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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泱慕听雪小说小说_晏泱慕听雪小说小说全文阅读

慕听雪 著

都市连载中

《晏泱慕听雪》逻辑发展顺畅,作者是晏泱慕听雪,主角性格讨喜。精彩节选:|“呜呜呜——她把咱们的新房都弄得都是血,好恐怖。”离环儿依偎在覃岭王谢邑怀里,哭得梨花带雨,“妾身日后还怎么和夫君在这张床上安寝?会做噩梦的!”一边说着,一边用怨恨又畏惧的眼神,看向慕听雪的“尸体”。

状态:连载中   作者:慕听雪   4.31万字更新:2024-03-24 14:00: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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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泱慕听雪》逻辑发展顺畅,作者是晏泱慕听雪,主角性格讨喜。精彩节选:|“呜呜呜——她把咱们的新房都弄得都是血,好恐怖。”离环儿依偎在覃岭王谢邑怀里,哭得梨花带雨,“妾身日后还怎么和夫君在这张床上安寝?会做噩梦的!”一边说着,一边用怨恨又畏惧的眼神,看向慕听雪的“尸体”。

晏泱慕听雪小说节选在线试读

  慕府门口。
  瑶光街上排队领粮食的灾民还没有散开,有的甚至直接在慕氏织造行贺慕家府邸的高墙下蹲坐着,蜷缩成一团,双目无神,嘴唇在颤着,头和花白的头发胡须都跟着一起瑟瑟发抖。
  他们不敢闭上眼睛。
  尽管很困了,宁可狠狠掐自己一下,也不愿睡去。因为他们心里清楚的很,这一睡,第二天可能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慕听雪身为一个21世纪的女性,从未直面过如此残酷的景象。
  称之为人间炼狱也不为过。
  “管家,把空着的东苑收拾出来,让府邸墙外的灾民进去,有个挡风雪的地方。”
  慕听雪终是不忍。
  慕家的府邸不小,属东苑是最宽敞的,原主生母的居所。母亲去世的早,东苑就空置下来了,有丫鬟小厮定期打扫。
  就算让灾民们在东苑的客厅、木质走廊里并排躺着,也比在高墙外等死好。
  慕府的管家震惊了,露出为难之色:“可是大小姐,那是夫人的……”
  “我当然知道是娘的住处。”
  慕听雪打断了他,态度强硬且坚决,“不止东苑,把城里慕氏闲置的七处宅子都打开,放无家可归的灾民进去避风雪!”
  管家垂着头:“七处宅子有两处是……”
  “二叔的?”
  慕听雪见管家支支吾吾,立刻就明白了,“那就先用父亲的五处闲置宅邸。”
  她刚回来没多久,还是谨慎些好,不去招惹二房。
  做事不可越界,她今日若强令管家把二叔那两栋闲置宅邸也打开给灾民用,明儿还不知道二房那边要闹出什么乱子。二婶可是个厉害的,控制欲很强。
  “是,小的这就去。”
  管家松了口气,大老爷已经在放权给大小姐,还把大小姐当继承人培养,所以不管是东苑还是那五处宅邸,动了也没关系。
  “若地方不够,本王下令让大自在佛寺、京兆府、以及麾下闲置的宅子也打开,放灾民进去。”
  耳畔传来富有磁性好听的男低音。
  慕听雪一转头,发现竟是泽宝他爹:“王爷……”
  您怎么还没走?
  她以为,把这位大冰块送到府门口,他自己就会离开了。
  “谢谢!”
  既然人家都递来橄榄枝了,不接是傻子。
  大自在佛寺是皇家寺院,有数不清的空屋,占地面积堪比皇宫。祭拜佛祖的大殿,少说能收纳数万灾民。京兆府的巡抚衙门,也有广阔的空地,至于摄政王麾下的闲置宅邸,城里城外,估摸着也有十多处。
  “慕姑娘有悲天悯人之心。”
  晏泱冰冷的眸子里,浮上了一丝温度。
  “说来不怕您笑话,摄政王殿下,我只是在自救罢了。”
  慕听雪的表情既无奈,又透着一丝悲凉。
  晏泱深深地凝视着她:“谢邑无法为你遮风挡雨,只能给你招风惹雨。”
  他把手里的油布伞递给了她,替她挡住了风雪。
  慕听雪撑着油布伞,目送着摄政王离开的背影,耳畔回荡着他适才的话,心中沸反盈天。
  “他怎么知道我和谢邑……”
  如果没记错,自己从未曾在晏泱面前,提起关于前夫君的半个字!
  “摄政王暗中调查过我了。”
  慕家生死存亡之际,慕听雪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了,摄政王离开时的那番话,言外之意就是他有能力、也愿意为她遮风挡雨。
  “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慕听雪幽幽一叹。
  摄政王想要从她这里得到什么?
  仅仅是因为泽宝么?
  慕听雪揉了揉突突跳的太阳穴,来不及多想,就看到管家、仆人们把灾民们从侧门引入府内东苑。
  天地不仁义,万物生灵都好像草扎的狗一样。
  灾民们白日里刚吃了慕家好心施舍的馒头和粥米,这会儿都有礼貌的很,没有到处乱窜,沧桑疲惫的面孔上,充满了感激以及对温暖大房子的向往。
  “奶奶,这灯笼好漂亮啊。”衣衫褴褛瘦弱的小子,忍不住想伸出手,去摸琉璃灯垂下的璎珞穗子。
  “黑蛋别乱摸,那是恩人家的东西。”老妇人拍开了孙子的手。
  木质长廊的地板上,留下了灾民草鞋底沾染的雪水泥泞。
  前脚走过去,后脚就有奴婢给擦干净了。
  老妇人似乎觉得自己有些脏,赶忙把鞋子给脱了下来,赤着脚在雕梁玉栋的木长廊上走。同行的灾民也意识到了这点,不想给救了他们命,给粮又提供住所的慕家带来麻烦,自发地脱下了脏鞋子。
  他们倒不觉得地板凉,脚早就冻得麻木了,木地板反而温暖。
  “好暖和啊。”
  进入了一间宽敞的厅堂,有桌椅。
  老妇的眼眶一下子就湿润了,她只有三十七岁,看上去却像七十三岁:
  “大小姐,民妇可以在椅子上睡一会儿么?不用太久,一个时辰……啊不,半个时辰就行。民妇已经三个晚上没合过眼了。”
  慕听雪并没有回房带孩子睡觉,而是跟来了东苑,看看灾民们的安置情况。
  听到诉求,她点头应下:“可以。”
  老妇满是血丝的眼球,盈上了热泪:“谢……谢谢慕大小姐,谢谢慕老爷!”
  她坐在一张木椅上,脑袋一歪,几乎是立刻地就睡着了。
  黑蛋就依偎在老妇腿边,好奇地大眼睛在慕听雪身上扫来扫去。
  慕听雪蹲下来,问道:“你怎么不睡?”
  黑蛋摇头:“俺守着奶奶。”
  慕听雪不解。
  黑蛋哆嗦了下苍白的嘴唇:“昨天晚上,父亲睡着了,再没醒来。”
  慕听雪顿时感觉喉咙好像被堵住了,她很后悔问了孩子这个问题。
  可能是出于愧疚,她从藏在袖子里的小玉瓶里,取出一枚巧克力,递给了孩子:“吃糖。”
  黑蛋珍而重之地结果,剥了糖纸,塞到嘴里。
  舌尖绽开的滋味儿,是他从来不曾体验过的,仿佛置身于柔软的云层中,又似被粘稠的浓香包裹!
  一块热量极高的巧克力下肚,饥饿感也减轻了不少。
  黑蛋吃完了,糖纸舍不得扔,缕平整,小心地藏在胸前。
  *。*。*
  覃岭王府。
  红的灯笼,红的烛,红的纱曼,婚后第三日。
  谢邑和侧妃离环儿,在紫檀木的大圆桌边上用餐,一共三十六道菜,二十六道是荤菜,可谓是色香味俱全。
  酒壶里的,也是八十年的碧琼液,云煌三大名酒之一。
  离环儿动了两下筷子,就兴致缺缺道:“这盅河豚熬的汤,不好喝。”
  “河豚是下午专门从河道总督衙门取来的,汤不好喝那肯定不是食材问题,府里的厨子不好。”谢邑知道她是左仆射千金,自小娇生惯养出来的,便耐心哄着:“明儿本王把御汤楼的厨子叫来,给环儿熬汤。”
  御汤楼掌勺的,是宫里退休的御厨。
  在皇城开了个馆子,专门做汤,口味一绝。那栋楼格调很高,不接待平民和富tຊ商。
  离环儿本来满心幽怨,因为慕听雪自杀在婚床上,坏了兴致,心里有了阴影,谢邑至今没有与她圆房,但此刻听到这些话,立刻重新焕发出笑容,娇嗔道:“夫君待我真好。”

  离环儿本世家嫡系女儿,理应做正妻的。
  家族看重了谢邑皇族王爷的身份,决定赌一把,送她过来做侧妃,若是生了个皇室血统的儿子,日后还能被世家推上那个高高在上的位子。云都超过百分之八十的勋贵世家都厌恶把持朝政弄权的摄政王和太后。
  所以这房,一定得圆。
  就在这个时候。
  一名披甲执刀、高大英俊的军官走到了谢邑身后,面色凝重地耳语了几句。
  谢邑露出惊讶之色:“她放粮赈灾,还把豪宅给无家可归的灾民住?”
  “是的。”
  军官神色激动,“属下亲眼所见,王妃在城内发粮赈灾。慕家是自掏腰包,买了二十船粮、约七十万石粮。如此,倒是帮王爷您解了燃眉之急。”
  他是跟了谢邑十多年的心腹,生得高大英俊,常年在军中所以皮肤健康黝黑,眼睛锐利如鹰。
  离环儿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阴阳怪气道:“王爷,恕臣妾直言,王妃姐姐这么做实在是有失分寸。好人都让她做了,金都贴到了慕家头上,倒是让王爷您担了恶名。她赈灾您娶妾,百姓们会怎么看您?”
  谢邑笑容逐渐消失,不觉皱起了眉头。
  离环儿继续拱火:“王妃这是在给您挖坟呐。她若真有心帮您排忧解难,就不该越过您!她应该主动上交赈灾银和粮食,让王爷您出面去赈灾,而不是自己在那儿出尽风头。”
  “侧妃娘娘这是什么话,王妃她做的是利国利民的好事,七十多万灾民等着吃粮,云煌国每天都有两三千人饿死,都这种时候了,还想着……还想着勾心斗角!”
  景阳不止是覃岭王心腹,更是金吾卫中郎将,武艺超群。
  他老家就在隔壁江阳县景家村,村子里糟了大灾,村民们与本家多少都沾亲带故,千余口人都是靠着王妃的赈灾粮,才活下来的。
  “你——”
  离环儿气得肺都要炸了,一拍桌子,“放肆!”
  景阳也是豁出去了,铁了心道:“这赈灾的差事,可是朝廷指名让咱们王爷去做的。若是办的不好,灾民吃不到粮,大批量饿死,到时候激起了民变,反民揭竿而起,边境还在打仗,这内忧外患的,圣上怪罪下来,王爷可担不起,侧妃娘娘,您担得起么?!”
  还挖坟。
  依他看,是这个离环儿给王爷挖坟还差不多。
  谢邑听闻此言,如醍醐灌顶,惊出一身的冷汗,若真如景阳所说,发展成最糟糕的结果,他这项上人头怕是不保!
  另一旁,离环儿也彻底被震住,脸色苍白的可怕,嘴唇直哆嗦,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属下冲撞了侧妃娘娘,还请王爷责罚。但属下每一句话,皆出自肺腑,为了王爷您考虑!”
  景阳跪下,躬身叩首。
  他取下了头上的银白头盔,一副慷慨赴死的模样,连磕了三个响头。
  谢邑此刻已经恢复了理智,之前被离环儿挑唆而燃起的对慕听雪的怒火,已经如轻烟一般消失不见:“景阳起来吧,本王恕你无罪。”
  “夫君——”
  离环儿觉得委屈,扁着嘴,撒起娇来。
  以前,不管发生什么,只要她一跟谢邑撒娇,对方总能依着她、惯着她;可这一次,同样的招数却没用了。
  谢邑冷冷道:“扶侧妃下去歇息。景阳去慕府,把王妃接回来。”
  两名婢子就把离环儿给拉出去了。
  离环儿那个不甘心啊!
  竟然要把那回娘家的贱人给接回来?这怎么能行!
  那封和离书,究竟还签不签了?
  *。*。*
  慕听雪陪着小泽宝睡了一夜。
  这孩子睡觉特别乖,不吵不闹,就那么一小团,也不会胡乱滚,手脚也老实不踢被子。
  一夜无梦。
  隔日卯时末,慕听雪悠然转醒。(卯时:早5点到7点)
  身边的萌宝还在呼呼睡着,她轻捏了下孩子软软的脸颊,超级Q弹。
  泽宝睡得极沉,捏了一下并没醒。
  “五年前,原主被陷害怀孕生下死胎,如果那对孩子还活着,估计也跟泽宝差不多大了吧。”
  她坐起身,披上了棉服。
  外面雪已经停了,她决定去庭院里走走。
  “说起五年前,我也出了车祸,差点成植物人。在ICU病房躺了整整七天,才脱离危险。”慕听雪喃喃着。
  昏迷休克的那七日,浑浑噩噩的,好像做了一个极漫长极绮丽的梦。
  梦中自己一个看不见脸的高大男子,关在一个漆黑的山洞里……
  男人好像中了毒,跟她做了各种动作……
  苏醒过来之后,她已然无法忘记那个过于真实的梦,甚至还偷偷去看过心理医生。心理医生建议她去谈个恋爱,交个男朋友,释放一下自己。
  慕听雪至今想起那位四十多岁和善女心理医生的建议,她都能尴尬地用脚指头抠出一座城堡。
  走走着,不知不觉就出了北苑,来到了南苑附近。
  南苑是二叔的住处。
  通往角门的长廊上,传来阵阵呜咽,像是小孩儿压抑的哭声。
  伴随着的,还有篾片抽在皮肉上的清脆响声。
  篾片是竹子茎劈出的薄片,是深宅大院的主子们,经常用来体罚下人的工具。
  “还敢躲?混账!”
  “不……”被惩罚的孩子穿着打补丁的单薄粗布衫,一张漂亮的小脸满是眼泪,但他紧闭着嘴唇,就是不肯低头服从。
  “你这腌臜玩意儿,竟然还敢跟老子倔?打!”
  琉璃灯下,一着纻罗丝绸的十七八岁的青年,满脸狰狞之色,用极凶恶的语气道,“用什么篾片?给我用最粗最重的铁棍杖责,往腰上打!打烂他的内脏!”
  慕听雪听得直皱眉,认出这狠毒少年正是二叔的长子慕公孝。
  大房和二房一直不和睦。
  “住手!”
  照这么个打法,长铁棍杖责,这孩子的肾脏是保不住了,当场打死是必然。
  刚一走近。
  慕听雪就惊讶地发现,那个被篾片抽打得都是血痕的可怜小男孩儿,竟然长得有些像自己,尤其是鼻子和嘴巴,几乎是粘贴复制出来的。

  用刑的下人们是二房的,压根没把慕大小姐放眼里,只要他们主子慕公孝不发话,就不收铁杖。
  慕听雪抬手,拧握成拳。
  “嘭”
  一拳袭出,隐有破空之音,重击在左边那名用刑下人的右手腕关节上,关节是人体的薄弱部位,当即折断,长而沉重的铁棍落在那孩子腰背上之前,又被慕听雪一脚凌空弹踢了出去。
  拳如龙象,打碎了一人的鼻子。
  紧接着胳膊曲起,向后一个肘击,正好把一个企图偷袭敲闷棍的家伙给撞出去五步。
  不到一分钟,四名恶奴就歪歪斜斜躺了一地,挂彩哀嚎着。
  慕公孝的脸上浮现畏惧之色:“你……你怎么忽然这么能打了?”
  过去的慕听雪就是个不会武的柔若女流,性格还懦弱的很,谁都能欺负她、踩一脚那种。
  可眼前这位,过于彪悍跟个女将军似的!
  这巨大的差异感,令慕公孝少爷久久说不出话来,脑子像过了电,噼里啪啦的。
  他并不知晓,慕听雪不止是个外科医生,她从小运动神经就很发达,学过武术,还是国家武英级散打冠军。曾经有星探找她去拍戏做打女,但合同太过于霸王条款,她拒绝了。
  慕听雪不搭理慕公孝,俯身把伤痕累累瑟瑟发抖的五岁孩子,给抱了起来。用白狐毛绒披风裹住,替他挡住寒风。
  “叫什么名字?”
  她柔声问。
  小包子不答,乌溜溜的眼珠发亮,眼角一颗美人痣,直勾勾地瞅着她。
  好暖和的衣服啊。
  “他啊,叫小杂种。”
  慕公孝企图找回一点儿场子,开始疯狂贬低对方,“马夫生养的卑贱玩意儿罢了,本少爷亲自調教他,是他的福分。”
  什么玩意儿?
  調教?
  二房的这个慕公孝,该不会是个炼铜术士吧……
  思及此,慕听雪恶心得想吐。早就听说过一些有钱人玩得很开,摒弃道德人性,毫无下限。
  而怀中的小男娃,听到了慕公孝的话,也抑制不住地哆嗦了下。
  仿佛寻求庇护一般,脑袋往慕听雪怀里钻了钻。
  她身上,很温暖,令人安心。
  慕听雪沉声道:“这孩子我留下了。”
  慕公孝显然不乐意,但地上还躺着四个不停哀嚎的家丁,令他不得不畏惧于对方的实力,不敢直接上去抢人。
  “王妃未免也太霸道了吧,连一个小仆人都要跟本少抢。”
  “怎么,你也想试试?”
  慕听雪一只手抱孩子,另一只手扬起,握紧了拳头,关节捏得咔咔作响。
  慕公孝下意识地后退两步,白了脸。
  “还有没有天理王法了,竟然对自家人动手!慕听雪你就是tຊ个母老虎,难怪覃岭王不要你!!”
  这位少爷仔,高着嗓子骂骂咧咧,却跑得比兔子还快。
  他皮肉娇贵,可不想挨一顿瓷实的打。
  慕听雪没有去追,眼下最要紧的是给这孩子治疗伤势。
  回到闺房。
  “趴着别动。”
  慕听雪把孩子放到了床榻上,发现他脊背上一部分破旧衣料,已经和伤口血迹黏连在一起了,便用小剪子,一点点地剪开。
  这孩子挨了二十多下篾片,皮肉都被打出血了,篾片和衣服都不干净,贴到伤口上,已经造成初步感染,体温很烫。
  用自制的盐水,给他清创。
  细细的竹签,倒刺在了肉中,一根根拔出来。
  新伤覆盖着旧伤,一看就知道不是第一次挨打了,由于旧伤处理不恰当,有的地方形成了闭合红肿底下有脓。用火烧过的薄刃切开脓肿,进行排脓消毒,这又是一项大工程。
  “呜。”
  孩子趴在踏上,发出小动物一般的呜咽。
  “弄疼你了?”
  慕听雪上药的动作一顿。
  孩子摇了摇头,小手却不自觉地抓紧了枕头,手背上青筋凸出。
  慕听雪知道他了太多苦,被欺凌惯了,性格内敛,就算疼也不会说,心中禁不住升起一股怜惜之情,清创的手法更轻柔了几分:“好孩子,很快就结束了。”
  小玉瓶空间里有一瓶伤泰宁软膏,专治外伤化脓就不愈合,也适合手术后伤口使用。
  慕听雪取出来,挖出湿润的一大块,仔细给孩子涂抹了。
  人体是湿润的水环境,所以这种偏湿润的修复软膏,是最好的,还能隔绝伤口上的各种细菌,达到快速愈合的效果。
  湿润的软膏,凉丝丝的,有镇痛效果。
  孩子抓紧枕头的小手,逐渐放松下来,一双漂亮眸子舒服地眯起。
  右边墙壁的大红木橱柜里,有好十几罐茶叶,其中一盒就是蒲公英叶子晒出来的茶。
  蒲公英在《神农本草经》中有记载,可以清热毒、化食毒。用21世纪的话来说,就是消炎,对于治疗肿痛、发炎有不错的效果,还有一定的抗癌功效,是个好东西。
  她吩咐丫鬟泡了蒲公英茶,为孩子喝。
  治疗结束,已经是一个时辰后。
  “我叫晏泽,你可以叫我泽宝。”
  床榻上另一个团子,已经醒了。
  泽宝发现了趴着受伤的小孩儿,跟自己差不多大,也不知道怎么的,内心深处不自觉地就升起一股亲近之感,想要和他交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啊?”
  小孩儿默在那里,不接言。
  总不能跟晏泽说,自己叫“小杂种”吧……
  看着泽宝穿衣服,那华贵上等的料子,他不由得生出一股自卑之感,他这样儿脏兮兮又粗鄙的下人,怎么能跟俊俏的少爷躺在同一张床上呢。
  “他叫慕无涯。”
  慕听雪临时起意,给起了个名字,“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
  这么漂亮的孩子,如果总是顶着那么个不堪的名字,定会造成不可磨灭的心理阴影,余生无论走到哪里,都会抬不起头来。
  韩愈的这句劝学诗倒也衬他,穷苦孩子,多读书多学习才有出路,文盲只能做一辈子体力活不得翻身。
  趴着的慕无涯猛然看过来,一双明亮的瞳孔,压抑着喜悦,极为激动地瞅着她!
  “好一个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
  泽宝凑过来,眨巴着锃亮的冰眸,“名字意境深远,真羡慕你,不想我爹整日就知道打打杀杀。漂亮小姨这句诗先生从没教过,是您自己作的么,简直是千古绝句!”
  慕无涯愣了,耳根红透,越发无所适从。
  涯宝?
  他这样出身的人,也能被当做宝贝么。
  慕听雪也愣了,摄政王世子的教书先生,那肯定是当代大儒,这么经典的诗句竟然没教过?不应该啊,除非这个架空的时代根本没有唐宋八大家韩愈。
  偷诗、卖诗这种事,穿越者不屑为之。
  “不是我做的诗,是一位学富五车姓韩的老前辈,我偶然听之。”
  “真的吗?我不信。”
  晏泽一脸狐疑,觉得慕听雪是在谦虚。

  作为摄政王世子,他自小聪颖过人,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诗词歌赋看过少说八千本,若真有这么个“韩老前辈”,不该至今寂寂无名。
  云煌国的官场的基本盘就是世家,百分之九十九的官员都是世家子弟,平民、仆人没有出头晋升渠道,极少数有文才的平民,会大着胆子当街拦住世家勋贵的车架“献诗”“献书”,如果得到青睐,就能顺利被世家收为徒弟,得到举荐,进入云煌官场。
  当然献诗成功的只是凤毛麟角,大部分都会被当街打死打残。
  慕听雪笑道:“该用早膳了。”
  转移话题。
  婢女送来了适合慕无涯的新衣服,凇江棉布的软料,尺寸稍大,穿在身上正合适,不会因为过于贴身紧绷而擦到背部伤口。
  慕听雪一手牵着一个团子,去了用膳的厅堂。
  早膳算不上丰盛,就是普通的小米南瓜粥,四个竹屉笼冒着蒸蒸白气,一笼豆沙包,一笼肉包,一笼荷叶米靶,一笼蒸饺,再配上两盘咸香的酱菜,龙泉窑双鱼耳瓷盅里盛着紫苏汤。
  只要慕听雪在,泽宝就不挑食,呼噜呼噜地喝养胃的紫苏汤。
  慕无涯有些不敢动筷,却控制不住地偷偷咽口水。
  他从没坐过主人的餐桌,一直以来吃的都是又冷又硬的黑馒头,这样又大又白的包子他以往只能远远看着。
  慕听雪见状,给两个宝,每人夹了个大包子。
  “吃吧,就把这儿当自己家。”
  末了,又对十分拘谨的慕无涯道,“我既然从二房那边把你要过来了,日后你就跟着我好了,做我的孩子。”
  论如何跳过男人,直接拥有一个美貌的萌宝?
  慕听雪觉得自己真是太幸运了!
  慕无涯捧着大肉包,狠狠咬了一大口,眼眶微红,闪出了泪星:“好烫……”
  他抽了下鼻子。
  烫得眼泪都出来了。
  “大小姐,覃岭王府来人了。”
  饭吃得差不多了,一娇小玲珑的青衣丫头走了过来,恭敬地汇报着。
  慕听雪放下筷子:“谁?”
  “是景大人,他带着王妃御用的马车,前面儿是八骑护驾的士兵,后面也有八名随从,排场十分煊赫,说是要迎您回去的。”
  原主有三个丫鬟,一个叫鸳鸯,聪明伶俐;一个叫青鸟,擅长养花;还有一个叫雀雀。
  都是从小服侍原主的,数十年的主仆情谊。
  原主嫁给覃岭王府为妃,三个贴身丫鬟一起陪嫁过去,但覃岭老王妃,也就是原主的婆婆疯狂找茬,说商人家里的婢女低贱不懂王府规矩,先是以琐事为由,打死了雀雀;又随意寻了个错处,把鸳鸯和青鸟卖到了花街甜巷,至此原主在婆家彻底落入孤立无援的境地。
  也亏得原主有钱。
  花了大价钱,偷偷把鸳鸯和青鸟赎了出来,送回了娘家,好让她俩有口饭吃。
  眼前这个来汇报的青衣丫头,正是青鸟。
  她身上自带一股花草的清香,面容清秀,若空谷幽兰。青鸟平日里很沉默,不是在养花就是在锄草,唯独在跟主子说话的时候,死气沉沉的眼睛才会发光。
  “景阳?”
  慕听雪略一思索,就从原主记忆中,找到了对应者——年少有成的金吾卫中郎将,长相颇为英俊,皮肤黝黑,一身腱子肉,武艺高强,是个十分可靠实心办事的下属。
  谢邑很是器重景阳,不仅仅因为景阳替他挡过刀,更因为此子有领兵之将才。
  “是。”
  青鸟颔首,“景大人对咱们这些奴婢说话也和和气气,一点儿也不像其他军爷那般威煞吓人。”
  “他在宴客厅?”
  “不,景大人没进来,他在门口等着大小姐您。看到慕府门口的赈灾点忙不过来,他还主动过去帮灾民发粮,维持秩序。”
  慕听雪想的要更深些。
  这个人是谢邑派来的心腹,他的言行举止,代表了谢邑。做这些,很可能是为了给谢邑树立正面形象,也就是所谓的立人设。
  “之前云都不知道多少人说大小姐的闲话,什么失宠什么下堂的,这回可不堵住他们的烂嘴!王爷主动求和了,接您回去继续当王妃,那个侧妃离环儿也不过如此。”
  青鸟一脸愤愤,对尚书左仆射家的那位四小姐,很是不屑。
  看到自家主子得宠,得王爷重视,只觉心中狠狠出了一口恶气,颇为畅快!
  “主子,奴婢这就给您梳个漂亮的发髻,美美的回去打离环儿的脸……”
  话音还没落下。
  就被慕听雪抬手制止:“不必了。”
  青鸟愣住:“哎?”
  宛如被兜头泼了一盆凉水,热情熄灭。
  不会吧,这么好的机会,主子竟然要放弃?
  “景阳那边,你去回绝了,就说我身体抱恙,慕家风水养人,不便远行。”
  青鸟沉默了须臾,便点头离开。
  到了慕府门tຊ口,把主子的话,原原本本地跟景大人复述了一遍。
  景阳难掩失落,恭敬地一抱拳:“王妃娘娘既然受了伤身体不好,那便先好生休养着。末将来日再登门,迎娘娘回王府。”
  他一个四品中郎将,肯定不能跟王妃用强。
  强闯入慕府里逮人,那是土匪才会做的事。
  更何况,景阳本就十分佩服慕听雪的人品,对于她散财赈灾的义举,很是敬仰。
  *。*。*
  覃岭王府。
  “什么?她推脱不肯回?死赖在娘家?”
  谢邑气得黑了脸,不可置信道,“本王台阶都递过去了,她竟然这般不识趣,还跟本王拿乔!”
  这波叫什么。
  叫脸面丢尽!
  他一个王爷,还是皇族正统,都派心腹去接人了,面子给足,排场到位,对方却反手给了一个冷巴掌。
  “殿下,话不能这么说。”
  景阳试图给慕听雪开脱,说了不少好话,“王妃娘娘不是装病,您忘了么,她几天前还割腕自尽,流了满床的血,被褥都浸染透了,那可是致命伤!普通人遭逢此难少说得卧床一年,可娘娘为了赈灾,却带病在冰天雪地里,为灾民们分发粮食,病情恐怕已经加重。”
  谢邑还在气头上,冷哼一声:“那还不是她自己作的?本王天潢贵胄,何等尊贵,娶个侧妃怎么了,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的,就她事多寻死,谢氏皇族的血脉还需本王传承呢。”

  景阳尴尬。
  不知怎么反驳。
  云煌国谢氏皇族,只剩下小皇帝和王爷,覃岭王老王妃也整日耳提面命的,让王爷多娶几个,开枝散叶,为谢家绵延子嗣。
  小皇帝才十五。
  摄政王晏泱,那就是虎豹豺狼,小皇帝能不能活到二十岁都不好说……毕竟,先帝爷就是摄政王给弄死的。
  “还有,什么叫不便远行?”
  谢邑是越想越气,“慕家到覃岭王府,也就隔了几条街,坐轿子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怎么就远了?”
  景阳嘴唇微动,想说王爷您别较真。
  可谁知道,谢邑像是炸了的河豚一样,根本停不下来:“他们慕家财运好,风水养人,难道我们覃岭王府风水就差了?建府的时候,也是请钦天监来看过的,选的是百川纳气、四面来龙之宝地。”
  景阳:“……是是是,王爷您说的是。”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既然您口中覃岭王府那么好,王妃为何不愿意回?
  谢邑双手背负在后,皱着眉头,于殿内走来走去。
  走了足足一刻钟。
  明眼人都瞧得出他的烦躁。
  侧妃离环儿听闻此事,内心酸涩难忍:“夫君竟为那商女如此劳费心神。”
  她觉得谢邑变了。
  变得越来越在乎慕听雪。
  但离环儿不是个蠢的,她是世家女,打小见惯了深宅大院的钩心斗角,知道想抓住丈夫的心,不能由着性子甩脸子,得知进退、讲谋略。
  于是她主动来到殿内献计。
  “夫君,王妃姐姐不肯回,归根究底是环儿的不是。”
  离环儿盈盈一跪,声音细细,一副温柔贤惠的做派,“王妃姐姐吃醋,心中有怨,不如由环儿亲自去请她回来。”
  谢邑一听,紧皱着的眉头逐渐舒展开来。
  上前把侧妃给扶了起来,大手握住了她的小手,语带怜惜:“这怎么使得。”
  论出身门第,慕听雪给离环儿提鞋都不配!
  他这个侧妃,生父是靖羽公,担任尚书左仆射之职,也就是左丞相;母亲是先帝的妹妹竭湖公主;姐姐是临壑侯夫人,哥哥是金吾卫大将军,二姐则许给了大司徒南宫家,一门勋贵极为煊赫。离家老祖宗是开国功臣,得以封从一品公爵,世代传承下来。两三百年间,族人也纷纷和其他世家联姻,可谓是根深树大。
  有句古话说得好,流水的皇帝,铁打的世家。
  “自然使得。只要王妃姐姐出了气,肯和夫君您重归于好,妾身怎么样都无所谓的。”
  *。*。*
  “大小姐,覃岭王府又来人了。”
  青鸟低垂着头来报。
  慕听雪没想到,刚打发走了谢邑的心腹,第二波攻势那么快就来了。
  她注意到这丫头脑袋垂得很低,平日里束在脑后的辫子,这会儿散开了,披在肩前,遮住了右半边侧脸。
  “抬起头来。”
  青鸟不肯。
  慕听雪凤眸微眯,声音低沉,压迫感一下子就上来了:“怎么,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青鸟踌躇了下,这才慢吞吞地抬起头,眼眶微红,眼神躲闪。
  慕听雪眼光锐利,瞬间就发现了异样,撩开了青鸟右边遮挡的头发,看到了一个红彤彤的巴掌印:“谁打的你?”
  这一巴掌可太狠了,半边秀气的小脸肿得老高,还有一道深深的指甲划出来的新鲜血痕。
  众所周知指甲极脏,指甲缝里藏着无数细菌,不处理一个不小心就会留疤,尤其是在古代医疗条件低下的情况下。
  青鸟一个女仆丫鬟,不可能花费昂贵的价格去买药看医生。
  而且这个世界的医师也少,两条街都难见一个医馆,不像21世纪一条街十米就有两家药店。
  “是……是覃岭王侧妃。”
  青鸟支支吾吾,声音细得像幼猫,不仔细听都听不清。
  云煌国的奴仆,是最低贱的商品,被打是家常便饭,如果主子仇人多,那就更惨了,因为仇人会经常借故殴打仆人出气,死了就死了,再买一个就是了。比如之前的雀雀。
  这就导致云都的贵女、贵公子们,每年要换好多仆人。
  慕听雪瞬间明白了:“覃岭王府这次来的人是离环儿?”
  她把景阳给打发走了,侧妃又来了。
  看似很有诚意,但对方上门第一件事就打伤了她的丫鬟。
  “是,离侧妃已经在宴客厅了,因为奴婢不知她喜好,上了不合她口味的茶点,所以被惩罚了。”青鸟的瞳孔像一潭死水,声音也麻木的很。
  很显然,是这种挨打的事经历多了。
  “这药膏每日早晚涂抹两次,半月内就能痊愈。”慕听雪心头升起一股无名火。
  这个时代不把仆人死亡率奇高,平均年龄不超过二十五,过于离谱。
  更离谱的是,景阳都知道在慕府门外等着她,这个离环儿明明是来求和的,却没通报就大摇大摆闯进府里,一副高贵主子做派,还动手伤人。
  青鸟心中十分感激主子赠药:“青儿不过一条贱命,犯不上因为一个耳光,就跟离家人交恶。她是皇家贵女,竭湖大长公主的女儿,得罪不起。”
  慕听雪:“那又如何,我去会会她。”
  穿过来几天了,她对云煌国上层贵族圈大抵也有个了解。
  云煌国有两位公主,一位是晏太后失踪的独女,帝城长公主,封地在富庶的白帝城,食邑九千户;一位是竭湖大长公主,先帝的妹妹,封地在北面荒无人烟的竭湖,食邑三千户。
  算起来,这个离环儿,也属于皇室宗亲。
  原主甚至很怕离环儿,记忆中,好几次撞破离环儿和谢邑的私情,身为正室反而被小三抽了耳光不敢反抗。
  *。*。*
  宴客厅。
  慕听雪刚迈入门槛,就看到离环儿像皇帝一样,坐在最高位的椅子上,吃着造价昂贵的珍稀点心,慕府的奴婢跪了一地。
  更无语的是,她那个妹妹慕玉河,竟然像哈巴狗一样,谄媚地伺候着对方。
  又是端茶又是倒水的。
  “刚才是青鸟那贱婢冲撞了您,实在是不好意思,哎,也真是,听雪姐也太不会管束仆人了。离四小姐渴不渴,这上好的武夷乌龙茶,您尝尝。”
  “你倒是有心了。”
  离环儿识货,知道这武夷乌龙茶极名贵,且数量稀少,只有在藏宝拍卖行才能偶尔碰到一回,每次都能拍出天价,偏偏有富豪买账,以喝它为身份财富的彰显。
  喝了茶,一抬眼,瞧见了慕听雪本尊,立刻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来,“呦,王妃姐姐真真儿是最金贵的人了,我就说景阳没用,人都请不到,该罚。”
  慕听雪心里又好气又好笑,脸上却偏偏不动声色,只是淡淡道:“你既知我最金贵,那这主位自然是我来坐,你还不起来?”

  离环儿:“……”
  她只是想阴阳一番,羞辱对方,不想对方脸皮竟这般厚,直接认了“最金贵”,命令她让位。
  慕玉河是真的舔,立刻站出来,指着慕听雪的鼻子骂:“放肆!怎么跟离四小姐说话呢?”
  “我是正妻她是妾,妾凭什么坐?”
  慕听雪回怼,“慕玉河,这是覃岭王府的家务事,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插嘴。”
  慕玉河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下不来台尴尬极了。
  慕听雪:“你不是被父亲禁足闺房了么?谁允许你私自跑出来的?”
  慕玉河脸色更苍白了:“我……。”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来人,把二小姐关回去,上一把结实的青铜锁。谁再私自放她出来,罚款三千tຊ两。”
  慕府的仆人们差点吓尿了,三千两?
  慕听雪对着仆人们温和一笑:“别怕,我是斯文人,不会鞭笞体罚你们。”
  仆人们纷纷哭丧着个脸,心道我的姑奶奶,三千两的罚金可比挨一百篾片的打狠多了。
  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下,慕听雪走到了主位边上,像提小鸡一样,把离侧妃给提了起来,丢到一边,自己坐了下去,然后理所应当地喝起了极名贵的武夷乌龙茶。
  离环儿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她完全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半天没缓过神来,完全不敢相信一个商女敢这样对待皇室出身的自己。
  沉默了足足一盏茶的时间。
  “你……你什么时候回覃岭王府?”
  经过这么一翻折腾,离环儿的气焰也灭得差不多了,开口就低人一等。
  她的确是妾室,这是痛点。
  慕听雪故意露出包扎着白绫的手腕,幽幽一叹:“我身子不好,”
  离环儿的瞳孔蓦然睁大:“!!!”
  不要太过分啊,刚才骂人的劲儿哪去了?
  说到正事你就开始装病弱。
  “我瞧着你身子挺好的,呵呵。”
  “我跟王爷缘分已尽,妹妹你何必亲自来请我,多此一举?”
  慕听雪用怜悯的眼神,扫了她一眼,“是不是谢邑让你做什么,你都愿意啊,能不能活得有自我一些。”
  离环儿几乎窒息了。
  慕听雪耐心劝道:“多爱自己一点,为男人牺牲奉献,就是你倒霉的开始。”
  离环儿心里堵得慌,气都要喘不上来,依然嘴硬:“你胡说!我既嫁给了王爷,那他就是我的夫婿,我头顶的天,为夫君做什么都是应当的。”
  “你好爱他。”
  “肯定比你爱他,我们打小就认识!”离环儿声音陡然提高,像是用力证明什么。
  “尊重,祝福,锁死。”
  离环儿懵了,她越发看不懂慕听雪了。
  醋劲比天高的覃岭王妃,竟会愿意让出丈夫,真心祝福自己这个侧妃?
  “只有离公府才能帮助夫君青云直上。你们慕家只有两个臭钱是不行的,商人还不是要看当官的脸色行事。慕听雪,这世上有权才是硬道理。王爷让你回王府,你遵从便是,违逆他可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离环儿有的是底气,她表面答应谢邑是来给慕听雪道歉,实际上怎么可能低下世家女高贵的头。
  过程怎样无所谓。
  只要成功把慕听雪这贱人给弄回去,就算是向夫君交差了。
  “慕家的富,只是低劣的铜臭,而我们离家的富,则是花开富贵,宛如花中魁首的牡丹,长久不衰。”
  “花开富贵,莫过牡丹,可一至寒冬,也会花叶枯萎零落成泥。”
  慕听雪心若冰清,天塌不动,“离侧妃,你们离公爵府真的能富贵千秋么?恕我直言,这世上没有哪个皇帝,能够容忍世家做大,一手遮天的。”
  离环儿黑了脸:“你敢咒离家?”
  慕听雪勾唇:“历史都是如此。”
  离环儿一声冷哼:“你一个商女懂什么朝局,谈什么历史,鼠目寸光,少在这里危言耸听。”
  她不信离家会倒。
  “就算上头要清算,也是先清算外戚专权的晏家!我父亲是忠于皇室的清官好官!”
  一提到晏氏,离环儿满脸的厌恶之情,语带恨意,“他们晏家才是云煌国的毒瘤!太后垂帘听政,牝鸡司晨,摄政王霍乱超纲,嚣张跋扈。这二人还害死了本该继承皇位的皇子,天诛之!”
  那个死去的皇子,还是她小表弟。
  如果顺利活下来,哪里还轮得到晏泱和晏太后。
  “坏女人,骂我爹。”
  晏泽的声音,自宴客厅门口传来,小包子气鼓鼓的。
  他原本在院子里带着慕无涯玩儿,玩儿累了,就来找慕听雪,刚巧就看到了这一幕。
  离环儿见到他,顿时慌了神:“摄政王世……世子?”
  她姑姑是离太妃,自小就出入御花园,频繁参加各种宫廷宴会,社交广泛,自然是见过摄政王父子的。
  坏了。
  祸从口出!
  “我要告诉太后姑奶奶,你骂她是母鸡!”泽宝很不高兴,一边狠狠地瞪离环儿,一边亲昵地挨到了慕听雪的身边,捉住了她的袖子。
  慕听雪顺势摸了摸泽宝的头。
  心中却感慨不已:好家伙,泽宝满门都是大反派!
  摄政王晏泱就不说了,弑君者,第一权臣,拥立幼主;这个晏太后,简直就是云煌国的武则天,杀皇子杀夫毫不手软,自己批折子。
  反而是离家女和覃岭王,更像是可以“拯救”这个国家的主角。
  原主呢,妥妥炮灰。
  “世子殿下——”
  离环儿彻底慌了神,额头上急出了豆大的汗珠,脖子上仿佛被架了一把刀,凉飕飕的,瞳孔里蔓上恐惧,“我不是那个意思,刚才只是……”
  晏泽挑眉:“只是什么?”
  龙生龙,凤生凤。
  泽宝虽才五岁,但那副肖似其父的容颜,以及无形散发出来的压迫感,依然令人喘不上起来。
  “只是……”
  离环儿纵然心底厌恶死了晏家人,但以她今时今日的地位,还是压不住摄政王世子的权威。
  她简直不敢想,如果世子真的把刚才那番话告发到晏太后那儿,自己会遭受怎样可怕的处罚!
  怎么办?
  情急之下,离环儿猛然转头,指着慕听雪的鼻子就骂,“你身为覃岭王妃,明知道王爷与摄政王关系不睦,互为政敌,还私下与摄政王世子交往甚密,是何居心?!”
  慕听雪微愕。
  这个女人……又把枪口对准自己了。
  她倒也不生气,心里明白的很,离环儿这番话明显是在为今日的输局找补。
  谁知泽宝却上前一步,张开双臂,像个小英雄,挡在了慕听雪的身前:“不许骂漂亮小姨,你以为转移矛盾,本世子就不会告发你了么?”
  慕听雪心口一暖。
  好聪明的萌宝,瞬间就洞悉了离环儿的目的。
  她这是被一个五岁的孩子给保护了么?
  “你们就是蛇鼠一窝!”
  慕听雪见情况不妙,脸色苍白着,一边往门口退,一边骂骂咧咧,“慕听雪我算是看透你了,你不肯回王府,偏要跟晏家人混在一起,你就是个叛徒!王爷饶不了你!”
  退到门槛儿的时候,还绊了一跤。
  摔了个狗吃屎,脚也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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