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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碧好李漠(林碧好李漠)小说全文免费阅读无弹窗大结局_林碧好李漠全文免费阅读

都市连载中

小说角色名是林碧好李漠的书名叫《林碧好李漠》,是作者为书写的一本影视同人类小说,小说文笔极佳,良心作品。下面看精彩段落试读

状态:连载中   作者:   16.14万字更新:2024-02-14 16:03: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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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角色名是林碧好李漠的书名叫《林碧好李漠》,是作者为书写的一本影视同人类小说,小说文笔极佳,良心作品。下面看精彩段落试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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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碧好李漠》 第17章 免费试读

第17章

此话一出,小蓝小红对视一眼,仿佛预见了什么喜事。
碧好皱着眉头,认真拨弄自己的十根手指头,数了数,“有三十多天了。”
杨氏肯定道:“那这个大夫得看。”
“不要,”碧好也意识到了什么,但不确定,更不想落空被一堆人知道,“我不看,我挺好的。”
杨氏拗不过她,只好同意了等大夫明天上门问诊,再顺道给她把脉。
一日之间,皇都的首要通缉犯已伏法,街上恢复平常。但雍王世子李漠当街杀人的事传得沸沸扬扬,仍教一部分老百姓胆战心寒。
有的人说这世子纵使身为朝廷命官,可也不能当街杀人,那血溅得到处都是,吓死老百姓了,以后谁还敢打那条巷子过?做生意的人怎么办?
还有的人说世子就是仗着老爹雍王的面子,胡作非为,向来不受管束,赶明儿他想杀谁,给谁一扬手就是一刀,根本不废话,问你怕不怕?
由此,雍王世子李漠在皇都的名声更不如从前了。
“听说还有群臣参奏,雍王世子行事手段向来粗暴,很多下属都不堪其负。另雍王世子性子桀骜张狂,不适合管治大理寺,所以连史太傅在内的一党东宫官员,都向皇上谏言,要罢免世子的大理寺卿一职。”林学文把听到的小道消息告诉了碧好母女。
杨氏只觉得不妙,在床上撑起虚弱的身子,坐起来道:“那雍王呢,他可有出面?”
林学文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唉,这个关节,太子党和雍王党斗得正厉害,雍王当然不方便出面了,很有可能,这大理寺卿的职位真的保不下来。”
杨氏看向坐在床边的碧好,却发现她在垂眸发愣。杨氏伸手推推她,“听见了吗?”
碧好回过神,面无毫无色彩。看来,真的像她想的那样,前世李漠办不好,还被重罚的案子,就是此案。
李漠若丢了官职,就没了实权,只是个拥有爵位的贵子。这对他而言,打击必然很大。
碧好心血来潮,抬眸对母亲道:“要不我今日就回去,看看世子爷那边怎么样了。”
可话一出口,她心里又没出息地倔强起来。
他已经不在乎她了,不理她也不见她,她回去,能有那个荣幸到他跟前安慰吗?
她甚至有点气自己还这么关心他。
马车赶在午饭前回了荔园,暖香坞门前的侍卫已经撤掉,意为不禁足了,不过丫鬟还是只有小红小蓝。
她们中午去厨房拿了膳食回来,碧好吃过,才想坐坐歇会儿,但不知何故,胸口忽然又像昨日那样不适,她弯腰,又呕了一次。
“赵大夫,林姨娘身体情况如何?”赖总管看着赵大夫从里间诊完脉出来,连忙问道。
若真是喜脉,他即刻禀报世子爷去,这样也能打破世子和林姨娘之间的隔阂啊。
只见发须全白的赵大夫坐下,提笔开方子,缓慢道:“只是中了痰湿热症,呕吐完,估计还会发热,照着老夫这张药方服用几日,再多加卧床休息,就会好了。”
赖总管一愣,不是喜脉?
不过依赵大夫几十年的医术,若真有喜,早就诊出来并报喜了。赖总管收下药方,付了诊金并送客,随后派人去给林姨娘抓药。
碧好醒来,已闻到一股淡淡的药香味,她躺在床上茫然地看向小蓝小红,虽未开口,但她心中的疑问已从她们平静的神情中得到答案。
原来希望落了空,会是这样一种感觉。
前世她跟了李漠五年也没有孩子,这一世,哪会有那么容易?她只觉得胸口煎熬,仿佛尚未能接纳那种希望与遗憾交杂带来的不甘——如果真的有了,李漠就会原谅她了。
为什么老天爷,不帮她一次……
下午她身子发热,浑身软绵无力像只渴睡的猫,一沾床,又再昏睡过去。
只是睡得极不安稳,眉心发疼,口齿缠绵,脑袋里一片火热,整个人宛若躺在热水里。
热汗自她额上飙出,小蓝守在床边,时不时替她擦一下,直到天都黑了,小蓝忍不住小声问:“姨娘病成这样,爷那边知道了吗?”
小红摇摇头,“不知道赖总管有没有去禀报,而且,爷还没有回来呢。”
“那陈护卫呢?”
“他倒是回来了,但进了门就一直没有出来过。”
小蓝闻言,叹了一口气,“这样更没人告诉爷了。姨娘真可怜,病成这样爷都不来看一眼。”
那厢,雍王亲事府里,众官员聚首连夜商议对策,说的正是太子党对世子当街刺人而大作文章的事。
李漠任大理寺卿以来公正克勤,这便是首次让敌方抓住了把柄。
原也不是什么大事,但敌方咬住不放,还向皇上太后告了状。他们试图将李漠拉下马,换弓才英上马的野心已昭然若揭。
然当今皇上中庸无实干,又潜行修道,不爱管朝政之事,届时极有可能会遵循各亲贵大臣的意愿,将李漠撤掉。
王府官员对此忧心忡忡,因为大理寺卿这个职位,掌管着太多权力,当下雍王和太子又斗得厉害,所以这职位万万不能落入太子党之手啊。
他们在亲事厅里吵嚷得厉害,坐在雍王下首的李漠听得头疼,他抬手揉了揉眉心。
少顷,雍王李桦和颜悦色地看向他,“我的儿,你怎么看?”
李漠道:“我一人做事一人当,要撤职就撤吧。他们并非冲我来,而是冲大理寺卿这个头衔,少卿弓才英早已与我不合,我便是退出了,你们只管小心提防此人。”
李桦双眼微眯,也觉得大儿有些意气用事了。不过,大儿脾气坏,有些时候还是得慢慢哄的。李桦抚髯道:“为父以为,你不如告几天假吧,在府里歇息歇息,风声,自然会平歇的。”
弦外之音便是,他会替儿解决这一切问题。
李漠不予争执,颔首答应了。
父王纵然对他百般顺从,但有的事,不予他掌控。
自古以来父行子随,父王自他年幼时便有了夺位野心,艰苦潜伏多年,自他成年后方露出峥嵘,誓要带他一起布局下棋。
然而做了那么多,仅仅是为了那个九五之尊位?
踏出亲事府时,李漠的步伐略微沉重,心底浮现出与儿时一样的困惑:父王他已经是地位最高的亲王了,他为什么还要斗?而且,当今皇上可是他的兄长。
欲壑难填……
骤然间,李漠眼前一片迷茫,神思恍惚地骑马回到荔园,下马时,牵马的小厮道:“林姨娘中午回来了,但她病了,正发热呢。”
李漠脚步一顿,低喝道:“不早说。”
暖香坞里,小红小蓝一见爷来了,连忙起身问安。李漠黑着脸,直冲床边去,同时嘱咐:“小声。”
小蓝给他搬了张凳子,小红去泡茶。
李漠坐在床边,看着碧好睡得小脸红红的,额上颈上有浅浅汗意,可发梢早已被汗湿透。他用掌心探了探她微烫的额头,问道:“睡了多久,看大夫了吗,有吃药?”
“看大夫了,晚膳前姨娘醒了一次,喝了点粥喝了药又睡着了,本来下午也睡了半天。”小蓝很小声。
“为什么病?”李漠夺过小蓝手上的帕子,在碧好额头轻轻抹了抹。
“大夫说,是热症,受了惊吓后也会突发的一种……”
李漠一双剑眉下的眼神闪着凛然的英锐之气,回想起昨日光景,只恨不得将谢照从地底拖出来,再刺一百下。
可他也难辞其咎,她或许,更怕的是看见他杀人。
她从来娇生惯养,见到那种场面定吓坏了。
一丝丝内疚自心底爬上眉梢,李漠紧抿双唇,专注着为她抹汗。半晌,床上的碧好做了噩梦,因发热而过度嫣红的双唇颤抖,发出呓语:“母亲,母亲……”
李漠侧耳倾听,但听不清楚,他轻弹了弹她脸颊上的软肉,“说什么呢?”
“母亲,不要,不要……”
她霎时哭得泪流满脸,两只手紧紧握拳,似乎要代替梦中的场景予以一场真实的恶斗。
他看得心疼,将她双手松开,把自己的一只大拇指塞进她手心让她握住,再用手帕擦干她的泪痕。
好一会儿,她像是梦停了,呼吸已经变得平稳,一只手握着他,另一只手搭在床沿上。
她的手,白得不见一根青筋,软绵绵肉呼呼的,手背上几个凹下去的窝窝,指尖上涂成淡淡的粉色。李漠用拇指按了按她的一个窝窝,见她不喊梦话了,又按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
他的手俨然是她的抚慰剂,她逐渐睡得香。放开她的手,李漠转身喝一杯凉好的茶解渴,就在这时,床上的人带着哭腔哼唧:“爷,妾难受……”
娇软嗔怪的语气就像一道热水浇在他微凉的心口上,李漠心上一辣,一度以为她醒过来了。走近一瞧,却见她双眼仍紧闭着,长长的眼睫不安地颤动,小嘴呓语不断。
他复坐下,把拇指塞回她手里,另一只手轻拍她的肩膀。
很快,她又安定下来。
她定是白天也怨着他,所以病了做噩梦都记着要报复他。
李漠勉强牵了牵嘴角,他认。
他静静地陪她到深夜,小蓝见状,小声道:“不如奴婢伺候爷洗漱了,爷躺在姨娘旁边,陪她睡下?”
明天一早姨娘醒来看见他,说不定病都全好了。
李漠微颔首,暂且狠心地把拇指从她手中抽出,动身去洗漱。再回到床边时,这好家伙,果然又在张嘴说胡话了。
她这回说得还多了些,有的字句是能听清的,李漠坐在她身侧,耐心地听,她说了一句:“我不胖……”
是,你是不胖,你只是比别人长了多一点肉而已。李漠用意念回复她。
她又说:“我要吃佛跳墙、黄鱼焖翅、烧鹿筋……”
你还挺会挑,专挑贵的。等你病好了,就做给你吃。李漠的嘴角不自觉向上提。
紧跟着,她说的话他听不清了,他把侧脸贴在她胸口上,感受她的心跳。她大抵觉得胸口闷了,身子动了两下,又从小嘴里吐出话来。
“不要去那边……为什么不听我的……范元……”
李漠的瞳仁倏地射出利刃,从她手中抽回的手霍然一拳捶在她身侧的被褥上。
范元,她连做梦都想范元!
他立起身,居高临下、咬牙切齿地睥睨她的睡颜,一双手几近控制不住地想要将她全身骨头捏成石灰粉。
林碧好,你欺人太甚。
李漠忽地转身离开,迎面撞上刚倒完水的小蓝,他冷声警告:“不准告诉她,我来过。”
碧好这一病,连着五六日才痊愈,期间伴随月事的到来,让她腹痛胸闷,一直恹恹的不爱动弹,也不思饮食,圆脸明显瘦了些。
李嬷嬷等人又重新回到暖香坞伺候她了,她们照往常一样做着事,什么也没提,仿佛她禁足的那近十日,只是她自己做了场梦而已。
她这天起床后开始咳嗽,小时候听母亲说,能顺利咳出东西来说明病就要好了,所以她虽咳,精神却好了很多。午膳后,她坐在窗台后写字:
“是妾愁成瘦,非君重细腰。”
“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
就这么写了好一阵,以笔触发泄心中对李漠的怨怼。譬如:他为什么突然变得那么无情?竟狠心罚她禁足;再譬如:他既然已经不罚她了,为什么不愿意来看看她……
碧好唇边忽然泛起一抹苦笑,难道让她病好之后,又去他跟前跪哭陈情,拦住他,缠住他?
只是,他冷若冰霜的面孔与充满戾气的眼神,让她有点……不太敢了。
小蓝端着汤品进来,发现姨娘在看着宣纸发呆,她轻声提醒道:“姨娘,把这贝母炖雪梨喝了吧,治咳嗽的。”
碧好应了一声。
小蓝还不急着退下,她站在一旁,犹豫了一会儿,开口道:“姨娘,我早上跟着府里采买的人出了一趟街,外面的人在传……”
“传什么?”
“传,世子爷近日赋闲,成为了玉春楼的头等常客。玉春楼您知道吗?那分明是个皇都上等人去的声色场所,不少纨绔子弟在那处饮酒作乐、狎妓……”小蓝小心揣度姨娘的脸色。
却见姨娘从容不迫地拿起勺子喝汤,对此事不闻不问。小蓝心里替姨娘急了急,难道姨娘不在乎世子爷了吗?
她真想把那天晚上世子爷过来看望了生病的姨娘,却又莫名生气走掉的事情说出来。
她才想开口,碧好已放下了勺子,喝光了汤汁,看向她道:“还愣着干什么,去洗碗呢。”
小蓝欲言又止,顿了顿,就出去了。
其实碧好心中有数,若是别的女人听到自己的丈夫在青楼游荡,必定火冒三丈或伤心受挫。可她是林碧好,经历过一世了,她能不清楚李漠的为人?
谣言传得这样厉害,定是故意的,而李漠的所作所为,也正是故意演给想知道的人看,譬如敌人。
当敌人知道他近日懈怠、不务正业,对他的警觉就会降低。
至于狎妓嘛,他定不会委身自己干这勾当,碧好对此深信不疑。
想到这,她不由叹了一口气。倘若,他也能那么相信她就好了。
可他,毕竟是眼里揉不得沙子的李漠。
因心里想着他,碧好病好之后去园子里闲逛都想遇着他。有一天,不经意地瞥见他从一个过道大步流星走过去,她心头倏地一震,握扇的手抖了抖,忍不住几步追上去,却哑然失色。
他竟然,拱手向她一拜!
“林姨娘。”他道。
碧好诧异地盯牢他的动作,他的嘴。
“你病未痊愈,早点回房歇息吧,我还有事。”他冷淡道,话落,他看向一旁的陈静。
陈静看着林姨娘快要傻掉的表情,觉得十分满意,点头道:“像。”
“李漠”投去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陈静又道:“林姨娘,这不是世子爷,这是世子爷的,替身。”
替身?碧好皱起眉心,这才把眼前的人看清楚。深蓝长袍、束发戴银冠,丹凤眼高鼻梁薄唇,瘦削的侧脸,矫健身躯和轻快步伐……他,竟和李漠有八分相似!
另两分不像在于眉眼,李漠的眉眼有股天生贵胄气,生来傲慢,眼神锐利锋芒,眉心总是微蹙着。而眼前这个人,显然也已经过刻意训练,不过在她这个多次与李漠同床共眠的人看来,多看两遍,就能迅速辨别真伪。
若是旁人,像见了皇亲国戚大人物不敢抬头直视的人,根本找不到任何瑕疵。怕是连小蓝小红都认不出。
是的,他的声线也像李漠,冷淡不耐烦的语气。
但是李漠怎么会有一个和他像双胞胎的替身……碧好脑中嗡嗡作响,被吓得不轻。
“林姨娘,此事需要保密,越少人知道越好,否则会威胁到世子爷和这位爷的安危,对了,这位爷,我们叫他隐身。他一旦与我同时出现,就代表着他的身份,是世子李漠。”陈静严正告知。
“那,那天在街上的,是他吗?”碧好一眼不眨地盯着眼前的人。
陈静答道:“不是,他是这几天才正式出现在人前的。”
所以,代替李漠在玉春楼花天酒地的人是他。碧好了然了,心底马上又浮起一个疑问:“他,会不会以世子的身份跟我独处?”
她慌张不安的神情让陈静犹豫了一下,陈静只得提醒道:“隐身的作用就是保护世子避开刺杀等危险的事,还有,代替世子做一些不想做的事,去不想去的地方。”
那他,也会来碰我吗?碧好脖子僵直,话语生生噎在了喉咙。
前世她和李漠在一起五年,却都不知他原来有个替身。代他做一些不想做的事,去不想去的地方……那么前世,他是不是有派替身与她独处过?只是她当时没认出来。
碧好后知后觉,背上冒出一阵冷汗,凉凉地贴在衣服上。她看着陈静带着隐身往前走去,心里更是一沉,不由得退后一步。
李漠,他究竟有多深不可测。
入夜后,文逸单人单马来到雍王府,经通传后,小厮带他去了李漠的住处。
诚然,隐身在外替李漠演戏,李漠则潜伏在王府里,安然无恙。
文逸这回是特意来找他喝酒的,庆祝他终于可以一觉睡到自然醒,暂时不用早起上朝了。尽管李漠压根不觉得这些有什么可高兴的。
传来酒菜,他们面对面用饭、小酌。文逸是个碎嘴子,把近日发生在大理寺的事都跟李漠说了一遍,吃了两杯酒,又问李漠发生了什么。李漠兴致不高,被问两句只答一句。
文逸早习惯了他这副死相,转而谈起了碧好的事。
“哎你不担心,她在荔园把你的替身当成你了,扑过去、抱住?”文逸嚼着花生米,揶揄道。
发现李漠的神色开始变化,似乎有点慌了,他又接着捅“刀”,“该解释的我都跟你解释,你怎么就不信呢?碧好,她真是被郭锐勒索了,她又不想被你知道,就自己弄了点手段去对付他,谁知道你会凭空出现呢?对了,到底是谁告诉你让你去抓人的?”
李漠的侧脸在灯光照不到的地方,如此映衬下显得脸色更加黯淡,他抬手,将一杯酒饮尽,“你怎么不说,连你都知道,她却不告诉我?”
他的语气闷闷的,像是在不满告状。文逸心中嘚瑟,终于有一回轮到他被数落,看别人摆谱了吧。
文逸装作不在乎的语气,“因为她跟我比较熟,跟你不熟。”
“什么意思?”李漠瞪他,仿佛他俩之间有什么苟且。
“她怕你,你知道吗?”文逸数落道,“你看你天天拉着这张脸,好话没两句,像个活阎王,谁看见不怕你?你还总是以老爷与奴婢的态度对她,她有事敢对你说吗?在你眼里,你只会觉得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繁琐,觉得女人,真是麻烦。”
李漠垂眸,眸间正在压抑地储蓄怒气。文逸接着道:“这就是不公平的待遇,她对你好声好气的,还哄你,让你挺高兴的。但你要是不高兴了,就打她的下人,把她禁足,你想过她有多难受吗?这种就叫那什么来着,弃之如敝屣,你心里已经抛弃她了。”
“我没有。”李漠冷冷地冒出一句。
“你没有?那你去找回她啊,”料想他定拉不下脸,文逸又激将道,“像你这样性情的人,一辈子能有几个宠爱的女人,你想想。”
李漠单手扶额,正脸逐渐栽向桌面,让文逸看不见了。
是,像他这样性情的人,以前从未想过女人会成为自己的阻碍,也从来不想在女人身上花费太多精力。
成年后,娶几门女人养在后院,完成开枝散叶任务,仅此而已。
只她不一样呢,她是林碧好,让他想贴在心口好生看护起来的林碧好。
可她心里,没有他……
李漠顿时一拳捶在桌上,“砰”的一声杯子里的酒被带起,他已被怒火燃烧,低斥道:“那你到底让我怎么样呢?”
文逸见状连忙往后倒退,这丫的,动不动吓人!不过再细看看,这家伙脸上竟是憋屈的,就像是小时候被他偷了心爱的银鞭还弄丢了,便怒发冲冠地绷着脸,两手拽成拳头,全身绷直了气鼓鼓地瞪人。
好像要为自己讨个说法。
不得不说,有女人的男人真是会越活越回去,像个小孩一样是何故?
“那,”缩到墙根的文逸弱声提议道,“你试试,给她赔礼道歉,说点好话,让她原谅你。”
酒气醉人,无意中喝得有点多了的李漠,他昏昏沉沉地躺在榻上睡。朦朦胧胧的眼前,是同样醉得一塌糊涂的文逸,然闭上眼,他看见了第一次遇到碧好时的光景。

......

《林碧好李漠》 第17章 试读结束。

《林碧好李漠》 第18章 免费试读

第18章

那是去年的重阳节后,入了秋,清晨的气温总是微微凉,飘着些许霜意。直到太阳出来,宁静肃穆的宫墙才升起了热闹的生气。
那天散朝比往常晚了些,李漠从宣政殿出来,打算去给太后太妃请安,走了一半路,老太监才提醒:“今儿个是太子选秀的日子,太后太妃正在准备相看呢。”
果然,他碰上了面前一群色彩缤纷的年轻女子。
身穿紫袍官服的他扭头就走,不想从打这经过惹一身骚。
却在走了几步后,被墙根下的一个姑娘夺去了注意力。
——她在吃东西。
大臣为赶早朝,若住得远的半路就要起床赶路,把早饭藏在马车里和袖口里,下了朝再吃也是常有的事。
今儿个为选秀,这些女子也必定趁着天没亮就赶路来了,顾不上早饭。
况且她们眼中对荣华富贵的向往,早已盖过了一切事物。
只墙根这一个珠圆玉润又偷吃的,未免有点懵懂无知。
李漠不由自主停下脚步,敛起长眸看过去,“许公公,你看她在那边做什么呢?”
老太监脸上一怔,好大胆的秀女,居然敢在待选时背着身偷吃东西!老太监讪讪道:“世子爷,她在吃东西,我这就上去点醒她。”
“你等等。”李漠气定神闲地把右手背在身后。
他还想看一会儿,看见那姑娘攥着手帕在吃一块糕点,身旁是她的丫鬟在急得跺脚催促,从口型上来看是“快点快点”。
姑娘嘟囔着扭头瞅她一眼,恰好露出整个正脸,让不远处的他看了个正着。
只那一瞬间,浮现在李漠心上的词是:难怪。
难怪那么爱吃,一张银盘圆脸,双颊微丰,比其他女子都要丰腴,腮帮子撑得鼓鼓的,粉唇上还挂着糕屑。
丫鬟催促她快点咽,她眉梢上都在用力,差点呛着了,伸手拍拍自己的胸脯,咳咳吼两声。
也难怪会引起他的注意,她生得粉面朱唇,眼如水杏,冰清玉润,很是漂亮的。
李漠几乎是不经思考的开口道:“去,问问她是哪户人家的,叫什么名字?”
他面上镇定自若,但那只朝太监挥去的手已暴露了他内心的占有欲。
太监问完话回来,姑娘好奇地看过来一眼,他的心口登时“咚咚”撞钟似的震了两下。
他一转身走人,太监跟上他的步伐,“世子爷还去给太后太妃请安吗?”
“去。”
进了太后宫殿,太妃也正在那,李漠行礼问安,主动提起路上听说了太子选秀的事。太后饶有兴趣地问你是不是也想娶个妃了?之前一直有说给你选,你不乐意。
李漠暗示道以前自己忙,没遇到过姑娘,但是刚才遇到了一个。太后太妃兴致高涨,都问是谁?
老太监识趣道:“是八品国子监博士的孙女,姓林,名碧好,父亲曾是元丰四年的探花郎,出身略微低了些,但人长得可标致了。”
太后慈爱笑道:“那就让太子那边把她的名字划掉,不要再选了,这姑娘,就让她进王府当个侍妾,伺候漠哥儿吧。”
李漠拱手道谢。
他不在乎她的出身,也不在乎给她什么名分,只觉心中有股预测了敌人方向并提前围堵扫荡的快感。
这样好看的人,太子见了也一定会动心的。
他这就叫,先下手为强。
可惜,就在半个时辰后,太监来报:那位林姑娘脖子起疹子,正留在太后宫里等太医来看呢。
李漠顿了顿,发出一丝冷笑。
原来她本就无心中选,他方才那点快感骤然粉碎在她的小伎俩中。
这个女人,真是又笨又聪明。
是的,笨且聪明,这个结论一直在她住进荔园好些日子后都没有改变。
第一夜,她连同一顶花轿和几车嫁妆一起被塞过来,掀开盖头时,面上还有种不知所然的迷惑感,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好奇地看着他。
看着看着又害怕地低下头去,一双小手紧紧攥着裙角。
其实他内心也无表面上沉着稳定,坐下来,慢慢问她:“你叫什么?”“几年生的?”“家里有几口人?”
问着问着才意识到这是他在大理寺审理犯人惯用的话。
他怔忪许久,直至发现低垂着头的她紧张地舔了舔粉唇。他为她倒一杯茶水,递给她。她说谢谢,他说不用。
十分尴尬。
但他是第一次接触女人,所以不打紧。
当他说完“以后你就是我的妾了,好好住在这里不要惹事”后,他解开了她的衣裳。
夜深的暖香坞大门,小厮把门拍得咚咚响,“开门,开门,世子爷来了。”
她们都已睡下了,听闻声响,李嬷嬷和小红小蓝连忙起身穿衣,跑出来把门打开,而后点亮了主卧的灯,把吃药后睡得沉的林姨娘推醒。
“爷,林姨娘睡前吃了点药,有些迷糊了。”李嬷嬷把帷幔打开,让床里勉强爬起却闭着眼睛嘟囔的人看看谁来了。
碧好熟睡被吵醒,固然有点小脾气,眼睛还没睁开就嫌弃道:“什么味儿啊!”
是李漠身上的酒气。
他心里想着她,就要来见她。
一路上醉着酒风风火火地骑马赶过来,看见她懵懂的起床样,他心里安定,酒也醒了大半。
可她睁开眼,看清是他,却没有他预想中的扑过来将他抱住、诉说委屈、撒娇卖乖,她只一动不动,双眼迷茫。
李漠被这盆冷水浇得通体凉透,话说得生硬急促:“你见过我的替身了。”
坐在床上的碧好一愣,点点头。
“以后他穿蓝色,我穿黑色,你别认错了。”他又道。
碧好乌溜溜一双大眼睛却仍然定格在他身上,他上哪儿喝那么多酒?
难道,这个是替身,来她这里试验训练成果的?
她仰头看向他的双眸,只见两潭乌黑中氤氲着丝丝怒气,迫使她眼睫颤了颤。
是真的李漠,没认错。
李漠顺着她的视线来到自己的黑衣上,发觉自己一身酒气,她可能不喜欢,他霎时嗓子发干,再开口都是喑哑的,“你,病好了吗?”
“好,好多了。”她太久没见到他,有些局促不安。
她的小脸分明病容未褪,下颚明显消瘦,一双杏眼中流露出一点惶恐失意,他心脏一窒。
她在无声地控诉他的不应该。
他忽而无力站在她眼前,眼神飞快从她额上掠过,带着戾气,转身就走。
尚未反应过来的碧好只闻一阵风从面前飘过,然后是端茶进来的李嬷嬷诧异道:“哎呀!这爷好不容易才来一趟,姨娘怎么让他走了?”
碧好脑袋一懵,她有,赶他走吗?
翌日上午,宿醉醒来的文逸按了按发疼的太阳穴,茫然地看向空无一人的榻间,不禁喃喃:“李漠呢,怎么不见了?”
半晌,来伺候他洗漱的小厮道:“世子爷昨晚突然就骑马走了,去了荔园。”
文逸脸上一喜,“哦?没想到我还促成了一件好事。他们肯定一夜春宵了,哎,有女人的男人,真是麻烦。”
他起来洗漱一番,坐下享用雍王府的早膳,吃到一半,从文府来的他的贴身小厮冲进来急呼道:“爷,你是不是忘了答应过表小姐什么事了?她说找不到你,然后夫人满大街打锣似的在逮你。”
文逸皱起眉头,认真想了想,忽然,他敲了敲自己的脑壳儿,连忙起身着靴,“对对!喝酒误事,我今天要跟臻妹妹去个地方!”
小厮惊得“嘶”了一声,最近小爷对表小姐的事好像特别上心啊……
文逸匆匆回到文府大门,二话不说,一把抱起汪臻臻,将她放到马上坐好,而后他也上马,和她同乘一匹,打着马就往大理寺的方向去了。
他们一个身穿白衣白袍,束半发戴莲冠,清新飘逸,一个头戴雪白幂笠,身穿青衣罗裙,婀娜从容。
等他们从大理寺门口出来时,严管级牢房里的郭锐痒得浑身抽搐,双手怎么抓痒都抓不过来,身上的痒就像蚂蚁在咬,让他忍无可忍,只能一直抓一直抓,永无止境……
大理寺门外的街上,文逸走得快,把汪臻臻甩得有点远,他不耐烦地停下,等她过来了喝她一句:“你快点啊,逛街吗?”
汪臻臻幂笠下的一张圆脸很是较真,“我帮了你,你还没感谢我呢。”
她几代从医,而且学的很多是偏门医术,治病救人有奇效。可她没想到,他会让她用毒粉去对待一个犯人。虽然犯人有罪,但这样折磨人的法子未免有些太过了。
好在,她控制了用量,只会让犯人痒上一天。
文逸见她过来就停下脚步了,正想又数落她。转念间,却想起了昨晚他教训李漠时说的话。
那个叫什么,他能教育别人,他自己反而做不到?不行。文逸眼眸流转,轻咳一声,语气柔和道:“好,我谢谢你。那,你想逛街买点什么东西吗?我陪你。”
汪臻臻“啊”了一声,幂笠下一双大眼睛快要掉在地上。
晌午天阴时,李漠放下手上的书,按了按额上因宿醉带来的后续头痛。
近日他赋闲,不上朝,王府亲事府的事也没管,一日光阴难以打发。在书房坐了一阵后,他只觉胸闷,独自走到园子里逛了逛,鬼迷心窍地又走到了暖香坞。
暖香坞里,静得只有风打树叶的声音,两个丫鬟正守在廊下剥豆荚,而他想见的人,又睡下了。
她枕着软嘟嘟的小脸侧睡,那侧脸微红,像是睡出了印子。李漠站在床边,伸手动一动她的小脸,她像被骚扰到了,伸手把他赶开,轻轻一打,小嘴咕哝一声。
他心底一片柔软,没玩够,又把指尖伸去她耳朵拨弄,她好像火了,又伸手来赶他,嘴里哼唧有词:“别闹……睡觉。”
李漠收回手,自床沿坐下,视线无法从她身上移开。
小蓝端茶进来,杯底碰到桌面发出的一声令他转身瞩目,只怕吵醒了她,未了,他还低声嘱咐:“小声。”
他在床边陪了她一会儿,发现窗台那边的书案上放着许多纸,走过去拿起几张瞧了瞧。
都是她抄的诗,还有改编的诗词,如:“我住荔园头,君住荔园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荔园水。”
她想他?李漠双眸放出精光,拿着纸张回床边一边看她,一边看她的字。
窗户有风吹进来,把他手上的纸吹得沙沙响。
碧好醒过来,甫一睁眼,被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人吓得连忙坐起身,双眼紧张地看着他手上的纸,随后一把抢回来。
这是意志薄弱时被吓出的反射动作,无关其他。
她在睡着觉,一觉醒来看见一个不动声色且盯着自己看的人,可不可怕?
然李漠被她脸上的恐惧刺伤,他盯着她护得死死的纸。难道,她又给别人写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怕他知道?
他一开口又是冷淡生硬的,“你写了什么?”
刚睡醒的碧好懵懵的,摇摇头。
“我来看看,你的病好了没有。”他知道他是在没话找话,面对她,他已词穷。
碧好小声道:“我好了,爷,您怎么来了?”
“这是我的地盘,我不能来吗?”他反唇驳道。
她果然不敢说话了。
每见她脆弱受惊,他的心就堵一次,陡然间,他失去了停留在这的意志力,转过身,大步离开暖香坞。
小蓝眼看世子爷走了,连忙冲进来问:“姨娘,你怎么又让爷走了?”
碧好双眸注视着门口的方向,“是他自己走的……”
小蓝忍不住把上次姨娘病倒,世子爷晚上来照顾的事说了出来,以及刚刚,爷也在床边陪了她一阵。
碧好错愕,抱住双膝喃道:“原来是这样。”
如果是这样,机会也许又重新掌握在她手上了。
翌日,碧好挽起袖子揉面粉,擀饺子皮,做了一些鲜虾饺子,煮了一碗混进蓼风轩的午膳里让厨房的人送了过去。
午膳后她来查验结果,可那碗饺子原封不动,原因是:爷向来不吃饺子包子类的面食,他看都没看一眼。
下午碧好又看火煮绿豆汤,亲自调糖,盛了一碗混进李漠的下午茶里,但结果仍是:爷不喜吃甜,吃了别的,唯独没碰这碗。
一连遭遇两次挫折,碧好难免泄气。她怀疑是不是下人告诉了他是谁做的,所以他故意不吃。
“要不姨娘还是直接去蓼风轩找爷说话吧,隔着门喊也好啊,哭,也行啊,爷不会不管你的。”小蓝提了个蠢方法,就像姨娘当初负荆请罪一样。
碧好沮丧摇头,“要是被大棒子打出来呢,丢不丢人。”
小蓝低声,“姨娘以前才不管丢不丢人,只管能不能得宠。得宠以后谁敢笑话……”
碧好撇她一眼,心里乱如一匹麻。
越怕事,越来事。
掌灯时分,李漠又过来了。
碧好乍一听到这个消息,立时从凳上跳起来,想让自己表现得正常一些,心里却慌得像万马奔腾。
迈出门槛迎接他时,她崴了一脚;向他屈膝行礼时,头上的发簪松松地坠了下来;给他端茶,她自己手不稳被烫了一下,他一眼看过来,她手足无措,退了几步弹到一边。
坐在主位上的李漠,他的脸色就像在山上抓她那天的一样黑,周身气势沉甸甸的,让人不可冒犯。
他甚至不等茶凉,起身就走。
她仍然不肯接纳他,再也不愿像从前那样对他,他留下,还有什么意义。
一只长靴迈出门槛,李漠骤然一顿,垂眸,看向束缚住他腰身的一道突如其来的力量,原来,那是她的双手。
她冲到他身后,抱住了他。
碧好心中轰隆一声,只是见他颀长的身影将要远离,她不可控制自己,飞身朝他扑去,直至胸口撞上他坚硬的后背——
“轰”,她胸口里五味杂陈,隐隐作痛。
她,太想他了。
“不要走……”她把流着热泪的脸贴在他后背,双手紧紧缠住他的腰身。

......

《林碧好李漠》 第18章 试读结束。

《林碧好李漠》 第19章 免费试读

第19章

李漠浑身僵挺了一下,迈腿的动作倏然顿住。
他深深吐出一口气,转身将她拦腰抱起,直冲床榻,“出去,都出去!”
语气虽不重,声音也未扬高,却急切得不容人抗拒。
李嬷嬷连忙奔出来关紧门,挥着双手阻止端水传饭的人的步伐,退,退,退……
床榻上,李漠不给她反抗的时间,微凉的薄唇覆上她瑰嫩的唇。
他托着她后背的双手用力收紧,似要将她柔软的身子揉进自己的骨血里。她太坏了,短短一句“不要走”就将他的心撕开一片片,他该拿她怎么办?
此刻只想用力地、深深地抱住她,要她身上有他的味道,满心满眼只能看见他一个人。
碧好抬起晶莹的水眸,对上这张令她深刻、两世难忘的英武面孔。
他此刻一点也不皱眉,但目光如炬,闪烁着摄人心魄的辉芒,让她几乎无法直视。
这时,他的长指上移,轻轻捏着她的下颔,直勾勾看入她清澈的瞳底。
他道:“碧儿……”
碧好再也忍不住,抬起双臂紧紧抱住了他的肩膀。
她眼角还有泪,但是已经没关系了。她只是庆幸,这个男人眼里有她,而她的眼里也有,他的。
李漠毫不犹豫,再次覆上她的粉唇。
“那天,怕不怕?”李漠把小娘子抱在怀里,指腹轻轻摩挲她颈上留下的淡淡粉疤。
碧好已经卸下了发髻,一头柔软青丝自然垂在他臂上,衬着她的圆头圆脸,显得非常可爱,她点点下颌,“怕。”
不管是在山上抓她的那天,还是看见他杀人的那天,她都怕。
李漠叹了一口气,语气中有对她的亏欠,“那天我没选择,只能把他杀了,才能保证你的安全。”他的大掌摸摸她的后脑勺,“吓坏了是不是?”
“嗯。”她像只猫咪软绵绵地作声。
他道:“他是朝廷重犯,本来就是死路一条,我只是早点了结了他,往后,你不要再想这事了。我也不会再让你看见这些场面。”
感受到她比以往沉默,他捏捏她的脸颊,又道:“你呢?病了那么多天,是不是都好了?是怪我狠心呢,生病报复我。脸都瘦了。”
提起这个,碧好心里固然有委屈,但她只怕自己一开口就会发泄,又把他赶跑了。
这种来之不易的时刻,还是谁也不要论谁不对的好。
但李漠道:“知道你恼我,我狠心把你关起来,不理你,还不是因为你耍小聪明,自作主张去处置坏人,有你那么处置的吗?你当我堂堂大理寺是摆设?”
他的声音格外轻柔,一点都不像在责怪审问。其实碧好也没料到跟他和好只是一张床的事,他的怒气会消得这样快,好像全都不怪她了,但又好像有点不甘心,想跟她要点补偿。
她便声如蚊蚋地贴在他耳畔道:“我错了……”
他听清了,嘴上接着道他的:“你总得让我出口气。眼下,我把事情封死了,不会有人说出去。你下次要做什么之前,问问我。”
那范元呢,他不提?碧好在他臂弯里仰起一双水眸,看向他刚毅的下巴,迎接他的下文。
李漠却安静了,他揽住她,把下颌贴在她头顶上与她温存。
碧好用指甲刮刮他的手臂,他反手抓住她调皮的手,依然没说话。
半晌,碧好忍不住从他怀里抬起头,双目炯炯地看着他,想问他是不是不介意范元的事了。
可他却意会错误,摸摸她的鬓角道:“饿了吧,叫人传饭给你吃。”
她开口的欲望顿时被他起身的动作给浇灭。
他们在房中独处了很久,这晚饭,也快变成了宵夜。丫鬟把热好的饭菜摆上桌,碧好换上一件轻如蝉翼的罗裙,半披着发,坐下来慢慢喝一碗汤。
瞅着她那白里透红的脸色,任谁都知道她方才得了爷的宠了。
李嬷嬷为庆祝他们重修旧好,特意端来一壶果酒给他们助助兴,还说这果酒不醉人,姨娘可以放心地喝。
李漠闻言,亲自给碧好倒上一杯。碧好抿了一小口,觉得甜甜的,还挺好喝。
垂下手时,她迎向李漠深邃的眼眸,发现他正在溺爱地看自己,她唇边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拿着酒杯轻轻碰了碰他的杯。
“爷不喝吗?”她问,如蛾翅的眼睫俏皮眨动。
李漠道:“好,我喝。”
拿起酒杯,一饮而尽。随后,他拿起筷子给她夹了些菜。
恍然间,碧好觉得自己像个被他投喂的小宠物。
他高兴的时候,可劲儿喂她宠爱,不高兴的时候,丢到荒野自生自灭。
有很多瞬间,她宁可他生气地把范元的事发泄出来,她再借此机会好好陈情,表达对他的专一。
可他缄口不提,是否心里仍有芥蒂,是否日后不高兴了还会以此事薄待她,呵斥她?
翌日清晨,碧好破天荒地比他早起了,亲自整理他今天要穿的衣服,还有布置早饭。
他不上朝,比平时睡晚了两刻钟。被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吵醒,李漠睁眼,见臂弯空空,再一回头,就见穿戴整齐的小娘子出现在床边。
“爷醒了,让妾伺候您更衣吧。”碧好弯身,拿起他的软靴就要伺候他穿上。
李漠拿开她的手,自己套进了靴里,站起来道:“你不睡了?这么早就起了。”
碧好伸手系好他的中衣衣扣、裤腰,取过架上的单衣、外袍,替他一一穿上,再往他两边袖口穿上护腕。
她动作娴熟,神情专注,就像是已经伺候过他无数回。
系腰封时,李漠的手绕到她身后,微微用力地把住她的软腰,掌心缓缓上移,到达她的后脊梁,往上一顶,迫使她踮起脚尖仰面看他。
“怎么了,爷?”
李漠牢牢盯着她的小脸和眼睛,哑声道:“几时学会伺候人了?”
碧好赧然地笑了笑,“伺候爷是妾的本分,以前只顾着自己睡懒觉,这样是不对的。况且,我最近已经习惯了早起。”
她的脸蛋儿恬淡温柔,声音也软软糯糯的,明明很好,却让他忽然生出一股无名火来。
她的眼神真挚,一点也不像是以往跟他闹着玩的把戏。
李漠扬起一角眉毛,揽住她的手用力一带,让她的身子贴近他,“你想睡就……”
话音未落,碧好瞧见端着水盆的弄琴抱月进来,心里一时想起了他之前说的“下人会笑话”,她迅速退离他的怀抱,转身去拿干净帕子。
李漠手上一空,面上拧眉怔忪。
他是,哪里得罪她了?
近日来,荔园上下又恢复了生机,人们都为林姨娘的事忙碌起来。
林姨娘能重获世子爷宠爱,对大家而言都是好事,最起码不用再盯着世子爷吓人的脸色而导致做事战战兢兢的了。
而且啊,大家发现,世子爷对林姨娘比从前更上心了。只因听丫鬟说,林姨娘最近有点不高兴,世子爷便让赖管事下了帖子,派了七八顶轿子去林府把林姨娘的母亲,还有一些亲近姑婶请到了荔园看戏。
那戏台子紧赶慢赶在两天里搭出来,从松园请来的戏班子整支住在了荔园,一开锣唱戏就是一整天,连着好几天乐声不散,好比夫妇新婚、老者贺寿般热闹。
就连街道邻里的人一听见这弹奏声,都知道是雍王世子在哄一个妾的欢喜呢。
却说雍王世子前几日在玉春楼大肆玩乐、豪赏妓子的事在百姓嘴里还没消停,如今又肯乖乖回家,去讨好一个妾,莫不是家里的吃了大醋,恼了他,再不许他外出拈花惹草?这便是闲散妇人最热衷讨论和联想的事儿。
那天碧好迎接母亲和几个姑婶子进园,她们长在小门户里的妇人没见过荔园的盛大景观,几乎是走一步叹上一句。
那大伯母贾氏也来了,一下轿子,看到好大的排场,心里自然也是喜的,虽然她的外甥郭锐被世子扣着还没放出来,但世子请她来做客,她还是得来。
最好把这些的楼台景色都记住,日后说给别的没见过世面的人听。
被碧好扶着走在前头的杨氏倒是淡淡的,她大病初愈,为了脸色好看一点而施了淡淡的妆,清丽的气质上更添一些妇人韵味,摇着扇子,纤若如柳的身姿缓缓步入暖香坞。
像是认得路,她未经碧好开口,就已经知道主厅在哪。
碧好请亲戚们坐下喝茶,又跟她们说了说未来几日就在暖香坞后头的潇湘馆安心住下。几个妇人高兴到不得了,纷纷恭维杨氏真是好福气,有个女儿带她享福了。
杨氏只是和气地笑笑,不搭腔。
碧好呢,她看着母亲高兴,自己便也高兴了,所以招待亲戚什么的,她也不嫌烦。
一连几日,她带着母亲和亲戚们不是逛园子,就是看戏吃饭。
荔园偌大,逛两天也逛不玩,她们白日便走走停停,哪个地方都要去瞧上一眼,坐一坐,观赏花鱼。
一日夕阳西下,李漠回来时,只见一群妇人在不远处说说笑笑,其中最显眼莫过于他的小娘子,在她们之中穿得最好,又最年轻和白皙,此刻正听到什么,端着扇子掩了嘴嘻嘻地笑。
李漠已许久不见她笑得那么开心,便不忍上前打扰。固然,他心中有一个疑问,想必她早已忽略了的,那便是:是不是只顾着招呼娘家人,把他给忘了。
他沉着脸,转身避开一群妇人。待他回到蓼风轩半个时辰后,让侍卫去了暖香坞通传:“爷回来了,在蓼风轩。”
正在陪她们等传饭的碧好一怔,才想问“爷是生气了还是怎么了”,这时,杨氏轻轻道:“你快去吧,我们在这儿不用你伺候。”
但那位爷,缺得紧。
碧好挽上披帛,打着一只灯笼就去了。
蓼风轩里,李漠还没传晚饭,见着她来了,也没说话,自个儿坐在茶几边上想事。碧好吩咐了人传饭来,而后给李漠换了杯茶,坐到他身边,为他扇扇子。
李漠瞅她一眼,夺过她的扇子,反过来为走路而微微出汗的她扇风,“你不是陪你的亲戚吗,怎有空过来了?”
这话说得含酸拈醋,不可让人相信这是从堂堂世子李漠口中说出来的。
碧好不急着搭腔,只微微笑着,从袖口拿出一条汗绢子,一点一点地擦着额上、颈上的细汗。
美人香汗浅浅,为本就白皙的肌肤增加透亮,脸颊上透出两团健康的浅粉,红唇如樱,煞是娇艳。
有此美人陪伴,天大的怒气也都该消了。
“还不是爷把人请来的,让我每天忙着陪客。对了,爷这几日,不是也很忙来着?”她侬软的嗓音嗔怪道。
李漠一手为她扇着风,另一只手就想夺过她的绢子替她擦汗。原本叫她过来是想让她伺候的,现下倒好,成了他伺候小娘子。
碧好不依,攥了攥手帕往茶几一角扔去,“脏。”
李漠夺绢子不成,一把夺过她的手,指腹按她软白手背上的肉窝窝,“你要陪客就陪客,她们要走的时候你不许当哭猫,哭瘦了谁赔我?”
这正是风月男子哄女人惯用的招数,以前李漠只觉堂堂阳刚男儿一味给女人说情话可耻。
但自从喊过她宝贝,她欢欣接受后,他便觉得这不失为一个能让她高兴的好方法。
尽管他说这话时,语气仍是耿直的,软和不下来。小娘子也觉得挺怪的,不许他牵手了,要把手拽回去。
李漠和她的手之间就有了一条隐形的线,轻轻地将两人贴在一起的手拉来扯去。
但她的心始终和他有些疏远。
碧好的母亲等人在荔园玩了七天后,便乘轿子打道回府了。
离府前,李漠给她们赠送了许多礼品,他人虽从未露面,但礼节做得不错。
碧好送走母亲后,想到他跟前跟他道谢一番,却一不小心在窗户听见了他和谁在说话。
“苏金玉我也不熟,你见了她,不必多理会。小王妃宴请两日,宾客众多,必然不会过多注意我,况且,她不容易认出你我……”
碧好心头倏地冒出一阵恶寒。
终于要来了是吗?
苏金玉,前世他的世子妃和太子妃……

......

《林碧好李漠》 第19章 试读结束。

《林碧好李漠》 第20章 免费试读

第20章

“都打听到了吗?”暖香坞里,手捧着碧玉麒麟的碧好问道。
小蓝点点头,“打听到了,是王府那边设宴,明后两天都很热闹,世子爷,他必然是要去的。”
碧好心中了然,那宴会便是他和那苏金玉的见面会了。
再不久,他们就会奉旨成婚,遵循前世的规律。
苏金玉善妒、善挑唆,在前世没少给她使绊子,纵使她没犯错,苏金玉也会因为李漠去她房里的次数多了而责罚她。
而她出身卑微,更是沦为苏金玉这高贵侯府千金的笑柄。
——“就凭你,也配伺候太子殿下?等太子继位,我当了皇后,第一个把你贬为庶人,轰出宫去!”
可她能有什么办法……她孑然一身,没有了家人,最后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重活一世,她想通过自己的努力来改命。然而,机会仍甚是渺茫。
她到底还要怎么做?
当李漠来到暖香坞时,就见小娘子抱着碧麒麟在发呆,连他走近了都没有发现。
他用手指弹了弹她的脑瓜,明明力气不大,但吓过一跳的小娘子竟哗地流出了眼泪。
“怎么了,这是?”李漠回摸她的头。
碧好径直将他的手拿开,动作生硬,“没什么,妾,就是有点,难受。”
李漠弯身,仔细瞧她,“是哪里不舒服?叫大夫来看。”
她轻轻摇头,不语。面上还挂着泪眼汪汪,那我见犹怜的小模样让李漠焦心。
“那你告诉我,是哪里难受?我一天都在这陪你。”李漠在她身边坐下。
碧好抬眼飞快地看了看他,又收回视线,盯着自己手中的碧麒麟,婉转道:“爷公事繁忙,就别管我了,我自己待一会就好。”
李漠眉心发皱,伸手搭上她抱麒麟的一只手,再用手指把她的手勾起来,握在掌心。
她不作任何反应。
以前她满心满眼都扑在他身上,如今下了床后,她对他就是淡淡的了。
诚然,他心里清楚是上次禁足的事伤了她,她又病了一场,整个人都变得脆弱了。他便给她“赔礼道歉”,让她家人过来陪她玩,只是这仿佛远远还不够。
他双目专注于她的神情,想听听她的表达。她却沉吟不决。
李漠摸摸她软软的脸颊,主动开口道:“好了,闲着也是没事,去给我做饺子吧。上次听说你给我做了一碗,但我没吃到。”
碧好把手从他掌心撤出,语气轻柔道:“妾今天有点累,做不动了。”
错过了,就没了。
他不可能不懂这个道理,只是还在谦让她。谦让过头,早晚忍不住要爆发。
侍妾,不过就是个供他取乐的玩意儿。
李漠立起身,“那我走了?”
他故意把动作放慢,双目瞧着她,就等她急切地将他拦住,说上一句挽留的话。
然而,她确实是站起来了,不过她没上前拦他,而是恭敬地屈膝道:“爷慢走。”
李漠眼中迸出不可思议的锋芒,抿着唇再盯她一眼,方拂袖而去。
“你,过来。”他出门逮住一个她的贴身丫鬟。
小蓝上前,“爷,什么事?”
“姨娘今天发生了什么,怎闷闷不乐?”李漠道。
小蓝努力想了想,略微惶恐道:“没发生什么啊,就,刚刚爷来之前,她问我王府那边有什么喜事,我说是有宴请。然后就,没了。”
李漠大步离去。
入夜后他再回荔园,吩咐赖总管准备好明天出门的马车。赖总管一愣,世子爷平时都是骑马的,怎么要马车?就算要给小王妃装贺礼,也大可不必啊。
李漠只道:“我明天要带林姨娘去王府。”
什么,带林姨娘去赴宴?!赖总管惊讶得合不拢嘴。
皇城之中,有哪个有头脸的人物会带着妾公然露面?世子爷明日又要成为焦点了呀。
果不其然,翌日上午世子爷的车辇出现在雍王府正门时,前来赴宴的宾客纷纷伸长了脖子去瞧。
这雍王世子至今未娶妻,从来都是单枪匹马出现的,怎今儿个,他乘了代表世子身份的马车过来,而且车后还跟着一辆小一点的,分明是丫鬟坐的车。
雍王世子,可不需要丫鬟随行伺候啊。
感觉马车停下了,车里的碧好轻扯两下李漠的袖子,“爷,我还是不下去了,你自己去吧。别人会笑话你的……”
李漠却不以为然,撩开帘子就要下车,“谁敢笑,撕了他的嘴。”
他轻松跃下车,又伸手来抱她。
连脚凳都没用上的碧好,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他打竖抱下了车。
“来。”李漠拉住她一只手,带她走入正门。
碧好亦步亦趋地跟紧他,一路上感到有非常多的奇怪目光在她身上打量。
但是,既然她跟在李漠身边,就不能弯腰驼背地给他丢人。她目视前方,尽量把步子走得从容。
今儿个是雍小王妃诞辰,雍王特意大摆宴席请来亲友相聚。雍王结交的人多,靠聚会来拉拢人心就是一个很好的手段。眼下,他就站在主厅满脸笑容地欢迎宾客。
发现前方他的好大儿携着一个女子来了,雍王李桦双眼微眯。
李漠牵着碧好上前来,他先拱手给雍王、小王妃见过礼,而后动动碧好的胳膊,“叫人。”
一般在大户人家里,侍妾见了公婆是要下跪,并且自称奴婢的。碧好垂眸,正想抓起襦裙跪下,她的胳膊却让李漠一把拉住了。
他不跪,他的女人也不用跪。
碧好改为福身行礼,声音不高不低道:“贱妾林氏,拜见王爷王妃。”
李桦见状,和气道:“好好,起来吧。”他打量一番眼前这个着鹅黄襦裙,打扮合宜却并不高调的女子,只觉一种熟悉感扑面而来,又道:“你就是林伟仁的女儿吧,叫碧好,之前本王听说过你。”
李漠还跟他父亲说过她?碧好低眉应声:“是。”
李桦微颔首,接着又和李漠说了几句话。有新的宾客上来后,李漠带着碧好退出了主厅,去了他居住的秋鹤堂。
不过这里,可没有养鹤。碧好至今还能记得秋鹤堂的一草一木,不用他带路,她就知道了他的寝室在哪,还有她前世在这里住过的偏殿。
因为在前世,他只带她在荔园住过半年多,后面就搬回王府住了。王府人多眼杂,不比荔园方便,她身为侍妾便是住在他的院子里,离他近了,他隔三差五地过来找她过夜。
在那之前,她在荔园一直是禁足状态。
在那之后,他没过多久就娶了世子妃,每逢初一十五必去世子妃房里过夜,其余时候随君心情。
李漠把小娘子安顿在自己的寝室,又命人端来香茶糕点,他捏捏她手背上的窝窝,嗤笑一下道:“带你来这吃烧鹿筋,怎么样?”
雍王府烧鹿筋,天下一绝。碧好前世也最喜欢吃这个,但是,她眨眨眼睛,疑惑地看向李漠,“爷这么张扬地带我到这,就是为了吃烧鹿筋?”
“可不,有天我听见你梦里都在喊:吃烧鹿筋。”
“爷听到我喊梦话了?”
“嗯,”李漠把茶杯送到唇边,“你经常喊,在梦里要吃的要喝的,还要我抱。”
这后面一听就是他现编的,难为了他这一本正经的模样,碧好轻瞪他一眼,“骗人……”唇角边是难掩的笑意。
李漠贪看小娘子笑容,放下茶杯,两手扶住她椅子把手,凑过去又想逗她,小娘子偏头躲了躲,他的唇又贴上她耳畔,把她逗得一顿嬉笑,双手忙着推他的胸膛。
他仍想亲一亲她的粉唇,这时门外却传来了少男少女的叫声:“大哥哥,大哥哥。”
是李漠的弟妹,他们平时很难见李漠一次。
李漠弹弹小娘子的额头,“我等会儿再回来,中午你想在这里吃,还是出去吃?”
“我不想出去了。”碧好道。
“那我回来陪你吃。”李漠话落就出门去了。
中午开席时,下人们往李漠院里传饭的事情传到小王妃温氏的耳里,温氏的心腹桂嬷嬷咋舌道:“世子爷居然不参加宴席,躲在房里陪一个妾用饭?这成何体统。”
温氏自然也觉得不妥,但世子毕竟不是她生的,日后继承这亲王府的也只能是世子,不会是她儿子,她实属不该插手别人的闲事。
但镇北侯府家的姑娘苏大姑娘,却是她向王爷提议,让说给世子当妃的。如今这镇北侯府又送了那么礼来,她岂能辜负了他们的一片盛情。
世子爷有侍妾,很正常,可也总得有正妻,所以,就凭他今天带来的那个丫头,不见得就会阻碍他和苏大姑娘的婚事。
温氏攥着手帕,凑在桂嬷嬷耳边低语一阵。桂嬷嬷这就去了世子爷的院子,待看清了世子爷是和那小妾坐在一块用饭后,桂嬷嬷隔着一扇屏风道:“世子爷,世子爷这好不容易来一次宴席,怎不出去见见客?”
李漠给碧好舀了一勺烧鹿筋,满不在乎道:“我一连半个月告假养病,连朝都不上,自然不便见客。”
碧好听他说话拿起了世子的架势,想必是借这些话来对付继母的。
那桂嬷嬷不死心道:“哎呀,这可是世子爷自己家里,家里来客人了见一见也无妨啊。再说,那镇北侯府的苏大姑娘也来了,王爷和王妃都想让您去相看呢。”
不料世子爷顿时被她激怒,从里头传出一声拍桌子的声音,而后不悦道:“谁爱看就让谁去看,我在用饭,你还不退下!”
“这,世子爷……”这和桂嬷嬷预料中完全不同,她本来有一箩筐的话,可才说出三言两语就被打回了,她努努嘴,想再开口,但一想起这位爷平时就不好惹,便讪讪退下了。
李漠这火发得突然,连碧好都无法辨认真假。她递给他一张白帕子,再给他舀了两勺鸡髓笋放他碗里,他爱吃这个的。
他也给她夹了一箸茄鲞,低声道:“不用理她。”
那这么说,他是假生气?
其实她作为整日与他亲近最多的人,也有义务要劝他多孝敬父母的,便作声道:“要不爷用了饭,还是出去见一见那些客人吧?”
李漠接着给她舀了一勺干贝,“不去,用了饭我就陪你到别处去逛,带你出来一趟不容易。”
“可是那嬷嬷口中说的苏大姑娘……”
“不认识,也不想认识,”李漠脱口而出道,“下午了我再让隐身代我过来,假装在房里睡觉。”
碧好听着他这副语气,未免觉得他有些孩子气。
她把他夹来的茄鲞送入口中,鲜甜又带点菌菇鸡汤香的茄子在味蕾绽开,又清爽又开胃,她又吃了一箸鹿筋,小嘴里开心地嚼。
吃到后来才发现,原来好吃的东西只是占了她一半的开心,而另一半,是出于李漠今天高调带她出门又一直陪着她的那种关护。
吃好了饭,李漠带她乘马车去了一条幽静的小河边。这是正是晌午天阴时,树木的阴影一层层打在河边,遮住了热,伴随阵阵轻风,更是凉爽惬意。
李漠从马车里找出一张干净软垫,铺在树荫下让碧好坐下歇会儿,他道:“我和文逸从小到大都爱来这河边赛马,当然了,文逸是不可能赢的。”
这人怎那么嘚瑟呢?碧好摇着扇子,看他锦衣华服、衣角被风扬起的侧影,仿佛他就像一抹异色,在这清幽小河边上显得气质格外恢宏,意气风发。
碧好的视线移向河水边生得极好的绿草,这水,一定很凉快,她真想……当她走到河边,乌溜溜一双大眼睛盯着李漠看时,李漠脸色一沉,道:“不许玩水,这水脏。”
“不是洗澡,我就想踩踩水。”碧好仰起下颌,兴冲冲地向他禀明。
“你若弄湿了裙子,我就不带你去松园听曲子了。”李漠见她除了鞋袜,撩起自己过长的襦裙,牢牢打了个结,露出半截莹白小腿,就知道玩水这事,这小家伙以前没少干了。
他担心她摔进河里,遂走上前想扶她。
小娘子却以为他是来抓她的,白嫩的双足腾腾腾在有水的软草上蹬着,躲开他的长臂。
李漠恐吓她水里有虫,她分明不屑地哼了一声,传到他耳里,旋即,调皮地一脚将水踢到他跟前,让那黑色锦靴上沾了几点水渍。
“那你来追我!”始作俑者腾腾跑到对岸的浅水洼,就打着他怕鞋湿不敢过来的嚣张旗号。
可他竟然作弊用飞的,一个飞身就到了河对岸扼住了她的后脖颈。
碧好吓得哇哇大叫,连忙甩脱他,赤着足在草上狂跑一顿。
他被她的反应惹笑了,便尽情对她表演一番什么叫做“老鹰抓小鸡”,直把她玩得筋疲力尽,银铃般的笑声一串一串地飞出。
到最后小娘子笑不动了,捧着肚子簌簌颤抖,李漠站在岸上,背对着她弯下腰,她二话不说蹦上来,让他背着走了一段。
“还挺沉。”他掂了掂背上的她,双手托着她软软的臀。
她故意晃了两下小腿抗议,趴在他背上嗔道:“是爷飞累了,没有力气了。”
他背着她,立马又表演了个“轻功水上漂”,让她尖叫连连。
“我告诉你,你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不要玩水,危险,当心水底有水怪把你拉下去。”疯玩之后,李漠试图教育一下小娘子。
碧好把下颌搁在他肩上,好奇问道:“那我能学会轻功吗?”
“不能了,你太大了。”
背后的小娘子心意阑珊地哼唧一声。
“你是不是喜欢出来玩?”李漠又道。就这么一小片河,又没什么人,她竟也玩得如此开怀。
碧好道:“以前喜欢,但是如今做人妾了,就算喜欢也不能经常出来了。”
“这算什么事,以后我多带你出来。我们穿好鞋,就去松园玩吧。”李漠轻松道。
被一次出行、一顿饭给治愈了的碧好,心里仿佛开出了一片片漂亮的花儿,抱住李漠脖子,狠狠地给他么了一口。
李漠英厉面孔上随即绽开丝丝笑纹,背着小娘子上车去了。
过两日,碧好家里传来好消息,她那个考上进士却没当官的叔叔林伟白,收到了雍王府的下帖。雍王将亲自召见他,将他纳入麾下做王府官员。
碧好知道这其中一定是李漠的功劳,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想起这个事的,但他这样做也定是为了让她高兴、沾沾光。
她在心里想好了谢他的话,风风火火地跑去蓼风轩。然在他口中,还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她。

......

《林碧好李漠》 第20章 试读结束。

《林碧好李漠》 第21章 免费试读

第21章

“媵(yìng)妾,什么是媵妾?”碧好站在李漠的书桌前,举着十根手指头,一脸茫然地比划两下。
她只知道大户人家的男人会娶一正室,两侧室,若干侍妾、通房丫头。若是在东宫就是一太子妃、二良娣、六良媛……
天啊,他未来也太多女人了!害她数都数不过来!碧好火大地把双手藏到背后,不数了。
李漠朝她招招手,待她走近,他一把将她拉在膝上,拥着,“亏你还出自书香门第,怎连媵妾也不懂了?”
对上小娘子期盼放光的小眼神,他伸手戳戳她的额头,又道:“媵妾就是地位很高的,可以出门去赴宴,光明正大地代表我世子的身份去。”
赴宴?吃席?吃……碧好眼疾手快地握住他的食指,心中略有些震撼,“那一言为定,爷,您快封我当、当媵妾吧,啊?”
怕他不同意,她坐在他膝上摇他的大腿。
若还是不同意,她就要哭了,真哭了哦。谁能放着那么多好吃的酒席不去吃?她一定要。
李漠双臂环住她,留心她把自己给摇到地上去了,他扬起一面侧脸,碧好小机灵鬼搂着他脖子,给他么了一口,又掰过他另一侧脸,也么了一口。
不够满足的男人仰起正面,碧好两只白嫩的软手捧住他双颊,嘟起粉唇凑过去啄了三下他的唇。
他双眸微眯地享受着,慢条斯理道:“封了,王府封的,小道消息已经传出去,以后谁看见你都知道你是有正式身份的姨娘。”
那就是,可以打着他的名义到处去吃席了?碧好跌在他肩上蹭了蹭,两排可爱贝齿笑得合不拢。
感觉怀里的人儿乐坏了,身子都笑得直打颤,李漠拥住她,也把下颌贴在她肩上,双眸中浮现一抹暗色。
本来,他向父王提的是立她为侧室,但因制度约束,父王只允他娶了正室后才能抬她的名分。
可这天下女子,任凭她们国色天香、才华横溢,他李漠,却一个也不想要了。
他喜欢的,想要的,如今就在他怀里。
未来还那么长,非三言两语可以承诺,因此也是时候,他要为小娘子做出一番努力了。
却说碧好的大诗人叔叔林伟白出门时吼了一句“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后,他来到雍王府,与雍王有声有色地交谈一阵,雍王即给他封官,食禄按五品制,赏锦袍披风一套,豪华马车一架。
林伟白高兴坏了,天天穿着雍王赏的披风,乘着马车上街显摆。本来他像风一样潇洒地过了三十几年,也没娶个妻。这下子,街上守了寡的少妇们相中了他着锦袍甚为英俊的模样,都纷纷吵着闹着要嫁给他。
林伟白再出门,马车就被少妇们围了个水泄不通,她们争先恐后地送他水果,他双手接不过来,她们便都往他车上扔。
短短几日,皇都掀起了一阵以林伟白为中心的“潘安在世”、“掷果盈车”的热潮。
那其他文士自然要眼热嫉妒,都问他:“上哪儿去讨雍亲王的亲眼啊?”
林伟白道:“哎,你只需要到雍亲王跟前作诗,作得好,立刻就有赏。若作不好,也不会挨打,雍亲王最和气不过了!”
此话一出,文人雅士们便都拜在了雍王门下,都去给他作诗了。雍王为此兴致高涨,还办了一个热闹非凡诗会,把大家伙都聚在一起写诗,他来当考官。
只那一天就豪赏了上百人。
风声传到东宫高官耳里,老头儿打开当日在雍王府夺冠人写的诗,一瞧,气得猛丢在地上狂跺两脚。
“气死老夫也!这也叫第一名的诗?我皇城内没人了吗?就这样的诗也能被传唱,分明是有辱斯文!”
同僚叹气道:“这当今皇上沉迷修道,雍亲王沉迷写诗,幸在还有个忧国忧民的太子。”
老头与他对视一眼,两双老奸巨猾的眼睛里仿佛有了一种默契交融。
既然天下早晚是太子的,何不早些铲除“败类”?
就先拿那个天天冒充潘安的林伟白开刀!
那厢,碧好在荔园里也听说了关于叔叔白的事,她知道这个叔平时喜欢饮酒、行事放荡不羁,经常有两杯黄酒下肚就口出狂言的风险。
然而他风头正盛,必定有不少眼睛在盯着他,若是一不小心出点错,传到朝廷,那就是抄家的灾难了。
于是碧好给祖父写信,让祖父看紧点叔叔白,让他每天都在天黑之前回家。
林伟白之上已无父母长辈了,自是一切听从碧好祖父的,酒也不喝了,也不同人聚众吹牛了,万事小心谨慎,一旦发现背后好像有人在跟着自己,便一溜烟钻进雍王府亲事府避一避。
这使得东宫派来的人一连蹲守十日,也没揪到林伟白的错处,败兴而归。
但东宫那群老东西,是不会因此善罢甘休的。他们密谋一阵,又把爪牙伸到了雍王世子最近特别宠爱的媵妾身上。
妾犯了错,是世子管教不严,雍王也要连坐!
几日后,一封邀请与太子妃去枫山同游的请帖便递到了碧好手上。
时已入秋,当真以为是去游玩几天的碧好,她多备了几身御寒的秋衣,还带了小半个包袱的零食放在马车上吃。
临行前一晚,她问李漠有什么要注意的?李漠掀开帷幔,上了床漫不经心道:“你当心自己的安全,还有当心那些女人。”
枫山不算太远,因漫山遍野都栽种枫树而得名,半天的车程就能到,山上有座皇家道观,是为太极观。
太极观中供奉着先帝和高祖的塑像,皇室们经常都会过来朝拜。而且枫山下有一天然温泉,也建了宫殿,每逢秋冬季节,皇帝就喜欢带着大臣过来游玩。
这一次呢,是以太子妃为首的女眷党来玩,听说除了太子、王爷的姬妾,还来了好些官员夫人和小姐。
所以是,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多。李漠他想表达这个意思?碧好单手撑在床上,侧躺着看他,用手指梳了梳他才晾干的长发。
“那爷会派人暗中保护我吗?”
“暗中不了,”李漠躺下,“你以为唱戏呢。”
碧好道:“可我发生了危险怎么办?”
“不会的,你那么大个人,谁能把你弄不见了。不怕我找他算账?”
“那我要是死了,爷找他赔命吗?”
他自胸腔里发出一声嗤,“赔命?杀他全家。”
碧好乐得嘎嘎笑。
她前世怎么没想到,原来李漠是个暴君。
他最近回到大理寺是忙坏了,没怎么过来跟她温存,扯住她手问:“你要离开几天,今晚怎么伺候我?”
碧好微赧然,嗤笑一声打开他的手,躺到了床的里边。
“爷天天看我,怎么不腻呢?可要看看别的女人,让我自己睡个好觉?”碧好在挣扎嬉笑中问他。
李漠从容不迫地躺下,“那你给我找个,试试?”他语气分明挑衅。
碧好撑起半身,长长的青丝坠到他胸前,“那,那个苏大姑娘——”
他倏地仰起头吻住她。
碧好躲开,继续道:“在我的梦里,她真的会嫁给你,成了太子妃!”
话音刚落,她天旋地转般被他抱在怀中,他的力道带着惩罚性,“你连做梦都想着,那我偏不让你如愿,我头一个就不选她。”
“你真不选她?”碧好回想起前世太子妃对她的刻薄,至今听到苏的名字都有点心慌。
若她真能改变命运走向,那最好就从李漠不娶苏金玉开始。
“但你要是娶了她,我会哭的,唔唔……”她装腔作势地呜咽两声,用手挡住眼睛。
“不选。不选。”李漠拿开她的手,好声哄道。
碧好巴巴地抱着他,“那你发誓?”
男人:“……”
这是活了那么多年以来,第一次有人叫他发誓。
誓他是一定不会发的,因为心里笃定即可。但小娘子,他是一定要调戏的。
次日睡得迷糊时,又硬生生地被叫醒:“起来了,该收拾出门了,跟我一道进宫。”
这才什么时辰啊?碧好搓搓眼睛,因为没睡饱心里委屈,靠在李漠身上合起沉重的眼皮,几乎又想睡过去。
李漠打她臀儿一掌,“那你自己去,我先去上朝了。”
“不——”两只小手抓住他的官袍,碧好苦哈哈地低头找鞋,“谁叫你不让我早点睡?”
都怪他!都怪他!洗漱更衣后,她看见他杵立在一边等她,好像不耐烦了,她气得伸手打他两下,还伸腿绊一下他的长腿。
一旁伺候的小蓝目瞪口呆:姨娘最近可牛啊,不仅敢打世子爷,还敢上脚了?!
而且世子爷一点也不生气,只是淡淡催促:“快一点。”
小蓝把姨娘的发髻梳好,插上她平时的发饰,再给她本就精致的脸蛋施上淡淡妆容。
她今日改穿齐腰襦裙,上面刺绣浅浅花纹,并不奢华高调,非常符合身份,嫩鹅黄色对襟褙子显得她娴静温柔,与世无争,然后,高高的发髻上插了一朵浅碧色珠花。
皇都的贵妇发髻尤为夸张,经常都插一朵比脸还大的红花,算起来,碧好觉得自己今日还挺朴素。
外面天色还很早,街上尚无太多行人,碧好坐在马车里追赶前面把马骑得很快的李漠,马车轧地的吱呀吱呀声驱走了她的睡意。
过了好一阵子,马车速度降下来,到达了宫门口。
碧好撩开车帘探头去看,这时已经有许多大臣家眷的马车来到了,都停在这儿聚头等待一同出发。
几架马车之外的前方,是前头高高骑在马上的李漠,他恰好勒马回头,冲她扬了扬下颌,仿佛在说:“我去上朝了。”
碧好连忙把手伸出来冲他挥了挥,去吧,你去吧。
就见他调转马头,往宫门下又骑了几步,身着紫色官袍的颀长身躯跃下马,把马扔给太监,他大步流星往里走。
约莫又等了好一阵,有太监来登记各家各车连主子带下人的名单,以免路上落下了谁。紧接着,又挨车分发了些早点和果子……总之就是等等等,等到太阳都晒人了,还不出发。
碧好第无数次撩开车帘察看,又无数次失落地放下帘子。前世她做东宫良娣的时候,不是没跟太子妃出去过,可是,哪有今天那么麻烦啊。
正不耐烦着,马车壁被人敲了敲,碧好撩开帘子,发现一抹暗紫色。
不用猜了,这一定是她家男人。
碧好高兴地跳下车,“你下朝了呀。”
李漠料到她一见他就要动手上脚,遂往后退了半步,“别拉扯,这么多人看着。”
人多口杂,小娘子若对他拉扯,骂名只会落到她头上。
碧好意识到这才是真正的大庭广众,也怕给他失了面子,便自个儿站得好好的,双手搭在身前恭敬道:“爷要回大理寺上值了吗?妾这儿还没出发。”
瞧她端庄说话的时候,还要眉飞色舞,一双充满喜悦的大眼睛就快要冲破这高高宫墙,探索外面的景观了。
李漠在朝堂上的一点不悦霎时被她的娇俏淹没,因而语气更温和,嘱咐她道:“在外不比在家里有好吃的,不许挑。今天要供奉,许是要吃素。”
碧好乖巧地连点几下头,双眸如月牙弯弯。
李漠气质出尘的高大身影很快引来了其他臣妇、小姐的注意,就见他在对自己的女人低语,神情轻松温和,竟和平时秉公执法的黑面孔判若两人。
但大家谁也不敢上去打他的趣罢了,臣妇们反倒有些羡慕:怎么她们的丈夫也下了朝,不过来跟她们道个别呢?
一驾马车上,一对好看的柳叶眉因嫉妒而变得歪扭。苏金玉一直撩着车帘,盯着那边紫袍巍峨、气宇轩昂的男人。
早就听说了世子爷有个很喜欢的妾,原以为是个妖娆妩媚,靠三言两语哄得男人团团转的俗货,不想她居然生得那么好。
那副模样,连当今太子妃都比不过。
因而,世子爷这么宠爱她,根本没有娶妻的打算。苏金玉想起先前雍王妃已经答允了,会尽力撮合她和世子爷的婚事,可那么久了,还是八字也没一撇。
再这么下去,她能等到世子爷吗?
为了他,她拒绝了很多人家,如今已经二十岁,成老姑娘了……
美眸瞧见世子爷将那个妾扶上马车,苏金玉愤愤地甩下车帘,攥紧手心生起闷气来。
镇北侯夫人哪里不知道女儿在想什么,拍拍她的手背,道:“不就是个妾,哪值得你嫉妒的?等你嫁给了世子,就是独一无二的世子妃,她,在你面前都要自称奴婢。”
苏金玉眉眼焦灼,“可是母亲,世子爷根本就不搭理我,连正眼都没瞧过我……”
“那就再等等嘛,雍亲王需要我们苏氏一族的支持,他早晚会说服世子娶你的。再说,婚姻大事向来是父母做主,世子行事固然是轻狂些,可他也得听雍亲王的啊。”镇北侯夫人道。
“如果真的有希望,那我便再等等吧,”苏金玉叹了一口气,撩起车帘又看了看,“我就瞧不得一个妾那么嚣张!真不明白,世子爷那么优秀,喜欢她什么?”
世子爷能文能武,丰神俊朗,又严峻稳重,具备男子气概,在她眼中,他就是全天下最好的男子。
别人都说太子好,可太子,哪有世子好?
镇北侯夫人笑了笑,根据自己的经验道:“虽然是个妾,但她既然能讨世子喜欢,那就有她的过人之处。你不妨和她相处看看?先别急着暴露你喜欢世子的事。”
苏金玉望着母亲,眼里流露出一抹异样的光芒。
晌午时分,车队到达了枫山脚下,由于下午要祭拜,这边提前安排的午膳果然就是斋饭。
太子妃叶氏坐在席首,其余人分别按宫女安排入座,碧好只是一个妾,自然是坐在下首,独占一案几一座位。
从她的角度看去,叶太子妃身着黄色绣凤凰的厚重礼服,头上凤冠的两行流苏自然垂在耳侧,不到二十岁的人,却要强装出三四十岁的威严。
叶氏,碧好是见过的,在选秀当天。
大概是太子妃身份早已被内定了的缘故,那天许多秀女都对叶氏阿谀奉承。但叶氏是个好人,脾气是最温和的,只淡淡地笑着,一直维持着她的端庄秀丽。
不过……唉,碧好不由在心里叹气。
这叶氏的命,也太不好了。将来太子李渝被废,被囚或被杀,叶氏的下场也好不到哪儿。
碧好用木勺子拌了拌饭菜,感觉没什么食欲,但是看见大家都在吃,她也只好送了两勺进嘴里。
吃过斋饭,宫女送来了花茶,碧好才打开茶盖,一名稍年长的内宫女官过来细声道:“林姨娘,到太子妃跟前。”
碧好拎起裙摆簌簌过去,跪坐在一个软垫上,“林碧好拜见太子妃。”
“碧好,”叶氏轻唤她的名字,语气像长辈喊晚辈,还带着淡淡的疲倦感,“听闻你是最喜欢玩的了,这回带你出来,来这山上没什么好玩的,你只当散散心,有空就来陪我说话,解解闷儿。”
碧好点头应是。
在不熟悉的人面前,不要轻易暴露本性,这是很重要的一个生存法则。
她和太子妃不熟,和其他人也不熟。下午跟着她们走了一个又一个过场,腿都有点走酸了,才能坐下来喝口茶。
但这会子,一个“老熟人”主动凑到她跟前来了。
“林姐姐安。”一袭玫红刺绣华裙的苏金玉开口问安,她面上一片温和,似乎不带什么攻击性。
碧好只觉唐突。
——姐姐?前世太子妃,您比我大吧?
因着她如今不是太子妃,只是一介臣女,在李漠跟前也更说不上话,所以碧好不怕她。碧好轻轻道:“苏大姑娘安,请坐。”
苏金玉坐下,认真打量一番眼前人的穿衣饰品,却没什么特别的。
别人都说她得宠,可出身摆在这,世子爷也只能给她位份该有的东西。
想必也助长不了她的气候。
苏金玉本着自己出身名门,锦衣玉食长大,四书五经教养,到了世子爷跟前一定和这些普通人不同的念头,又细细瞧过了碧好的肌肤与手指。
碧好知道她在看,佯装一副懵懂的样子,“苏大姑娘以前来过这吗?我还是第一次来呢。”
苏金玉不紧不慢道:“前年冬季随皇上的辇架来过一次,他们打猎。”
“喔,那打猎一定很好玩?猎物都是拿来烤着吃,还是煮着吃呀?”碧好一脸天真地问。
苏金玉不太想谈这些无趣的话题,说“都有”,不想碧好接着又问是兔肉好吃还是鹿肉好吃?苏金玉姣美的面容黑了黑,又答是兔肉。
碧好诧然:“你也敢吃兔肉啊?兔子看起来白溜溜的,可是居然要用火烤它……”
苏金玉:“……”
所以这个眼里只有吃的草包是怎么讨世子爷欢喜的?
世子爷图她什么,图她这身肉吗?!
再聊几句,苏金玉被眼前人的“天真”给打败了,只好悻悻告辞。
又想起母亲说的过人之处,难不成,世子爷喜欢什么也不懂的傻子?
苏金玉路过一侧宫室,看见太子妃身边的一个女官在跟一个小宫女说着什么,待她越走越近,便听见了“林氏”两个字。
似乎有什么即将发生的事情会和林氏有关。
而这么多人里,姓氏为林的独一个,就是林碧好,莫非?
彼时,那厢的碧好刚好打了两个喷嚏。
入夜后,碧好无事可做,洗漱后便早早上了床睡觉。但她对陌生环境有点不适应,也有点想李漠了,因而一直没有睡着。
睡的行宫就在山脚下,一到夜里就静悄悄的,外面只有宫人在行走,灯点得也不亮,若是没人陪着,还真不敢自己独自出去。
碧好躺在床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玩着自己的一绺长发,在外间打地铺的小红小蓝已经睡着了,油灯燃起的光亮一闪一闪,明暗交杂的也即将熄灭。
夜越来越深。
就在星星都睡下了的时候,静谧的宫室里出现了一阵轻微的异响,就在碧好床榻所靠的窗边,听起来是窸窸窣窣的。
像有人在踮着脚尖小心走路,衣衫摩擦作响。
碧好翻身,仔细去盯着那窗户纸。她一直没有睡意,正精神着,警惕性也格外高些。
她亲眼看见,有只黑黑的人头映在窗户上。
紧接着,窗纸被嘎吱嘎吱地割开——
有迷药?!碧好迅速用被子蒙住口鼻。
双眼所见,带着雪光的刀刃从窗纸渗入,割开一个洞,而后,有一只手出现在洞口。
碧好却仍清醒着,心脏提到了嗓子眼的她正想翻下床去喊人,可就在这时,一只小巧的东西丢了进来,落在了她的被子上。
那是什么?
碧好小心伸手去够被子上的东西,因为在这样暗的夜里,她只要不起身,没露出影子,外面的人便不知道她在活动。
她够着了那个玩意,第一触觉是软的,好像棉布缝制的圆柱形东西。然而,第二触觉,却让她惊得头发梢如钢针般条条竖起。
——是个针扎小人!
不知道小人上写的是谁的名字,但是皇都严惩压胜之术,不管是在谁身上搜到的,那人都要大祸临头了!
努力平缓着呼吸,碧好认真想,是谁这么大胆敢在皇家道观诅咒别人?而且故意丢到她头上?
这岂不是一场赤裸裸的陷害。
立刻去叫人?怕是不行了,东西在她手上,到时候别人说她是什么就是什么了,而且叫人也会惊动窗户外的人,他一跑,更不知道是谁主使的了,她只能活活当替死鬼。
那不叫人的话,等明天来人搜查,在她这里查出这玩意儿,又该怎么办?碧好心中认真揣度着。
窗户上那个黑黑的人头还在,人还没走,估计装鬼吓唬她也在他们的计划之中。
等她半夜偶然醒了看见这鬼影,被吓得尖叫,惊动了周围的人。然后,冲进来的人就会在她房里发现这扎小人。
他们的阴谋也能一次达成了。
碧好瞪着那黑人头,咬咬牙,从心底生出一股勇气来。她小心翼翼地从床榻挪下,蹲到地上匍匐,悄悄出到外间,而后取了架上一件白披风,披在头顶上,推开房门。
那奉命前来的小宫女原本就站在窗边守着,不敢发出声音,站着站着,她发觉自己身后传来一阵轻飘飘的脚步声,一回头,“啊!”
一个无头无脸无脚,全身都是黑头发的大白鬼影飘在她面前!
小宫女张口惊呼,撒腿就往幽深处跑。
半晌,“大白鬼影”从小板凳下来,撩开额前遮住整张面容的长发,把披风系回肩上。
小样,就这样还敢装鬼吓人呢。
她可活了两世,这件事情说出来可比鬼故事吓人多了。
碧好拿起小板凳回房,里面还有只扎小人亟待她处理。

......

《林碧好李漠》 第21章 试读结束。

《林碧好李漠》 第22章 免费试读

第22章

翌日一早,小红小蓝一惊一乍地回到房里找碧好,都说外面在传,有个小宫女昨晚失足掉进了水里,早上被人发现的时候,头脸都已经泡大了,可吓人。
碧好披着头发坐在镜前,“可有说是谁的宫女吗?”
“好像是太子妃的……”小蓝不敢说下去了。
本来,宫女太监死于非命的多,在宫里也就罢了,可偏偏在这道观里,人突然就死了,未免让人浮想联翩。
“那你们,昨晚有出去或者听到什么声响吗?”碧好拿起梳子慢条斯理地梳着自己的发梢。
“那没有。”
“没有。”她俩应道。
碧好不作声。这应该不会跟她想得那么巧,那个失足的小宫女不会就是昨晚吓她的那个吧。
带着疑问用了早饭,她应约去太子妃的宫殿请安,陪那群妇人坐坐、喝喝茶,还不知道她们今日会去哪儿玩。
稍后有宫女端上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一只白色刺绣锦囊,得到太子妃授意后,宫女让各位夫人都认一认那只锦囊是不是自家的。
递到碧好面前时,站在碧好身侧的小红小蓝面面相觑一番,而后扯了扯碧好的衣裳。
——那只锦囊,很明显就是林姨娘的啊。
她们日日打理姨娘的衣物,怎可能不认得?可是,眼下这场面似乎不妥,所以她们不敢贸然相认。
碧好也认出来了是自己的香囊,至于这香囊是在何时不小心弄丢的,还是说被有心人故意偷的,她自个也不清楚。
但绝对不是昨晚她扮鬼出来那一趟,因为她晚上睡觉是不会佩戴任何东西的。
眼下,锦囊一直传下来都无人相认,瞧这刺绣样式不可能是宫人下人所拥有的。因此,太子妃是非要在这群女人中找出一个人来了。
碧好拿起那只香囊,天真无邪道:“是我的,呀,我说它上哪儿去了,还好让太子妃的人拾着了,真是多谢了。”话落站起来,福了福身。
太子妃叶氏已皱起秀眉,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身边的女官,那女官顿时来了气势,有些犀利地问道:“你可知,这只香囊是在谁手上发现的?”
众妇人好奇地望向上首,等待答案。
女官又道:“是早上从河里捞起来的小宫女之手!”
席下传出一些“啊”的声音,妇人们纷纷把可疑的眼神投向碧好。
“宫女昨夜无故失足落水,手上唯一抓着的就是这个东西,而它又直接指向了林姨娘你。林姨娘是否该解释一下,昨夜大家安寝后,你去了哪呢?”女官质问道。
小红小蓝紧张到扣手,一时头脑发蒙。旋即小蓝急急出口道:“我们姨娘天没黑就进房休息了,再也没出来过。”
小红接话道:“是的,奴婢二人可以作证。”
女官面无表情,“请林姨娘自己回答。”
众目睽睽下,碧好维持着沉着冷静,她站起来,拖着一口男人才爱听的侬软调子,慢悠悠道:“我昨夜,不曾离开我的寝室。至于你们说的宫女,我从未见过听过,我为什么要害她呢?”
众妇人交头接耳,有的在说“是啊”。她们看在眼里的,这世子贵妾,不爱与人说话来往,都是自己玩自己的,又怎么会害一个于她而言没任何好处的宫女呢?
彼时,席首端庄华丽的太子妃道:“此事,毕竟涉及一条人命。物证又在此,还是要查清楚些为好,以免误了大家的声誉。林姨娘,你觉得呢?”
碧好面上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表示她问心无愧,不害怕。
其实她心中已经一片明朗,昨夜要吓她的,往她床上扔小人的幕后指挥,就是太子妃叶氏。
叶氏和太子李渝一脉,身前有东宫,身后有叶氏大家族,他们会将所有跟雍王有关系的人视为眼中钉。
况且叶氏当着那么多臣妇的面将她公开审问,一点面子也不给,这次是铁定要给她安一个罪名,顺便踩到雍王和世子头上去的了。
她绝不能让他们得逞。
碧好开口,轻轻道:“妾身无妨,会配合调查的。只是,妾身有一个很好奇的地方,为什么人在水里淹死了,手上还能抓住东西?”
此言一出,一众妇人也觉得有问题,起码,不应该说锦囊是在宫女手上发现的。
挨着镇北侯夫人而坐的苏金玉,她眸光流转,瞧了瞧林碧好,又瞧了瞧太子妃,心下安宁着慢慢看一出戏。
太子妃身边的女官见状,换了一种口气道:“这是形容失误了,总之,这个东西是在死去的宫女身上发现的。”
碧好闻言,谄笑一下,“那就不好说了,就不准她在我身上偷的,戴到她自己身上去?然后掉进水里,成了落水鬼,我反倒有了嫌疑?按这么说的话,是否她身上所有东西都要查一查出处,都是出自谁之手呀。”
确实,总不能在此宫女生前跟她有过来往的人都有嫌疑吧。席下一些贵妇带来的丫鬟都有些紧张地垂下了头。
她们这两天跟太子妃身边的宫人,可有过不少交集。
碧好又道:“再者,死者身上可有受伤的痕迹?这个不需要仵作,如果有明显的伤痕任谁都能看出。还有,池边的地面有没有留下挣扎的痕迹?哎,查这两处主要是为了甄别她是死后被抛尸河里的,还是说有人推她下水淹死的。当然了,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不会水的她自己不小心掉了下去。”
说完这一串话,碧好真想把小手叉在腰上,一脸骄傲地站在她们中间。
也不想想,她家男人是干什么的?——堂堂大理寺卿。
太子妃叶氏仍完美维持着与她这副年纪不符合的端庄威严,只是她轻轻扯开的嘴角,在碧好看来有些不甚自然。
太子妃笑笑道:“林姨娘不愧是跟在世子爷身边的人,对断案推理都有自己的一番见解。你也别恼,我这贴身女官最是犀利严谨,她不过是例行询问,并没有指向你有嫌疑的意思。”
就在这时,苏金玉碰了碰镇北侯夫人,镇北侯夫人站起来道:“太子妃,依老身看,林姨娘所言极是,不能因为宫女身上有林姨娘的锦囊就……还需查清楚为妙,昨儿个和宫女接触过的人也要查问一遍。”
碧好一怔,她们怎么会帮忙说话?
镇北侯府资历深厚,太子妃自然要给几分薄面,遂看向女官道:“嗯,那便再去查查吧,切切给大家一个交代。”
女官带着人便去了,一众妇人接下来又像没事人一样品茶吃点心,只是,眼神再不敢往碧好身上流连。
生怕多看她几眼就显得同流合污似的。
碧好也留下坐等,期间有意无意地多看了几次苏金玉。待想明白了才知道,按大局来看,苏金玉那么迫切地想嫁给李漠做正室,所以她定不想李漠受此事牵连,所以提前捍卫一下。
还有,按苏的聪明才智,她或许从中发现了什么关窍。
半时辰过后,女官回来道:“禀太子妃,已审问到一个太监,他知道死去的宫女兰儿昨晚独自去了一趟,林姨娘的寝室,然后不知怎的,嘴里尖叫着从林姨娘的寝室跑开了。此后,便无人再见过她。”
太子妃颦眉,“为何她要尖叫?林姨娘,你昨晚有见到她?”
碧好从容接话道:“啊,原来是她呀,昨晚夜深人静时,我忽然醒来,看到窗户上有个人影,还以为是谁故意吓唬我的呢?我想把窗打开,然后,她就跑了,跑得一溜烟那么快,我是没见着。”
“那既然林姨娘没和她说话,也没怎么,她怎么就一个人掉进水里,死了呢?会不会是太害怕了走路绊倒,失足跌了进去?”有一个中年臣妇道。
女官道:“那不会的,池边都是平地,还要围挡,不轻易失足。死去的宫女身上也没有伤痕,所以,她更像是被人推下去的!”
就凭这一句“那不会的”,碧好的良心安乐了,她原也怀疑宫女是不是被她吓得跌进池里的。可如今,除了他们的诡计,还是诡计,别忘了,他们还扔给了她一只针扎小人。
没等碧好开口,那女官果然就顺着碧好猜度的思路往下说:“是不是她看到了一些吓人的,不能见人的东西不得而知,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她是从林姨娘的寝室跑出去的,有人证为据。太子妃,奴婢以为,可以搜一下林姨娘的寝室,看有无可疑之物。”
“且慢——”碧好走出来两步,心平气和地笑了笑道,“这位女大人口口声声说是我的寝室,只是不知道是寝室内,还是寝室外呢?她只是从我寝室外路过,从更远的地方就被吓得跑过来的呢?这山脚下这么多,岂止我一人住。”
“若要搜查寝室,妾身绝对配合,”她转身面对众人,“只是为了公平起见,妾身以为,所有人的寝室都要查一查,这样也能尽快查个水落石出不是?”
“你——”有稍年长些的臣妇不忿道,“我等岂能同你一样任由搜查?”说完了才想起太子妃在场,遂急着自证清白,“太子妃,老身与良人向来对皇上忠心耿耿,绝不徇私舞弊,怎会害死一个宫女而不敢认账呢?”
几个妇人也跟着哀声陈情,顿时让席首的太子妃叶氏陷入了艰难。
原以为林氏只是个憨实不懂事的,被指证和死去的宫女有关,定会慌张求饶,正好坐实了心虚,方便抓拿查问,不想她竟在自己天真的外表下隐藏了许多锋芒。
这不得不让叶氏相信,她能常伴李漠左右,定有她的一套智慧。
可眼下,众大臣夫人抗议搜查,若强行来,必定得罪她们。可若不查,又怎么治林氏?
年轻的叶氏一下子失了分寸。
“诸位快请起,不过是一个宫女,确实不值得大肆搜查,依本宫看,这事就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不必劳动诸位来配合了。大家都散了吧,午膳会分到各房食用,下午咱们再聚。”叶氏道。
可晌午过后,这位太子妃就病倒了。
因她突染高热,随行的两个太医诊过了还不算,还要从山上的太极观请来两位道士为她做法驱病。轰轰烈烈地闹了一个下午,最后竟得出一个结论:有人在诅咒太子妃。
碧好嗤之以鼻,这很明显就是冲着她来的嘛。
傍晚,不想被搜查寝室的臣妇统统被野蛮的太监搜了一遍,若说是宫女的人命不值得搜她们,但太子妃金枝玉叶,谁敢阻拦?臣妇们被迫慌张接受,心里有说不出的怨怼。
当几个太监闯入碧好的寝室,几乎把每寸地皮都翻过来,却一无所获后,碧好气定神闲地站在门口看着,顺便说一句:“可别把不属于我的东西带进来了。”
老太监讪讪一拜,扬着尖锐的声音问几个小太监:“都搜好了吗?好了我们就出去,别打扰了林姨娘休息。”
话音刚下,有个小太监诚惶诚恐地亮出掌心的东西,“禀公公,这是在林姨娘的箱笼里发现的,奴才瞧着,瞧着有点眼熟……”
老太监扬了扬拂尘,“好你个小猢狲,林姨娘的首饰你岂会眼熟,当心太子爷割了你的舌头。”又放眼去看,“是什么东西啊,拿来瞧瞧。”
只见一支华贵嵌华彩珠宝的金簪,老太监目瞪口呆,“这,这不是上月太子赏给太子妃的七宝金簪?怎么会?”
碧好走进来,但那太监的脸色已经由晴转阴,指着金簪道:“好啊,这可是由太极观道行高深的法师开过光,太子专门求来给太子妃庇佑健康的金簪,原来它不见了,太子妃才害了病。林姨娘,您作何解释啊?”
碧好睨着那支金簪,又扫了太监一眼,不紧不慢地伸手拿过那簪子,开口道:“这金簪,是我的。”
“你,你你——”老太监气噎,“这分明是太子妃的!您让太子妃瞧过便知!”
“是吗?”碧好神色平静,眼神中却多了一抹犀利,“冤枉我罪名可不小,这位公公,我记住你的脸了。”
敢冤枉雍王世子的女人偷东西,皮不叫扒了他的!
被“请”到太子妃宫殿,碧好望向歪在榻上病恹恹的太子妃,也不知道她是对自己做了什么,下手这样狠,那病色竟瞧不出真假。
太子妃拿过那金簪一认,苍白小脸上充满诧然,“这,这不是本宫遗失的金簪吗?”
“是啊!”老太监提高音量,“这可是在林姨娘寝室找到的!林姨娘,趁着眼下没有外人,您还是向太子妃认罪吧。”
“我无罪,认什么呢?”碧好上前,维持着温和的语气,“这金簪是我的,如果太子妃也有一支,那便是巧合。为什么这么说?因为这是世子爷赏我的,他可以作证。”
李漠确实送过她一支一样的金簪,想必是出自宫匠之手,不过出游的时候,她没有带来。
但是,现下这种境遇,分明是太子妃的人在她房中没有找到小人,所以临时换第二套计划:冤枉她偷金簪。
她固然不能认,其一,荔园远在皇都,他们不可能违拗李漠的心意进去搜查。
其二,她方才拿起金簪看过了,上面并无记号。
因而,当机立断,她只能说这支金簪是自己的。
“你,太子妃面前还敢胡言!证据确凿,还不跪下!”老太监喝道。
碧好配合地吓了一吓,皱眉委屈道:“太子妃娘娘若不信,差人去问问世子爷便知,那是他亲手从一个装满珠宝的盒子里挑出来的,说这支最贵,定要我好好保管。可是,我一直都带在身上,怎就成了太子妃的东西呢?”
就好像有人要故意抢她的东西,她当然得委屈。
然而太子妃虚咳了两声,看着她道:“这支金簪确实是本宫的。不管你是出自何原因,要把本宫的簪子占为己有,本宫都会对你手下留情的。还望你能认错改过。”
这却说得像是虽然你偷了我的东西,但我原谅你。
碧好无言,还在想对策。
老太监看着她有种大祸临头但依然底气十足的样子,也不知道底气是从哪儿来的,遂赶紧吩咐道:“来人,将这个偷窃太子妃金簪,又谋害了宫女的妇人拿下,关到见不到人的地方去!”
两重罪名,先是偷了太子妃金簪被宫女发现,后杀人灭口。碧好就这样被他们关进了一个小黑屋里。
而外面纷纷扰扰地都在传她的事,无限败坏她的名声,并且涉及李漠。
有的人说,世子爷那样的性格,怎可能纵容身边出现了贼人,定是将这个妾一剑杀了!掩住他人口舌。
有的人表示不解,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偷东西呢?看世子爷待她也不薄啊,瞧那身上穿的戴的,怎就稀罕上了太子妃的金簪?
还有的明眼人说:这事最终牵扯的是太子和世子,我们最好不要掺和……
天黑时,碧好孤零零地坐在暗无天光的小房间里想了又想,最末还是决定把希望寄托在一个人身上。
她扒上窗户开始有气无力地哭喊:“天哪,妾身也太可怜了,怎会无端背负这种罪名哇……还连累了世子爷,世子爷的名声多么重要,未来他若因为我的事,娶不上一门好妻室,那我可就罪过了呀……”
守门的人听得刺耳,不爽地捅两下门,“你嚷嚷什么呢?闭嘴!”
碧好重复一次方才的话,又继续哭喊:“哎,我可怜的爷,好不容易说上了一门亲事,要是因为我的事,亲事被搞砸了怎么办哇?苏大姑娘,赵三姑娘,李四姑娘……你们可千万别听信谗言,误会了我的爷呀……”
“叫你闭嘴!你没听见!”守卫猛踹了一脚门。
里头的人瞬间炸毛,“你找死!等世子知道你凶我,你有几个脑袋够砍?”
“……”外面的人好像被震慑到了,不敢阻止。
碧好便断断续续地有一声没一声地喊着,目的就是为了引起别人的注意力。
那厢,苏金玉听了丫鬟的回话,拧起秀眉沉思一番。半晌,她对镇北侯夫人道:“母亲,是否此事真的会连累到世子爷?太子妃此番动作,分明是有备而来,专门针对林氏的。”
镇北侯夫人颔首,“我听到他们说林氏偷金簪的时候就已经悟到这一层了,死去的宫女不过是块无辜垫脚石,太子妃真正要对付的人,是林氏没错。眼下还只是冤枉她偷金簪,却未说怎么处置,接下来若还给她安上诅咒、心术不正等罪名,那林氏是活不成了,世子爷或许也会遭责。”
苏金玉紧抿着唇,她是不想让林碧好活着,可林碧好关系着世子爷,岂能让她一个卑贱的妾白白损失了爷的声誉呢?
“母亲,那要不,你先把人给保下来,就说是临行前世子爷拜托你帮忙照顾林氏,这也有个由头。然后,我们派人回去给世子爷传信。”苏金玉道。
镇北侯夫人道:“那便只能这样了。为了你的婚事,我这回可是把老脸都豁出去了。”
当晚,镇北侯夫人来到太子妃病床前,以镇北侯全府的名义为林氏做担保,说她一定不会是那样的人,请太子妃放林氏出来。
太子妃服用了会让身体受损的药,本就精神不佳,又要头疼地听着镇北侯夫人的唠叨,又撵她不走,脾气和耐性差到了极点,却还要苦苦忍着。
她当然想明白了镇北侯夫人的用意,但此番,是太子授意,是对付雍王和世子的好法子,她无论如何也得坚守。
但是在她看不到的山脚道路外,有一匹马正在快马加鞭赶回皇都的路上。
马上便是苏金玉派回去通风报信的小厮。该小厮策马飞快穿行,却在刚出发不到五里路的地方,看见了前方逼近的火光和队伍。
是,是太子的骑队。
还有,雍王世子的!

......

《林碧好李漠》 第22章 试读结束。

《林碧好李漠》 第23章 免费试读

第23章

突如其来的一阵马蹄轰动声惊扰了这座枫山的静谧,半圆的月光下,子规狂躁展翅吱吱呀呀,紧跟着,“砰”的一声,李漠踹开了那扇门。
“世,世子,奴才是奉太子妃之命关,关押……”
李漠再一脚将侍卫踹开。
大步走进黑暗的房间,锐利鹰眼寻着角落正窝成一团的人儿,李漠快步,声如洪钟,“碧儿——”
碧好惶惑地抬起头。
陈静手中的火折子将她的脸照亮,她似是不敢相信眼前的画面,用力眨了几下眼睛,待看清楚后,一张圆脸没有哭,反倒露出淡然的一抹笑,“是我家爷来了吗?”
是,她的爷来了。
李漠黑衣银冠,带着一阵冷冽肃杀的风降临,犹如沙场征战、杀戮无数无人敢敌的王。
一片刀刃唰地割开束缚她双腕的麻绳,李漠解开身上披风,披到她略微颤抖的肩上,将她拦腰抱起。
“没事。不用怕。”出门时,他的声音同心脏一样颤得猛。
碧好摇摇头,“爷,我不怕,不怕,我就是……有点冷……这儿比家里冷多了。”渐渐哽咽,眼泪决堤而出。
她小手紧紧抓住他胸前衣料。
“我以为再也不能见到爷了……”
“胡说。”李漠脸色铁青,抱着她的双手更加收紧。
将人抱到安全干净的房间安置好,李漠离开前,亲吻一下她的额头,“等着,给你报仇。”
太子妃的正殿里,太子李渝和太子妃叶氏并肩而坐,叶氏因病虚弱,勉强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子。
同时,立避李漠的骇人目光。
李漠腰身挺拔地坐在一侧,腰上还别着双剑,他拿起那支金簪看了看,旋即掷回太监捧着的托盘里。
“是臣弟送给她的。大概是出自宫里的赏赐。”他道。
太子妃原本纤弱微颤的肩膀往一侧倾了倾,用手扶住椅把。
太子李渝笑了笑,打圆场道:“那便是误会了。”又看向太子妃,“——你啊你,还有这些下人,不查清楚点就冤枉了好人,像这样的簪子宫里多的是。你可得好好给林姨娘赔礼道歉才是。”
话落又对李漠道:“弟弟,是为兄的管教不严,让你见笑了。”
然李漠也不客套,冷笑一下道:“是误会。臣弟的家妾向来天真无邪,被这种事情栽赃上头必然受辱,这后续安抚怕是少不了一顿麻烦了,否则闹天闹地,拒食拒饮。”
稍微放缓了语速,像是故意提醒,“这让臣弟也不好过。”
言下之意,他的妾不好过,他也不好过。
他不好过了,所有人都别想好过。
李渝主动给台阶了,他也愿意下了。但不代表,他会轻易放过太子妃。
——既是赔礼道歉,那就当面来,当着所有人的面承认自己的错误。
太子妃叶氏握住椅把的手指泛白,回想起太子殿下方才到来时对她说的话:“事迹未败露前,需要你低头向他认错。”
可是,既然都已经做到做一步了,既然都已经激怒李漠了,为什么不干脆跟他扯破脸皮?
还要她低头认错,她明明已经吃了伤身的药了……
叶氏看着黄蟒加身,头戴金冠的李渝,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怨气,和淡淡凉意。
她,只不过也是他的一枚棋子罢了。
面对李漠的威逼,以及李渝的眼神示意,叶氏站起身,身上属于太子妃的厚重礼服转了半个圈,她,面向李漠福身一拜。
“误会既已澄清,那便是皇嫂的错了,竟冤枉了林姨娘,还望世子见怪莫怪。”
李漠傲慢起身,“岂敢受太子妃大礼。”
福身的叶氏紧咬牙关,隐忍着头脑的晕眩。
她太子妃的威严,在他雍王世子看来,不过是堆烂泥……
又来打圆场的李渝一手托住她的背,将她往后带一步,微笑道:“哎,你只跟弟弟道歉也不作数啊。这样吧,既然是妇人之间的误会纠纷,你还是明日跟林姨娘当面聊聊吧。——弟弟,你看如何?”
若说李漠是喜形于色的冷面狼,李渝便是那深藏不露的笑面虎,他总是笑笑的,像贤名在外的雍王。
但会笑的人,不代表就是好人。李漠从道观出来后,跟在雍王身边见惯了人性之恶,亦一早就知道,这个一直对他谦让的堂哥并不如表面上那么好。
更甚,父王自他小时就对他说过一句话:“等太子登基了,第一个要杀的就是你,拿来敬我这个猴。”
依此,他无退路可言。
只能与之争位。
今日你是太子,明日,或许就变成了我。
李漠拱手告退,“家妾受惊,明日或睡得晚,烦请太子妃了。”
想来赔礼道歉,也要看时候合不合适,人,欢不欢迎。
“真的吗?她不会是说着好听的吧。”碧好不太相信太子妃会跟她道歉。
她原以为,这件事要拖很久,要将她押解回皇都,然后李漠才能来救她。
“对了,爷怎么突然来了,赶了半天的路,不是大中午就出发了?”她问李漠。
李漠抓住她小手捏了捏,然后端起案几上一碗粥,放到她手上,“中午收到消息,说太子要过来,我想你在这,就一起来了。”
其实是,雍王府在东宫里安插了眼线。
这太子李渝,平时不是个贪图享乐的人,岂会好端端地过来陪太子妃游玩?
雍王一听,便即刻让李漠跟上,想看看他们想搞什么动作。
碧好还以为他是预知到了自己的安危,然后火速赶过来营救的呢。不过也是,天底下哪有那么玄乎的事情。
她接过粥碗,忽而有些娇气,微噘着嘴放下碗,“唔,被关了半天,手饿得没力气了。”
瞧瞧这眼波潋滟,眼珠如葡萄般黑亮又哭得鼻尖微红的小东西,李漠心软,端起粥碗,舀了一勺不知是温是烫的,在唇边吹了吹,再送去她嘴里。
碧好含下一口,眯眼笑得娇憨。
不过,她这次的表现比从前坚强多了,也没有大哭大闹,李漠心下感到一丝像来自老父亲般的欣慰。
“这次倒有出息了,被关起来了也不怕。”他实际是夸奖,听起来却像感叹。
碧好再吃一口粥,挽住李漠的一条手臂,头挨上去蹭了蹭,“我要是真死了,爷会不会为我难过?”
“会。”李漠毫不犹豫。
“为什么?”
他再给她一勺粥,“因为这世间没你这么,又白胖,又要我喂的人了。”
小娘子松开他的手臂,一掌抵在他胸前,试图将他推远,“你这是嫌我胖,我不吃了!不吃了……”
“哎。”李漠无奈。
紧接着,好好哄了一阵,小娘子才肯给他面子,吃完他的粥。
连他得罪了小娘子,都有此下场。
别人,呵。
夜已经很深,洗漱后的两人上了床,碧好带李漠回顾从昨晚到今日的全过程。
她起身,从床角与墙壁的一个缝隙里拿出一个巴掌大的布娃娃,“本来这上面绣着‘太子妃’三个字,还扎了几根针,我只好拿来改了,找了一样颜色的线,把它的肚子全部缝一遍,密密麻麻地盖住了原本的字。看,这是不是根本看不出来?”
李漠单手枕在脑后,另一手接过布娃娃,一瞧,“你这脑袋瓜。”
他叫她放回原处,明日再让人出去扔。
碧好躺到他怀里,一双漂亮眼睛精神地闪烁几下,“还有,爷,其实……”
“你说。”
“我撒谎了。”
碧好撑起半个身子,无比严肃地对他道:“爷送我的那支,我是没有带出来,所以这支,是太子妃的,她想诬陷我……”
所以,她只好用这个方法,连他也骗了。
让他能够理直气壮地过去“报仇”。
李漠平躺着,朝房梁上看的双眸幽深无光,在想事。
半晌,他伸手把小娘子带回怀里,“没事,不会有人追究东西到底属于谁,他们心中也有数。”
碧好眨巴眼睛,“真的没事吗?”
“嗯,我来了,你还想有什么事?”李漠加一句让她放心的话。
碧好轻松了,小手兴奋地往他胸口掏了掏。
李漠握住她的手搁置胸口,“快睡觉。”
碧好拽住他一根大拇指,感受他身上熟悉的气息和那种天塌下来也能让她继续睡觉的安全感,她合上眼皮,含着笑意入睡。
五更,鹰击长空,发出三声嘶哑叫声。
李漠苏醒,小心放开怀中的碧好,他起身更衣,提了一只灯笼独自走上山顶的太极观。
黎明前的枫山犹如黑幕中散出白雾,缭缭绕绕,静谧却高深莫测。直行至一间平平的居室,门口两盏灯柱随着他的身影掠过,火光飞快眨了几下。
轻轻推开门,李漠看见一个盘腿而坐的背影。
“来了。”
李漠跪坐在一块团垫上,“师父。”
“你有难,但侥幸,刚刚度过。”普达祖师道。
“是。”
普达祖师年已一百零八岁,是本朝道法最高的人士,当今皇上隆安帝好道求仙丹,曾三顾茅庐请普达祖师进宫为他研制长生不老之术,却屡屡遭拒。
未果,隆安帝锲而不舍,普达祖师遂指派了两个七十余岁的高徒进宫炼丹。
李漠和文逸便是他座下年龄最小的一班弟子。
与寻常能看到的道士不一样,普达祖师是真正的道法高人。
如果说寻常道士俗气、奸诈、神神叨叨。那么普达祖师就是集仙风道骨气魄于一身,一袭白衣出尘,童颜鹤发,神色清明的双眸,和蔼可亲的相貌和气定神闲的语气,一露相,活神仙无疑。
但偏偏,他一直隐居不露相,也依旧能晓天下事。
普达祖师回过身,在李漠脸上看见了寻常人看不见的东西,他道:“你可是遇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李漠道:“似乎没有。”
“那为何阳气亏损?”
李漠顿了顿,坦诚道:“徒儿已破了童子身,时常宿在女子房中。”
普达祖师缓缓“喔”了一声,“你娶妻了。”
“还算不得妻,名分上是一门妾。”
“名分和地位不过都是斗争的开端,只要两心真诚,即使贫困潦倒也是好的。”
李漠点点头。
普达祖师又道:“将她的生辰八字报给为师。”
“师父不必了,她的出身清白,为人纯洁,徒儿心中有数。”李漠自是知道师父要做什么,但确实没这个必要。
他的小娘子,日见夜见,哪里见得有害他之心。
普达祖师也从他眼神中读到了,遂点头道:“那就好,那就好。”
李漠下山时已天大亮,回到行宫,小娘子在床上懵懵懂懂地揉了揉眼睛,然后伸臂过来要他抱,“爷上哪儿去了,我以为,我以为……”
愣是大早上听她撒娇抱怨,李漠也不觉得腻,伸手揽住她说了几句话。
“爷的师父在山顶上?”一起吃早膳时,碧好捏着一块素油饼边吃边问道。
“嗯,一百零八岁的道法高人,人称普达祖师。”李漠把一碗清粥推到她面前。
可碧好突然就哽住了,喝了两口水才勉强咽下。她有些迫切地问:“那他会下来吗?”
李漠看她一眼,“不会。”
碧好松了一口气。此番落入李漠眼中,他随口说一句:“你就这么怕老人?”
“不是……我是怕,怕失礼了。你们都那么厉害,我那么普通。”
“你不普通。”李漠忽而道。
她扁着小嘴干瞪眼,饭都顾不上吃了。
李漠接上,“脑袋瓜比一般人聪明。”
这才把小娘子都得嘻嘻憨笑,仿佛得到了奖赏。
天真率性,固然是她。
吃过早饭,太子妃那边就派人送了些礼品过来,女官当着李漠的面道:“太子妃请林姨娘去正殿一坐。”
李漠神情严苛,“其他夫人都到齐了吗?”
女官道:“到齐了。”
“那你便去吧,”李漠看向碧好,语气变得温和,“我们中午启程回去。”
碧好微笑着点点头,随女官去了正殿。
太子妃就昨日冤枉她之事做了一番全面细致的总结,然后怪罪在太监身上,末了才柔柔地对碧好说一句:“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其他臣妇唏嘘不已,明明昨日还闹那么大,到今日就言和了?
是不是雍王世子来了,太子妃不得不给他面子?
然镇北侯夫人和苏金玉皆一脸得意之色。这一回,世子怎么也得给她们算一份通风报信的功劳。
眼下,碧好就站在大家中间,她知道这是太子妃的最高诚意了——总不能让她把太子妃也关进小黑屋几个时辰。
因此她就坡下驴,接受了礼品,也勉强接受了太子妃的道歉,当着大家的面,恹恹地说几句“我没关系”之类的话。
这一天,行宫里再没人敢说她的是非。
因为李漠与她形影不离。
李漠带她去半山转了转,看枫树枫叶,还有贴了秋膘正藏在山林里游窜的肥美猎物。
“天冷了再带你来一趟,这里有天然温泉,还能打猎烤肉。”李漠牵着碧好的手,带她行走在“嘎吱嘎吱”的枫叶路上。
碧好从未试过出游打猎,自是好奇的,问打猎都有什么吃的,问兔肉好吃还是鹿肉好吃?吃上火了怎么办?
李漠耐心极佳地一一回答她,旋即说道:“鹿肉,男人不能多吃。”
“为什么?”她果然问,果然又上当。
李漠压低声音,在她颈边说了两句。碧好恼羞地甩掉他的手,哼唧出声的话又是:“你坏!”
外表一本正经的人,骨子里却透着一股坏,到了晚上更坏。
李漠浅浅笑了,秋风卷起他的披风,他的侧影逆在光中,倒有些风光月霁的味道。
“走,带你看看我儿时经常和文逸玩的地方。”他复拉住她的手。
秋风起,漫山红遍,层林尽染,树影下黑白两人形影交错,不分不离。
中午回程前,李漠特意见了太子,扬言自己的人手不够,路上恐遇劫匪,所以请派太子的一支万骑队伍护送。
他是跟太子一起来的,自然不能出现“闪失”,现下提前回去,又让太子的人保护,这其中,也无人敢动什么手脚。
碧好在心里佩服地写了个“高”字,太高了。
他们准备启程,镇北侯夫人和苏金玉来李漠跟前请了安。但李漠眼神从头到尾没看苏金玉一眼,苏金玉心有不甘,却只能看见他面向林氏说话的背影,自己连句话也插不上,徒有嫉妒的份儿。
随后,太子李渝也出来送别,当眼神落到一个鹅黄色襦裙身影时,李渝不由记起,这个女子就是去年选秀那天,最与众不同,亦最娇美的一个。
别人的美,不过是故作矜持,含苞待放的花苞。
而这一朵,是真正向阳盛开,娇美灿烂的花瓣。
至少,他从未见过同类型的女子。
可惜啊,那天他还未听到她的名字,就已被太监告知:“黄色衣衫那位被雍王世子来时看中了,请太子殿下把她名字划掉。”
李漠……这么特别的女人竟成了李漠的美妾。
李渝收回眺望的眼神,上前同李漠客套几句。鹅黄色襦裙小娘子没有说话,朝他福身一拜。他留意到,她攥着手帕的手指葱白饱满,不像别的女子细长,却可爱得紧。
她上马车,李漠的手扶了一把上她的腰,那条腰肢也不像别人纤瘦,却奇妙得让人想一窥究竟。
是,他突然对堂弟的女人感兴趣了。
是,当李漠回身看他时,他脸上甚至没有一丝的可耻和尴尬。
“多谢太子,臣弟先行告退了。”李漠拱手道。
李渝含笑点点头,看着他上马,又看着他马后的马车紧跟其去。
可惜,可惜。车马声过后,徒留两字在他心中飘荡。

......

《林碧好李漠》 第23章 试读结束。

《林碧好李漠》 第24章 免费试读

第24章

三天后,李渝和太子妃等人也回了皇都。
这一趟出游,没让东宫捞到任何好处,反倒伤了太子妃凤体,这让东宫官员们不免失望懊悔。
太子妃之父叶太傅感叹道:“或许只有权利倾天之日才能打压雍王,将其除根。”
可是,当今圣上仍在啊……大臣们面面相觑。
难道要仿史上秦王逼宫,逼圣上禅位,太上皇加皇帝同政?
万一雍王以救驾名义将太子围剿……
总而言之,险之又险,没十足把握岂敢动手。
而当今圣上年纪不过五十,若要等,真乃猴年马月也。
科举殿试前夕,李漠在大明宫拜见当今圣上隆安帝。
隆安帝李枞在兄弟中排行老三,原本跟老四雍王李桦一样,都是不受宠的郡王。当年废太子和靖王斗得你死我活的时候,这哥俩儿在走鸡斗狗,游戏人间。
不想一朝,太子靖王夺位阴谋暴露,双双被废,太子的这顶金冠就顺辈扣到了隆安帝这个老三头上。
正如天上掉馅饼,中庸平凡的李枞当上太子后,时常惶恐不安,也颇有自知之明,认为自己德不配位。可就在这时,与他一起长大的雍王李桦便以身体力行来帮助他,安抚他:“哥哥不用怕,我帮你。”
先皇驾崩后,雍王辅佐他登上皇位,治理朝政,铲除了太子和靖王党余孽,让他风平浪静地当了十余年休闲皇帝。
其实雍王的实力,李枞不是没有看出来。甚至有时候,他觉得这皇位应该由弟弟来当。
出于这种不知何来的自卑和愧疚,李枞便想尽力弥补雍王多一些。即使放权,给其很大的权力,李枞也觉得,这是弟弟应得的。
而弟弟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帮他巩固江山。
“他是朕的亲弟弟,怎么会算计朕呢?”每每听到大臣挑衅,李枞都会生气拂袖离去。
因而朝堂上太子党步步输给将雍王党,也正出于皇上的“弟弟不可能害我”的扎根思想。
再看太子的小动作,李枞反倒更不愿信任自己的儿子。
毕竟当年先皇在世时,太子和靖王都想过弑父夺位。
如此教训,不得不防。
大明宫偏殿里,两名七十余岁的白发老道人正把新鲜炼好的丹药供奉给李枞。李枞一见侄儿李漠来了,连忙把他拉起,要他来看新出的宝贝丹药。
“张真人说,此丹可调养气血,补肾助阳。朕看,这适合你,你年纪轻轻,正是需要保养的时候,早点保养不容易老啊。”李枞笑眯眯道,把一盒两粒装的丹药塞进李漠手心。
李漠看向旁边两位老道人,其实这两位,也称得上是他师兄,他便客气道:“普达祖师不曾教过臣炼丹,臣只知道丹药补身,却不知妙在何处。那便多谢皇上赏赐,还有两位师兄的辛苦修炼。”
李枞颔首,满意地瞅了瞅这个大侄子。
李漠把丹药收进袖子里,拱手道:“皇上,其实臣过来,是有要事相奏。”
两位老道退下。
李漠挺拔的身姿就立在殿中,不紧不慢道:“是一起民间闹鬼恶闻,本不值得惊动皇上,但此冤案,牵扯到了废靖王与昔年之事。”
李枞最厌恶听到关于被废掉的两位兄长的事了,只怕他们卷土重来争夺皇位。现下一听与靖王有关,心里哗的冷硬几分,沉着脸道:“到底是为了什么,你且细细说来。”
“事关琉璃楼,废靖王曾经开的一间酒楼。传言酒楼里时常进行一些不正当的交易,狎娼、戏娈童等不在话下,甚至还有买卖官员、私造兵器等。当年先帝查办废靖王时颇为仓促,还有很多证据与一系列人物未能及时揪出来。而正是通过这一次的闹鬼案,大理寺正文逸,在琉璃楼的一个地下密室找出了相关线索,并做了如下记录。”李漠把一个折子递过去。
李枞接过折子细看,发觉上面有几个眼熟的朝廷官员名单。他脸色一变,狠狠把折子扔在地面。
“岂有此理!漠儿,你说他们是去暗投明,还是居心叵测?居然在朕的眼皮底下藏了十几年!”李枞气愤地来回转圈。
李漠从容道:“皇上,依臣之见,这几个人不过倚老卖老,仗着两朝元老的功劳,捞着现成的好处,就如风箱里的老鼠看时势倒戈。不过,他们或都知道收敛了,在皇上登基后便不敢再与废靖王联系。”
李枞被他最后一句话刺激到,怒火更甚,“谁能挖开他们的心看看!——查!给朕查,名单上的人统统按孽党嫌疑查,你身为大理寺卿,不用跟他们客气,直接去拿人!”
李漠拱手,“臣遵旨。另外,臣想举荐一个好的帮手,也就是查出本案线索的大理寺正文逸,他跟臣自幼交情深厚,是个人才。”
“好好,朕知道他,不就是文颢的弟弟,文国公家的那小子。他本次有功,朕会好好奖赏他的。”李枞挥手道。
次日圣旨到文国公府——正六品大理寺正文逸,晋升为正四品大理寺少卿,授钦差大臣实权,专办琉璃楼案。
而原本的大理寺少卿弓才英,被某个有私人恩怨的人加上了琉璃楼名单,理由是:当年弓才英夫人曾经给靖王妃送过礼。
朝堂之上,那么多的尔虞我诈、鱼死网破,事关是非曲直因果循环,不问也罢。
弓才英都这副年纪了,还是早点告老还乡的好,再陪雍王党斗下去,早晚,不得好死……接管了他的位置的文逸坐下来,略有些感慨。
琉璃楼案能够查至现今,全是文逸的功劳。因此李漠虽被皇上指派了,但他却不想声势浩大地当这个“恶人”,遂全权让新官上任的文逸去出风头。
李漠带着皇上赏的丹药回王府,取了一颗交由懂行的人去查验,另一颗保留做证据。
一日下午,李漠早早地回了暖香坞陪小娘子。近日他忙,已经连着三日没见到她了。
进了门,小娘子几乎是飞奔扑向他的,柔软的双臂搭上他双肩,亲密抱住,笑靥如花地仰头看他。
李漠顺势使力,握着她的双腋往上提,她便学到了床上那一招,自觉蹦到了他身上,双腿缠着他的腰,像只软绵窝心的大挂件。
“怎么了那么高兴?”李漠双掌托着她的身子,抱她走进去。
碧好笑出两行可爱贝齿和浅浅梨涡,“谢谢爷。原来爷早不告诉我,我的三叔叔林伟良得到了殿试资格,已经算是半个进士了。”
参加了殿试,就不存在再落选。只待殿试当日,由皇上来安排进士名次。
“我娘家人说,已经有两个媒人上门说亲了,”碧好接着道,“我三叔叔三十几岁,一直苦读,没有成家的想法。好不容易才考上的举人,如今那么快又得了殿试资格,哎呀,真是蓬荜生辉。”
李漠坐下,将她抱在膝上,近距离看她灿若骄阳的眼眸,忽而,他淡淡打趣道:“你不会还想让我封他个官,给他介绍门好亲事?”
“不不,”碧好应得爽快,“路要自己走,不能全依靠别人。”
“那我是别人?”李漠问。
“不,不……”碧好笑着摇头,快摇成拨浪鼓,即使意识到他是在跟自己开玩笑,她也要说出心里话,“爷已经帮了我们很多了,俗话说,该是什么人就做什么样的事,不能越过自己的能力,也不能依靠别人走捷径。所以我说,路要自己走。对不对?”
李漠只感慨,“最近都在读什么书?怎脑袋瓜变这么聪明了?”
面对这个冷面男人的夸赞,小娘子有点不好意思了,赶紧趴在他肩头,躲起来。
但她身上固有的甜香已经钻入他肺腑,勾起他的兴趣。
“天冷了,多穿点衣服。”他不满意道。
夏天时她喜欢穿高腰裙,倒是遮住了胸口,只这秋衣的领口却未免低了些。
碧好回身见他英俊的面孔和头上银冠一丝不苟,顿时心生爱意,两条软臂搭上他双肩,彼此抱个满怀。
有时候,感情来得凶猛澎湃,就如此刻,她满心满眼都爱他,只要有他的贴近,便是心甜意洽,得意尽欢,好似一辈子都能这么高兴。
他的双臂揽住她的后背,将她上身托起,潋滟水眸对上他的深黑长眸,眸中流光莹莹,渴望这个男人也把她看到心里,爱入骨子。
可是,前世,她好像不那么爱他的。
是这一世的他对她太好了,好到超过了他的底线。
她,是该回报他的。
“郎君……”碧好双睫泛起一层薄薄的水光,深深地看着他刀削般的下颌、高挺的鼻梁、总爱吻她的薄唇,“妾爱你。”
她软软地说出口,心中轰地燃烧起来,砰砰乱撞,撞上头顶,顿然一抹红晕浮上白皙面孔,娇羞,却真诚。
这是出自十七岁林碧好不再想掩于胸怀的情感,是她前世二十二岁了也还找寻不到的。
她迫切告诉这一世的李漠。
李漠大掌抚上她小脸,指腹轻轻刮过她的鬓角,眼底的怜意已无以遁形,心里也无意化作一滩水,“知道。”他给予回应。
他俯身与她肌肤紧贴,将她拥住,“再叫一声。”
“郎君,”碧好轻吻他的耳廓,娇媚的嗓音刮过他全身的肌骨。
李漠心胸荡开激浪,深呼一口气。
一场情事后,两人紧紧缠抱在一起,不分你我。
晚饭沐浴后,李漠又早早地把小娘子拉到了榻上休息。
美人侧躺在榻,散着一头青丝,白雪凝琼貌,明珠点绛唇。李漠躺在她身旁,单手撑着侧脸看着她,越看,心里越软几分。
“你方才,跟我说什么来着,我忘了。”李漠的长指缓缓地划过碧好的小脸,顺着她的颈间向下。
碧好眉角慵懒,分明是累了,遂一把拦住他的手,他今儿个怎么那么爱跟她亲近?
李漠挣开她的手,“说,你把说过的话再说一遍。”他淡淡道。
“嗯……”碧好粉粉的眼皮合上,“说什么,说过那么多,哪里记得。”
“晚饭之前还说了什么?”
碧好想了想,小脸微红,想起来了,她说了“爱你”。
想不到这个男人这么喜欢听情话,那她偏不让他如意,摇摇头说:“我不记得了。”
“你混账。”看似骂人的话,他却说得无比轻柔。
“不疼你了。”他道。
碧好长睫眨了眨,小小地扑哧地笑了。他好像没听见,不肯回头。
小气鬼!
不疼就不疼,碧好盖好被子,自己好好躺着。
过了一会儿,男人的头明显动了动,像是没感觉到她的反应,他有些按捺不住了。
他有点担心她整晚都不再理人,这样他也就更不能听到自己想听的话了。
“给为夫盖被子。”他硬邦邦地命令。
今晚他睡里侧,她睡外,给他盖好被子后,他又叫唤:“倒杯水来喝。”
碧好谨记良家妾本分,下床趿鞋去倒水。
李漠翻身看她,灯影下青丝及腰,身姿慵懒丰美,怎么就,长了个迷糊的心眼。
她倒好水就要回来了,李漠翻回去。
“爷,喝水。”
他不应。
碧好看着他的静态表演,又唤一声:“我的爷,喝水了。”
还是不应,碧好噘嘴恼他一眼,再改口,扬声:“郎君喝水!”
李漠起身,很给面子地接过茶杯呷了一大口,水光染上他的薄唇,淡淡的有点诱人。碧好也渴了,接过他递来的茶杯喝了两口。
等她放好杯子再上床,男人已经“气”消,单手揽住她躺在香软被窝里。
“你想以后都这么叫我?”他问。
碧好低眉思考:是你想,不是我想。当然了,她不能戳破他的大男子威严,手指搭上他胸膛画圈圈,做小可怜儿模样:“可以吗?”
李漠握住她的手,“可以。”
碧好配合地嬉笑两声,这男人,还想拿捏她,殊不知,她反倒把他的软肋给捏住了。
“郎君叫我什么?”她天真地问。
李漠温柔道:“碧儿。”
“不行,娘家人都这么叫我,好不特别。”
“林娘,碧娘。”
“难听!”
“……”这会儿便轮到他纠结了。
想到她娇滴滴地喊他郎君,他的心都要软了,换作他呢,要怎么喊她,才能让她心软?
“娘子?”李漠开口发出低沉的嗓音。
碧好双眸半睁半闭,懒懒柔媚地不做表态,双臂却绕上他的后背,指尖浅浅地按入他的皮肤。
——她同意了。
李漠薄唇扬起一抹浅笑,轻吻了吻她嫣红的唇瓣,与她鼻尖相贴,再唤一声:“娘子。”
郎君,娘子,倒像是丈夫和妻子之间的称谓。
碧好微微笑着眯起了眼,答应道:“嗯……”
次日早上,男人着靴穿袍,神清气爽地出了门,约友人去过休沐日子了。
“完了完了,早知道不要升官了,升官就要成亲洞房花烛!我的童子身要不保了!”文逸在李漠跟前跳脚叫嚣。
自打他升上四品官这几日来,家里天天像办酒席那么热闹,来的人都说他年轻有为,年纪轻轻就官拜四品,未来定是当宰相的。
宰个头啊!
这官职明显就是李漠做来给太子党看的,为了证明文氏已加入雍王党。可是,这事他压根没跟父亲和大伯商量啊,他们两个正义的老头,能同意吗?
最要紧还是婚事,他的婚事就在两月后!救命!
要娶汪臻臻了,要娶土包子了!
“……”
李漠气定神闲地饮茶看他表演,半晌才开口道:“案子查得怎么样了?”
文逸诧然地瞪大眼睛,“你不关心我,你关心案子?”
“你还有两月可以准备,把人事通一通,对你以后做男人有好处。”
“什么?我不是男人?我长这么大个英俊,哪里不像男人?!”他只是长得过份俊美而已,因此雌雄难辨。
李漠用一种惯有的冷漠嫌弃眼神射向他,放下茶杯道:“不说案子我走了。”
若没正事干,那便回家陪娇妾喝茶看书玩耍打滚。
文逸只好坐下,慢慢说清楚过程脉络。
原来,文逸能在琉璃楼查出线索是得益于,里面那只“鬼”。
他的两条灵蛇判断没错,琉璃楼里确实藏有真鬼,但真鬼没有闹事,安安静静地待了好几年。
这一次,真鬼还给两条灵蛇指引了方向,等文逸去到时,就发现了那处有地下室的痕迹。
这是地下室的一个出口,露天的,隐于一人高的杂草当中,出口被人力从外浇筑封死,他们挖开就费了两天的功夫。
挖开后,顺梯下去,发现里面是一个中规中矩的地下密室,有大量人骨分散在内道里,看形状像是一巨又一巨的尸体腐败后留下的。
数了数,这里死了不止十个人。
待发现其他痕迹,比如焚烧到一半的书纸,装箱才装了一半,而另一半散落在地上的金银珠宝,甚至是,有人在这里写下的遗书。
文逸等人才知道,他们是活生生被困在这里饿死的。
其真相,令人唏嘘。
设想当日情景,这些人接到命令,正在火急火燎地为东家毁灭证据,可骤然间,出口已被封死。
他们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直至最后一点烛光燃尽,所有人便彻底淹没在这无尽的黑暗中……
东家要他们给这些证据陪葬,如此,永远也不会有人泄露这里的秘密。
那么琉璃楼之前发生的屡次闹鬼案呢,确实是人扮的鬼。
地下室被挖开后,扮鬼的赖大主动自首,称自己父亲、弟弟曾经都在琉璃楼做管事,但靖王被废被囚禁后,他的父亲和弟弟突然失踪了,生死不明。
与之失踪的还有十来个人,他们曾经都是琉璃楼较为得力的人。
赖大怀疑,是靖王派人杀了他们灭口。但靖王已被擒,去告他?又还有什么用。
他只能找靖王的亲信报仇。
数年后,赖大意外查出琉璃楼在封禁之前,曾进过一批砂浆夯土,因为进得急,砂场主有印象。而昔年出现在砂场的买主,便是一个朝廷高官的家奴。
顺藤摸瓜方知,那家奴犯了事被赶出府,当了几年乞丐过活。赖大有意接触他,得知他家主和琉璃楼的经营密切相关,系琉璃楼的半个幕后老板。
但从不来琉璃楼露相,表面上和靖王的交情也不深,因而靖王出事后,他安然无恙,依然做着他的大官。
由此赖大有理由相信,自己的父亲、弟弟就是死于此人之手!
他为了明哲保身,不受靖王牵连,所以将一干知情人赶尽杀绝。
而赖大的揣测,正与文逸挖开地下室时,发现的遗书内容吻合。
正是狡兔死,走狗烹,正是证据确凿。
此朝廷高官便是当今投向太子党的从二品管彦华。
“没想到,这个案子还为你们提供了便(四声)宜。”文逸喝口茶润了润嗓子。
东宫失去管彦华,不能说顷刻败下阵来,但绝对有影响,包括太子李渝,他或许也会被当今皇上怀疑——这只需要一点耳旁风就能达成的事。
因此,文逸此案,成全了他自己升官,也间接帮了雍王党,更是扫掉了一批平时看着不顺眼的人。
文逸的官场生涯,似乎也正式严谨地开始了。
他一改方才的毛躁,食指点了点杯盖,正色道:“或许我们得感谢一下赖大。那小子,有点慧根,学了些旁门左道,居然能扮出十几个鬼来。被吓死的老妪原本就病重,岁数又这么大了,也不全是赖大的责任。所以,我不打算判他刑,放他离开皇都吧。”
李漠正在想些什么,半晌才扬了扬英眉,一副“你是大理寺少卿你说了算”的态度。
文逸两指轻敲几下桌面,然后凑近他,露出狡黠的眼神,“晚上,陪我去趟琉璃楼呗。”
“做什么?”
“那不是,那里还有只真鬼啊。它帮了我,我不得去找找它?”
李漠道:“你我都不会抓鬼驱邪避凶,找专门的道士吧。”
“话不是这么说,好歹我们跟随师父多年,除了武术也有些道气,我们一定能镇压住鬼的。——主要是我那两条蛇,他们对鬼感兴趣。”文逸昂起下颌得意道。
话落,袖子里的两条青白小蛇拱了拱:骗人!
明明是你自己感兴趣,我俩都怕死了,怕死了!
文逸捂了一把袖子:淡定,淡定,老子如今升官发财,你俩能不能有点出息?
两条蛇:你也怕,你也怕……
闭嘴!老子叫不害怕!文逸用迫切的眼神看向李漠,正准备死缠烂打。
李漠立起身,理理宽袖,“碧好不缠我的话,我就来。”
文逸肩膀一缩,换他用冷漠嫌弃的眼神射向李漠。
又是女人。文逸抬手锁一把自己的喉,他怎么老是吃着李漠强塞的“你单身你没有”的炮弹?
暖香坞里,碧好收到了文国公府的升官宴,还有镇北侯府苏家的生辰宴,英国公府县主出嫁宴的请帖。
她如今是媵妾,地位比之前高上许多,因而王公贵族们请客时就会通过李漠而想到她。毕竟李漠尚未娶妻,无大娘子管家和出席宴会,若请到她去了,那也就代表请到了世子。
李嬷嬷说这三家都是皇都名列前十的望族,去赴宴,穿衣打扮、言行举止可都得仔细着点,可千万别让人看了笑话。
碧好心中轻嗤一下,上辈子她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她在宫里当良娣,姿态礼仪拿捏得屹立不倒,还怕去一个臣子家里?
她叫李嬷嬷等人放宽心,好生去打点拜帖和礼物,她逐户去做客就行了。
夕阳西下时,碧好洗掉一身腻汗,从浴桶迈出来。
时已入秋了,她身上还是感到很热,晚饭前洗一遍,若是那男人来了,夜深了怕是还得洗一遍。
碧好擦干身子,在全身肌肤抹了一层薄薄茉莉白香粉,穿上一件藕粉绣荷花肚兜,一件浅紫的软薄襦裙,坐在靠近窗台的榻上,单手撑着侧脸打盹。
李漠进来的脚步声没有惊动她。
直至他坐下,凑近闻了闻她身上的馨香,手也开始不老实,她便睁开眼,一把打掉他的手。
她赤着双足,李漠把她双腿搬到自己膝上,大手搂住她软绵绵的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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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碧好李漠》 第24章 试读结束。

《林碧好李漠》 第25章 免费试读

第25章

碧好提防他又想做什么,她退离些,摇摇头,“爷可别招惹我。”
“那我走?”李漠眸色加深,揉揉她的腰而后松手。
碧好垂眸,心道:嗯,你走。
李漠果真起来,假意转身——
可他的小指即刻被她拉住,轻轻的,让他的心湖荡了半个圈,泛起淡淡涟漪。
“怎么?妖精。”他毫不吝啬赐予她此罪名。
碧好把双腿搭回他膝上,双手捧住他的脸撒娇:“我亲你一口,你再走嘛。”
李漠嗤地笑一下,把侧脸凑到她唇边,“来。”
小娘子嘟起粉唇在他左右脸颊各亲一口,买一送一,末了伸手整整他的衣领子,一副慨然割舍的样子,“你去吧。”
可她这般,谁能顶得住,谁还想走?
待他真正出门时,天已大黑,在街上等他的文逸骑在马上,耷拉着头,下颌一点一点地差点睡过去。
李漠路过时挥起马鞭,啪地抽上文逸的白马,白马飞奔出去,马上的文逸陡然惊醒,上身不受控地往后栽,“啊啊啊!!!”
“你,你想害死我!”好不容易刹住了马,文逸指着他控诉。
李漠双腿一夹马腹,“少废话,赶紧去。”
早点回去还能搂小娘子睡一觉,若晚了,就不忍心过去吵醒她了。
她的起床气,惹不得。
进了琉璃楼,两人下马,看着阴森黑暗且偌大空旷的环境。文逸白天时的嘚瑟荡然无存,胆小地缩在李漠背后,只拿他当眼睛,自己一眼也不敢乱看。
“你的蛇呢?”李漠问。
“蛇……”蛇正害怕地躲在他袖子里瑟瑟发抖呢,没出息的蛇!
“走到哪了?蛇说大概在西角楼,二楼的位置,养了一团很重的阴气。”文逸紧张地问。
“鬼能现身?”
“不能吧,可能现了我们也看不见,但是蛇可以感知它的需求,哎?”文逸上楼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脚。
李漠将地上的碎石踢开,不经意地看了一眼身后的文逸,“你的眼睛。”他疑惑道。
文逸揉了揉眼睛,“我的眼睛怎么了?”
“你的眼睛在发光,一闪一闪的,异常地亮。”
“我的眼睛闪闪发光?不会吧,难道我获得了什么新道术?”
两人说话间,已上到二楼,李漠把手中的灯笼举高,进了角落一个结满蛛丝网的房间,一脚踹开残破不堪的门。
文逸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双手不禁抱住了李漠的腰,把整张脸都埋在他的肩头,冷不丁被他呵斥:“别抱我。”文逸顿时有点不满,嘀咕着:“借你女人抱的地方一用,又不会少块肉……”
李漠举着灯笼,照了房间一圈,“这什么都没有,你的蛇怎么说?”
“呃,蛇,”文逸从他背后微微抬起头,骤然间,一团黑影出现在墙角,吓得他拖着李漠连连后退,“我去,我去……”
“闭嘴——”李漠站定。
“不是,不是,”文逸死死抱住李漠,头埋进他后背,“你前面,有鬼啊!我看见了,娘啊好丑啊,我瞎了!”
愣是听他叫喊半天,李漠也只看见一副残旧的桌椅,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我没看见。”他冷声道。
“你没看见?难道我眼花?”想验证的文逸再次抬起头,然而那团东西站得更高了,他倏地捂住眼睛,“啊!——有,真的有,她站起来了,没穿衣服的,形如丐妇!”
就在这时,那团东西对文逸道:“大人,不要怕,我是好人,不,我是好鬼。我从来没有害过人,大人,求求你救救我……”赤身裸体,披着一身杂草般长发的苍白女鬼跪下来。
“什么,你还能说话?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当心我收了你!”文逸怒喘两口气,用最怂的气势说出最狠的话。
李漠闻言,脊梁一僵。
“不。大人,大人,奴婢生前是靖王府的丫鬟,一朝被害,有一魂二魄被冲散了,只剩二魂五魄,没办法去轮回,只能当鬼苟且藏身啊,求大人救救我!”女鬼朝他们磕了三个头。
文逸小心抬头,见她跪下时,长发已遮住了上身隐私部位,倒是能让人下眼了。他推推李漠的肩,李漠却不知所云:“你刚才说什么呢?”
文逸飞快地眨几下眼睛,“在我面前真的有一个女鬼,她在跟我说话,你真看不见?也听不到?”
李漠打结的眉心与紧抿的薄唇,都在告诉他:是。
李漠他看不见鬼影,也听不见鬼的声音。
“等会儿我再告诉你。”文逸突然不怕了,他走出来,看向面前的女鬼。
“我怎样才能帮你?上哪找你丢掉的一魂二魄?”
女鬼道:“大人,我是落水身亡的,极有可能那一魂二魄被水下邪灵扣住了。大人帮我找个相师,去楼下那废弃鱼塘里把我的魂魄招回来,我就能轮回,重新投胎做人了。否则我再待下去,只怕会灰飞烟灭。”
这不是什么难事,文逸点头答应道:“行,那你先好好在这待着,我过两天派人过来。不过,你在这里的事,还有没有别的人知道?”
女鬼摇摇头,“没了肉身,便不能行走在日光下,我只有在晚上出去过几回。但一般人是看不见我的,像大人这种道行高的才能看见。”
文逸单手抚腮,又道:“你有同类在附近吗?”
“没有。不过,不过,我在你们身上闻到了同类的气息。”女鬼道。
文逸一怔,旋即笑了笑,从袖口里抖出两条拇指粗的小短蛇,“啊,你是说它们吧。它们本是山上偷偷修炼的灵物,被我擒了。”
女鬼没接触过其他的鬼,也不懂这些,似懂非懂地看了看。
少顷,文逸把女鬼的话说给了李漠听。李漠脸色有点难看,因为他的眼前依然是一片空,只听见文逸在自言自语。然对于鬼怪之说,他也不怎么感兴趣,遂把灯笼把塞到文逸手里,“你决定。”
一日后,文逸以超度琉璃楼地下室亡魂为由,带了一名道士来琉璃楼为女鬼招魂。那老道神神叨叨,却是也有真本事的。
他算出了女鬼的一魂二魄果真就在废弃池塘里,再运用法器和道术将其召回,进行超度,那女鬼便去轮回了。
大做法坛的时候李漠不在,只文逸在旁看了个过瘾,回来后没人说去,终于等到文国公府摆宴席的一天,他绘声绘色地对碧好说来。
不想这小娘子胆小成那样,捂着耳朵就是节节后退,“不要听,你别说了,别过来——”
把他当成了流氓似的。
文逸“切”了一声,不说就不说,他转身跳走,打算加工一下去吓吓未婚妻汪臻臻。
碧好看他走远了,轻轻拍了拍胸口。
今儿个是贺文逸升官的好日子,朝中许多有头有脸的大人物都来文国公府赴宴了。李漠也有来,不过这会儿他正在前厅和男人们说话。
后院里搭起了戏台子,歌舞声不断,女眷们听戏的听戏,聊天的聊天,倒也十分繁荣热闹。丫鬟来报开席了,文国公夫人容杳遂牵出一个年轻姑娘,一一与众人介绍。
“这是我们小二即将迎娶的汪家姑娘,婚期就定在下下月,届时还请各位光临草舍,喝杯薄酒。”容杳夫人笑眯眯道。
汪氏臻臻很是腼腆,拉着未来婆母的手没有放开。她的模样生得十分周正,不算特别美,却别有一番小家碧玉的风情。
那些个曾经嘲笑文逸雌雄难辨、性格乖张会娶不到媳妇的人,眼下都讪讪地陪着笑,说真不错,真有福气。
夸完了汪氏,大家便都入席了,容杳夫人是主人家自然坐在上首,汪氏挨着她坐。碧好是妾,依旧坐最下首,吃席时,她听到一些细微的声音:
“怎么把妾也带来了?这什么场合。”
“居然也能像我们一样上台面?”
“唉,人家爷们儿乐意……”
碧好执筷子吃肉的动作一滞,心道:在说我?
说就说呗,反正肉还是香的,她继续吃。
那边又有声音:“好像突然就被迷住了,以前从未听过他接触女人。”
碧好翻翻眼皮:真在说我?
她看着面前的一碟拆骨鹅掌,眼神顿住。宴席上这道菜估计是没人吃的,因为贵妇贵女们注意仪态,谁会啃这个。
可是她真的好想吃啊,怎么办?
“肯定是个狐媚子!”那边又说。
碧好顿时有些火了,当着她的面还敢说那么大声?
她就是个狐媚子怎么了,她就有本事能把一个从来不好女色的男人弄得五迷三道,这又怎么了?
等李漠当上太子,继承皇位,凭她的资历怎么也能混个四妃之一,到时这些人进宫都得殷殷勤勤地拜她呢。
在心里嘀咕完,碧好有种豁出去的快感,连夹两个鹅掌放在自己的菜碟,吃!
彼时,那些声音都停了。
碧好用好饭,用湿帕净了手,离了席,独自来到后花园走走。
迎面碰上一个带着两名丫鬟的单螺髻娘子,其生得腮凝新荔、鼻腻鹅脂,窈窕细腰善舞,藏在一袭石榴裙摆里,一转身,裙裾扬开,色如春晓,真真是个符合本朝男子审美的绝色纤细美人。
刹那间,碧好也明白了。原来刚才那些妇人所说的人不是她,而是眼前的这一位。
碧好在前世也见过她,她叫林觅,是朝阳公主驸马爷刘正阳的妾。
刘正阳出身皇都最大的商贾之家平阳侯府,一朝被先帝最疼爱的小女儿朝阳公主相中,先皇便赐了婚,将公主下嫁于他。
婚后,刘正阳没有拜授官职,他继续低调地经商。后来公主与一个面首相爱,公然提出“平夫”制度,像纳平妻一样,她想纳一个乐工出身的面首为平夫。这在本朝可是第一例啊,先帝就被她惹怒了,罚了她禁足数月。
不久后,先皇驾崩,老三李枞继位,老四雍王崛起,而失去了父皇的庇佑,作为废太子胞妹的朝阳公主,她料到了自己将来或许没有好下场,就在一个夜晚,未满二十的她用白绫悬于梁上,缢死了自己。
她和驸马刘正阳没有生育孩子,她死后,刘正阳一直沉郁,面上总是沉默苍白的。他也一直没再娶,连有女人的边儿都不沾,直到纳了这林觅为妾,成了专宠。
林觅,表面身份上是寒门小官笔帖氏家的姑娘,实际上,她是一个罪臣之女,家族已经沦陷。笔帖氏不过是刘正阳为爱妾买来为掩人耳目的身份。
碧好从来不以出身高低看人,她自己也是出身低的,又和林觅同个姓氏,而且她知道,驸马将来会和李漠结盟,因此她眼下看着林觅,倒有些想要交好的冲动。
然林觅停下脚步,也在打量眼前的人,见其粉面朱唇,肌肤微丰,丰盈却不见肉,亭亭玉体冰清玉润,安分随时。这等妙曼丰姿骨肉,应当就是雍王世子家的林姨娘了。
“你是?”两位美人同时开口,又同时笑了笑。
“妾身是刘府里的姨娘,母家姓林。”
“妾身也姓林,是雍王世子的姨娘。——林姨娘,有空一起去赏花吗?”
林觅含笑点点头。
两位林姨娘一见如故,不到半天的工夫就已经聊成了好朋友,分别时还拉了拉对方的小手。这让其他贵妇看在眼里便是:果然是上不得台面的两个姬妾,像她们这种人也就只能和同样的人交好!
不过,这两个可都是绝色美人啊,单个往那儿一站,她们的男人都频频回首偷看,现下还成了一双!不成,她们要看好自己的男人才行……
回荔园的马车上,李漠有些倦了,把头歪在碧好身上小憩。碧好搂着他,问道:“你有没有看到驸马爷家的姨娘?穿石榴裙长得特漂亮的那个。”
李漠本就不喜欢赴宴,以往都是来一会儿就走,但今儿个是为了陪小娘子,他便牢牢坐了下来与文逸等人喝酒看戏。身上酒味还飘着呢,头脑略微也有点晕眩,懒懒道:“没见着。我能在你跟前看别的女人?”
碧好嗤笑,“我又不吃醋,懂得欣赏美也是一件好事啊。”
李漠不屑道:“看不见。”
“那你说,驸马爷喜欢她什么呢?”
“……”
就不能不说话,静静地陪他一阵?
不想小娘子还不乐意了,推推他,“你这人,怎那么无趣呢?聊四书五经滔滔不绝,一问起别的事来,就不爱理人。”
她掀起车帘看了看,又道:“陪我下去逛逛,买点东西好不好?”
李漠抬起幽深眼眸,顿了须臾,遂弯身下车。
在街上须得注意影响,所以碧好没有挽他的手,也不吵闹。她走在他身侧隔一人的位置,算不得并肩,但在外人看来也亲密得过份。
路上行人为他们的华服美颜而瞩目,也不知道是哪户富贵人家的老爷和娘子,后面还跟着四个高大的随侍。
那老爷身如青松,气宇轩昂,单手负在腰后,自带一种孤高自许的气质,冷冰冰的一张脸,竟也有耐心陪女眷逛街。
那粉面莹洁,珠圆玉润的娘子,跟在他身边亦步亦趋,温柔沉默,竟也不畏惧他的威严,走到一个商摊,她停下脚步,拿起一串冰糖葫芦给他看。他点点头,后面的随侍便走上来付钱了。
他们随后进了一间香粉铺子。
街上,几顶轿子正在给镇北侯府的车队让路。镇北侯府出行张扬,连车带人有一支队伍,徐徐通过。
马车上的镇北侯夫人见女儿自打出了文国公府的门后,便一直沮丧无言,遂安慰她道:“这有什么的?她如今是媵妾,带出门就带出门。”
苏金玉垂着眼眸,绞着手帕兀自神伤,“可是世子爷,还是看不到我,我明明已经走到他跟前说话了,他只是应了一声‘嗯’,然后就走开了。”苏金玉开始怀疑自己的执着是不是错了,又恹恹道:“如果世子爷真的不喜欢我,那我一意孤行又有什么用呢?我根本得不到他的心!”
镇北侯夫人脸色一变,温声教导着:“傻孩子,日久才能生情,更何况你是要做他世子妃的人,你有你的地位在,他即使再宠爱一个小妾,也要尊重你,再不济也会跟你相敬如宾。想到这一层,能不能得到他的心又有什么要紧呢?他是一个男人,不可能只对一个女人忠心。”
苏金玉叹了一口气,嗫嚅道:“皇上还赐婚吗?雍王那边也不提。”
“雍王暂时是不提,但是你父亲可以亲自去提。你父亲在江南督促修大坝,等他回来,皇上自然会奖赏他,届时他再请求赐婚!”镇北侯夫人眯眼笑道。
如此,苏金玉心里倒有些了着落。
马车继续行走着,忽然有小厮凑近道:“世子爷也在街上,和林姨娘进了香粉铺子!”
镇北侯夫人连忙撺掇女儿,“去,你也去买香粉,跟他们碰面!”
苏金玉面露犹豫之色,想了想,最终还是下了马车。
“哎,原来世子爷也在这里。”苏金玉的贴身大丫鬟一进店门就扬声道。
碧好和李漠看过来。
“金玉拜见世子爷。”苏金玉上前盈盈一拜。
李漠收回视线,落到小娘子手上的两盒香粉上,她方才问是葵花粉香,还是茉莉粉香?他得想想。
碧好推推他,人家问安呢,怎不搭理?李漠这才淡淡道:“出门在外不必行此虚礼。”
“是。”苏金玉讪讪起立。她看见碧好手中的两个蜜盒,主动搭话道:“不知林姐姐喜欢用什么香呢?我自幼懂得一些香料配制,偶尔也自己做一些。”
碧好含笑道:“你真厉害,我不大懂这些,看着哪个香就买哪个。——你闻闻。”
她打开蜜盒盖子,苏金玉闻到一股甜香,心下顿时鄙夷:却不知这林姨娘这么俗,爱用这种小女儿家的俗香。不像自己,自己的香可都是上好材料精制研磨的,有股高级的香气感。
苏金玉笑着提议道:“挺好闻的,不过,不知林姐姐可有用过鹅梨香,春冬日里放一点点在香炉焚烧,满屋子都是暖意,就连衣裳上也会沾到淡香。”
碧好看一眼李漠,扑哧地笑了,天真道:“世子爷日日上朝,他不许我焚香,怕的就是朝服沾上香味。我说那把朝服放寝室外面,不就沾不到了吗?可他还有日常的外袍呢,出门见客也总会被人闻到,说是不太好。若真要焚香闻闻,说不定就要去廊下,可不一会儿,香味就让风吹跑了。”她用手帕掩嘴,吃吃地笑。
苏金玉一张瓜子小脸白了白,但还是要维持仪态,温声细气道:“原来是这样。”
碧好又道:“苏大姑娘可是喜欢果香?”
苏金玉点点头。
碧好双眸闪烁晶莹,一味率性天真地道:“我也喜欢,但是世子爷也不许,他说梨香、果香浓了就像果子烂掉的味道,熏得慌,一点也不新鲜。所以我用花香的话还凑合。”
苏金玉照样点点头,攥着手帕的手指暗暗用力。
快闭上这张嘴吧!
“苏大姑娘,要买点什么?”碧好把两盒香粉放上柜台,又接过李漠挑来的两盒。
是,李漠在她们说话时,背着手大爷似的在店里闲逛,还主动帮她挑了两盒。
他由始至终没有正眼看过苏金玉。
待他听她们说话听得不耐烦了,遂一把牵过碧好的手,“行了,赶紧回去。”仿佛不适应在这种店停留,也仿佛,一点也不想和别的女人站在同一处。
碧好被他拉出门,随侍上来付银子,买走香粉,直接把苏金玉撂下了。
苏金玉看着世子爷亲手将女人扶上马车,她好不容易恢复的信心瞬间崩溃,没忍住流下了两行清泪。
为什么,为什么对别人那么好,却理都不理她?
她不甘心,不甘心。
接下来的两场宴会,碧好去赴宴都和林觅作伴。林觅通音律善舞蹈,也读过很多诗书,是个可人儿,这么多妇人中,碧好只和她玩得来。
宴席后,林觅请碧好到缀锦楼听评弹、吃茶。缀锦楼是刘正阳的产业,为迎合林觅的喜好,因而统统改成了江南风格。楼下有两人唱和,琵琶二胡弦轻音绵,听不懂数吴语的人可真要打瞌睡。
碧好就在喝茶时,用杯盖挡了挡自己想打哈欠的小脸,不能被主人家看出来自己困了。她斜眼看了看堆在桌面上的几盒礼品,问林觅道:“你说,苏大姑娘为什么要送我那么多东西?”
是为了表示自己家大业大,见到谁都送礼?还是有什么阴谋?按理来说,苏金玉从一开始就不喜欢她才对。
林觅冰雪聪明,一参就透,含笑道:“她想嫁给世子,外面又有那么多传闻,说圣上会给她赐婚。眼下她讨好你,无非就是想通过人云亦云,证实这个谣言。还有,她想出个贤良的风头,还没进门就对你那么好,这事儿放到哪里都是好听的。”
“那她也太明目张胆了些,以为我是小孩儿呢,随便给两件东西就收买了。”碧好直言不讳道。
林觅打开了其中一个礼盒,“你看,这些都是上好的东西,她舍得送给你,你带回去,这就还有另一层意思,她想让世子感知她的存在。男人嘛,听到有姑娘倾慕自己,八成都会好奇。”
碧好好笑,“谁敢倾慕他啊?”
所以说,苏金玉可能是个勇者,她改变追击方针了,想搞爱屋及乌,吸引李漠的注意。
“那她送我的东西,我是要也不是,不要也不是。我若给她回礼,又显得她的身份成真了似的,真是把我逼绝了。”她又道。
林觅清秀的柳叶眉往上挑了挑,淡笑道:“这还不容易?她爱送,你就收,收了你就赏给下人用,别管是否珍贵,有人用了就不算糟蹋。若传出去了还打了她的脸,还敢送吗?”
碧好想了想,旋即满意地连连点头,眯眼笑道:“你说得对,这真是个好法子。”她觉得有个能商量的人真不错。
回到荔园,碧好就把今天苏金玉送的东西发给了暖香坞的丫鬟们和李嬷嬷,她们都问是谁送的?碧好道:“一个想要巴结我的人。”
下次出席县主出嫁宴,苏金玉又再凑上前和碧好套近乎,站在碧好身边的小蓝小红,她们故意露出了腰间的锦缎刺绣荷包,这便是苏金玉送的。
不一会儿,碧好想吃核桃,小蓝递来一根细小的金簪,抹净,以金簪尖来挖核桃仁吃。这簪也是苏金玉送的。
苏金玉眼中迸出花火,再也忍不住,匆匆告辞走开。奈何这不是自己家,由不得她发火撒气,便只好带着丫鬟走到远人的园子里,不停跺脚泄气。
“谁,是谁在那边?”有一宫娥打扮的女子唤道。
苏金玉瞧见一抹大红华贵花鸟裙摆,遂挤出两滴眼泪,用眼神暗示了自己的丫鬟,随后上前一拜道:“金玉拜见太子妃娘娘。”
太子妃叶氏看着她的泪珠子,“你这是怎么了?”
苏金玉委屈地抽泣着,像是伤心到都说不出话了。她的丫鬟福身道:“奴婢斗胆,我们家姑娘是被,被世子家的林姨娘气的!上回林姨娘到我们府上做客,姑娘送了一些贵重的香囊首饰给她,不承想,那林姨娘竟然,把那些好东西都给了下人用,还招摇地戴了出来。这些,我们姑娘平时都舍不得用的……怎么可以这样糟蹋别人的一番心意。”
叶氏不动声色地抬手扶了扶头上的流苏,心下暗忖道:又是她。
看来那丫头树敌不少啊。
苏金玉回府后,大小姐脾性暴露无遗,又是摔东西又是呵斥下人,待镇北侯夫人过来了,她冲口哭诉道:“叫我讨好她?人家根本不领你的情!还故意让下人显摆了来打你的脸!她跟着世子,有什么好东西没见过,怎就稀罕我们的了?”
镇北侯夫人知道女儿的性情,便坐下来等她发泄完,才语重心长道:“既然这个法子想不通,那便再想一个罢。你也别气了,你一气,不是显得我们小家子气,记住,你是要当世子妃,未来亲王妃的人。若是朝政有变,你有福气,说不定还能当上太子妃,未来的皇后呢!”
苏金玉喘着气,眼中的火花渐渐熄灭,“方才我碰到太子妃了,还故意把我生气的原因跟她说了说。”
镇北侯夫人皱起眉头想了想,旋即诧异道:“你想跟太子妃联手对付林氏?——这不可能!太子妃明知你日后是雍王府的人。何况,她身份尊贵,犯不着为了报复一个小妾而跟你联手。”
苏金玉点点头,“我知道。但她跟我说起了上次在枫山她中诅咒生病的事,她好像话里有话。我听出来了,是说诅咒之事,如果心诚,真的会有效!”
“住嘴!”镇北侯夫人连忙拉住她的手,探头往门外看了看,又道,“这等事你也敢说,皇都严禁厌胜之术,被发现了可是大罪!”
太子妃暗示此言,其居心不得而知,但行此事,绝不能轻率。弄不好,太子妃就是那个告发之人,届时镇北侯府就要大祸临头了!
镇北侯夫人又小声道:“即使用了这一招,也只会让她病一场,你不可存这种歪心思!”
苏金玉轻哼一声,神情高傲道:“女子得病不易好,如果能让她病一场,病容残损,世子见了生厌,再不理她了呢?”
镇北侯夫人按住她的手,让她别说了。但是,欲望一旦在心中滋生,便只会一发不可收拾,越养越大。夫人看向苏金玉的眼神,彼时也多了一层谋算。

......

《林碧好李漠》 第25章 试读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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