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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连载中
顾凉裴聿是作者成名小说作品中的主人翁,这部小说文笔有保证,基本不会给读者喂毒,是作者很有代表性的一部现代言情小说。一起来看看小说简介吧!|“而且谁知道她身上的痕迹,是与谁鬼混来的!与本王无关!姣姣你要相信本王!”顾玉珠的哭声停了一下才继续。手遮挡下脸色抽搐,牙都快咬碎了。顾凉无动于衷,“王爷敢把内衫脱了看看吗?”
状态:连载中 作者:裴聿 5.21万字更新:2024-01-27 17:0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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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臣烨不想再有第二次,家中的事被当做谈资,他这些日子在同僚之间都抬不起头。
家中有个不安分的女儿,是最糟心的。
顾老夫人附和儿子,“是啊,我听说那日镇北王又拿了一封圣旨给你。你娘一直没交上来。可是与你的婚事有关的。还是交给你父亲保管为上。”
顾凉轻笑,“可惜,那封圣旨已经叫送去沛国公府了。”
顾臣烨一堵,他自然不可能去沛国公府拿。
他表情阴冷地盯着顾凉看了半晌,甩袖正要离开。
管家跌跌撞撞闯了来,惊慌道:“不好了老爷!大小姐因为散布谣言中伤三小姐和镇北王,被锦衣卫押进北镇抚司了!”
顾臣烨目眦欲裂,“你说什么?!什么时候的事儿!”
“就在刚才!如今每条街巷都在传!”
顾笙哭嘤嘤道:“我正要跟祖母说的就是这件事啊!爹你可要救大姐啊!”
顾老夫人气疯了,“这镇北王怎么能随便抓人!无凭无据凭什么抓玉珠!顾凉,你说是不是你害的!”
顾凉冷笑了声,“顾玉珠自己做的事,别往我身上甩。”
“林如月中伤我被抓走之前,亲口指认的她,还有丫鬟作证。我收了镇北王的禁步,正巧是她来看我那天,这件事只有我和母亲还有她知道。除了她还会是谁?”
顾臣烨眼前一黑。
顾凉自顾自回了厢房,齐桁已经候在那儿了,正巧是问诊的时辰。
“神医来得不巧,今日天气好,我正巧出门去转了转。”
齐桁笑道:“郡主多出去走走也好,放松放松身心,病好得也彻底。”
顾凉挑了挑眉,“是啊,这次出门还顺带看了一出戏。”
齐桁一愣,顾凉将事情讲了,他忙道:“此事王爷一定会解决的。您只管放心。”
顾凉漫不经心地笑了笑,“旁的不提,我大病初愈半个多月,你家王爷还不来探望一眼,是不是说不过去?”
齐桁一噎,主子倒是想来,可光明正大进不来,偷偷摸摸……
顾凉:“你家王爷会翻墙吧?”
午后阳光正好,顾凉躺在藤椅上,不知何时睡了过去。
醒来时身上被盖了件披风,院里多了一道身影,坐在石桌边。
顾凉坐起身,揉揉眼睛,声音温软:“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不喊醒我?”
裴聿呷了口茶,慢悠悠道:“没多久。看你睡得跟小猪一样打鼾,挺有趣的。”
顾凉瞪圆了眼睛,站起身,“胡说八道,我从来不打鼾的。”
裴聿低笑了声。
顾凉揉着脸朝裴聿走了过去,嘟嘟囔囔:“我怎么感觉脸有点疼……”
裴聿捻了捻指腹,视线飘忽,低低咳嗽了两声。
顾凉大喇喇的很快忘了这茬。
“你这半月在邺京,可有好好调理身体?”
顾凉捏捏他的胳膊,也是刻在骨子的反应了,裴聿前世可是一身的暗病,顾凉为了给他调理没少废功夫。
重生回这个时候也是好事,以后的许多顽疾,趁这会儿还能根治。
“放松点。”顾凉啧了声,拍拍他的肩。
这人整个人绷得像个铁块,她捏着都费劲。
裴聿眉头紧锁,耐心耗尽,反手抓住顾凉,将她按坐了下来。
“你到底寻我来做什么?”裴聿紧盯着顾凉的眼睛。
自嘲道:“平日见到我都要绕路走,今日竟要我翻墙来寻你。还会在意我的身体,真是大病一场性情都变了?”
顾凉抽回手,白了他一眼,“真是好心没好报。关心了你反倒还出错了。”
裴聿薄唇紧抿,手指蜷了蜷,一时间竟哑口无言。
“我只是因为京中谣言的ᴊsɢ事,谢谢你罢了。”
短短几日,谣言传遍邺京大街小巷,顾玉珠属实是高看谢毅了。
凭他的本事,顶多就是一个坊。
能闹到这样大,完全是因为大部分的谣言,都是顾凉自己找人放出去的。
其实从谣言冒头,顾凉查到是谢毅所为,就知道推手是顾玉珠。
前世谢毅就对顾玉珠唯命是从,中举后做了官,还为了顾玉珠站队秦王。
裴荀上位之后,顾玉珠便随便找了借口把谢毅弄死了。
这个工具人简直不要太好用。
所以知道顾玉珠在暗中搞事后,顾凉就有了打算,着手添了一把柴。
若是旁人干的,裴聿根本就不可能任由它发酵至今。
而给林如月的纸条,也都是顾凉自己写的。
否则她明知林如月不怀好意,根本就不会去赴她的宴。
裴聿吐了一口气,来时便早有预料,知道也无悲无喜,至于那一点被打消的希冀,无关紧要。
“我会关照北镇抚司好好招待顾玉珠。”
“这些都是次要的。”
顾凉皱着眉,一脸为难,“现在我收了你禁步的事,闹得邺京谣言纷纷,你觉得如何解决是好?”
裴聿:“这你不必担心,至多到明日,邺京不再会有人议论。”
“可这样治标不治本啊。”顾凉眨了眨眼,“况且你一出手,他们面上不议论,私底下还是要恶意揣测。”
“……”
“不如我找个人嫁了,跳出这件事,就不会再有人议论我了。”
裴聿生生气笑了。
顾凉总是能轻而易举地挑起他的怒火。
嫁人是一时兴起,随便就能做的事吗?
是因为被裴荀伤到,所以根本不管自己嫁的是不是喜欢的人?
还是要再找别的跟裴荀相像的?
宁可这样糟践自己的婚事,也不愿忘了那个畜生好好跟他在一起。
裴聿捏紧了手里的茶盏,心口空荡。
指尖叩着桌面,声线带着笑,却凉意十足:“好,你说要嫁谁。”
真是欠了她的。
他要好好教会顾凉怎么谨慎做决定!
她嫁一个,他就杀一个,杀到最后,总有一个位子是他自己的。
“你答应了?”
“嗯。”裴聿从喉咙里挤出一个低沉的声调。
“那说好了,你娶我。”
敲击的声音停了下来,裴聿缓慢地抬眼看向顾凉,脸上喜怒全无。
顾凉歪了歪脑袋,“怎么?你要赖账?”
半晌,裴聿缓缓笑了,眼底浮上被戏弄的薄怒,声音哑然:“顾凉,你到底要做什么?”
顾凉浑然不怕他的冷脸,“嫁人还有什么理由?想嫁就嫁了。何况我如今有皇帝手谕,你就算不允,我面圣你该娶还是要娶。而且你可别忘了,是你自己答应过要补偿我的。”
顾凉深知,裴聿一定不信她的话,恐怕还在认为她意图不轨。
不过无妨,只要她稳住裴聿,迟早能叫他信了自己迷途知返了。
顾凉顿了顿,看向裴聿,“还是说,你不敢娶我?”
二人对视片刻,裴聿终于明白了,顾凉一早就是冲着要嫁他来的。
也对,如今离她最近的‘替代品’就只有自己,她实在没必要舍近求远。
裴聿知道顾凉的性子,她认定的没有放弃的,跟自己何尝不一样,他能放弃顾凉吗?
裴聿心下一片凉意,五味杂陈。
蓦地抬手,压在顾凉颈后,倾身逼近,贴着她的面。
微亮的双眸下暗流涌动,语调压着一抹疯狂,缓缓道:
“你敢嫁,我便敢娶。”
“只是顾姣姣,你要想好了,这婚成了,你便再也跑不了。”
北镇抚司,诏狱
顾臣烨被指挥使汤琦引入诏狱,来到关押顾玉珠的牢房前。
一面命狱卒打开牢门,一面笑着对顾臣烨道:
“尚书大人,王爷特让本官转告您,回去以后要好好教导女儿。若再出第二次这样的事,您就再也接不到女儿了。”
顾臣烨咬着后槽牙,强挤出一个笑容,谦恭地拱手,“多谢王爷,多谢汤大人。”
“您客气了。”
狱卒已经打开牢门,汤琦做了个请的姿势,“您请便。”
顾臣烨进去后,牢房内便传来了顾玉珠的痛哭声。
“爹!爹你终于来救我了!爹——”
片刻后,顾玉珠被裹得严严实实,让随行的婆子背了出来。
顾臣烨紧随其后,脸色十分难看,汤琦仍是笑眯眯的,拱手作揖,“顾大人慢走。”
顾臣烨跟他对视了片刻,气急离去。
上了马车后,顾臣烨便吩咐车夫尽快回府。
谁知安静的巷子忽然吵嚷起来,小孩子的笑声遥遥传来——
“顾家女郎年方二九,无媒苟合变成家丑!心肠歹毒世间少有!报应迟早到家门口!”
顾臣烨瞪圆了眼睛,撩开车帘便道:“谁在胡言乱语!!”
附近正是一条市井街道,人来人往,数不清的小孩子。
他正想吩咐人下去找,后头的马车里传来顾玉珠一声哭啸,继而婆子惊慌地喊道:
“不好了老爷!大小姐晕过去了!”
顾臣烨气得发抖,甩下车帘吼道:“回府!!”
车夫赶紧赶马前行,谁知道跑了没多久,又传来了小孩子的打油诗,这一路上简直是阴魂不散。
进了内院,顾臣烨就愤怒吼道:“去给我查!!是谁在这一路上吩咐小孩子唱那些打油诗的!查到以后通通给我关押起来!这群刁民!”
他像是一头暴怒中的狮子,羞恼,凶狠,尴尬,各种无言的情绪在他面上浮现。
顾老夫人心疼孙女,在屋里查看完伤势,差点晕过去。
被扶出门后便是一阵哭嚎:“这北镇抚司的人太过分了!玉珠身上……一块好肉都要没有了!”
这时,顾凉和叶氏一齐走进了院子。
顾老夫人看着顾凉,明明都是孙女,她却恨不得躺在里头那个人是顾凉。
“你如愿以偿了你!顾凉你这个黑心的丫头!你别以为你骗得了所有人!你就是为了报复你姐姐陷害的她!你迟早遭报应啊你!”
叶氏脸色苍白,看向老夫人反驳道:“外面谣言纷纷,被中伤羞辱的是姣姣!她为何要牺牲名声去报复玉珠!老夫人平日里偏心就罢了,这种大事还偏心,您自己不亏心吗?”
顾老夫人哑口无言,只能抛出一句:“偏心的不知是谁呢!你亲女儿躺在里头快不成人形了!你自己去看看吧!”
叶氏怎会不伤心,进去看了一眼,出来眼泪都止不住。
顾凉默不作声地替她擦泪。
叶氏不断说道:“是她自己做的孽……她自己做的孽,要她自己还……”
半晌,顾凉浸湿了帕子给她擦脸,温声说:“人既然放回来了,就说明此事在王爷那里已经过去了。我那儿还有些伤药,改日给她送来,抹几日就会好了。”
顾凉并不指望一两次就能让叶氏彻底对顾玉珠心死,这事要徐徐图之。
她要彻底把顾玉珠身上那层美人皮剥下来,让母亲明白她的恶臭虚伪,再杀了她。
顾凉看着叶氏,心中慢悠悠地想,顾玉珠真该跪下给叶氏磕几个响头,磕到头破血流也不足惜。
因为没有叶氏,就没有她苟延残喘的日子。
叶氏缓过劲儿后,一直愁眉不展,百思不得其解。
“你姐姐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姣姣,娘真的不明白!”
自然是因为她本性如此。以前她们看见的,都只是一层美人皮而已。
叶氏一把抓住顾凉的手腕。
“姣姣!你说你姐姐,她是不是中邪了!”
叶氏不等顾凉回答,自顾自点头,“肯定是!一定是!从你从鬼门关走过一遭,你们姐妹俩一直不顺,一定是因为这鬼气缠着!等你姐姐伤好了,咱们就去普陀寺!叫安定大师,给你姐姐好好驱驱邪!”
夜半,一个身影偷偷摸摸进了某个闺房之中。
顾玉珠抹了好几日的药,仍然疼得浑身麻木,哪里睡得着。
她一早发现溜进来的人,一想到发生的事,恨不得一刀杀了他!
谢毅扑跪在顾玉珠窗前,看着她胳膊上的血痕,心疼得泪流不止。
“你这个蠢货——”顾玉珠恨得牙齿大颤,“我现在这样都是你害的!”
“玉珠……没错,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去传那些话……你就不会……”
蠢货!窝囊废!
顾玉珠咬着腮帮子,气得胸口疼,她早该想到,这个蠢货怎么可能把谣言传得那么广!
她被算计了,她一早就被顾凉算计了!
“顾凉!是顾凉!”顾玉珠直接将推测说了出来。
顾玉珠恨极了,“我伤好以后,要跟顾凉去普陀寺。你想办法,把顾凉的马车——给我从山上弄下去!”
……
一直到十月末,顾玉珠的伤势才好了许多。
从能下地开始,便故技重施每日去顾凉的院子卖惨求原谅。
还送了许多自己亲手绣的手绢,还有一块成对双鱼玉坠讨好。
顾凉从没见过她,倒是叶氏一日日心软,劝得顾凉张口原谅了顾玉珠。
起码在叶氏跟前,二人ᴊsɢ维持着表面的和平。
离预计去普陀寺的日子逼近,三人一齐商讨去普陀寺的安排。
“到了寺庙山脚下还好,只是去的路上有几处险坡,要多注意点。”顾凉对着地图说。
她们之前常走的那条官道,不久前邺京附近地动,滚了山石拦路,不能过了,只能绕小路。
顾凉有些担心,看向叶氏道:“不如再去找些身手厉害的人吧,我这几日听神医说,鲜部有一小撮残兵流入咱们大雍了。还是小心为上。”
叶氏道:“也好,那我去寻。”
“还是我去吧,娘好好休息。”顾凉心中有了人选,揽下了这活。
顾玉珠默不作声地喝着茶。
忽然说道:“既然去普陀寺,不如顺便去见见大长公主吧。”
“我之前本想去普陀寺寻她老人家,可地动了没去成。前几日信鸽传了信来,嬷嬷还说殿下问我何时去看她。”
顾玉珠说的大长公主正是皇帝的姑母。
她是先帝的亲姐姐,先帝在位时姐弟俩就感情深厚,地位颇高,德高望重,很受皇帝尊敬。
顾玉珠取出一块玉佩,“这是殿下赠予我的,殿下平时礼佛不常见人。娘届时把玉佩给嬷嬷,便能跟妹妹觐见大长公主了。”
顾玉珠垂下眼睫,一副悲伤模样,“还请母亲妹妹届时代我解释,我现在这般,就不去见她老人家了。”
叶氏心疼不已,看着玉佩,便能想到以前的大女儿,多么端庄柔婉。
“玉珠,没事。等安定大师替你驱了身上的游魂,一切就好了。”
不错,顾玉珠认为这鬼上身的说法,倒真是洗清污点的好理由,已经欣然默认了。
顾凉冷笑。
这锅背上,可就没那么容易卸下来了。
很快便到了叶氏和顾凉出发的那天。
本来说好是一起去,但因为进山路的马车陡峭,顾玉珠的伤又没全好。
只好说她明日单独乘小轿上山。
凤箫和玉壶二人检查了马车,“夫人小姐安心上吧,马车没有问题。”
二人身形高挑,一人一把剑,英姿飒爽很有女侠风范,安全感十足。
“那这一路就多谢二位侠女了!”
“夫人不必客气。姑娘出手阔绰,我们已经打算一直跟着姑娘了。”
顾凉但笑不语。
其实这两个侍卫都是她跟裴聿讨来的,既能做护卫,也能做信使,否则等齐桁回去,她跟裴聿传信就难了。
顾凉的小算盘打得啪啪响。
二人分别上了两辆马车。
因为要走山路,马车都选窄小的方便,空间比较拥挤,好在路程不远。
随行的侍卫七八个,清晨便出了城。
顾凉坐惯了好马车,甫一由奢入俭,当真不太习惯,没过一会儿便腰酸背疼。
这时,车窗外有人轻声道:“坐板下还有一层软垫,若觉得不适可以取出来。”
声音莫名的熟悉,顾凉撩开帘子,看见的却是一张普通陌生的脸。
她眨眨眼,“你是新来的吗?”
侍卫敛眸,“是的。属下刚来没有几日。”
顾凉撂下帘子,抬起坐板,下头确实有个软垫。
顾凉转了转眼珠,靠在车窗边,“哎,我有些饿了。”
“桌上的食匣里有小姐爱吃的点心。最快中午便能到普陀寺。”
顾凉掀开食匣,里头的点心散发着诱人的香气,精致得一眼能看出是宫里的手艺。
撩开帘子,扬了扬眉,低笑道:“裴聿,这么不安心吗?我出来上香也要跟着我,怕我逃婚?”
被识破的镇北王淡定得很,表情都没有变一分,哼笑声附和她的话:
“是啊,毕竟本王好不容易讨到的夫人,丢了可没人赔。”
说笑归说笑,顾凉心里清楚,裴聿是因为近日鲜部贼匪流窜,担心她才会跟来。
顾凉托着下巴,笑弯了眉眼,“没事,丢了我自己回来。”
裴聿心尖一颤,他压了压嘴角,抬手扯下了车帘,道:“坐好,前面要经过滚石的路,有些颠簸。”
“好哦。”顾凉听话的坐了回去。
裴聿望着晃动的帘子,表情略有缓和,神情复杂。
他真是愈发看不懂顾凉了。
车队又走了一段路,这边已经到了之前滚石的山路,十分陡峭。
顾凉道:“凤箫,你也去前面的马车保护我娘吧。”
知道有裴聿在,便不需要其他人了。
凤箫应了声是,快步跑了过去。
眼看要平安度过陡坡,忽然,异变陡生!
大地晃动起来,顾凉险些在马车内摔倒,扶着车壁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形。
“不好了!又有地动了!快走!”
车夫抽打着马前行,叶氏的马车走得快些,过了窄路,顾凉他们却不巧在震央。
裴聿当机立断,迅速把顾凉抱了出来,想用轻功离开。
谁知脚底的窄路突然塌陷。
“姣姣——”
“主子——”
顾凉醒来时,天已经黑了,她眼前是一堆火,烤着她暖烘烘的。
可黏腻的感觉还是不难觉察出,她浑身湿透过。
估计是掉下来的时候摔进河里了。
洞穴外传来动静,裴聿只穿了件亵衣,手里拎着一只死兔。
看见顾凉那一瞬,表情放松许多,“你醒了。”
顾凉眉头皱起,“现在都入冬了,又是晚上,你只穿单衣,要得风寒的。”
怪不得她身上这么热。
他把外衫什么全留给自己了。
“没事……”裴聿一直在北地,冬天行军有时还要打赤膊,这点冷算什么。
“什么没事!”
顾凉硬是都给他套上了。
这人就是因为这么放肆,上了年纪才会一身暗病。
“有一种冷叫我说你冷你就冷!”
裴聿失笑,乖乖把外衫套上了。
他拎着兔子到洞穴外处理完,烤得差不多才喊了顾凉,留了兔腿肉给她。
兔子体型不小,顾凉吃了一条兔腿便饱了。
裴聿吃掉了剩下的,埋了骨骸才回到洞穴里。
给火堆添柴,“现在天色晚了,尚书府派人来怕也要明日。”
顾凉伸了个懒腰,“那就在这儿将就一晚上吧。”
顾凉靠在墙边,很快就睡着了。
裴聿确认她睡熟了,才偷偷把人扶靠进怀里,总之一定比岩壁舒服。
手轻轻抚着她的脸,怔楞了许久。
直到她觉得痒不满地摆手,裴聿才安静下来。
……
夜半,二人都被一阵脚步声惊醒了。
裴聿更早醒来,早已警惕地熄了火堆,隐在暗处打算看清来人再动手。
可来人只是两个妇人,另一个甚至还大着肚子,表情痛苦。
顾凉悄悄摸了过来,只是不巧跟二人撞了照面。
另一个妇人如惊弓之鸟,一个跨步护住孕妇,凄厉道:“你们这群蛮夷不得好死!你们休想动我家夫人,我跟你们拼了!”
她张牙舞爪上来,叫裴聿一把推开了。
“香梅!”
顾凉连忙开口,“我们都是大雍人,不是蛮夷!别误会。”
裴聿点起火堆,有了亮光,那两人才放心下来。
孕妇艰难道:“对不住,我们一路被蛮夷追杀,死伤无数,香梅这才误会了。”
裴聿盯着孕妇的脸看了许久。
顾凉道:“一路追来?难不成你们身后还有蛮夷残兵?”
“应该没有了。”孕妇满脸悲怆,“最后护卫我的侍卫们,应当跟他们、跟他们同归于尽了。”
裴聿踩灭火堆,只留下一根照亮,道:“先离开这里。”
他拉住顾凉的手。
“为什么啊?”
“以防万一。”裴聿顿了顿,“而且她要生了,孩子的哭声会引来野兽。”
孕妇捂着肚子,“我、我还能坚持。”
“那就好。”
裴聿道:“傍晚时东边有炊烟,看样子不远,沿路走能找到村子。”
裴聿紧拉着顾凉不松手,顾凉只能尽量帮衬香梅和孕妇。
但二人一路来是真的很有韧劲,一直到看见村庄的影子,孕妇才痛的跪在地上。
“不、不行了,我要生了……”
“夫人,夫人你撑住啊!”
裴聿赶紧寻了人家敲门,爽快地掏了银子,让他们寻个会接生的稳婆来。
没一会儿,稳婆就到了。
屋内孕妇的声音凄厉,顾凉皱着眉,心说情况怕是不太好。
果然,没一会儿稳婆就在屋里喊,“不行啊,这头脚颠倒,你身子小又难产,孩子迟早要憋死在你里头啊。这,这你也保不住命啊,快快快,得再找个大夫过来!”
“可咱们村最近的大夫都在镇上啊,往返可久了,回来这女娃可能就……”
“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救救我的孩子,求求你!一定救她!”
顾凉挣开裴聿的手,推门而入。
“我来。”
“啊?”
稳婆一看进来的是个小女娃,呆住了,“你,你这小姑娘别进来添乱啊!”
顾凉充耳不闻,拉了屋主太太问道:“家里有剪刀吗?”
太太愣愣点头,“有,有啊。”
“拿剪刀来!”顾凉抄起桌上的油灯,冲屋外喊道:“阿聿,两刻钟之内你能不能去镇上将大夫寻来!要他带着药和肠线!”
裴聿呼吸一顿,应道:“可以!”
“那ᴊsɢ就交给你了。”
顾凉接过剪刀,一手抄着油灯进了里间。
孕妇已经疼得快失去意识了,稳婆直摇头,“算了吧,这么晚大夫赶不来,大的小的都得……”
孕妇一把暴起,抓住稳婆的胳膊,“救,救孩子,我、我死不要紧,救孩子……”
香梅哭得听不到声,“夫人……”
“这,这我也没办法啊……”
“闪开。”顾凉推开稳婆,手里的剪刀火烤后泛着寒光。
“我只在医书上看过这法子可行,还没真的试过,若真可行,你和孩子都保得住,若不可行……”
“救,救……”孕妇已经没多少神志了,全凭一股信念撑着,她是一定要护住孩子。
顾凉将边上的布巾塞给她,“你必须得醒着,你要是死了,你肚子里孩子剖出来都没得活!”
孕妇眼里渐渐有了光,咬着布巾虚弱地点了点头。
“你,你这是要把她肚子剪开?!你疯了!”稳婆吓得连连后退,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凶杀现场。
然而不管是顾凉还是孕妇,甚至是香梅,都没有在意她。
裴聿用最快的速度将镇上的大夫掠了来,到门前时,屋内传来婴孩微弱的哭啼声。
看来正好赶上了!
“大夫‘请’来了!”
房门被香梅一把推开,上前将大夫身上的兜扒了下来。
“肠线呢?还有吊命的参?”
“都在里头了。”大夫气儿都没喘匀,但这男子也大方,他带着最好的参来的。
香梅关门扭头冲进了屋。
大夫反而被拒之门外。
又是一段苦熬的时间,顾凉满手是血走了出来,神情疲累,但眼底带着喜色。
裴聿表情复杂地上前,顾凉退了一步,“别,我身上都是血……”
“但是孩子和大人都保住了。”顾凉眼睛亮的惊人,“我做到了,裴聿。”
裴聿心口饱胀,抬手抹掉了顾凉脸上的血点。
夸赞道:“厉害。”
“小丫头,你真厉害啊,竟然真的把孩子和大人都救活了。我头一次看见,肚子剖开了还能活下来的。”
稳婆从房里走出来,一脸敬佩。
稳婆好奇道:“小姑娘,你是大夫吗?在哪儿行医啊?问一次诊要多少银子?改日我给你在村上镇里都宣传宣传,让有孕的都去你那儿瞧瞧!”
“我过几日在普陀寺义诊,夫人若有时间可以过去。”
“普陀寺啊,好啊!离得近,走官道去。你若去千万别走山路,我听说昨儿山路又塌了,把哪家千金小姐都压下头了!”
“多谢夫人提点。”
“嗐,好说。”
村民特意把这间屋子空出来给了孕妇住。
顾凉收拾完身上的脏污,刚进里间,香梅就冲上前给她跪下,磕了好几个响头。
“奴婢替夫人,替老爷,替卫家上下叩谢神医救命之恩!”
“诶!这大礼就不必了。”顾凉赶紧扶了人起来。
孩子已经哭睡了,孕妇还起不来,流着泪跟顾凉道谢。
“不必谢我,若不是你撑了下来,也不会有现在。”
“只是你如今需要静养,不能一直待在这里。不如你写封信给你的家人,我可以代为转交。”
顾凉说完后,却见孕妇神情悲痛,香梅不断抹着眼泪。
裴聿突然说道:“大长公主就在普陀寺礼佛,明日我可前去将你在这儿的消息禀告她,她必定派人来接你。”
孕妇一愣,“公主,公主她在……”
孕妇露出一丝笑容,“也好,这是公主的亲孙,我没能把夫君给公主带回来,只能带孩子了。”
顾凉一脸懵。
裴聿看向她,解释道:“这位是卫平将军的夫人。我曾在多年前跟您有一面之缘,险些没认出来。”
大将军卫平,也是戍边的大将,而且是大长公主的幺儿。
大长公主的嫡子就死在战场,她不想小儿子也是一样,但卫平性子执拗,硬是求了先帝去戍边,一走就是几十年。
大长公主气到声称与他断绝关系。
而卫平这一脉多出武将,但也全都英勇战死了。
卫夫人生的已经是第四个儿子,之前的三个全都战死,而卫将军也在最近跟鲜部的战争中过世了。
所以说,这个孩子是卫平唯一的血脉。
不怪卫夫人宁死也要保住。
顾凉没想到,她这一救,当真是救了一大家。
翌日,裴聿和顾凉先启程回了普陀寺。
一晚上过去,叶氏并没有闲着,跟叶家派来的人几乎搜了一夜。
“你真要把娘吓死了!”叶氏揉着胸口,这短短一个月,她经历了太多。
顾凉笑着替她拍背,“没事娘,我毫发无伤。”
叶氏四下看了看,拉着她问:“救你的那个侍卫呢?”
“他……”
“你们两个昨夜在林子里单独过的?”
顾凉支吾不言,叶氏严肃道,“这件事谁都不许说。娘等会儿去知会那些侍卫,不能叫旁人知道你落崖跟个侍卫在一块儿。”
这邺京处处都是口舌。
顾凉乖巧地点头,“知道了娘。”
“叩叩叩——”
“请问是尚书府顾夫人的住处吗?”屋外人急切地问道。
叶氏奇怪地起身上前,“您是?”
“夫人日安,老奴是大长公主身边的嬷嬷。奉大长公主的命令,来寻永宁郡主的。”
嬷嬷生得严肃,不笑时十分威严,但此刻眉开眼笑,一副慈祥模样。
叶氏心中犯嘀咕,顾凉大方地笑了笑,拍拍叶氏的手腕。
“放心娘,我马上回来。”
嬷嬷领着顾凉,一路到普陀寺后,一处十分幽静的厢房。
“公主,郡主来了!”
顾凉也很少见这位大长公主,她平日长居寺庙,只有大节庆才会回宫。
远远看着是个很威严的老太太。
但此时,这位身份尊贵的大长公主穿着最朴素的僧袍,用十分温柔,几近哽咽的声音说道:
“本宫都听芙儿说了,承儿多亏你才能生下来。本宫要谢谢你。”
她深深弯下腰,顾凉受宠若惊,连忙去扶。
“殿下不必如此!先不说也有卫夫人信念坚定的缘由,我身为医者,治病救人是本分,无需殿下行此大礼!”
顾凉低估了卫氏母子在大长公主心中的分量。
这是她幺儿留给她唯一的亲人了,她现在看顾凉,愈看愈亲切,像看孙女似的。
“本宫知道,你如此年少就有这样的医术,日后一定不可估量!本宫现在寺庙,手边没什么好东西给你,等本宫回京,一定遣人送去给你,必定是有用的!”
顾凉并不矫情这些,爽快地谢了恩。
大长公主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看了几圈,取下了腕上的佛串,戴在了顾凉腕上。
“这是奇楠手串,本宫吃斋念佛以后,就一直戴在腕上没取下来过。这奇楠的香气,可以平心静气,安神醒脑,还可助眠。”
二人聊得十分投机,临走前,大长公主又给了一串沉香手串,让她给叶氏。
还给了她一块腰牌。
有了这牌子,可随意进出皇宫无需奏请,相当于大长公主亲临,是极贵重的东西。
顾凉出了门便收了起来,这玩意儿不敢外露。
回了房,便把手串给了叶氏。
叶氏询问大长公主为何请她去时,顾凉却摇头不语,大长公主要让卫夫人和卫承正大光明地回京,先不能透露。
……
三日后,普陀寺的法会开始了。
官道的山石及时被清开,法会来了许多百姓和官宦人家的老爷夫人,小姐。
顾凉一早出门,便撞上了顾玉珠,身后还有四五个穿着漂亮的姑娘。
顾玉珠上来便焦急地问:“妹妹前几日跌落山崖没有出事吧?”
“没。”顾凉冷淡地避开了顾玉珠。
顾玉珠拍拍胸脯,“那就好,妹妹从小便不分五谷,这坠落山崖一个人可如何是好。”
“一个人掉下去也能回来?”身后有贵女质疑。
“应该是有侍卫帮忙吧。”
“不会的。怎么会有侍卫跟妹妹单独相处一晚呢。你们别乱说!”
顾玉珠这话一说,几人都闭嘴了,只是眼神态度都看得出,微妙得很。
顾凉皮笑肉不笑,“姐姐到底来做什么?”
“哦,玉珠说大长公主平日膝下寂寞,她如今又不便陪伴,想把我们引荐给大长公主。”贵女解释道。
其实顾玉珠只是想借这几个人的嘴,告诉邺京的贵女,她就是声名狼藉,也还是有靠山。
“姣姣,我们一起去吧。没有我大长公主都不见旁人的。”
身后的贵女都是一脸艳羡。
凌家的姑娘凌婉奉承道:“玉珠姐姐真是受公主殿下疼爱。”
顾凉忍住了笑,反手关上门,“好啊,那就一起去吧。”
寺院香火鼎盛,几人从宝殿侧廊下经过,绕开进香的百姓,直到到了后殿,才远远撇开了那些喧闹声。
竹林间的小院佛香浓郁,很有禅意,院前站了不少人,穿金戴银,个个衣着不凡。
有个夫人皱着眉说:“大长公主说了不见人,都散了吧。”
话刚说完,就望见了拾级而上的顾玉珠几人,这几日顾玉ᴊsɢ珠的名气可是‘响亮’得很。
几个夫人对视了几眼,每个人的表情都十分微妙,轻慢中带着鄙夷。
“魏夫人……”顾玉珠反倒没事人一样,照样笑着跟每个见礼。
“几位夫人也是来拜见大长公主的吗?”
顾凉落在最后面,饶有意味地勾着唇,看着顾玉珠和那几个夫人周旋。
刚从院里出来的魏夫人,是这群妇人的领头人,她丈夫是京军指挥使,身份很高。
她笑笑说道:“大长公主今天一整日都要礼佛,不见外人。”
顾玉珠一脸担忧,“这几日下雨天气返潮,殿下一到阴雨天就膝盖疼,怎能一日都跪在蒲垫上……”
她解下身上的玉坠,快步上前交给了院门口的宫人。
“你将此物交给殿下。”
顾玉珠常来,这些宫人都认得,她时常谈起大长公主的事,言语间二人亲近得不得了。
这些宫人自然乐意奉承一把,递交一个玉佩的事情而已。
魏夫人表情收敛了许多,见她回来,试探道:“顾大姑娘怎么连殿下这等私密的事都知道?”
“玉珠姐姐跟殿下一见如故,一直都十分亲近,跟祖孙似的!”
凌婉抢先道,看向顾玉珠:“那玉佩就是殿下给姐姐的吧?”
顾玉珠点点头,温声道:“是外邦的贡品,殿下随手赏的,算不得什么……”
有个夫人谄媚道:“竟是贡品啊!殿下对顾大小姐可真是看重!”
几人一改之前高高在上的轻蔑样,一口一个‘顾大小姐’,喊得亲热得要命。
“顾大小姐,我们也是特意来看望殿下的,还请大小姐待会儿跟殿下讲讲,叫我们也进去看看殿下!”
“那是自然的。”顾玉珠满口答应。
话音刚落,方才传话的宫人走了出来,红着眼睛。
“殿下说今日谁也不见。若谁再纠缠,一定严惩。顾大小姐,您的玉佩……”
四下安静的只有风吹落叶的声音。
一股子尴尬蔓延开来,顾玉珠面红耳赤。
“你、你有没有说,是我来拜见殿下的?!”
“自然说了的……”
“撒谎!”
顾玉珠声调陡然拔高,恼羞成怒。
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她怎么能丢了这个面子!
抢过玉佩,抬手就一巴掌打在宫人脸上。
“一定是你忘了提了对不对?!”
这侍女只是打扫院子的,怎么也告状不到御前去,院子里又没其他人,顾玉珠肯定得虚张声势一番,保住自己的颜面。
魏夫人几个无声的对视,退到一旁静观其变。
凌婉对顾玉珠深信不疑,拧眉附和说:“你这贱婢,做错了事还不承认。当心顾姐姐禀告大长公主,将你拖下去好好教训一顿。”
顾玉珠眼皮直跳,前头忽然响起一声低喝:
“都吵什么!”
春嬷嬷快步走了过来,顾玉珠吞咽着口水,挤出一个笑容,急忙说道:
“没事的嬷嬷,我们这就走,不会吵到殿下的……”
她也没想到春嬷嬷会出来。
赶紧要走,凌婉便说道:“嬷嬷,这贱婢办错了事不承认。顾姐姐求见殿下,她却没把事儿讲清楚,顾姐姐正教训她呢。”
“凌……!”顾玉珠好险没气晕过去。
顾凉忍笑忍的肚子疼,看着顾玉珠焦急扭曲的表情,心说这就是自己挖坑埋自己。
春嬷嬷看见了侍女脸上的红印,明白了一切。
看着一脸紧张慌忙想要解释的顾玉珠,目光轻讽。
她之前一直缠在大长公主身边殷勤讨好,自以为小心思没人看得出来。
可那点小把戏,怎么可能瞒得过从后宫拼杀出来的大长公主。
大长公主视而不见,只是膝下太寂寞,图个安慰罢了,顾玉珠要是老实些,大长公主不介意给她甜头。
可听说前几日她在邺京兴风作浪,欺负到了永宁郡主的头上。
还敢腆着脸过来讨好,殊不知殿下正想着要怎么教训她,好给郡主出气呢!
春嬷嬷扶起侍女,顾玉珠干巴巴地说:“嬷嬷,这……是误会……”
“顾大小姐没见到殿下,就说宫人传话不对,把气撒在一个丫头的身上,未免小家子气了。”
“她进去禀告的时候老奴也在房里,亲耳听殿下吩咐,今日要礼佛,不见任何人。”
顾玉珠脸上充血,嘴唇被咬得泛白,拉着凌婉转身要走。
凌婉却震惊得挪不动步子。
脱口道:“怎会?殿下不是最疼顾姐姐了……不是还亲自送了玉佩!肯定是这侍女没把玉佩送到殿下面前,也没提面见的是顾姐姐,否则殿下怎么会不见。”
顾玉珠恨不得堵住凌婉的嘴。
春嬷嬷:“姑娘的意思是老奴也在撒谎了?”
凌婉连忙摇头。
春嬷嬷哂笑,“姑娘太瞧得起那块玉佩了。那不过是殿下随手从箱子里取的,自己都没看过一眼。”
凌婉彻底哑了嗓,后知后觉过来,都不敢看顾玉珠的表情。
“噗——”
春嬷嬷正要让这群人回去,忽然听见人后传来一声笑。
几个贵女往后看去,正好让开一条缝,顾玉珠愤怒地瞪着顾凉。
顾凉抹抹眼角憋笑憋出来的眼泪,一脸无辜。
“抱歉长姐,我一时没忍住……”
顾玉珠气急败坏,尖着嗓子:“顾凉!你怎么敢在殿下院子前失仪——”
“郡主!”
春嬷嬷惊喜的声音跟顾玉珠同步响起。
顾玉珠身边刮过一阵风,定睛一看,方才高傲冷漠的春嬷嬷,此时却一脸笑容站在顾凉面前。
“郡主怎么来了!奴婢还以为您在宝殿进香呢!您来了怎么不进来!殿下今早还跟奴婢提起,要晚上请郡主来用晚膳!”
“殿下今日不是要礼佛?是不是叨扰了?”
“礼佛哪日都行,郡主来殿下哪里能抛下郡主去礼佛。”
对比鲜明,顾玉珠的表情彻底垮掉,瞳孔震颤,嘴唇发抖。
春嬷嬷:“殿下给您的腰牌您怎么没带着?”
顾凉笑道:“殿下的腰牌太过贵重,我先仔细收着了……”
“嗐,殿下给您腰牌,就是想您一直带在身边,能常来看她老人家——”
在场的人不约而同地倒吸了一口气,大长公主的腰牌——进出宫苑无需请旨的天大殊荣……给了顾凉?!
春嬷嬷扶着顾凉的胳膊往院子里走。
“殿下给郡主的佛串带着可还习惯?殿下昨儿还说那日给得太仓促了。郡主年华正盛,该给郡主些年轻人戴的东西。可惜殿下这些年贴身佩戴的只有这佛串。”
顾凉的回答已经遥不可闻,她和春嬷嬷一起进了屋。
众人目光微妙地朝顾玉珠看去。
这对比真是寒碜得让人不得不笑。
顾玉珠一直引以为傲的一切,这波都被顾凉秒得渣都不剩。
她能亮身份通传面见大长公主,顾凉却能拿大长公主的腰牌直接进去。
一样要礼佛的日子,偏偏顾凉来了,大长公主礼佛都抛下了。
更不要说殿下多年贴身佩戴的手串,送给了顾凉不说,竟然还怕送得不合她心意。
这跟随手拿的玉佩……
根本没有可比性。
顾玉珠捏着玉佩,脑袋一热,栽在了地上。
第二次被顾凉活生生气晕了。
顾凉跟着春嬷嬷进了屋,没一会儿,大长公主便从佛堂出来了。
“我还以为你今日不来了。”大长公主将手里的佛经交给春嬷嬷,笑着拉了顾凉坐在炕沿上。
顾凉几次来都没行成大礼,这会儿也不强求了。
“本来想去大殿进香的,长姐来找我说要来看殿下,我也就跟来了。”
春嬷嬷将方才外头的事儿复述了一遍,大长公主脸上的笑容淡淡的,声线平缓听不出喜怒。
“她是越来越贪了。”
大长公主看着顾凉的眼神微妙,往日京中都传顾玉珠端庄良善,而顾凉娇蛮跋扈,她也信过一阵子。
可真正接触了以后才知道,顾玉珠只是演技精湛而已。
正想着,坐在她身边的顾凉忽然蹲下身,手往她膝盖摸了摸。
“听长姐说,殿下到了阴雨天就膝盖疼?”
春嬷嬷眼睛一亮,“郡主有法子治吗?殿下这是好多年前落下的毛病了,太医也束手无策。”
大长公主不赞许地看了眼春嬷嬷,在她看来,顾凉医术再精湛也是半大孩子,御医都治不好的毛病,何必为难她。
大长公主避开了顾凉,温声说:“没事,这么多年本宫早就习惯了……”
“嬷嬷能否拿笔墨纸砚来?”
春嬷嬷掀了帘子就出去了,顾凉捏捏大长公主的膝盖,一边观察着她的表情,一边笑说:
“殿下只当让我试试手吧。说不准我的运气好,就治好殿下了呢?”
春嬷嬷拿了纸笔来,顾凉写了个方子交给她,说道:“这药方是补气血的,一日三次。这几贴膏药是止疼的。还有山上气凉,住久了难免寒气入体,每日泡脚能舒缓。我再替殿下针灸几次,会舒服不少。”
陈年旧疾彻底根治几乎是不可能了,但缓解疼痛还是很容易的,起码能从八ᴊsɢ分降到两分。
顾凉看着方子叹了口气,眼前的大长公主,就跟前世一身顽疾,还执意要上战场的裴聿一样,都是不听话的病人。
一时没忍住,语气带了几分怒气和责备。
“山寺天气寒冷湿气太重,病就是遏制了也会复发。殿下实在不应如此任性,要在山寺常住。马上快要入冬了,应当听医嘱在宫内好好休养,病才能好得快!”
屋内安静不已。
春嬷嬷噤声站在一旁,大长公主都愣住了,已经多年没有人敢这样跟她说话了,就是春嬷嬷也一样。
这些年她身边亲近的人,死的死走的走,能说的人都不在了。
春嬷嬷到底有顾忌,也不敢对她严词厉色,御医就更不要说。
听到顾凉的责备,大长公主第一反应没有半点怒气,反而有些眼热,想起她那些已经逝去的子孙。
若她的儿子还在,定也会这样恼火她的固执。
顾凉在沉默中回过神,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紧张地抿抿唇。
“臣女逾矩了……殿下恕罪。”
大长公主快速眨了眨眼睛,压下了酸涩,温声摇头,“都说医者父母心,遇到本宫这样的病人,不怪你生气。”
见大长公主毫无怒意,春嬷嬷心下惊喜,小心附和道:
“殿下的确该回宫好好休养身体了。”
大长公主点点头,“听说年前子丹的使臣要带公主来朝拜,本宫正好回去帮皇后安排。你吩咐下去吧,过几日就回宫。”
春嬷嬷狂喜,“是是是!老奴马上让人去准备!”
顾凉借着时机跟春嬷嬷一起退了出去。
春嬷嬷眼含热泪拉着她出门,差点就地给她磕头。
“殿下本来都准备,这个年在普陀寺过。老奴听说今年的冬天特别冷,殿下的身子又……本来都想求到皇上那里去,没想到郡主一句话就让殿下改变主意了!郡主真是殿下和老奴的福星!”
“嬷嬷太言重了……”
顾凉回到院子还没醒过神来。
凤箫进来看见她坐在院内的石桌边上,走上前道:“小姐回来了,方才夫人还找您呢。”
顾凉眨眨眼,抬眸看她,“找我做什么?”
凤箫一脸无所谓的表情,“大小姐晕倒了,夫人以为是得了病,找您过去看看。”
“她又晕倒了?”顾凉忍不住笑了,顾玉珠的心理承受能力未免差了一点。
不过想想,她今日在那么多贵女夫人面前丢了大人,接连受挫,气晕也正常。
顾凉愉悦地点了点桌面,四下看看,又问道:“皇叔去哪儿了?”
凤箫道:“鲜部流窜的贼匪有了踪迹,王爷带人下山追踪去了。”
顾凉眉头紧锁,“卫夫人不是说那些人,已经和她的侍卫同归于尽了吗?怎么还有活口?”
“前几日他们偷袭了小姐和王爷落脚的那个村子,好在王爷已经派人盯着,并没有村民受伤。”
“太好了。”顾凉长舒了一口气。
凤箫:“王爷让属下和玉壶护送小姐和夫人。王爷追剿后会直接押那些残兵回京。”
一想几日都见不到裴聿,顾凉遗憾地努了努嘴,嘟囔道:
“你们家主子可真不是合格的侍卫。刚刚进府就擅离职守。”
凤箫尴尬地咳嗽了几声,想了想还是说了实话:“尚书府不招侍卫,王爷是打晕了本来随行的一个侍卫,易容了跟来的。昨日那人追来了,不过应该是怕被追责,所以一直装着没事发生。”
顾凉惊讶了一瞬,忍不住笑了。
是裴聿做事的风格。
不过宁可易容成别人也要跟过来——裴聿果然没有表面上那么不在乎她!
顾凉舒服了许多,明日还要义诊,她也没想去看顾玉珠,直接进了房休息了。
远在另一边院子的顾玉珠,刚悠悠转醒。
晕倒前的记忆涌上,尴尬和愤恨从心底腾起,她牙关紧咬,脸涨得通红。
叶氏刚洗完帕子转过身,“玉珠——”
顾玉珠移目过去,当即摆出委屈的表情,“娘……”
“你可算醒了,出什么事了?你不是去见大长公主殿下了吗?怎么晕着回来了!”
顾玉珠抽抽搭搭把发生的事讲了一遍,故意漏掉了她的部分。
“总之,姣姣现在更得殿下的心了……”
叶氏愣怔,“怎会?前几日……殿下身边的姑姑的确寻了你妹妹去……可,这……”
顾玉珠声音悲伤委屈,“其实只要殿下开心,无论是谁我都高兴。可姣姣……闭口不提跟殿下相识的事。我还想引荐三妹给殿下……”
看着顾玉珠的模样,叶氏心里多少有些不高兴。
“玉珠,你别伤心。等明日我去好好问问你妹妹。”
正说着,一个嬷嬷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个侍女。
顾玉珠心里一咯噔。
来的正是凌婉身边的丫鬟,屈膝行了个礼,完全没看顾玉珠的表情,直接说道:
“顾夫人,我家小姐想把之前,顾大小姐问借的那副头面拿回来。顾大小姐忘了有小半年了,那副头面是我家大少爷从番邦带回来的,小姐自己还没戴呢。”
顾玉珠牙都要咬碎了,凌婉那贱人!那分明是当初,她看自己得大长公主的宠!才一直没问她要,实则就是做人情了!
如今看她失势!就想要回去!
叶氏并未多想,“若是那副头面,还在府上,等回去了我便差人给你家小姐送去。”
丫鬟欠身刚想走,被叶氏喊住了,“今日玉珠是跟你家小姐,一起去拜见大长公主的吧?公主怎么说?”
“娘!”
“哦,夫人说这件事。”丫鬟三言两语,把事情概括了一番。
目光不悦地看了眼顾玉珠。
“我家夫人让跟您说一声,顾大小姐打了殿下的人,是她的事。我家小姐是义气才会开口相助。若是殿下日后追责,还请夫人主动让顾大小姐认罪,我家小姐可是无妄之灾。”
说罢,转身走了。
顾玉珠彻底僵住了,她看着叶氏面无表情的样子,哽咽道:“娘……娘我不是故意……娘!”
叶氏把帕子狠狠砸进一旁的铜盆里,头也不回地走了。
顾玉珠气炸了,屋内的东西摔了个乱七八糟,口中从顾凉到凌婉,再到大长公主,骂了个遍。
丫鬟绿萼畏缩在墙角,脖颈下两道血淋淋的抓痕,连上前都不敢。
顾玉珠连打带踹将人赶了出去,独自一人在屋内发疯。
没多久,门开了一条小缝,一个人挤了进来。
“玉珠……”
顾玉珠红着眼抬头看去,来的人是谢毅。
他表情纠结,试探地朝顾玉珠走去,目光心虚。
顾玉珠面目狰狞,抄了身边的东西砸了过去,吼道:
“你来干什么!你什么事情都做不好!给我滚出去!”
她真的受够了谢毅!连虚与委蛇都懒得跟他玩。
她早该知道,窝囊废根本不可能做好任何事!
马车翻到山下是恰好地动,谢毅甚至连顾凉的马车都没能靠近,这人还能干什么!
他若办好了,顾凉连车带人摔下去,就不会有今天这些破事儿!都是这个废物!
顾玉珠本来就火大,看到他更是烦不胜烦。
“你走不走?若是我喊人来,你看你会不会被打死在这儿!”
谢毅焦急道:“玉珠你听我说,我真的尽力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帮你解决顾凉!你别这样,我看了心疼!”
他何尝不恨自己,他实在太过渺小,帮不了他爱的人。
谢毅咬紧牙关,不甘心地替自己争取。
“玉珠,我本来按照你说的,已经收买了府上的侍卫,让他帮着在马车上动手脚了!他就是那日随行的侍卫之一!是那个人骗我!他说会办好,可是根本什么都没有做!”
顾玉珠面无表情,根本不信。
不过脑中电光火石间,忽然想起一件事,她唰地从床上站了起来!
侍卫!对啊!她怎么没想到!
顾凉那日摔下山谷,怎么就毫发无损地回来了!
她记得那日有个侍卫跟顾凉一起摔了下去,若没有那侍卫搭救,恐怕顾凉早就死在山谷里了!
顾玉珠脸上有了笑容,越过谢毅闯出门外,直奔绿萼的厢房。
“大小姐……”
“赶快去把那天地动的时候,跟顾凉一起掉下山谷的那个侍卫给我找过来!”
当时很多仆从都目睹了那一瞬间,随行的侍卫只有几个,很好找。
顾玉珠披头散发,红着眼睛吓人得很。
绿萼慌忙点头,赶紧套了衣服,点了灯去了侍卫暂住的院子。
顾玉珠回房简单收整了一番。
谢毅还不肯走,估摸着绿萼很快要回来,顾玉珠也懒得跟他纠缠。
“你老实待着,别再坏我的事!”
听着屋外的动静,顾玉珠瞪了眼谢毅,将人推进了耳室。
绿萼带着一人走了进来。
侍卫:“给大小姐请安。这么晚了,大小姐寻属下有什么事吗?”
顾玉珠看着绿萼关了门,才抬眸打量起眼前的侍卫。
侍卫名叫李安,相貌平平,五短身材,眼神闪烁时不时偷看她两眼,目光带着垂涎,很是ᴊsɢ猥琐。
顾玉珠嫌弃地别过头喝了口茶。
心底却是满意极了。
这就应该是顾凉该有的归宿。
她放下茶盏,笑眯眯地说:“我知道你。那日地动,是你救了三妹。我三妹娇生惯养,若不是你跟她一起掉进山谷,三妹也不可能活着回来……”
李安低下头,眼神心虚极了,然而顾玉珠浑然不觉,仍在继续说:
“那日我并未随行,却知道是你救下的三妹。怪了,按理说母亲看得很清楚,就是不知母亲为何一直没有找你,给予嘉奖……”
顾玉珠表情复杂,“可能也是怕三妹与你共度一夜,名声有损吧……说起来那晚,三妹一直与你待在一起吗?”
李安张了张嘴,片刻后,闷声点点头。
顾玉珠笑容更深了,赶紧别过头压住嘴角,声线带着为难。
“果然……这孤男寡女共度一夜,怪不得母亲不奖赏你救了三妹,只当事情没发生过。只是这……未免对你太不公平。你舍命救了三妹,有句话说,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若换成旁人,该早就将三妹指给你了。”
李安嘭的一声跪了下去,“属下岂敢娶三小姐!”
那如花似玉的贵姑娘哪里是他能娶的,何况那日救下三小姐的人也不是他。
可是——
李安咽了口口水,想想顾凉的样貌,心想若能娶三小姐,他也能不要命啊!
顾玉珠打量着李安,见他嘴上说不敢,却是一脸荡漾的表情,便知道有戏。
转了转眼珠,温声说道:“你那日英勇相救,恐怕三妹也早就芳心暗许了。只是碍于母亲,才不敢说出口……”
李安呼吸乱了节奏。
顾玉珠继续道:“你也不必妄自菲薄,若真心相爱,三妹未必不能下嫁。想当年我爹也是穷举人,我娘是国公小姐,不也是下嫁了?如今夫妻和谐,过得也是十分恩爱的。”
李安心中荡漾,三小姐那日对‘他’芳心暗许了吗?
他本来还恨那个混蛋打晕了他,害他没能给马车动手脚,损失了一大笔银子。
可若真能娶到尚书小姐——那些银子算得了什么啊!
“而且我爹还因为娶了我娘,自此平步青云,从普通书生成了户部尚书……你既是个侍卫,可以叫三妹让我们外祖沛国公,安排你进京军。甚至可以引荐进宫中,做皇上的御前侍卫。”
李安眼中冒着精光。
顾玉珠慢悠悠道:“御前侍卫升迁快,还没什么危险。届时你与三妹也算门当户对了。”
眼看李安已经被自己编造的‘美好前程’,冲昏了头脑,顾玉珠满意地添了最后一把柴。
“你好好考虑,你若真的喜欢我三妹,真心对她,我可以做了这媒人。替你们二人争取一番。”
言语间,已经默认了顾凉对他芳心暗许的事。
这便宜不占他就是蠢货。
李安狠狠点了点头,砰砰给顾玉珠磕了几个响头。
“属下谢大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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