圣卓边问边往楼梯口走。
  乔裕先一步走到楼梯口挡住,看着他不慌不忙地点头微笑:“刚回来,时差没倒过来,正睡觉呢。”
  江圣卓听了就要往楼上走:“我去看看她。”
  乔裕微微一笑:“不行。”
  江圣卓此刻没什么耐心,没多说话就要硬闯,乔裕也不退让,很快两个人就你一拳我一脚地打起来,在相对狭窄的楼梯口闹得动静不大也不小。
  乔烨坐在沙发上兴致盎然地看着,淡淡地笑。
  乔柏远一眼也没看,只是把茶杯搁到桌子上,不轻不重地说了句:“老二,帮我倒杯茶。”
  乔烨附和了一声:“嗯,帮我也倒杯。”
  乔裕一个晃神,就被江圣卓敏捷地蹿了上去,很快身影消失在拐角。
  乔裕面无表情地走回去拿过茶杯,接了两杯茶回来,坐回沙发上。
  乔烨在一旁笑着拍拍他的肩膀。
  乔柏远喝了口茶,这才抬头看着他:“那丫头的心思你还看不出来吗?你拦,你拦得住吗?”
  乔裕皱着眉,郁闷地开口:“拦不住。”
  乔烨笑:“拦不住你还拦。”
  乔裕在父亲和哥哥面前,竟然带了几分稚气:“这几年我总觉得,让那小子这么容易就做了我妹夫,挺那什么的……哥,你觉得呢?”
  乔烨低声笑出来,没说话,乔裕又转头问乔柏远:“爸,您当时不是不同意他们俩来着?”
  乔柏远品着茶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我从来都没说过我不同意,我只是说那个时候他们俩不合适而已。再说,这小子这几年踏实长进了不少,可以考虑。”
  乔裕垂着眼睛想了半天,不再说话。
  江圣卓轻轻推门进去,乔乐曦躺在床上抱着薄被睡得正香。
  他慢慢地走过去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
  她瘦了。
  他想伸手摸摸那张日思夜想的脸,可是手伸到一半又收了回来。
  这几年,他从没和她联系过,他气她当时就这么抛下他走了;而她呢,心里憋着气,自认为当时离开得灰头土脸,没有做出成绩之前,谁都不联系。
  其实他是接过她一个电话的。
  那个时候她那边应该是深夜吧,她打过来却一个字都没说,只有低低的啜泣声,那声音就像一把钝刀,一刀一刀地凌迟着他的心,他喑哑着声音叫了声:“乐曦……”
  他只叫了她一声,电话那头便立刻开始放声大哭,是那种肆无忌惮的哭泣、那种悲伤绝望的哭泣,该是在人前压抑了许久,也只有对着他才能这么肆无忌惮吧。
  他静静地听着,垂着眉眼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的脑子里一遍一遍地重复着她的话。
  吸过几次。
  在国外那几年,有时候夜里想你想得不行就抽烟。
  把你的名字写在烟上,吸进肺里,让你留在离我心脏最近的地方……
  她的脸不停地闪过,歪头俏皮笑的、皱着眉一脸嫌弃的、弯着眉眼放声大笑的、气急败坏地叫他江蝴蝶的……一张张在他眼前交叠重复。
  怕是香烟都不再抵得住相思了。
  他张张嘴,缓缓开口:“乐曦,回来吧。”
  哭声戛然而止,那边啪的一声挂了电话。
  当时他在竞标一个项目,站在台上,因为要放幻灯片,屋里的视线有些昏暗,底下坐着一水的国内外专家和政府官员,他竟然鬼使神差地接了个电话,然后就握着电话开始出神。
  他努力了很久都说不出一个字,最后只能道歉,请求休息一会儿,下面一片哗然。
  他道完歉便冲了出去,站在走廊上一遍一遍地打过去却再也没有人接起,最后只能颓然放下举着手机的手臂,站在那里不知所措,脑子里一片空白。
  乔裕跟着走出来问他怎么了。
  江圣卓一脸悲怆地抬头看乔裕:“二哥,我害怕,我怕我再深的感情都抵不过她身边一个温暖的肩膀。”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乔裕却一下子明白了怎么回事,双手搁在他的肩膀上,有力地按压着:“小子,打起精神来,你要对她有信心。”
  好在后来他收拾好了神色表现不错,成功地得到了那个项目。
  可是庆功宴上却不见他的身影。
  江圣卓正出神,她忽然翻了个身,迷迷糊糊无意识地说了句:“江圣卓,冷气太大了,关了吧。”
  他有些动容,睁大眼睛看着头顶冒着冷气的空调,又看了她很久,才确定她没醒,于是他苦笑着摇摇头,拿起遥控器把空调关上了,然后便起身下楼。
  刚下楼就遇上乔烨:“要走了?不等她醒来吗?”
  江圣卓摇摇头:“不等了,我先走了,不耽误你们一家团聚。”
  乔烨听着这句酸溜溜的话,忽然笑了。
  江圣卓从乔家出来走了很远才回过神,车还放在乔家门口没开出来,他看了看离江家只有几步了,便索性不管了,直接回了家。
  江母可能还没回来,江爷爷、江奶奶大概在睡午觉,他上了楼发现书房有低低的说话声便推门进去。
  江念一正站在椅子上一笔一画地练着毛笔字,边写还边皱着眉嘟囔着什么,听到响动抬起头看到他便叫着:“江小四,你来看这个很复杂的字念什么?”
  江圣卓凑过去,江念一正在临摹王羲之的《兰亭集序》:“羲。”
  江念一歪着脑袋想了半天:“是乔乐曦的曦吗?”
  江圣卓做了个深呼吸,摇摇头:“不是。”
  江念一一脸好奇宝宝的样子:“那乔姑姑的名字是哪个字?”
  江圣卓走到他身后,握着他的手,在纸上空白处工工整整地写了个“曦”字,力透纸背,极尽风骨,然后便松开江念一认真地端详着。
  江念一睁着圆圆的眼睛,张着嘴惊叹:“哇!四叔,你的字好漂亮啊!我还以为你什么都不会呢!”
  江圣卓睨他一眼:“你四叔在你眼里就这么没用吗?”
  江念一双手捂住嘴巴,一脸讨好地笑起来:“没有没有。”
  江老爷子推门进来,看到江圣卓在,也凑过来看了一眼,看完之后微微皱眉:“练了这么多年,字的骨架倒是写得不错,不过啊,满纸的浮躁流气一点没改!”
  江圣卓安安静静地听着,脸上似乎还带着几分笑。
  江念一很奇怪地看着他,然后扔下手里的毛笔,跑过去揪住江老爷子的衣服:“太爷爷,四叔傻了,你骂他他还笑。”
  江老爷子瞄了江圣卓一眼,没搭理他,笑着对江念一说:“不要管他,你刚才写的这张被他写了个字,毁了,重写吧!”边说边亲切地看着江念一,“写不完不许出去玩儿。”
  江念一尖叫一声跑回去,看了看那张就快要结束的毛笔字,死死地盯着那个“曦”字,最后狠狠地瞪着江圣卓:“江小四,我恨你!”说完便气鼓鼓地拿出一张纸重新开始写。
  江圣卓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理江念一,他挑了支毛笔,在刚才那张纸上又添了两个字。
  添了之后又觉得不满意,便又重新开始写。
  他很久没写过了,手有些生,连续写了几遍才满意地笑出来。
  江念一皱着小脸惊悚地看着他,悄声对江老爷子说:“太爷爷,四叔今天好可怕啊!”
  江老爷子慈祥地摸摸他的头,下了圣旨:“先不写了,出去玩儿吧,晚上补上。”
  江念一欢呼了一声,跳下椅子一溜烟地跑了。
  江老爷子开始发问:“那丫头回来了?”
  江圣卓淡淡地点头:“嗯,回来了。”
  江老爷子想了想:“前段时间听说市里为了个工程特意从国外请了几个工程师,据说还有个女的,会不会是那丫头?”
  江圣卓忽然口气转凉,冷哼了一声:“看样子是了,市里出面花高薪聘请的,多风光啊,不然某些人怎么舍得回来。”
  “那你有什么打算?”
  江圣卓阴阳怪气地自嘲:“我能有什么打算,人家出了国就不和我联系,回来了也不吱声,一头扎回自己家,估计压根儿就把我这个人忘了,我还打算什么?”
  江老爷子给了他一巴掌:“你这小子!我可还等着抱重孙子呢!”
  江圣卓懒洋洋地靠着书桌,指着门口的方向:“刚才那个欢呼雀跃着蹦跶出去的小子不就是您重孙子吗?”
  江老爷子瞪他一眼:“你不是盼了几年吗,现在好不容易回来了,你在别扭什么?”
  江圣卓忽然想起了什么,挑着眉一脸坏笑地问:“上次您给我介绍的那姑娘叫什么来着?找时间叫来给我瞧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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