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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连载中
小编推荐都市小说《谢芷烟顾玄礼》,是作者谢芷烟顾玄礼的一本小说,主角为,该小说精彩片段:|离开前,顾玄礼甚至已经为我备好凤冠,只说等我归来,便不要再和我分离。可惜……幸好,我早就知晓战场上刀剑无眼,提早留下一封书信。暮鼓突响,惊起一片飞羽。
状态:连载中 作者:谢芷烟 2.61万字更新:2024-01-30 11:0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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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怔住,不解他怎么又突然改变了主意。
很快,卫明带着信回来。
顾玄礼拿着信,垂眸问:“上面说什么了?”
卫明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
他下跪高举:“臣,不敢窥探。”
看一眼顾玄礼,他嗓音一抖:“……亦不能窥探。”
顾玄礼没再说话,面无表情地盯着信封落款的谢芷烟三字。
须臾后仿佛触碰到什么脏东西一般,一抬手将之扔在马车角落。
几日下来,我早就习惯了顾玄礼的变脸术。
我悄无声息松了口气。
若他看了我掏心挖肺写下的那些话,还不知那张嘴又会吐出怎样淬了毒的嘲讽字眼。
只是回想起写下这封信时的心情,我又不由得替自己难过几分。
信中人,心中人。
我盼他千般万般好,只觉得我不在,这世上的人便都要欺负我的小少年。
于是我殷殷切切,一字一句,为他安排好所有后路。
但却不知哪少年,早已面目全非。
……
朝堂上近来越发暗流汹涌了。
但我却并不关心,我一个死人,能干些什么呢?
直到这日,在朝堂上,我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边疆传来密报,谢芷烟叛国,请陛下立时将谢家余孽打入大牢。”
我猛地看过去,只见严崧面色狠戾:“择日处斩,以儆效尤!”
忠臣一派立时炸了锅:“谢家世代忠良,为我大顾鞠躬尽瘁,谢家男儿更是尽皆死于敌手,如今只余老弱妇孺寥寥数人,谢将军绝不可能叛国。”
“你这老贼竟敢构陷,谢家先烈英魂都在看着你,你当真不怕报应?”
我身躯发着抖。
我看向顾玄礼,嘶声道:“顾玄礼,我已经死了,我求你,你放过他们……”
即便是遭受剔骨时,我也没有说过一个求字。
可顾玄礼还是让我失望了。
他淡漠地启唇:“打入天牢,若谢芷烟叛国之举属实,九族尽诛!”
我浑身血液霎时间凉透,心里溢出无尽悲哀。
九族尽诛?我谢家哪里还有九族可诛?
我的父兄叔伯都为了大顾战死。
十七岁,我便披甲上了战场。
现在,我死了。
顾玄礼却连我谢家仅剩的族人都不放过,我们谢家到底守护了些什么?
可任凭我如何愤怒痛苦,顾玄礼听不见,亦看不见。
我绝望到无力,魂却依旧被顾玄礼牵引着,挣脱不开。
刚走到后殿没多久,侍卫突然急匆匆来报。
“陛下,太傅正一阶梯一叩首,从太极殿下跪上来。”
我闻言,心顿时紧紧揪起。
顾玄礼出去时,太傅刚好踏上最后一级阶梯。
他额头已磕出血印,路都走不稳,却倔强地不让人扶。
“谢将军绝不可能叛国,请陛下勿要寒了忠臣之心,收回成命!”
他身后,乌泱泱跪下一片。
“请陛下收回成命!”
我看着两鬓斑白的太傅浑浊双眼充斥了泪光,眼眶也发涩得厉害。
顾玄礼冷漠无比:“知人知面不知心,谢芷烟怕是早已忘了谢家祖训。”
太傅嘴唇颤抖:“陛下……”
顾玄礼打断他:“太傅不必多言!”
太傅看着面容冷淡的顾玄礼,痛苦地闭上眼。
他颤颤巍巍拿下自己的官帽:“有此君王,臣无能劝诫,就此致仕!”
顾玄礼墨眸涌动,怒道:“太傅御前失仪,将之拿下,打入天牢。”
我疯了一般,嗓音凄切地冲顾玄礼嘶吼:“顾玄礼,那是我们的老师,你怎么能这样对他。”
有侍卫上前,我冲上去想拦住,却被人直接穿透。
这样的时刻,太傅苍老面容却是露出一个笑。
他扬声道:“如此,老臣只能以血护大顾,以魂护苍生。”
说完,他朝殿前的大柱猛地撞去!
我目眦欲裂,嗓子都在发抖:“老师!”
所幸下一秒,我看见侍卫拉住了太傅。
纵使是个魂魄,我还是几乎瘫软在地。
太傅额头有血滴下,鲜红而瘆人。
顾玄礼眉宇间愤怒隐现:“太傅这是在以命相胁?”
太傅苍凉大笑:“臣此一生,最大的骄傲便是教出了芷烟这个学生,唯此一恨,便是没教她如何识人。”
“陛下,臣问您,您与芷烟相识十年,相许七年,她为你披荆斩棘,为你舍生忘死,您就没有一分对她的真心吗?”
顾玄礼脸色随着质问一点一点阴沉。
“真心?她也配。”
大殿前,风骤起。
我觉得自己的魂魄都要被风吹得碎掉了。
意料之中的答案,却依然伤我至深,让我痛入骨髓。
这人长在我心上,放下他,就像是从心上硬生生撕扯下来,连带着血肉,痛难自抑。
我喃喃道:“顾玄礼,原来你当真没有心。”
对面,太傅亦是一口血喷出,晕死过去。
顾玄礼冷漠地瞥了一眼:“跟谢家余孽关在一起。”
我眼睁睁看着太傅被带走,眼眶几欲滴血。
漫无边际的恨意如瀑布冲刷全身,疼得我经脉剧裂,骨头都仿佛碾成齑粉。
就连知道顾玄礼想让我死的时候,我也没这么恨过。
我冲上去拉他,拽他,扑打他,都没用。
只是一遍遍从顾玄礼身上穿梭而过。
我从没觉得自己这么无用过。
双膝骤然跪下,我痛哭失声。
哀悖席卷我浑身最后一丝温度。
我心中第一次生出后悔。
后悔爱上顾玄礼。
太和殿。
顾玄礼在看折子,似乎太傅的事对他没有分毫影响。
我坐在能离他最远的地方,背对着。
我离不开顾玄礼,却也不想再看见他。
这时,卫明进到殿内。
“禀报陛下,南浔世子今日出了城。”
说到这里他一顿,神色忐忑:“臣的人跟丢了,初步怀疑南浔世子往西疆去了。”
顾玄礼抬眸。
众人大气也不敢喘,我的心亦提起。
半晌后顾玄礼开口:“那个废物想来是去找谢芷烟告状,无妨,他掀不起什么风浪。”
从前的我,最欣赏他这份自信在握的模样。6
如今,却明白,他不是自信,而是自负。
自负到看不起这天下所有人。
深夜。
顾玄礼入寝后,我在一旁盯着他看了许久。
也只有此刻,我才能从那安静睡颜中看出几分曾经的影子。
突然间,顾玄礼眉头拧紧。
他无意识地抬手朝我抓来,我站着没动,知道他根本触碰不到我。
谁知,那手竟真的触碰到我的魂魄!
一阵天旋地转间,我竟已出现在了谢家。
我警惕地打量四周。
周围积着一层薄雪,周遭寂静无比。
“芷烟!”
顾玄礼蓦然出现。
我一愣,顾玄礼却径直穿过我。
我随之转身,便看见了他正紧紧抱着另一个人。
他怀中的人露出半张含笑的脸。
我一惊。
那是,第一次从战场上归来的,十七岁的我?
顾玄礼声音沙哑:“我好怕,再也见不到你了!”
我才意识到,我似乎来到了……顾玄礼的梦中。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做这个梦。
我凝眸看向梦里的自己,明明满身血污,却因面前之人而露出笑意。
“我不会丢下你的。”
顾玄礼顿时将我抱得更紧。
这人一向有洁癖,能做到这步。
我露出一个嘲讽又悲凉地笑:“也是难为你了”
只是一瞬,那画面又一转,我看见了自己被绑在木架上。
那是我死之前。
我来不及多想顾玄礼为何会梦见这场景,便亲眼见敌人用刀将我的最后一根骨头剔出,我彻底瘫软,如一堆会呼吸的烂肉。
我站在顾玄礼身旁,看见他愣在原地,神色有些茫然。
我自嘲地笑了,认不出来了吗?
若不是那每一刀都是我自己硬生生受下来的,我也不会相信,那堆烂肉竟是我自己。
剜骨那人放下刀,狞笑嘲讽:“大顾战神谢芷烟,不过如此。”
我还没反应,顾玄礼却猛地冲上前一把将那人推开。
看着地上没有一块好肉的‘谢芷烟’,他想碰不敢碰。
那几乎已经不能称之为一个完整的人。
想说什么亦说不出,他慌乱地只从喉咙发出破碎的嘶喊。
我站在一旁看着,反倒迷惘起来。
我看不懂顾玄礼了。
他不是一直想我死,现在又是在做什么?
地上那个‘谢芷烟’望着天空,瞳孔已经涣散。
似乎看见了顾玄礼,她轻不可闻地唤了一句:“阿玄。”
而后眼眸一点点闭上。
顾玄礼不可置信,瞳仁猩红,像个孩子般无助。
他喉咙里发出如垂死的野兽般的凄厉喊声。
就在我怔愣时,这天地间倏然一片墨色,所有场景一寸寸化成雾霭。
是梦境在崩塌。
下一瞬,我猛地被抛出梦境。
我站在床边,看见顾玄礼已然惊醒,衣衫已被汗水浸湿,脸色苍白无比。
想到梦中场景,我心情复杂地看着他。
顾玄礼揉了揉眉心。
这时,卫明急匆匆来报。
“陛下,西疆密道千里急报,谢芷烟为救边城百姓,落入敌国之手!”
我清晰看见顾玄礼身躯一僵。
瞬息后,他眼眸又恢复成平静无波的墨色,衬得那脸色越发苍白。
他冷声下令:“将人救回来,朕不许她死。”
卫明抬头惊讶地望向他。
我也怔住,细细凝眸看他。
顾玄礼回神,薄唇微抿:“就算死,也要死在朕的手里。”
惘然散去,我凄凉地笑了。
痛意仿佛与心脏共生,那痛意久了,便已经习以为常。
只是,为何还会掉泪?
我苦中作乐地回答他:“顾玄礼,来不及了。”
从前不管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
但你想亲手杀我这件事,大概是我唯一无法满足你的心愿了!
封后之日渐近。
但我死亡的消息却一直没有传回来,就连我自己都觉得奇怪。
反倒是我之前担心赶不回来,提前为顾玄礼准备的生辰礼先送到了。
我最信任的属下之一,琴夙此刻正跪在太和殿下。
她手中捧着一个紫檀木的盒子,神色恭敬。
“三月前,主子闻东海之畔有陨星坠落,亲自从西疆赶去,日夜兼程取回来的。”
“主子令属下片刻不停送来,恭贺陛下生辰!”
曾有传言,陨星是天外圣物,得之者承天之佑,吉无不利。
我回魂后脑子混沌不已,几乎已经快忘了这件事。
这生辰礼,不过是源于顾玄礼一句玩笑话。
“纵使朕贵为天子,却也有无能为力之事,如这天上的星星,便望之不可得。”
他的一句戏言,我却放在了心上。
正怔然时,琴夙又多了一句嘴:“为了夺得这陨星,主子还受了伤。”
我闭上眼低声叹息:“何必多言呢?”7
这人没有心,并不会为此感到半分愧疚或难过。
顾玄礼一摆手,太监总管刘敬便接过那东西呈上来。
他看着盒子中的陨星。
那陨星如墨石一般,表面淡淡红蓝交织。
我也在一旁看,看完陨星又看他。
他眸子中是让人看不透的情绪。
“有心了。”他将盒子关上,面无表情道,“将人关入天牢。”
琴夙神色愕然又震惊,还来不及反应便被人押了下去。
我攥紧手,偏过头去不忍看。
只盼我死的消息传回后,顾玄礼能留下他们一条命。
顾玄礼屏退左右,沉默无言地看了那盒子半晌。
突然,他唤了一声:“卫明。”
卫明如鬼魅般出现。
“陛下,臣在。”
顾玄礼语气难得有些烦躁:“还没有谢芷烟的消息吗?”
卫明头垂的更低:“臣下无能。”
我麻木地望向天边。
明日,便是顾玄礼的二十一岁生辰,亦是他的立后大典。
明明只比他大上三岁,我却觉得自己这一生已经老迈苍凉至极。
……
第二日,凤鸣朝阳。
新君立后,百官共贺。
顾玄礼一身明黄衣服立于金銮殿前。
我抬眸看他无悲无喜的神色,心情平静到悲凉。
然而就在严月瑶刚站在阶梯下时,卫明突然神情凝重地出现。
“陛下,谢氏王军与南浔世子一同回来了。”
“众人正聚在谢家祠堂,说是,谢芷烟与南浔……正在成婚。”
顾玄礼脸色骤然一变。
一旁的我闻言也呆住。
我与南浔成婚,怎么可能?
顾玄礼一拂袖:“立后大典取消!”
说完他不顾众臣难看脸色,即刻赶往谢家祠堂。
顾玄礼刚到谢家祠堂,我便看见一身喜服的南浔匆匆走出祠堂,挡在门前。
南浔看着他,唇边泛出一个嘲讽笑意:“陛下今日不是立后,真巧,臣亦娶新妇,与陛下同喜。”
顾玄礼脸色黑沉,瞳仁却泛红。
他冷喝:“滚开!”
南浔似乎忘了君臣之仪,动也不动。
顾玄礼发了狠,一掌打去,南浔倏地退开吐出一口血。
我担心地看过去时,顾玄礼猛地将门推开。
眼前只映入一片白色。
漫天雪白冥纸纷纷扬扬扑面而来。
白色囍字贴满祠堂。
先烈台上,碑林似海,一眼望不到头。
最前方,站着一个身穿一袭红色嫁衣的女人。
这漫天的白中,她是唯一一抹惊心动魄的颜色。
那背影是如此像我,叫我都不禁悚然一惊。
身旁的顾玄礼更是煞气四溢,一字一句咬牙切齿。
“谢、芷、烟!”
那女子回过头来,却是一张陌生的脸!
唯有怀中抱着一尊灵牌。
上书——谢氏末代将军,谢芷烟之灵位。
顾玄礼勃然色变:“你是谁?为什么抱着谢芷烟的灵位?”
那女子不说话,只看向顾玄礼身后。
南浔的声音传来,幽然而冰凉。
“陛下,我说过,即便是尸骨,我也要将她接回来。”
顾玄礼转身。
随着他的话,谢芷烟看见自己的四位副将神色庄严而肃穆地抬着一个金丝楠木的棺材上前。
顾玄礼终于意识到不对。
他身躯微微发抖,瞳仁红得吓人。
到了他面前,南浔将那个棺材推开,里面竟是一根根森然骸骨。
为首的将领眼眶泛起水光,每一个字都说得艰难无比。
“主将为救西疆百姓落入敌军之手,遭受剔骨之刑,吾等拼了命才将尸骨抢回。”
那身着嫁衣的女子也终于开口,字字铿锵:“小女是西疆新月城城主之女楼浅,亦是被芷烟将军所救下的西疆万千百姓之一,自愿为将军扶灵而来。”
说罢众人齐刷刷跪下。
不止祠堂之内,祠堂之外的人也全部跪下了。
所有人都神情悲恸。
南浔哑声道:“谢将军绝无叛国之举,请陛下明鉴,放了谢家!”
顾玄礼愕然地后退一步。
他神色苍白,嘴里还在呢喃。3
“不可能,谢芷烟怎么可能死?朕不相信。”
说罢他眼神狠戾地看向眼前众人:“莫要以为随便找几根骨头摆在这里,朕便会信了你们的鬼话,朕要治你们欺君之罪。”
不等南浔回话,顾玄礼又看向一片素白的谢家祠堂,厉声大喝:“谢芷烟,你若是再不出来,朕让整个谢氏王军为你陪葬。”
这下,就连卫明脸色亦变了,重重跪下。
“陛下慎言!”
顾玄礼却不管不顾,抬手将那些白色的囍字扯下。
“谢芷烟,你出来!”
而谢芷烟,从头到尾,都在一旁静静看着他发疯。
“顾玄礼,这不是你梦寐以求的吗?”
她笑着,眼中却带泪。
“还是说,治不了我的叛国之罪,让你这样恼羞成怒。”
她对这个男人,心中早已再无半分希冀。
南浔终于看不下去,大声道:“这是芷烟的丧仪,亦是臣与芷烟的大婚,还望陛下莫扰了吾妇的安宁!”
“你闭嘴。”
顾玄礼血气翻涌,呼吸粗重。
南浔仰着头,分毫不让:“陛下可是忘了,您早已将芷烟许给我,君无戏言!”
顾玄礼一顿。
南浔眼中带上分明的恨意,声音泣血:“从你当着百官说出那句话之时,不是就早有预料,她回不来了吗!”
谢芷烟一震,终于看向南浔那张噙着嘲讽的脸。
世人都道,南郡王府世子南浔纨绔不堪,全靠祖上蒙荫。
直至今日,她好像才重新认识了这个一直被她忽略的朋友。
可惜了,她原来竟是这样的没有眼光。
谢芷烟叹息:“南浔,今生之恩,唯有来世再报!”
这一世,她一意孤行扶顾玄礼上位,对不起谢家先烈,对不起老师故友,更对不起天下百姓。
而顾玄礼亦被南浔这句话惊住,好半晌才回神似的。
他手攥成拳,身躯摇摇欲坠起来。
顾玄礼嘴唇动了动,想要说些什么,喉中却是一阵腥甜涌上。
蓦地,他喷出一口血。
那血染上棺木中森然惨白的骨头,显出异样的妖。
卫明大惊:“陛下……”
顾玄礼却是一摆手。
他闭上眼,声音凄然冷冽。
“朕今日,便食言一回又如何?”
皇宫,清池殿内。
谢芷烟看着自己已在顾玄礼寝殿中摆了三日的骸骨,无奈地叹息了一声。
那日,说完那话后,顾玄礼竟是带着羽林卫将她的骸骨强行抢走。
若论战力,谢氏王军未必逊色。
只是,面对的人是这大顾之主,他们终究不能冒天下之大不韪。
那之后,顾玄礼在这殿中待了三日,只怔怔看着那骸骨发呆。
他不动,谢芷烟自然也哪儿都去不了,只能困在这里。
殿外,文武百官跪了一地,顾玄礼却是谁也不见。
第一日,谢芷烟看着他这样,不由得蹙眉:“顾玄礼,人死不能复生,你做出这副模样又是给谁看呢?”
可那人听不见,面无表情,如一尊玉雕的木偶。
第二日,谢芷烟思忖,难道是她死得太过凄惨,叛国之罪无法安到她身上,便企图做出这副样子来收拢王军之心。
“顾玄礼,你做戏也不必做到如此地步。”
“你把之前抓的那些与我有关的人放了就行。”
不怪她以最大的恶意揣测这人,实在是,这人之前说的那些话,做的那些事仍旧历历在目。
她的心,早就寒透了。
第三日,谢芷烟终于忍不住:“你若真的后悔了,不如找个大师给我超度,也好让我早日投胎。”
顾玄礼不吃不睡,一张惨然脸色比死人也不差几分,怪瘆人的。
她一个幽魂都觉得害怕。0
事情转机出现在第四日,朝阳初升时,寝殿的门终于被推开。
谢芷烟激动地眯着眼逆光看去,待看清那人影时,她神色讶然:“老师?”
来的是太傅。
他脸上病容犹存,却比下狱那天时的模样好了太多。
谢芷烟略略放下心。
还活着就好。
顾玄礼背对着,看不见来人,唯有喉音破碎沙哑:“滚出去!”
太傅不动,而是站着问:“陛下,臣有一问。”
听出是谁的声音,顾玄礼背脊一僵,没再说话。
太傅望着那黑色棺木,神色哀戚。
“芷烟之死,可与陛下有关?”
谢芷烟闻言露出一个嘲讽的冷笑,顾玄礼倒是想,可惜轮不到他动手。
顾玄礼闭上眼,神情终于有了波动。
“若朕说没有,太傅信吗?”
太傅满是皱纹沟壑的脸颊一颤,潸然泪下。
他终于跪下:“若没有,老臣便依旧认您这个陛下。”
谢芷烟却是知道这句话的分量,眼眶骤然酸了。
即便此时,老师依旧要为她这么多年求一个答案。
顾玄礼露出一个凉薄的笑。
“朕不在乎你们怎么看朕,反正在你们眼中,朕所拥有的一切,都是靠谢芷烟。”
不知为何,谢芷烟竟从那笑中看出了几分凄清惨然。
太傅想说些什么,却终究讷讷无言。
顾玄礼敛了笑,抿唇:“太傅出去吧,朕知晓如何做。”
太傅又行了个礼,轻轻叹息一声,转身出去。
谢芷烟看着顾玄礼抬手触上那堆骸骨,长长眼睫微垂。
“姐姐,我以为我会开心的。”
“可你真死了,我才终于明白,这没有你的天下,是多么无趣。”
谢芷烟的心猛然一悸,只觉浑身发凉。
自七年前那件事后,顾玄礼说自己已经成为了一个能保护她的男人,再也没叫过她姐姐。
顾玄礼,他究竟想做什么?
正当她惴惴不安时,顾玄礼猛然起身。
或许是几日未动,他手脚都有些僵硬起来。
然而那眼中暗涌却让人看上一眼便觉得心惊。
他走出清池殿,看向跪伏在地的文武百官。
“即日起,太傅监国,朕将,御驾亲征!”
谢芷烟觉得顾玄礼像是疯了,但又没彻底疯。
至少他说要御驾亲征还知道让太傅监国,而不是严崧。
朝堂上再次吵成了一团。
严崧率先劝诫:“陛下万万不可冲动,后宫尚无子嗣,若是陛下出了半分差池,大顾国祚将如何是好?”
顾玄礼似笑非笑:“朕尚未出征,丞相这是在咒朕?”
严崧悚然一惊,总觉得现如今的陛下有些不一样了。
“臣不敢!”
他原本想将封后之事旧事重提,如今被那双深不见底的墨色眼瞳一看,竟是一句话不敢再说。
顾玄礼却不放过他,意味深长道:“丞相这般着急,是因为朕未令你监国,还是未让纯妃有子嗣?”
严崧汗流浃背,年轻帝王步步紧逼:“若是纯妃成了皇后,膝下又有皇子,丞相必定第一个支持朕御驾亲征吧?”
严崧再撑不住,重重磕了个头,涕泗横流:“陛下,臣一片忠心天地可鉴呐!”
顾玄礼含笑道:“朕知道,朕不过开个玩笑,丞相何必紧张。”
许多人看着那笑,心中俱是一颤。
这时,回归朝堂的太傅跪下:“陛下,臣以为,丞相言之有理。”
严崧看向他,心中悄悄松了口气,第一次感激这老头对事不对人的迂腐性子。
向来针锋相对的两派难得对一件事持相同意见,谢芷烟在一旁看着只觉新鲜。2
顾玄礼将谢家之人放出,她心中已无牵碍。
又寻不到解脱之法,现在苦中作乐,只当一切当做看戏。
顾玄礼再看向太傅,如寒星一般的眸子稍缓:“朕意已决,不必多言。”
那之后,也不知众朝臣如何商量的,竟求到了万佛山太后那里。
太后懿旨过来时,顾玄礼正在点兵。
他看也不看,冷淡道:“她若想见朕,便让她自己下那山,朕此生不会踏入普渡寺一步。”
话传过去,太后只回了一句——“那便算了。”
谢芷烟忍不住吐槽:“不愧是亲生母子。”
末了,太傅和丞相联袂上万佛山请见太后,更有住持师太亲自相劝。
母子二人各退一步,于万佛山下相见。
万佛山下一处凉亭内。
顾玄礼看向太后,神色冷冽:“你也是来劝朕的?”
太后神色平静:“我劝你作甚?你要干什么便干什么。”
这话一出,顾玄礼怔然一瞬,不知怎么倏然冷笑:“对,你是忘尘师太,又怎么会管这些俗尘之事。”
太后颔首:“知道就好。”
谢芷烟就看见顾玄礼闭上眼深呼吸了一下。
她没忍住噗嗤一笑。
果然是血脉压制。
太后仿若看不见自家儿子那难看脸色,又淡淡道:“你父皇还有活着的孩子吗?没有便过继宗室之子,你既然自己不愿生,便早日立储,莫让他们再来烦我。”
谢芷烟满眼赞叹,她以前真是小看这位太后娘娘了。
不过也是,能放弃皇后之位和刚出生的儿子毅然出家的女人,又怎么会是简单人物。
谢芷烟还真是有些好奇,二十一年前,帝后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说完这几句,太后起身欲离开。
临走之前,她再看一眼与上一次全然不同的顾玄礼,难得多问了一句:“谢芷烟……当真死了?”
顾玄礼手里茶杯骤然碎裂。
太后懂了。
看向他的眼眸终于带上一丝悲悯。
却不是母亲对儿子,而是我佛看众生。
“真可怜,这世上,再也无人爱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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