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茗城胤昭小说(九天叶飘零)完整版小说阅读_茗城胤昭全本列表免费笔趣阁

茗城胤昭 著

都市已完结

九天叶飘零是作者为书最新写的小说里面的男女主角。文中九天叶飘零这个人物写的够好,成功之处在于对这个角色感悟及提升,级别控制很严谨。一起来看看小说简介吧!  “我……”她迟疑俄顷,又突然开口,“我呆在这院子里已经千年,从人变成了鬼,又被他人……追来追去……”  “我知道。”  “可是我恨……”她目露凶光,许久说不出话来。  “你可以恨,因为恨,是人的本能,是人心最初的情感之一。”  “你可曾知晓……我当年是被迫留在这半胧溪月之中!”  千年之前的昱亭王乃是荒淫无度、狂妄自大之流,不仅在朝堂上常有犯上僭越之举

状态:已完结   作者:茗城胤昭   8.17万字更新:2024-04-11 11:02: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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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天叶飘零是作者为书最新写的小说里面的男女主角。文中九天叶飘零这个人物写的够好,成功之处在于对这个角色感悟及提升,级别控制很严谨。一起来看看小说简介吧!  “我……”她迟疑俄顷,又突然开口,“我呆在这院子里已经千年,从人变成了鬼,又被他人……追来追去……”  “我知道。”  “可是我恨……”她目露凶光,许久说不出话来。  “你可以恨,因为恨,是人的本能,是人心最初的情感之一。”  “你可曾知晓……我当年是被迫留在这半胧溪月之中!”  千年之前的昱亭王乃是荒淫无度、狂妄自大之流,不仅在朝堂上常有犯上僭越之举

九天叶飘零小说笔趣阁节选在线试读

《九天叶飘零小说笔趣阁》 第17章 免费试读

第17章

  窗外的雨声淅淅啦啦。
  屋内煮水的火光抖动扭曲,水汽袅袅升腾。
  胤昭坐在榻上,心中烈焰翻滚,唯有不断给自己灌茶才能浇灭些许。他的手指轻轻摩挲着青白釉的茶杯,出神望向窗外。
  那日,是长青天尊的四十二万寿辰。
  天尊的寿宴,每万年操办一次,每次持续半月。而在这半月内,参加寿宴的宾客们,皆可住在誉华宫内,享昆仑山之灵气,品瑶池之美酒,赏玉果之美妙。
  只是他前来寿宴却并不仅仅是祝寿。
  他还要假借九重天与昆仑联姻之名,接近那位虽已度过天劫,神位却一直未有变化的上神,茗城。
  那一日,当他将天帝之意转达给天尊时,遭到了整个誉华宫上下的反对。但好在天尊面上虽未应允,却似是有了默许之意。
  当日夜里,他鬼使神差地便来到了这位于誉华宫东北角、最为静谧清幽之处的绝尘堂,她的住处。
  那庭院中矗立着一棵三丈高的桂花树,从旁还有一处凉亭,名唤赋闲亭。
  此刻夜色已浓,皎月如洗。茗城正坐在亭内,闲庭自若地品茶,望着面前桂花盈落,花香伴着茶香,美景良辰当前,好不惬意。
  “上神好雅兴。”他赫然闯入她的视野。
  那清冷的面容上有一闪而过的不耐烦,显然他的出现扰了她的雅兴。
  “你这厮,为何总喜欢不请自来?”翘了翘眉,轻轻放下茶杯,她的确是很不喜欢这位忽然降临的“未婚夫君”。
  “你不请,本君便只好自来了。”胤昭堪堪走到树下,接住一片花瓣。
  她只觉又气又好笑,偏头看了眼他身后:“夜会他人,不怕你的蝴蝶妹妹吃醋?”
  他并未回答,而是款款踏入亭内,仪态万千地坐到她对面,抬起手指轻点几下桌面:“与本君有婚约之人乃是茗城上神,又何需关心他人感受?”
  她悠悠饮尽杯中茶,白了他一眼没说话。
  在觉察到她并不理睬时,又戏谑道:“客人落座,你却只备一只茶杯?”
  “我独自品茶,难道还要准备两只茶杯?”茗城一脸莫名其妙。
  身居高位数万年,他甚少能见到这般肆意无礼之举,想想这位上神果然如传闻那般桀骜不羁、目中无人。但他却未有不悦,反而有些羡慕,手指一点,金芒之中,一只与她手中相同的青白釉色茶杯骤现手边。
  “你此刻出现,想来并不只是为了讨杯茶这么简单吧?”
  她支着头端看他毫不客气地倒上茶水、微抿一口,仿佛已做好随时将他踹出去的准备。
  缓缓饮尽后,胤昭放下茶杯,头也不回地起身离去:“上神想多了。”
  独留茗城气急败坏与愤懑阴郁。
  回忆如幻,胤昭浅笑。
  彼时,他为何会走到那绝尘堂中,又为何只是与她讨了杯茶,便离开了呢?
  再后来,上生星君带来了关于伏羲琴丢失之密报。而当晚,他更是再次梦到了三万年前的那场圣战,和他弄丢的那个女婴,乱梦扰得他心绪不宁。
  翌日,他孤身来到那昆仑山之巅,瑶池最北边的尽头,也是玉淑树林的边际。
  那里四季凛寒,人迹罕至。
  瑶池之中,飘浮着连成片的雪白寒冰,数十万年如一日。
  胤昭一手撑着头、一手搭着膝,慵懒地斜靠冰块而坐。寒风一吹,水面上涟漪渐起,身下的冰块在水中随意飘动。日光下,发丝拂过霁月无瑕的脸庞,浓密的睫羽如蝶翼般微微抖动,虚掩着轻合的双眸,犹显怡然自得。
  他的身前,是一只酒壶,和他才以寒冰雕刻而成的酒杯。
  誉华宫的美酒是整个五界最负盛名的,以瑶池的寒冰酒杯来盛酒,酒水混着慢慢融化的圣水,更是醉人。
  在过去这数万年,每当心情烦闷、茫然无绪之际,他皆会独自来此,雕一只酒杯,饮少许美酒,暂时抛开帝君的身份,忘记肩负的责任,享受片刻的清净与自在。
  当他还沉醉在这难得的平静中时,耳边忽然传来阵阵嘈乱的打斗声。
  修长的手指微屈,浓眉一扯。他抬头循声望过去,一个蓝色身影正在雪地里与一只螃蟹精对击,而那蓝色身影所处之地,正是他此刻极紧张的一棵老枯树。
  他正要抬手阻拦,那边螃蟹精的一只大螯却已重重砸下来,不偏不倚刚好将那棵枯树拍得粉碎,从里面叮叮当当掉落出几十个大大小小、形状不同的酒杯。
  面对这遍地的冰雕酒杯,茗城与螃蟹精面面相觑了许久,才发现已落于他们之间,正面如死灰的胤昭。
  “呦,‘未婚夫君’?可真巧啊……”她咧嘴干笑,却被他狠狠白了回去,“这都是你的?”
  而对面先回过神的螃蟹精,挥起大螯便向她砸过来。眼见突袭即将落到她头上,胤昭将她快速拉到身侧,从容抬掌一击,螃蟹精当即被炸成烂肉碎块。
  他得意地转身,却见她早被遍地碎肉恶心得狂吐不止,只拍去手上尘屑,再负手审视她:“你……”
  这与昨夜那个冷傲的茗城上神相比,还真是判若两人。
  “你等等……”许久之后,她才直起身,深深吸了几口气,“没想到这螃蟹一旦长得太大,便不是美味,而是恶心了!”
  胤昭忙捂住口鼻,嫌弃地退了半步。
  “原来传说中的茗城上神,战斗力竟这般差!”环顾四周后,目光落回那遍地的酒杯上,敛起眼角,更气急败坏地撇了撇嘴,“差劲极了!”
  他可算明白她为何明明过了雷劫,却一直没有升神位了!
  待她平复好心绪,轻轻蹲到酒杯旁,捡起其中一只,边观摩边打趣:“帝君这手艺还真是不错!”
  他低头看看自己的手掌,慢条斯理道:“方才可是本君救了上神。”
  “你这堂堂帝君,居然会偷偷跑来瑶池,凿西王母的寒冰!”她没有理他,而是继续自说自话。
  “一个天界的上神,被区区的螃蟹精逼成这样,你也算是弱得空前绝后了!”胤昭故作思考状,“还有昨日的蜘蛛精。”
  见她颊上生起一丝恼羞的红晕,他更显得意:“这短短两日,本君救了你两次。”
  茗城起身打量他的一脸谑笑,咬了咬温润的朱唇,不觉间又生出几分猖狂:“我要把你偷凿寒冰一事昭告天下,令整个五界都知晓,你胤昭帝君人畜无害外表下的真实面目!”
  胤昭却不以为然地再次负手挺立,并在她将离之际,抬高了嗓音:“上神今日这狼狈模样,也该让五界上下都见识见识!”
  她先是轻轻一驻足,再回首挑起蛾眉笑问:“你觉得我在乎么?”
  胤昭微微冷哼一声:“那不如,本君再送上神两只螃蟹精,和两只蜘蛛精如何?”
  茗城用力咽了咽口水,顿失花容。只阴郁地挤出两个字:“告辞!”便迅速向林中隐去。
  他噙着笑意望向密林深处,身后的手指轻轻摩挲几番。
  玉果已然成熟,玉淑林里犹是一片五彩斑斓,别样动人……
  窗外雨声渐息。
  伊人仍在,只是时光不复。
  卧房内,茗城换下湿透的衣物,才发现这是一间女子居住的房间。
  尤其窗前妆奁上,有铜镜、胭脂水粉、少许珠钗配饰,还有一支白玉发簪。她定睛看去,这发簪是通体的暖玉所成,清透细腻、温润柔和。
  要命的是,它像极了她腰上遁形的天玺。
  她不由心生不安。
  他莫非真与自己有过那般狗血的过去?
  还有这阅茗堂,莫不是她那位相好的葬身之处?
  可这位帝君行径如此轻浮,又将自己困在这里,以自己如今的力量,根本无法逃脱。现下,她唯有期待于白玉尘的追踪之术。
  她阖眸垂思半晌。
  罢了,只能与他再周旋周旋了。
  茗城开门缓缓踏出房间,才静下心的胤昭甫一举目望去,仙衣落地,清丽出尘,颦眉之间,妩媚嫣然。
  这同他们百年前初次相遇之时,一模一样。

......

《九天叶飘零小说笔趣阁》 第17章 试读结束。

《九天叶飘零小说笔趣阁》 第18章 免费试读

第18章

  他不由凄然一笑,蹙眉含泪。原来,早在见到她的第一眼,自己便已然沦陷。只怪他懂得太晚,如今在她已全然不认得他的时候,才认清自己的心。
  茗城在他对面坐下,看着他递来茶杯。清澄的茶水,倒映着她沉静的脸。
  “放心,没毒。”
  她抬头打量他带着眷恋的目光,他却佯装斟茶,躲了过去。
  “既然对我没有恶意,为何要掳我至此?”
  “因为,”他靠回凭几思索良久,慵懒地把玩着手中茶杯,计从心生,“你我前世本为夫妻,奈何你负我而去,如今我来寻你还情债。”
  前世夫妻?
  茗城顿感震惊。且不论此事真假与否,她茗城算上在誉华宫那三万年也不过才三万零一百载,而面前这人,却已过九万岁,他们二人怎么也不可能投到一世去。
  没想到,这位帝君鬼扯的本事也是空前绝后!
  “以你仙龄,至少大我数万岁,若依照凡间的辈分,我做你重孙女都绰绰有余,又岂能成为……夫妻!”
  胤昭却不以为然,欣然一笑:“百年之前,我们一同下凡历难,是彼此的情劫。”
  茗城终是松了口气,原来是一场狗血情劫:“既为情劫,那便不可称为情债。”
  想来这也算对应了她百年前,莫名便历劫成功、一夜升了神位的事实。
  “但我寻到了你的踪迹,这便说明你我尘世的情缘未了。况且……”他笑得意味深长,显然并未将她的异议放在心里。
  茗城不由攥住茶杯,心头一紧:“况且什么?”
  胤昭得意洋洋地抿了口茶,一副势在必得之相:“情债最难还。”
  “胤昭君,”她却不为所动,“茗城只愿逍遥孑然一生,不欲踏身于那缱绻悱恻的情爱之中,望君谅解。”
  胤昭眸中划过一丝黯然:“茗城上神,我胤昭亦非痴缠不休之人。”
  “既是如此,那胤昭君方才在院中之举……又是为何?”
  天光微暖,雨过天晴。
  “情难自控。”
  茗城心头更紧:“那胤昭君可否将这结界撤了,容我离去?”
  “我不想。”
  胤昭此刻看她的眼神,丝毫不掩饰他的那份缱绻和渴望。
  水车上的流水声又细又碎。
  这一片刻的沉寂令茗城有些慌。她开始后悔自己过去这百年未能好好修炼仙法,寻回那丢失的记忆,否则,也不必困扰在这个莫名的情债中无法脱身。如今债主追上门,她理不清缘由,便只能吃那哑巴亏。
  正沉默之际,林中传来匆乱的脚步声。
  茗城大喜,救兵来了!
  她奋袂起身,将腰间的天玺纵出屋外。天玺瞬间化形成剑,如撕裂绸缎般斩开结界,而后旋回到她手中,泛着五彩光晕。
  寻迹而来的三人,终是得见赫立在面前的竹屋,和屋内的茗城。
  “茗城!”白玉尘收回术法,随着云时与南风冲进屋内。
  “你没事吧?”云时奔向她,惊喜又担忧。
  而榻上的胤昭,却依旧淡然饮茶,似是早有所料。
  茗城微一颔首,随即被云时拉到身后。
  眼见云时拉着她的手,她却未作任何反抗,胤昭当即停下举杯的手,并死死攥紧,栗色明眸倏地冷冽起来。
  孑然一生……
  “师兄,你们带她先行一步,我跟这位帝君好好聊聊。”云时死盯着他。
  南风点头,才走出两步,便听见胤昭出奇平静的声音:“茗城上神,我不会放手。”
  茗城定身未看他:“胤昭君方才不是说,自己不是痴缠不休之人么?
  “我改变主意了。”平静中掺杂着若有似无的低怒。
  “希望你莫要忘记,克己复礼为仁。”
  待她的身影完全消失之后,云时越发激动起来:“请你远离茗城——你只会为她带来灾祸与痛苦!”
  “你有何资格令我远离?”胤昭怒火更盛。
  “那你是想让她记起那些过往?那些你险些令她灰飞烟灭的过往?”
  胤昭眉头紧锁,眸中晦暗,沉沉放下茶杯:“她当真……已忘记了……那些往事?”
  这是他自欺欺人了百年的问题。
  “是,关于你的全部!”云时坐到他对面,“你只知茗城如今这般潇洒从容,却可曾知晓这百年来,她为此付出多少代价,又历经多少苦楚?”
  云时的杏眸中荡开痛惜与不甘,逐渐回忆起往昔。
  彼时,天尊带着奄奄一息的茗城自九重天返回誉华宫。
  她为封印神庭几乎耗尽了法力,再加上才过受神雷之刑,使得元神不稳,而无法压制无相玄冰,仙魔冲撞时,几近魂飞魄散。
  可就在意识迷离之际,她恳求师父,助她将自己与胤昭有关的所有记忆,一同封印到玄冰之中,随后便长长地昏睡过去。
  后来师父耗费了自己将近三成的修为助她稳定了元神,又为她渡去千年的法力,助她能继续压制玄冰与神庭之魄。
  即便如此,她还是沉睡了半月才得以苏醒。
  此后那一年里,她身边每日都会有一人时时相伴,全因已她不记得自己为何忽然升了神位,又一下子失了毕生修为。
  骄傲如她,万万难以接受,时时逼着自己引经施咒,却次次后发无力。那种孱弱不堪的挫败感,令她极为狂躁不安,而后便坐在桂花树下整日整日地发呆,任师兄弟们与白玉尘如何劝破了嘴,皆不见成效。
  再后来的某一日,誉华宫平静如昔,白玉尘寻遍宫内上上下下所有角落,却始终寻不到她的身影。正当所有人都慌作一团时,他们终是看到了自藏经阁内缓缓走出的她,怀里还捧着几本参禅悟道的经书。
  自那之后,她很少甚至几乎不再修炼仙法,而是终日抱着各种经书参道解惑。
  没有人知晓也没有人敢去问,那一日,她为何突然便释怀了。
  寒来暑往,春去秋来。过去这一百年,漫长又短暂。她依旧那身师父渡去的千年法力,虽无法战胜誉华宫的任何人,但压制神庭与玄冰,却已足够了。
  “曾经,她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云时看了看窗外,同样落英缤纷的一棵桂花树,“她已不是那个不可一世的上神茗城,她只是茗城。”

......

《九天叶飘零小说笔趣阁》 第18章 试读结束。

《九天叶飘零小说笔趣阁》 第19章 免费试读

第19章

  回到风西城时,天色已是近晚,热闹的街市逐渐寥落。
  四人两两并肩而行,霞光将几个影子拉得模糊朦胧。
  “师兄,你说我们要不要想个办法,把胤昭给……”白玉尘与南风走在前,此刻她向对方做了个斩杀的手势。
  南风难得露出一脸震惊,忽又好笑起来:“你可还记得自己说的是谁?”
  “帝君又怎如何,如今还不只是个凡人之躯!”白玉尘不屑道。
  “那他的修为也远在你之上!”南风转望向天际,悠然道,“想来还不等你近他的身,你这尾巴便不剩几条了!”
  “那怎么办?难道要任由他继续欺负茗城么?”白玉尘的娇容因恼怒而红晕起来。
  “他当年不就是这般不安好心地接近茗城,才出了这么多事么?如今还死乞白赖地追上来,是对她还活着心有不甘,非要往死路上逼,还是他这百年忽然转了性,又非她不可了?”
  “当年茗城曾与我说,她对胤昭的真心是存疑过的。虽然他们已有婚约,胤昭对她也确实关怀备至,可她一直觉得胤昭还是有所隐瞒。而且,直到她决定与他回九重天那日,自己都未听到过一句他的真心话——这是她唯一一次与我提及和胤昭的事。”
  “可到最后,她还是选择了相信他。”凤眸间划过一丝怨恨,“他不配得到茗城的信任!”
  “玉尘,这百年来……他也不好过。”南风的神色有些复杂。
  白玉尘却并未察觉,而是嗤了一声:“怎么,良心难安?”
  茗城与云时走在后面,一路上都未说过一句话。
  “你们方才聊什么了?”茗城率先打破沉默。
  云时并未直接回答,而是过了许久,才顾而言他:“茗城,我们何时回誉华宫?”
  “你又着急了?我们还有很多事没做完。”
  “如今这凡间,比刚来时还要危险。”
  前有万相镜,后有魔界与神庭,如今胤昭也出现了。
  “如果誉华宫够安全的话,神庭当年便不可能有攻上九重天的机会。”见云时一脸震惊,她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抚,“这事不必瞒我,简单推测一下便会知晓,当年神庭必然是躲在昆仑山中的,而且我猜……这事应该与我脱不了干系吧?”
  云时没有回答。
  他不知该如何回答。
  “同生咒,是我与神庭避不开的纠葛,倘若我因害怕而躲在誉华宫里,神庭便会有无数次重生的机会。那么当他再度攻上九重天时,还会有第二个无相玄冰去封印他么?”
  云时默然。
  所以,当年她没有趁其重伤痛下杀手,还有她所说的时机未到,便是这个意思?
  “茗城,你该尝试着相信身边人。”话锋一转,云时的语气变得有些微妙。
  “我一直很信任你们。”不解看他,“你、师兄、玉尘还有誉华宫里的所有人。”
  “我所说的相信……是不要什么事都自己先冲上去。即便你贵为天界上神,但你终究是一名女子,是应该被护在身后的!”
  “云时,我们朝夕相处三万年,你何时见我有躲在别人身后过的?”
  云时忽地苦笑起来。
  让她显露过软弱无助、乖乖躲在身后的,这世间仿佛只有一人。
  可那人最终,却伤她最深。
  “关于胤昭与他那位红颜……你知道多少?”
  云时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一顿,只觉胸口处被如雷击中了般一痛,才嗫嚅道:“我……不清楚……”
  “我听闻他当年曾为了那个女子,还与九重天为敌……”
  “茗城,传言之事切不可当真。”云时惊惶失措地打断她,还不及她追问,便跑上前冲到了南风身边。
  比起云时的答案,他的吞吞吐吐更令茗城心凉。
  看来自己与这位帝君的这段恩怨,绝非一般。
  思忖间,一股邪祟之气划破空气,随即巷子里冲出几个身穿粗布麻衣的家仆,在大街上一边追逐一边仓惶大喊:“少爷!少爷!”
  不明所以的路人商贩纷纷望过去,却只见其中一个家仆慌乱撞上了南风,拉着他求助:“帮帮忙,帮帮忙,求你们了!”
  “出了什么事?”南风问。
  “我们少爷……少爷被女鬼抓走了!求求几位少侠女侠,帮帮我,帮我找回少爷!”
  “你先别着急,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
  “今夜,本该是我们少爷的纳妾之喜,不料府中竟突现一个红衣女子,还披着红盖头,说要替那位妾氏嫁给少爷,谁知少爷居然像被勾了魂似的,上去便要掀那盖头……然后……然后便被她给抓走了!”
  “所以,你的少爷是因为起了色心,才被抓走的?”白玉尘鄙夷问。
  “我……我不知道……”仆从看看一旁的白玉尘,又看回南风,不知所措。
  “师兄,我们去看看吧!”茗城走上前,递给白玉尘一个意有所指的眼色。
  白玉尘会心颔首,当即挥手施咒。
  九尾白狐的追踪之术,属五界之最,上能以仙气追寻各路神仙,下能借妖气追踪妖魔鬼怪。此时,她只见这昏黑的当空,有一道血红色烟气歪歪扭扭地延伸向不远处的一座宅邸。
  几人随着白玉尘来到一间破败许久的茅屋前。那茅屋庭院大门紧锁,却能清晰听见里面传出来男子的凄厉求救声。
  “我来!”云时上前一挥手,锁链断裂坠地,大门即开。
  院中并无人影,只有一间荒废许久的瓦房与遍地杂草。
  “是幻术!”南风四下环顾,举起手中折扇甩了出去。折扇飞旋一圈,腾起的风浪将幻象吹散,周遭的破败茅屋逐渐消去,随之显现出一座不见高顶、不见尽头的巨大洞窟。
  “妖……妖怪的巢穴……”仆从被吓得屁滚尿流,一溜烟便逃了出去。
  四人相视片刻,随着南风腾起的光芒,小心翼翼踏入洞中。
  洞窟内,依然回荡着男子的求救声,并且越来越虚弱,越来越细微。
  “等你们很久了!”一个狡黠的女子声音在耳边赫然响起。
  四人纷纷抬头,借着南风手中光芒,他们看到那血红的身影在空旷的洞窟中嗖嗖划过。云时不由将茗城向后揽了揽,南风则挡在白玉尘身前。
  “别故弄玄虚了,现身吧!”云时伸手,藏于袖中的短剑刹那化成长剑,那被唤作芦花浅水剑的瑶池神器,在黑暗的洞窟中圣洁如芒。
  继而是一阵尖锐的讥笑声:“茗城上神,你真的不打算用一用你的天玺剑么?这凡间,已经许久没有过天玺剑的气息了!”
  “待会我负责救人,”南风压低了声音,将那团光腾向半空,洞窟中逐渐明亮起来,“云时,你掩护我——玉尘、茗城,原地保护好自己。”
  “我来转移她的注意力。”茗城视线划过南风的脸,高声喊,“姑娘,既然你知晓我是谁,那不如现身聊聊吧?”
  鬼新娘身影乍现,俯身便向她冲过来,一双如老树枯枝的长爪奔着她的脸直直逼近,却被她轻身避开。偷袭未能成功的鬼新娘悬在半空,披着红盖头的头似是微垂着,细看自己落空的手。
  “把自己折腾成这样,便没必要再欣赏了吧?”云时挖苦道。
  “臭男人,你懂什么!”鬼新娘扭头,猛地拂袖,好似又转向茗城,“你若交出天玺剑,我便放了你们四人,还有那个蠢货!”
  茗城却笑起来:“你蛰伏芳庭书院千年,只是为了这个?”
  盖头下是一阵沉寂。
  “给你也可以,只是我该如何信你?”
  南风在鬼新娘身后不动声色地移了几步,向洞窟深处那位少爷的呻吟声处靠近。
  “只要你交出天玺剑,我绝不为难你。”鬼新娘的声音悲伤又沉重。
  “好。”
  茗城上前一步,对拉住她的白玉尘深深点了点头,张开手指,天玺坠地扎入土中,大地随之微微一震。
  “退后!”
  茗城似笑非笑地慢慢退步。
  鬼新娘伸手欲取天玺,却在指尖触碰的瞬间,被一股滚烫的灼烧感刺遍整个手掌。天玺光芒骤生,周遭掀起的狂风吹翻她的红盖头。
  同一时刻,茗城扬手召剑,天玺化剑飞向那位少爷所在之处。红光碎裂,那少爷身影赫现,南风当即斩断锁链,将他扶起送往安全之处。
  鬼新娘见之气急败坏,背过灼伤的手,再次攻袭。
  云时拦截及时,眼看浅水剑的剑锋即将刺中她胸口,她却突然挥出受伤的手甩去三枚血色光针。他追赶不及,却见那光针在即将击中茗城的瞬间,被逐一捕获在她的双指之间。
  云时将剑横抵在鬼新娘喉前。
  那张容颜凄美犹怜,碧玉如洗,是出乎意料的美人之相。
  她心有不甘地笑起来:“茗城上神,你当真以为自己赢了么?”
  几人惊讶之余,但见白玉尘已是呼吸虚浮,面色如纸,才不过片刻的功夫便已陷入昏迷。
  “玉尘!”角落里,传来南风急切的叫喊声。
  茗城扶住开始发抖的白玉尘,才发现她肩头血红的光针,已化成蓝烟,快速钻入她身体中。
  茗城盯着这瘆人的伤口良久。
  这枚光针是她为救自己所中。
  “这是地狱冥火,无药可救。”鬼新娘眸色灰暗,“你的天玺剑也救不了她。”
  “你我素昧蒙面,何以下此毒手!”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罢了!”鬼新娘突然悲恸呜咽起来,“你根本理解不了,我被困上千年有多痛苦……”
  茗城没有再理会她,转而看向靠墙昏迷的公子:“师兄,他如何?”
  “他只是吓昏过去了。”
  平复心绪后,急促道:“云时,你将她带回书院,开一道结界封印在半胧溪月。师兄,你将这位公子送回府中,我……”她看了看倒在自己身上已昏死过去的白玉尘,“晚些时候,我们书院见。”
  “茗城!”云时凑近一步,深知她的心思。
  “我没得选。”她抬头看向鬼新娘,又看了眼二人,“时间紧迫,快走!”
  “不行,你已经有妖毒在身了……”恨不能立刻将她拉走。
  “云时,没时间了!”茗城央求,“你们因我来到凡间,我也必须护你们周全回誉华宫……我不想看到你们中的任何人有意外……快走!”
  说罢,悬起天玺剑遁回原形,将那绵绵的微光推向白玉尘。

......

《九天叶飘零小说笔趣阁》 第19章 试读结束。

《九天叶飘零小说笔趣阁》 第20章 免费试读

第20章

  ——你救我一命,我要用一生报答你。
  ——九尾白狐之血肉,食之可解百毒,待你需要时,我愿双手奉上。
  施法的平静虚空中,白玉尘的声音在茗城耳畔缓缓响起。
  彼时的她才初化人形,却在魔兵的追击中又被打回原形。慌不择路时,她闯入了昆仑山之东,茗城飞升上仙所受雷劫之处。眼看天雷落下,即将砸中这只奄奄一息的小狐狸,茗城果断将她护在自己身下,保住了她的一条小命。
  而茗城也因此多受了一倍的雷击,躺在床上休养了七日才有所恢复。
  后来,为报答茗城的救命之恩,白玉尘表示要终生追随其左右,并将自己血脉一事毫无保留地说了出来。
  “茗城,我还没有名字,你帮我取一个吧!”那双清澈干净的凤眸里,没有一丝杂尘。
  “纤凝染云鬓,轻烟抚玉尘。”茗城轻抚她柔长的青丝,温和轻吟,“叫你玉尘如何?”
  “玉尘……”白玉尘欢喜雀跃起来,“白如玉尘……白玉尘……甚好!甚好!”而后拉着茗城在雪地里不停转圈,长发与长裙同时随着她跳起来:“白玉尘!白玉尘……我也有名字啦!”
  “只是有一点。”茗城脸色略带肃厉,“不许再与人说出你的真身。”
  “嗯,明白!”白玉尘笑靥如花。
  茗城记得,自那之后连着半月,白玉尘逢人便说起自己的名字,和那首诗。
  她一定很喜欢自己的名字。
  漆黑的洞窟里,天玺剑伫立,剑身泛着微弱光晕。结界中,茗城背靠洞壁而坐,轻抚腿上依旧昏睡的白玉尘的长发。
  “茗城!”当南风赶回来时,她才发觉洞外已是天明。
  “师兄,玉尘身上的冥火暂时被压制住了,但眼下唯有立刻回誉华宫让师父以昆仑诀相救才能无虞……我如今法力太过微弱,无法施出昆仑诀,天玺之力最多只能先保她三日安稳……”
  茗城面色如土,气息虚浮不定,说话时,嘴角还带着些若有似无的颤抖。
  结界散开,南风将白玉尘小心抱在怀里。她此刻呼吸甚微,全无意识。再抬头看茗城,有所迟疑:“我若离开,你怎么办?”
  “我只是体力消耗太过,休息几日便可。”她看了一眼身旁的天玺剑,“我有天玺剑护着,不必担心,况且云时亦马上便会回来。”
  茗城见他犹豫,催促道:“师兄,你若加快脚程,来回才不过七日——早去早回吧!”
  听罢,南风只得艰难地点点头答应:“那你……你要多小心!”
  “嗯。”目送南风抱着白玉尘离去,茗城吃力地扶着洞壁撑起身体。碧蓝的裙纱凌乱却未有丝毫破损,借着天玺剑的微光,它亦同样映着柔和反光。她双手撑剑,定神片刻后才用力拔起,踉跄着走出洞窟。
  洞外已是晨光明媚,其间还有秋风微凉。她走出几步之外,回身抬手施法,将它再次化作破败茅屋。
  金芒散尽,茗城只觉浑身气力全无、头晕目眩,继而眼前一黑,终是砰然倒地,不省人事。
  不知是过去多久,在一片恍惚中,她隐约感觉到有一双有力的手将她轻轻抱起,一股熟悉又陌生的气息围绕着自己,还有一个温暖的怀抱,将她团团包围,令她有种久违了的依恋。
  待她终于睁开眼时,面前是一片青色的淡雅床幔。
  她慢慢支撑着身体坐起。
  这雅致的房间陈设很简单,目光所及之处,只有窗边的一张壁桌、墙上的一幅丹青和中央的一张茶桌,以及桌旁一个静默身影。
  那身影察觉她起身,却并未看她,而是一副清风霁月、岁月无澜的表情,继续悠悠饮茶。
  “你醒了。”
  茗城表情凝重地起身下榻,坐到他对面:“胤昭君。”
  胤昭浅笑,又一次递给她一杯茶,正视她的清眸:“我们又见面了。”再将桌上已遁形的天玺推给她。
  茗城伸手去取,却被他死死按住,迫使她抬头望他。
  “多谢胤昭君相救。”
  “天玺剑能感知你的法力——上神如今实在孱弱。”
  目光自她微白的朱唇上猛地掠过。脑海中依旧是那副虚软无力的孱弱身躯,毫无血色的苍白脸庞,甚至是贴近耳边也难以辨认的微弱呼吸。
  还有他在施法救她后,偷偷索取到的那个冰冷的吻。
  “劳烦挂心了。”
  她将天玺悬回腰间。而他唇边若有似无的伤痕,仿佛时刻在提醒她,他是来寻自己讨情债的。
  “你不好奇,我在你晕睡时对你做过什么吗?”
  “胤昭君乃正人君子,并且对我没有恶意。”茗城故作平静,从容饮茶。
  胤昭挑了挑眉,戏谑道:“我对你确实无恶意,但我却并非君子……而且,你不怕我在茶水里下药?”
  “那你实属多此一举了。”她指了指床榻,“方才我跟死人没什么差别。”
  “谁说我一定会下毒药?”他的眉宇间似笑非笑,低沉的声音轻柔舒缓,“若是合欢散……你当如何?”
  茗城面色依旧平静,却令胤昭浑身一震。
  “以身相许?”
  沉默之中,门外传来一位侍女的话音:“公子,楼下有位自称云时的公子求见!”
  见她喜出望外,胤昭面露不悦:“怎么,急着见你的情郎?”
  她究竟是怎么做到,能一面与自己面不改色地说出以身相许这种话,又能一面为别的男子欢喜雀跃的?
  “难道在你的眼里,男女之情都只能是风月之情么?”转看向正厅大门。透过门纱,她能清晰辨认出那娇艳美眷的容颜,“相较于胤昭君的多情风流,我们这又算得了什么?”
  他暗自凄恻。
  多情风流。
  百年未见,自己在她心里居然变成了这般模样。
  黯然错愕许久后,才皱眉高声道:“让他上来吧!”
  侍女颔首而去。不过多时,便冲上来一个形色匆忙的身影。云时猛地推开门,眼见茗城的瞬间,喜逐颜开:“茗城!”
  胤昭的目光紧随她跃起奔向云时,更生落寞。
  “你是如何得知我的下落?”
  “我回到那鬼新娘之处,发现那里已变回茅屋,料想你定然无恙,便在集市上打听你下落。在一个面馆的伙计处得知,一个时辰前,曾见传音公子抱着位蓝衣女子回了醉亭楼,我便直接赶了过来。”云时再次将她护在身后,看向胤昭,“为何还要纠缠不放?”
  “是我救了她。”胤昭紧握着茶杯,压制怒火。
  “你会有好心救她?你只会害她!”云时愤然道,“昔年若非有你的伤害,她又怎会有今日的狼狈!”
  “你便这般当着她的面提及此事,不怕她追问?”
  “聪慧如她,你闹出这诸多事端,她会猜不出么?”又生荒唐鄙夷,“你化身传音公子,在这风西城里好不潇洒!短短几日便赚足了满城的赞扬,不仅在中秋月夜抚琴惹佳人,还这醉亭楼里藏遍娇娘……如今又将茗城带来这污秽之地,怎么,百年之后,你甚至都不愿掩饰自己的风流本性了?”
  “注意你的言辞。”胤昭目生厉色。
  “云时,”茗城打断二人的对峙,“我们走吧!”
  云时犹夷片刻,语重心长:“胤昭帝君,你若还顾念昔日的那份旧情,便请放过她。她为何会有今日,你该是知道的!”
  说罢,拉着茗城愤然离去。
  胤昭愣怔在原地,手指不停摩挲着袖中之物。
  他不想再等了。
  ......
  黄泉之下,地府冥界。
  虚空无色、寂寥无声的旷境中,有一条一路向下、呈暗黄色、如潺潺流水般通往冥界大门的路,名唤黄泉,之上是服饰各异的幽灵魂魄,一个接一个地悬身于黄泉路上,垂头不语,默然随着水流向下飘荡。
  黄泉路尽头,有一道似悬浮虚空之中的玄色大门,其上是如黑烟浓墨的四个大字,幽冥府界。踏入那扇大门,灵魂便归属冥界。
  进门几丈处,横亘着一条数十丈宽的血黄色河流,名为忘川河。忘川河中央横跨着一座灰色石桥,桥边石墩上刻着“奈何桥”三个字。
  桥下湍急涌过的河水没有一丝响动,当中还有数不清的孤魂野鬼,如苦草般随波逐流,发出近似于无的呻吟声。
  过了奈何桥,抬首便是名为“鬼门关”的亭子。亭子中央只有一面如雾的镜子,能映射出魂魄生前的一世所为,以及其死因。而他们所有着装也将在此镜之前全部化去,只剩一身粗布白衣。
  穿过鬼门关,脚下赫然出现十条曲径小路,各去一方,最终通往十方阎罗大殿。小路四旁,幽幽盛开着连绵不绝的彼岸花,血红艳艳。
  一缕红色身影一路飘摇,最终停伫于第十殿门前,她举目诡笑,而后无视两侧鬼差,轻身跃入。
  此刻殿中惨叫、喊冤声此起彼伏,相较于入殿之前的空寂,这里着实嘈杂无比。
  在这殿中,大部分审判完毕的魂魄都将由鬼差押送至右侧矮门之外,那里通往轮回之道与各层地狱。轮回道前云烟渺渺,而地狱方向则是越往下走越黑暗,惨叫声也越凄厉骇人。
  唯有左侧那扇大门经常关闭,也异常安静。那里是为最罪大恶极之辈准备的捷径,直接通往十八层无间地狱。若从此门入,无召不得回,永生都要埋身在无间地狱的腐土中,时刻受冥火淬炼,不得超生。
  鬼差走到那红色身影旁,附耳低语几句,便将她引入大殿案台之后的小门。小门之外的幽暗小路又曲曲折折,走了大概半盏茶的功夫,她被带到一处宫苑之中——肃英宫。
  庭院一侧,转轮王正在低头与自己对弈。见来者一直注视他,才缓缓抬头:“你来了——圣女红莲。”
  红色身影放下面纱,一脸媚笑,一如窈冥大殿上的狡黠:“我是来带个消息给你——你的鬼新娘已落到茗城手中了。”
  转轮王大惊。
  “是时候该你出手了。”
  红莲摇曳着走到棋盘前,看着这盘僵局,轻轻将一颗棋子放入其中,终是令白棋有了败势。

......

《九天叶飘零小说笔趣阁》 第20章 试读结束。

《九天叶飘零小说笔趣阁》 第21章 免费试读

第21章

  茗城与云时回到芳庭书院时,书院还是昨日那般寂寥空旷,毫无人气。也得益于书院这两日的休沐,云时才能顺利将鬼新娘带回到半胧溪月。
  “茗城,对不起,昨日骗了你。”
  湘云榭中,云时垂眸坐在茗城对面,声音沙哑细微。
  茗城面色沉静地看向湖中,秋风吹过时,湖面微波荡起,枯黄的莲叶不停抖动,不胜凄凉。
  “我知道你们是想保护我。”微微展开一丝笑意,“还有玉尘要拉我离开书院——你们是怕胤昭来寻我。”
  云时想抬头看她,在目光相接之际,仍是慌乱着转去一旁:“他……”
  “不提他了。”又是爽朗一笑,“陈年旧事没什么可说的。我既已选择了忘记,想必那并不是件好事。如今重新去扒开,岂不是与自己过不去——师兄传信回来没有?”
  云时茫然摇头。原来她早已猜到是自己选择了忘记,也猜到了自己与胤昭的纠葛,想来她若想知道真相,必然没人可以瞒得住。
  那昨日在竹屋里,他们究竟发生过什么?
  而且,她真的会永远不去探究、不在乎那个人么?
  “茗城,有个疑问,我一直想问你……鬼新娘一事纵然有诸多疑点,可这与我们寻找万相镜似乎并无干系,你为何要花如此多的心思在她身上?”
  “神庭出现在这里,不是巧合。”她的目光落向远处的半胧溪月。
  “神庭是有意出现在这?”
  “所有见过鬼新娘真容之人都会被杀死,为何只有柳致知能安然脱身?”
  “有魔界在护他!”云时恍然大悟,“所以是魔界在指引他来此处?”
  “也有可能是九重天。”
  云时面色一沉。
  “之前你说,伏羲琴百年前曾经被盗。可单凭几个仙吏仙娥,便能将那神器神不知鬼不觉地偷出来,还藏了有百年之久?所以我猜,这九重天如今必然还有一个或者几个在背后操控之人,并且身份都不简单。”
  茗城脸上展开一抹担忧,压低眉头:“还有,魔界要那张琴做什么?还能是为了弹曲子做消遣?”
  “那个神器,可以操控人心。”茗城顿了顿,“万相镜可以制造幻境,若有伏羲琴加持,你以为会如何?”
  “可这与鬼新娘有何关系?”
  “你忘了玉尘所中的冥火?”
  云时一顿,心生忧虑:“她与冥界有关?”
  “究竟是与冥界有关,还是与冥界之中的某个人有关,这需要我们日后再查。但冥火乃是转轮王之法器,一个区区千年的恶灵,何以会得到十殿阎王之物?”
  “鬼新娘手里有他们想要的东西?”
  茗城若有所思地颔首赞同:“而且昨日鬼新娘想要我的天玺剑。他们要天玺剑做什么?”
  她转而不动声色地斜眺远山,而后低头看了看光秃秃的石桌,又抬头看了眼云时:“如今我们干巴巴坐在这里许久了,不如……你帮我取些茶过来好么?”
  “不行,我现在必须时刻护在你身边!”
  无奈叹息:“我想去换身衣裳。”
  云时目光掠过她碧蓝的裙衫,顿了顿,微微颔首:“知道了……”
  茗城看着他仓惶离去的背影,转向树叶窸窣之处起身,化剑纵身跃向半胧溪月门前。
  有些人,终究不能由云时出面对付。
  那院落此刻正被云时所开结界完全笼罩,大门紧闭,一片静寂。
  门外,负手站着一个蓝黑相间长衣入尘的男子。在察觉有人靠近时,嗤哼了一声:“茗城上神。”
  他转过身,赤色的脸上,满是狰狞神色。转轮王扬着脸打量她,以及她手中光晕渐逝的天玺剑:“两万多年前便听闻,天玺剑乃上天入地唯一的圣器,拥有重生之力,可开结界、破万物。如今一见,这神力……亦不过如此啊!”
  茗城双手撑着扎入土中的天玺剑,一如往常地淡笑:“转轮王真爱说笑——只是今日,究竟是何事何人,能惊动堂堂十殿阎王亲自现身?想来必不是寻我这区区凡人讲笑话吧?”
  转轮王上前一步,面色阴沉:“把鬼新娘交出来!”
  “我若说不呢?”
  “那你便是找死!”说罢,他交叠起双手,当中一团红色火焰逐渐扩大。待他展开双臂时,那冥火顺势冲向茗城。
  她凌空一跃,轻松躲闪,火焰在她离身处烧出大片黑烬。她轻脚落到树梢上,瞥见不远处的秋水堂里,柳致知正在作画,随手划出一道金色结界,隔绝外界。
  转轮王摊手,一把血色长剑现形掌间。他握剑以雷霆之势朝茗城迅速攻击过来,霎时间,剑气呼啸、风驰电掣、光影交错、削发吹肤,红光打在茗城身后的残墙上,嘭地炸出一道巨大豁口。她仗剑跃起,宛如闪电反击疾来,袭人的剑气划过转轮王扭转躲闪的身体,一块袖布翩然飘落。
  转轮王怒极,举剑便要回击。长剑似发出野兽的低吼声,散开灰黑光晕。眼见鬼火将近,茗城疾身向后退了一退,骤而挺立,抬剑在身前一横,灰黑之光撞击上剑身,瞬间炸开,那响动震耳欲聋,光辉刺目难耐,转轮王不得不挥袖遮面。
  他正要探头张望,茗城却自光辉中持剑袭来,剑锋直直刺入他胸口。
  转轮王瞠目滞了许久,才感受到来自胸口处的剧痛。他随着茗城的剑力,又向后退了十几步,才在茗城收剑伫身时无力跪倒,鲜血自他胸口与嘴角不断涌出。
  “你……居然……”他依旧难以置信地撑大瞳眸,发出汩汩声响,“你不是……已经没有法力了么……”
  茗城面上一凛,目光犀利,一字一句振聋发聩。
  “我茗城即便修为所剩无几,也是整个天界的上神!”
  转轮王仓忙挥手,拖着重伤之躯落荒而逃。
  茗城并无追逐之意。
  待他气息完全消散,天玺剑直直坠入土地,她也顺势瘫跪下来,血腥之味汹涌着袭上喉咙。
  一口鲜血涌出,茗城撑剑的手落地,终是狼狈地昏厥在尘土与杂草之间。
  若非胤昭所渡的些许法力,她或许撑不了这么久。
  ……
  茗城再次睁开眼时,发现自己是又一次从床榻上醒来。她不禁自嘲地勾起一抹凄笑,才缓慢爬起来。
  不管怎样,她还活着。
  并且,她还要与云时好好解释解释。
  房门被轻轻推开,云时一脸凝重与阴郁地端着粥汤走进来,一言不发,放到桌上便要离开。
  “云时,”茗城面色惨白,声音微弱颤抖,“谢谢你。”
  但他仍未说话,而是继续向外走。刚合上门,又退了回来。望了她许久,才不忍地别过头去,眸中泛光:“你为何不信我?”
  “我没有不信你。”
  “那你为何将我支开?”云时焦急地向前凑近几步,“你明知转轮王现身,却不让我在你身边保护,是想让自己死再近一些么?”
  “云时,他是十殿阎王之一,掌管冥火。玉尘的伤你也看到了……”
  “所以你便选择只身抵抗,又把自己搞得这么半死不活?”
  “云时……”
  “茗城,不论是魔界、冥界还是九重天有如何的阴谋阳谋,这都不是你该管的!整个天界也不单单是只有你一位上神!”云时越说越失落,两道浓眉微微耷拉下来,眸光也跟着黯淡。
  “茗城,我是为了保护你才恳求师父随你来到凡间……你若如此不珍惜自己的性命,那与当年的自怨自艾又有何区别?如今这般,不过是换一种折磨自己的方式罢了!我不想……有一天看到你……真的身形具散……”
  “云时,”茗城定了定神,目光落向透过窗缝打在地面的日光中,灰尘如点点星辰:“下一回,我不会独自面对了。”
  云时愣了许久,最终只是“嗯”了一声,走到桌前,将温热的粥水端到她面前:“吃点东西吧!”
  她明媚一笑:“好。”

......

《九天叶飘零小说笔趣阁》 第21章 试读结束。

《九天叶飘零小说笔趣阁》 第22章 免费试读

第22章

  修罗魔界,玲珑月秋宫在日光下熠熠生辉。
  窈冥大殿上,气息奄奄的转轮王被魔兵抬到地上,身上血水早已凝固,胸口上的伤洞却依旧在向外微微渗着新血。
  “大祭司,我们在荒地边界处发现了此人,他昏死之前,曾一直在念着红莲圣女之名。”
  悬钟摆了摆手,在魔兵退离后看了看一脸血渍的转轮王,漠然抬手,墨色光晕自他掌心缓缓散出,将转轮王完全包围。
  只在片刻,转轮王睁开双眼。
  “天玺剑威力不减当年啊!”悬钟讥诮道。
  转轮王愤然哼了一声,艰难地爬到旁边的椅子上,无力瘫靠着扶手。
  “你们魔界,居然诓骗本王亲自去寻鬼新娘……还说那茗城法力尽失,杀她不过抬手之力……如今……如今红莲圣女何在?本王要……要……”
  “转轮王,”悬钟见他激动欲起,抬手阻拦,“实在对不住,我们也未曾知晓,那茗城失了尽数法力,居然还能伤你至此……”
  若有所思地来回踱步:“莫非往日她只是在隐藏实力?实际上这都是天界放出的假象,为的便是引我们现身,一举擒获……但是茗城当年用无相玄冰封印了我们殿下,这是事实,若非有等同的修为相抗衡,那玄冰也不可能沉寂逾百年。难道是……长青天尊?”
  “听闻昔年……茗城封了神庭之后,奄奄一息……是长青天尊用自己近三成修为才换来了她的安稳……”转轮王深吸一口气,忍痛说下去,“你想说,是长青天尊渡给了她这卓绝的法力?”
  而后嗤笑:“荒唐!本王修为十余万载,即便是那茗城失了法力之前….…也不过才三万载,长青天尊……若真能给她数万年的……修为,她少说也要上千年才能将其运用自如……”
  悬钟未言语。
  “本王记得,九重天……曾有一位失踪了三万年的帝女……”转轮王狐疑地打量悬钟,继续试探,“相传天神之脉,皆神力无限……强盛到必须要以上古圣器才能压制……”
  “转轮王,帝女一事,百年之前便已传遍五界,可至今仍不见九重天迎回她,你认为这是为何?”
  转轮王微敛双眸,脸上的褶皱随着下沉的嘴角微微颤抖,阴沉的眸子扭转几下,露出凶相:“帝女之事,本王不关心。但你魔界诓本王贸然出手,重伤至此,这笔账……该如何算?”
  悬钟沉默良久,向转轮王深深一鞠,细长的丹凤眼中,闪过一丝杀气:“此事,我魔界定会给转轮王一个满意的答复。”
  “好,”转轮王抬手等待悬钟,“本王等着你……”
  悬钟红唇微抿,牙齿咬得咯咯作响,面上却依旧和颜悦色:“多谢转轮王。”
  他扶起座椅上的转轮王,唤来魔兵将其当作座上宾般请了出去。
  ......
  翌日的风西城天色阴沉,雾色迷蒙。
  茗城端坐在秋水堂的庭院中饮茶,借着玉兰花香,那茶水更添香甜。她目不转睛地望着讲堂中,正低头疾书的柳致知,往事一件一件涌入脑海。
  数万年前,她亦是如此刻这般坐在绝尘堂的赋闲亭中,看着神庭舞剑。
  桂花飘盈,剑影如虹,最是昆仑一绝。
  只是世事难料,人心难辨。
  柳致知忽然抬头,望见正盯着自己的茗城,迟疑之后,放下笔,走出讲堂在她对面坐下。
  “听云时说,你这几日生了场病,此刻如何了?”
  茗城嘴角微扬,将放到他面前的茶杯倒满:“无碍。”
  “在我印象中,神仙应该是不会生病的。”
  “我算哪门子神仙?不过是个普通凡人,有些法力罢了!”
  玉兰花落下,落在她与柳致知的茶杯之间,洁白的花瓣中染着些许粉红色,娇艳欲滴,令人生怜。
  她轻柔拾起花瓣,忽有些好奇。若是没有大师兄的躯体,本来的神庭,究竟样貌几何?
  “其实在我第一次见你时,便有一种似曾相识的宿命感……不知你与我前身,是否有所纠葛?”
  茗城蛾眉微扬,慢慢饮尽一杯茶,看回手中的花瓣。
  “有——你我是宿敌。”
  “宿敌……那我做魔界之王是什么样的?穷凶极恶、心狠手辣还是诡计多端?”
  茗城在他的表情里看不到一丝失落,反而是有些期待。
  “昔日的你……很难以一句话评定。我见过神庭的杀伐果决、草菅人命,却也见过他的谦和有礼、乐善好施。”茗城看了看那双无比熟悉的眸子,黑白分明,此刻无比清澄。
  “一个人假装善良,可以坚持数年,甚至是数十年,但坚持数百年却很难——可他偏偏做了我五百年的大师兄。而那五百年,我时时见他,都是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正如你如今这般。”茗城轻轻道,“所以我猜,在他心里,真正想成为的人,便是你柳致知吧!”
  柳致知看着那双平静的清眸有些出神,在感受到她落在自己脸上的目光时,才忽然转去一旁:“你……仿佛很懂他……”
  “过去这一百年,我躲在昆仑山中读遍了那里的每一本书。空闲之时,便是琢磨魔界这几位的心思。”
  “作为神仙,不应该是修炼仙法么?为何整日只读书呢?”柳致知不由向前倾了倾身体,“还有你作为凡人之前……又是何种模样呢?”
  她沉思,不知从何说起。
  做凡人之前的自己,究竟是什么样的呢?
  “自然是上天入地,无所不能!”云时突然打破静寂,落座在旁。来回看了看柳致知的好奇,和茗城的淡然。
  柳致知越发好奇:“如何无所不能?”
  “你根本无法想象,茗城在封印魔王之前的修为造诣,究竟有多强盛卓绝!”
  “在誉华宫,其他师兄们数月才能参透的仙术心法,她只需半日便能熟练运用。她可以仅凭一滴水,参悟宇宙洪荒之精妙,凭一粒沙,望尽天地玄黄之广阔,凭一片花瓣,倾听世间万物之灵动,凭一缕轻烟,捕获魑魅魍魉之邪祟。”
  “而她虽仅仅比我早三个月拜入师门,却是这誉华宫内,唯一能与师父对战超过三回合之人。除此之外,寻常修仙术士至少要修行千年才有机会历难飞升上仙,她却只用了五百年!”
  云时说话时,眉眼间神采飞扬,好似那个意气风发的茗城就在眼前,“而神庭那样的修为邪术,亦不是谁都可以压制的!”
  “云时,”茗城顿了顿,不知是落寞还是释然,“前尘旧事,莫要再提了。”
  “为何不提?即便前尘已逝,那也都是事实!”云时抬高嗓音,幽幽审视她,“只是我一直不明白,这百年多来,我这天资聪慧、悟性绝佳的师姐,最后为何只沉溺于悲天悯人、普世救生的众生之法,却不继续修炼仙术,拿回昔日的修为呢?”
  茗城沉默良久,终是淡笑着递给云时一杯茶。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而后悠然道,“你又怎知,现在的我,不比从前更欢喜呢?”

......

《九天叶飘零小说笔趣阁》 第22章 试读结束。

《九天叶飘零小说笔趣阁》 第23章 免费试读

第23章

  休沐之期才过,芳庭书院便恢复了往日的书声琅琅。而那死去的仆从杜仲,便如同路边一只死掉的野猫野狗,被衙门判定为意外摔死而草草结了案,丢去了乱葬岗。
  至于那个本该享受纳妾之喜却被当了人质的倒霉公子府中,亦宣称当日只是发了梦魇,上街瞎胡闹了一番,如今仍一直被关在宅邸中。
  至此,整个风西城算是压下了所有关于鬼新娘的传闻。
  而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除了极无聊的宅前屋后那点勾心斗角之事,便只剩下传音公子与花娘的些许风流韵事。
  这不免令茗城与云时感到黯然,唯有在四下无人之际,将杜仲的尸身寻得一处依山傍水之处埋葬,并为他诵吟《往生咒》。
  可他们来书院之前,鬼新娘一事明明已是沸沸扬扬,如今却刻意压得密不透风,仿佛是怕被谁知晓什么一般。
  茗城不由想到一个人。
  胤昭。
  而他的再度出现,终是为她揭开了谜底。
  讲堂前方,柳致知正负手而谈,从容自若:“为贤德君子者,当格物,致知,诚意,正心,而后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在座的诸位学子,未来都将是国之栋梁,当修心平心,待智慧丰满后,才可施展抱负,报效家国。”
  他将手中书卷轻轻放到案桌上,向堂下的学生们轻轻鞠躬:“望诸位课后亦能时时习读经典,莫忘初心。”
  学生们拜别柳致知后,也疾慢不一地走出讲堂。偶有几人围着茗城询问鬼新娘传闻的,却都被忽然出现的方九同喝了出去。
  “即日起,谁也不许再提鬼新娘一事!”待柳致知走到近前,他的脸上扬起欣喜笑意:“柳先生,有人仰慕你的学识,要做你的学生!”
  胤昭微微上前一步,揖了揖手:“柳先生。”
  若非知晓他的真实身份,茗城便真要以为他是会个什么狐媚功夫,竟能令这位不苟言笑的方院长对他言听计从,还毕恭毕敬。
  她与云时相视片刻,正要起身离开,胤昭却展开手臂,拦了她的去路。
  “欢迎胤昭君,”她意味深长地笑起来,“以后我们便是同窗了。”
  但无论如何,有个要命的直觉在警告她,离他远远的才能保自己平安!
  “多谢圣女。”胤昭揖手作拜,目光在她远去的身影上,荡起深长的笑意。
  同窗?
  他与她的关系,可远不止于此。
  回看向柳致知时,方院长堪堪颔首而去。
  “你……”
  “柳先生似乎与个别学生走得很近。”在柳致知正要开口时,胤昭的嘴角牵起一丝冰冷笑意,连带着整片空气都寒意十足。
  “你……”
  “希望你安守本分,莫要行差踏错。”
  “我……”
  “否则我不介意当着众人面,将你送去无间地狱。”
  还不及柳致知回答,胤昭带着一身寒气离去,整个讲堂才终于有了一丝温暖。
  柳致知看着这个前后态度判若两人,又寻着茗城方向而去的身影,身上不由一阵哆嗦。
  这是仰慕的态度?
  走出秋水堂后,云时追了上来,还时不时回头望望身后,确定没有人跟着,才放下心来。
  “他怎么来了?”云时一脸不悦。
  茗城若无其事地撇撇嘴,又扬扬眉,大步流星地朝半胧溪月方向赶去:“他代表九重天,有可能是为了鬼新娘,也有可能是为了神庭。但不论是哪个目的,对我们都不利——我得先去寻鬼新娘问些事情,云时,你帮我把守门口,不能让任何人发现。”
  “不行!”云时快一步上前阻拦,“你身体才好些,再折腾,我便只能用仙索困着你了!”
  她忍俊不禁:“这五界上下,凡有修为之士,皆尊称我一声上神,堂堂天界上神,便那般脆弱?”
  “其实……”云时突然放缓语气,有些挫败,“昨日你昏迷之时,我已去过半胧溪月,只是那鬼新娘如今狂躁得很,见我便暴跳如雷、胡乱打人,你去了,莫再让她伤了!”
  “我与她同为女子,说话会方便一些。云时,眼下你我时间不多了。那胤昭显然是来者不善,倘若他真的动手与我们抢人,我们加起来都不是他的对手。”
  但从目前来看,他并不像是来与自己抢人的。
  云时沉思片刻,无奈叹息:“好吧!”
  二人小心翼翼推开陈旧的大门,吱呀过后,院落归于静寂。此时虽才入秋,但半胧溪月庭院内的枯叶却是繁多,更显寂寥萧索。
  “你在这等我。”
  云时欲反驳,却还是点点头,令袖中短剑滑落掌心,目光紧紧跟随茗城,站在落叶纷繁的院落中。
  推开宅门,飞扬的灰尘如驱之不尽的浓雾。茗城微微拂袖,轻咳了两声,缓缓踏进去。
  鬼新娘一动不动坐在那难辨色彩的床榻上,注视着光影斑驳的窗纱。日光下,窗纱若隐若现地映出它原本色彩艳丽的花草画面。
  “你们还真是不依不饶!”
  鬼新娘的语气似平静,也不屑。
  茗城在正厅茶桌旁寻得一处略显干净的圆凳,轻轻吹去浮尘慢慢坐下。
  她四下张望,才发现这装饰简单的宅子,其实极为雅致,尤其是墙上斑驳的丹青,若仔细辨认,还能看见其青山之中的闲云野鹤。
  “你并不像个神仙。”鬼新娘审视地盯着她。
  茗城却只淡然一笑。
  “而且,也不像一名女子。”
  “哪里不像?”蛾眉微扬,“是长得太粗犷么?”
  鬼新娘没有回答。她缓缓起身,周遭却未带起一丝灰尘,“你若是个男子,我想我会喜欢上你。”
  茗城笑得肆意起来。
  “我喜欢你身上的洒脱、平静,和岁月不惊。”
  “这都是有代价的。”
  “你来自昆仑誉华宫?”
  茗城颔首。
  “那日我见你在这门前对战转轮王,术法强盛得前所未见。可为何……你如今看起来却这般孱弱?仿佛还不及我。”
  “因为我已近枯竭,留下这残力,只是支撑元神罢了!”
  “你作为天神,年岁悠长,为何不留在昆仑仙山,继续修炼仙法,却要化作凡躯,跑来这凡间日日承受俗世凡尘之苦?”
  “俗世凡尘也是修行的一种。”茗城看了看身边尘土错乱的茶桌,缓缓起身,“明日再来看你。”
  “你不问我些什么吗?”鬼新娘有些错愕。
  茗城停下脚步:“不急,我想等你主动与我说——明日,我会带些打扫的工具。你这里太脏了,不是姑娘该有的居所……而且,你不必在意太多,向心而行便可。”随后在鬼新娘的惊愣与茫然中,轻身离去。
  云时见她走出房门,迫不及待地凑上前:“还好么?”
  她摊开双臂给他:“你看呢?”
  “她……有说什么吗?”
  她摇摇头,欣慰一笑:“她是个好姑娘。”望过破碎的窗纸后,继续向大门外走去。
  只是生不逢时。
  “好姑娘?”云时杏眸一转,不明所以地跟了上去,“你怎么像是在相亲啊!”
  二人一路轻松嬉笑着走在石板小路上,直到来到波光粼粼的湖边,踏入幽静蜿蜒的水廊,湘云榭中一个从容的白色身影,令他们不禁放慢了脚步。
  云时下意识地走到前面,将茗城护在身后。
  胤昭正垂眸饮茶,背着日光,看不清面上的表情。但周遭围绕的一股寒气,却令云时不禁寒毛卓竖。
  “阴魂不散!”云时白了一眼,便要拉起茗城快速离开。
  “你们胆子不小!”胤昭眉峰一挑,放下茶杯,目光死盯着她被拉着的手,“官府竭力***息,而你们却将那烫手山芋藏到书院中,就不怕东窗事发?”
  歪着头,意味深长地看向茗城:“我有事与你谈。”
  迟疑俄顷,茗城向云时轻轻颔首。
  云时向前走出几步,随意坐到坐凳上,背靠着柱子,略显落寞。

......

《九天叶飘零小说笔趣阁》 第23章 试读结束。

《九天叶飘零小说笔趣阁》 第24章 免费试读

第24章

  “胤昭君有何指教?”茗城未看他,将目光转到残败的莲叶上。
  “你怕我?”胤昭冷淡的眸色中添了些玩味。
  “胤昭君花事繁多,我还是避着点好。”
  “你对我的态度,仿佛也只比过街的老鼠好一点。不对,我可能还比不上那只老鼠——上神为何会对我有如此大的偏见?仅仅是因为一些道听途说的传闻?”
  依然未看他。却不想,他竟忽然起身,朝着她径直逼来,迫使她不得不快退几步,直至靠到柱子上再退无可退、将手掌阻在他胸前才停止。茗城慌忙抬头,他眸中玩味仍未消散:“你这是在做什么?”
  “我听闻圣女做普世圣人,有如天神降临,你也曾道我自己此生只愿孑然逍遥,怎么如今见到我却如此惊慌失措,莫非此心已落入红尘了?”胤昭笑意愈浓,目光在她的眉眼与朱唇间游荡。
  “胤昭君误会了。你身份尊贵无比,我只怕在你面前晃得太久,会碍眼。”
  “我与你同为凡人之躯,亦是这众生之一,何来身份尊贵之说?”胤昭俯向茗城耳畔,目光落向远处的云时,“你与你那位师弟,感情着实深厚。”
  “云时是我的师弟,我们感情深厚有错么?”她微不可察地向一旁躲了躲,却被他抬起的手臂拦截在自己怀中。
  “感情再深厚,也要记住分寸。”他的气息很暖,声音却极冷。
  “说到分寸……”她转看他时,一双清眸对上他的,目光犀利袭人,“胤昭君觉得自己这分寸把握得对么?”
  胤昭没有回身,但他也在这一刻意识到,自己似是已快将她搂在怀中,而他只需再向前靠近几寸,便能碰到他无比渴望的那对唇瓣。但最终,他却只能一次又一次拧紧最后一丝理智,死死压制住那股冲动。
  “那你说……我若直接冲入那半胧溪月中,会不会有些什么收获?”
  茗城蛾眉微颦。
  他的发丝随风荡在她面前。如画的容颜,沉默时温润如珩,开口时唇红齿白,若火焰起舞。尤其是那对栗色明眸,精光熠熠,似浩夜星河、似清澈湖水,浩瀚、幽远又摄人。
  她终于明白他为何能在短短数日,便能被这风西城万千女子倾慕,正是因这皮相之下的从容自如。
  还有那对连看狗都深情的眸子。
  茗城向旁处快速闪了出去,退离他两步远,脸上是久未散去的惶恐余悸。
  这副容颜,还有这个声音,她仿佛很熟悉。
  胤昭这才挺回身躯,似笑非笑。他微不可察地舔了舔嘴角,忽又一顿,喉结一滚,视线快速转向半胧溪月之处:“魔界与冥界都已知晓鬼新娘的栖身之处,你认为你还能藏她多久?”
  茗城未说话,她只觉思绪混乱,眼神飘忽不敢看他。
  “还有神庭。若未来他们都奔向芳庭书院,那鬼新娘的踪迹,迟早会被发现。到那时候,你有多少分身可以抵御?”他慢慢坐回桌旁,倒了一杯茶。
  “茗城,你还是如从前一般自负骄傲,凡事都往自己身上揽。守着神庭、把鬼新娘留在身边,又独自一人对付转轮王……长青天尊那千年的法力,恐怕已折腾得所剩无几了吧?”
  茗城不由悸惧。
  如从前一般?
  看来与他的那段旧情,是铁打的事实了。
  而且他竟对自己还这般了如指掌:“胤昭君既然早已洞悉一切,为何还要掺和进来?莫不是,九重天连凡间之事也要亲自管一管了?”
  “我要的是神庭。”他目光凛冽。
  “他已重新转世。他如今是柳致知。”
  “转世又如何?他总会归位的。”
  茗城顿了顿,看着他欣然饮茶:“你们要如何对付他?”
  胤昭有些轻松又解气地舒展眉头,哼笑道:“挫骨扬灰,然后……在无间地狱为他寻个好位置。”
  茗城不禁黯然。她虽知晓九重天与神庭的那些恩怨,可如今面前这个是柳致知,他没有做错什么,却要遭受灭顶之灾。
  而始终紧盯她脸色的胤昭,却一失之前的愉悦,停下了饮茶的动作。
  “感谢胤昭君的提前相告,告辞。”转身欲去。
  “怎么,旧情难忘……你心疼他了?”胤昭心有不甘,急切问。
  “旧情?”
  她抬头望了望橙红的晚霞,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这数万年,整个五界都在传,茗城上神与魔王神庭,有过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去。
  ......
  翌日的小雨淅淅沥沥。
  秋水堂的课业才结束,学生们纷纷撑伞离去,只剩下茗城与云时仍在低声交谈,角落里奋笔疾书的胤昭,以及收拾书籍的柳致知。
  茗城一边听着云时讲这几日风西城里的新见闻,一边心不在焉地想着一件事。
  这胤昭一再挑衅自己,莫不是因为神庭?
  她望了一眼即将走近的柳致知,没忍住叹了口气。
  所以,自己百年前是忽然瞧上了这个人,而后又被胤昭瞧上,所以三方相互爱而不得,便打得两败俱伤,神庭的修为被她封在了无相玄冰中,胤昭又将她的记忆给封了?
  她不禁摇了摇头。自己再荒唐,也不会用毕生修为去跟神庭同归于尽吧?
  可究竟是什么样的契机,能让她在与神庭反目数万年后,忽然爱上他?
  “你怎么了?”云时见她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复杂,以为是吃腻了桂花糕,不想再听到这三个字,“你看起来像是要吐。”
  她确实有些想吐:“没事,可能是为情所困,太难受了吧!”
  门外一名冒冒失失的学生冲了进来,打破宁静:“柳先生!”
  “什么事?”
  “门外一位自称是城西卞家的老爷求见圣女……”
  茗城抬头。这风西城内她并无熟人,仔细想来,八成是那位纳妾未成、反而被鬼新娘捉了去的倒霉公子家:“我这便过去。”
  她向柳致知点头致意,又拍拍云时的手臂以示安抚后,独自撑伞而去。
  胤昭持笔思忖少顷,继续埋头疾书。
  柳致知看着讲堂中仅剩的二人,不知所措地干笑一声,也匆忙跑到雨中。
  此刻的堂中只剩云时与胤昭。
  云时回身,气氛变得剑拔弩张。
  “你要在这书院待到何时?”
  胤昭并未理会:“这与你无关。”
  “你频频出现在她面前,这便与我有关!”
  他看似漫不经心地长舒一口气,放下笔,湿冷的空气又阴寒了几分:“怎么,你心悦于她?”
  “心悦于她……”云时挑着眉毛,杏眸越发精亮,“胤昭,这世间,有许多情感不需涉及男女情爱。我欣赏她、拜服她,所以愿意护她左右,保她周全,而不是——”他拉紧眉头,向前一步:“如你那般,打着爱的幌子,欺骗她、伤害她、毁灭她!”
  “我不知九重天如今又有什么打算,派你接近她还有何目的,但是我想请你,可不可以念着哪怕一丝丝的旧情,放过她,她已经没有什么能经得起你的折腾了。”
  “我没想过要伤害她。”胤昭垂眸,眼底尽是晦暗。他将手收回桌下,忍不住死死攥紧,连同整个手臂都颤抖起来。
  “你的出现,本身就是一种伤害。”
  再抬头时漠然看着云时离去的背影,手指无力摊开,他忽然觉得那些前尘仿佛早已散尽。
  从此音尘各悄然。
  这便是她想要的么?
  ......
  茗城来到书院门外,屋檐下是皱纹罗布、银发斑驳的花甲老翁。卞家的老爷由仆从搀扶着颤颤巍巍上前。
  她微微揖手。
  卞老爷也点头回应,而后使了个眼色,仆从将手中之物递上来。
  她接过并打开那银色绸绢,当中是一只白玉锦盒,即便在阴雨天之下,锦盒依然洁白生芒。
  “此乃昆仑山的玉淑果。”卞老爷长咳两声,仆从为他拍了拍背后,又缓慢道,“是三十多年前,我所救下的一位仙人所赠。因这玉果只能以仙法采集,触之即散,所以多年来一直收藏于这白玉锦盒之中。”
  “我知晓圣女是修行之人,而这玉果乃是仙果,服下一颗便能增进十年修为,对圣女最是有用。”
  “卞老爷,这玉果对于普通凡人而言,虽不能增进修为,却亦可强健身体、延年益寿。如今为何要将它送给我?”
  “因为我想求你,帮我救我儿子……”卞老爷泪水纵横,欲行跪礼,被茗城快速拦了起来。
  老来得子之心,更加急切。
  “卞老爷不必如此。即便没有玉果,我也会到府上相助。”见他眉眼舒展,茗城松了口气,“事不宜迟,请引路吧!”
  茗城随仆从上了马车,一路被带到卞府。
  这卞府宅邸虽不及芳庭书院那般屋舍繁多,却依是错综复杂。婢女将她引到一间屋子前,欠身行礼后便匆忙离去。
  她轻轻推开房门,房间内一片黑暗死寂。她脚步落入的瞬间,角落里传出一阵匆乱的沙沙声,继而是一个男子颤抖的乞求声。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

《九天叶飘零小说笔趣阁》 第24章 试读结束。

《九天叶飘零小说笔趣阁》 第25章 免费试读

第25章

  这便是卞老爷口中那食不知味、夜不能寐、魂不守舍、整日躲在房中角落里瑟瑟发抖、口中还念念有词说被鬼魅缠身的卞公子。
  见有人进屋,他先是惊恐地一直朝榻底钻,继而猛爬起身,抓起桌上的花瓶胡乱砸过来。茗城一躲,花瓶在她身后哗啦碎了一地,他又朝她迅速扑过来,试图伸手掐死她,却被她指尖轻轻一点定在原地。
  她无奈地摇摇头,手指在其额前快速画出一道符。那金符随即消散在他全身,卞公子眸色逐渐清明,快速眨了眨眼,简单望了望四周,又上下打量着眼前的佳人,垂涎地搓着手:“你又是我爹从哪买来的姑娘?今夜是要……”
  “荒唐!”茗城面带鄙夷,转身平静地走到门边,任由日光打在自己身上。借着光明,卞公子仿若看到她周身有仙光萦绕。
  “你便是那……圣女!”
  她回身看了看这个惊愣的男人:“以后记得善待他人,尊重女子,莫再那般轻浮。”
  卞公子若有所思地坐到椅子上,再开口时,声音幽远细微:“圣女,我遭逢此事,是……报应么?”
  “天道无暇给你报应。”
  “可……可是……古往今来都是男子为尊,我纳妾、找花娘,这又有何错?”卞公子仍有不甘,“我不过是动了些色心罢了……”
  “这便是你今日之苦的根源。”
  “那你可有问过那妾氏她是否愿意?她被你白白耽误一生,她又有何错?还有那鬼新娘,你若不去轻挑,她又何以会将你掳去?”茗城正声道,“天地以阴阳为基,方能生出无限万物。天道本无男女之分,男尊女卑亦不过是后世俗念所冠——你或许无法改变他人想法,却可以阻止自己继续错下去。”
  卞公子不再说话。
  “你记住,生而为女子,她们多有不易。不仅是无法掌控自己的一生,还无法出头,稍有错处还会被世人诟病。若有朝一日,她们也能进入学堂,平等受教、参与国政,那必定会有另一番繁荣之相!”茗城脸上露出的意气风发,一如昆仑往昔,“希望从今以后,你能对此有所改观。”
  卞公子踌躇片刻,朝茗城深深一拜:“是在下狭隘了……圣女一席话,着实令在下受教。明日,我便找那位妾氏好好说说此事,听听她的意愿。”
  茗城未答,而是默然转身离去。
  “多谢圣女救命之恩!”卞公子不禁屈膝长跪。
  片刻之后,卞老爷带着几位仆从来寻茗城,见房中的儿子长跪不起,喜极而泣。他撑着伞踉跄上前,但见庭院中央的石桌上,绸娟展开,当中的白玉锦盒在绵绵细雨中温润柔和。
  卞老爷揉了揉眼,令仆从上前将其慢慢打开。宛如彩玉的玉果,静静躺在锦盒之中,耀着斑斓光芒。
  玉淑林是誉华宫往瑶池寒地的必经之地。昔年,茗城每次去偷跑去瑶池捉螃蟹,都会路过此处。
  白雪覆盖的林地,是一片片结满了玉果的玉淑树。每到大雪纷飞的时节,便是玉果成熟之期。那果实颗颗分明,宛如五彩玉石,连成片时,甚是迷人。
  此刻的风西城街市上,人行往来连连不绝。
  茗城悠然向前,手中收起的纸伞随白色裙摆微微晃动。细雨轻轻飘落在她的青丝之间,凝成一颗颗晶莹水珠。
  她抬头仰望九天,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笑意,仿佛一切,又回到那个雪花纷扬、五彩斑斓的玉淑林中。
  ......
  细雨才停,半胧溪月的大门轻轻打开又轻轻关闭。
  鬼新娘抬头,白色身影脚步沉沉地踏进来,将许多打扫工具一股脑地丢到角落里,又将一匹布扛到她身旁,重重落到床榻上。一时间,满屋尘烬飞扬,茗城不得不捂着口鼻跑到屋外,不断咳嗽打喷嚏。
  她意外于这位天神居然真的要为自己打扫房间,疑惑盯着粉艳的布匹,呆呆坐在床榻边缘。待其再次进屋,脸上是她从未见过的憨笑。
  之后,她便继续看着这位天神,如普通凡人女子那般,挽起长袖,从枯井里提出水,拎着四下漏水的木桶,踉踉跄跄晃进屋子,用力擦去每一件陈设上的尘土。
  “你为何不用法术除去那些灰尘?”鬼新娘终于没忍住好奇。
  茗城反复擦拭几遍茶桌之后,它终于露出了原本的木色花纹:“这世间,有许多比使用法术更有趣之事。”抬头看她,“一挥手便灰尘尽除,不是很无趣么?”
  鬼新娘一时语塞。
  她看着茗城在掸去挂轴的浮尘时,却因挂轴太过老旧从墙上忽然掉落,而扬了自己一脸灰烬,不禁开怀笑起来。
  “你从前在誉华宫,也是这般有趣么?”鬼新娘的脸上依旧挂着笑容,仿佛已许久未这般开怀。
  “从前……”茗城撑着扫帚擦擦汗水,不禁自嘲摇头,“无趣得很!”
  “无趣?”鬼新娘有些难以置信,“那么厉害的一个人,竟然会无趣?”
  “仗着自己修为高,四处打架,说好听的是斩妖除魔,说难听了便是惹是生非,最后被人在胸口上捅了个洞,这不算无趣?”
  “这说明你心系苍生、为民除害,是正义之举,怎能说是无趣呢?”
  “可是后来,我与这伤我的小女孩母亲结下了梁子——都三百年了,还时常找我麻烦呢!”茗城耸了耸肩。
  鬼新娘稍作思考,茅塞顿开:“你说的可是蜘蛛精?”
  清眸微亮:“你知道她?”
  鬼新娘愕然闭口,转望向窗外,不再搭话。
  直到霞光熹微,屋内逐渐暗下来,茗城将陈旧不堪的床幔全部换成新裁的布匹,整个屋子瞬间焕然一新。
  她将换下的旧物尽数搬到院子里,轻点手指,一尽消散:“你的用物不便出现在这庭院之外,只能都毁了,别介意!”院子里,茗城向屋内高喊。
  鬼新娘未回答,只是呆呆看着她忙前忙后,最终把那已破不成形的水桶放回原处,才再次走进屋子。
  “天色已晚,今日我便先回去了。”茗城轻笑,令鬼新娘心生暖意。
  “我……”她迟疑俄顷,又突然开口,“我呆在这院子里已经千年,从人变成了鬼,又被他人……追来追去……”
  “我知道。”
  “可是我恨……”她目露凶光,许久说不出话来。
  “你可以恨,因为恨,是人的本能,是人心最初的情感之一。”
  “你可曾知晓……我当年是被迫留在这半胧溪月之中!”
  千年之前的昱亭王乃是荒淫无度、狂妄自大之流,不仅在朝堂上常有犯上僭越之举,还不喜庙堂,十日有九日都会告病在府,以图风流享乐。
  忽有一日,他听闻这风西城内有一绝色倾城的女子初长成,色心而起,誓要将此女强抢至府中。而那女子待字闺中时,曾有一位青梅竹马。只因其早已有了两位阿姐,再加上其母一心只念贵子降生,于是终日将她视为赔钱货。如今听闻王爷要纳妾,草草将她扮上红装,为她灌上迷药塞进一顶破轿,便一路送至王府后门。
  可当女子被王府的家丁粗暴关进那名为半胧溪月的庭院里之后,却再见不到半个人影。年仅十五的她,便在那凄冷潮湿、阴森可怖的屋子里,忍饥受渴地挨了整整三日,才被一位恰巧路过的侍女发现,并送来了餐食。
  女子从侍女处打听才得知,那风流的昱亭王在她入府的当日,便跑去了那花街柳巷寻欢作乐,早已将她这一两银子买来的赔钱货忘在脑后。
  之后的日子,女子在这陌生的王府中,受尽欺凌。没人在意这个侍妾,只将她当做受气后的撒气工具。可怜她终日负伤连连,却无处倾诉。
  后来,她想过逃跑,可枯瘦如她,一次次逃跑,却一次次被抓,抓回来便又是一顿毒打。旧伤复新伤,她的皮肤几近溃烂。
  再后来,她想过在这王府中努力活下去。没过多久,昱亭王再次犯上。圣上对他忍无可忍,盛怒之下便下旨将其贬黜。之后虽仍住在王府内,地位财富却大不如前。
  王爷颓败之中,无意间发现了这府中的国色天香,欲一尽缠绵,却惹得王妃勃然大怒,认为她乃是这王府中的不祥之物,欲将其与母家上下一并杀绝。
  可女子的母亲却极力表示,女子与他们再无关系,更是来到王府中对她百般羞辱。
  此时,距离她入府已是过去三年。昔日灵动婉约的女孩,如今虽才过十八,却已是人老珠黄之相。那一脸嫌弃的母亲与两位姐姐,非但不心疼,反而对她拳脚相加,大骂她是个不祥之物,还有那青梅竹马,更是抛下一句“贱人”便匆忙离去。
  一时间,她成了遭人唾弃的罪人。万般心死之下,她选择了投井自尽。
  临终前,她换上了入府那日的嫁衣,并在自己生死弥留之际,以自己的一身血肉,为这整个王府下了一道诅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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