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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连载中
人气小说《梦芷烟谢锦安》由知名作者最新创作的玄幻类型的小说,书中的主角是梦芷烟谢锦安,小说文笔超赞,没有纠缠不清的情感纠结。下面看精彩试读:|大晁,谢国公府。清幽小院内,突然传来尖利妇人声。“生不出孩子还算什么女人,这药灌下去,保管一举得男!”国公府谢夫人身后,几个身材粗壮的婆子端着黑乎乎的药汤虎视眈眈。梦芷烟看着武断专横的婆母,琉璃色眼眸中闪过一抹无奈。
状态:连载中 作者:梦芷烟 2.84万字更新:2024-02-18 14:00: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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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清宫是大晁国庙,位于京城外的千秋山。
自成亲后,梦芷烟从未回来。
只怕看见师父和师兄弟们失望的眼神。
谁料刚一踏入太清宫门,正在扫地的人看见她便是一愣。
梦芷烟有些无措地攥了攥手,讷讷出声:“师兄。”
下一刻,那人神色欣喜地高声唤道:“小师弟回来了。”
太清宫规矩,门内弟子一律只称师兄弟。
不过片刻,梦芷烟便被众师兄弟围住,嘘寒问暖,仿佛这几年从未分离。
梦芷烟眼眶通红。
终于有人意识到不对,沉声问:“是不是谢锦安对你不好?你只管说,师兄帮你出头。”
谢锦安对她不好吗?
这么多年来,他对她百依百顺,恨不能将天上星星都摘给她……
回忆如针刺,顺着血液流遍四肢百骸。
梦芷烟痛得声音都发抖:“他对我很好,一直很好。”
就是因为太好了,这背叛才让她痛不欲生。
梦芷烟不愿让他们担心,转移话题:“师父还未出关吗?”
有师弟回答:“真人已去了北境小天山,不知归期。”
梦芷烟是国师清尘真人的唯一嫡传弟子。
师父和师兄们护佑她长大,予她最完美的童年时光。
而她如今,却连师傅的行踪都不知道。
悔恨涌上心口,梦芷烟舌根都发苦:“是我不孝……”
师兄们一句接一句安慰她。
“真人从tຊ未怪过你,小师弟无需自责。”
“就是,这么没回来,快去给祖师爷上柱香,让祖师爷保佑你万事顺遂。”
半个时辰后,太清宫三清殿内。
换了一身白衣道袍的梦芷烟手持三炷香,恭敬地跪在祖师爷神像前虔诚叩首。
“不孝弟子梦芷烟敬上,求祖师爷给弟子指一条生路。”
说完,她小心翼翼将香插入香炉。
岂料这时,殿外闪过一声惊雷巨响。
下一秒,那香拦腰折断,砸在地上!
香灭了……
梦芷烟动作一顿僵在原地,神色无措。
不等她回神,一阵喧闹从门外传来。
“太清宫自诩修道之人普渡众生,竟连个孩子都容不下。”
梦芷烟匆忙起身出去,一眼便看见人群中神色怨毒的谢夫人。
她穿着素衣,面容憔悴。
见到梦芷烟,当即便跪下哀求:“梦天师,让锦安娶如涵进门,全是我老婆子一个人的主意!”
“可我只是想我谢家有后,你有什么就冲我来,别害我的孙子!”
见状,来上香的百姓们窃窃私语。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太清宫的人若真做出这种事,还有何资格担当国庙之名。”
“竟让自己的婆母跪地求饶,真是大逆不道!”
一句一句,像是刀子一样扎进梦芷烟心口。
师兄弟们满脸正色,一遍遍解释:“我们小师弟绝不可能做这种事。”
可没人信,议论声越来越大。
甚至有人丢了香,嚷嚷着要去陛下面前告御状。
梦芷烟看着,心口泂泂往外淌血。
方才还干净整洁的太清宫,她才回来不过一个时辰,便已经一片狼藉。
太清宫养她十余载,师父和师兄弟更是把她放在心尖尖上疼。
她如何能让太清宫累世声名毁在她手里。
梦芷烟硬生生逼退眼中泪意,咬牙上前:“谢夫人,那孩子我会救。”
“到时,我也愿承受太清宫鞭笞之刑,以正自身与太清宫清名。”
“但我只有一个要求,与谢锦安和离!”
事到如今,一切已无可挽回。
她欠谢锦安的,她还。
一张换命符,换一场自由,了此情劫。
梦芷烟看向众百姓扬声道:“从此以后,我梦芷烟与谢家再无干系。”
谢夫人眉眼瞬间染上喜色,被丫鬟从地上扶起:“这可是你说的!”
师兄弟们面色一紧,刚忙劝说梦芷烟:“不可!”
太清宫鞭笞之刑非比寻常。
那戒鞭是用铁丝编织成,上面满是坚硬倒刺,一鞭便能叫人遍体鳞伤!
只有严重违背宫规律法之时,才会动用。
可梦芷烟心意已决。
她是国师亲传弟子,纵使师兄弟们不愿,却仍需依她的命令,请出戒鞭。
梦芷烟跪在长街上,百姓奔走观望。
第一鞭,梦芷烟的背便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第二鞭,尖锐铁丝勾进梦芷烟的肉中,扯下时,灵魂都仿佛被撕裂。
谢夫人出了口恶气,扬眉嘚瑟。
周围百姓却换了话。
“愿意受刑自证清白,也愿和离,想必也没有谢夫人说的那么过分。”
“是啊,太清宫庇福我们多年,必然不会做出这些事情。”
听见这些,梦芷烟才松了口气。
待到行完刑时,她唇角溢出鲜血,已经无法动弹。
但还是强撑着一口气说:“劳烦,劳烦师兄弟替我拟一份和离书来……”
话音刚落,便听身后传来一道带着怒意的声音:“我不同意。”
是听到消息急急赶来的谢锦安。
他眉宇间尽是慌乱,又惊又怒。
梦芷烟阖了阖眼眸掩下心痛,只是说:“三日后来取符。”
说罢,便在师兄弟的搀扶下,回了宫内。
她刚染鞭伤,没有气力制符。
权衡再三,梦芷烟又吃下一颗透支生命的补药,才开始闭关。
三日后。
梦芷烟闭关结束。
推开房门时,她已是面白如纸,脚步虚浮。
三日三夜未曾合眼,她如今只凭借一口气吊着。
不想刚出来,便撞见守在门口的谢锦安。
他眼眸泛红,布满血丝,像是已经守在这里整整三日。
一见到梦芷烟便上前将人拥入怀中,力道之大,像是要将她融入骨血。
梦芷烟连半分挣扎的力气都无。
她咽下苦涩,声音不复清越:“和离书带来了吗?”
谢锦安眉头紧拧,眼中满是惊人执拗:“我不会和离。”
“孩子我要,你,我也要。”
梦芷烟只觉呼吸骤停,心口像被千万根针一同刺入。
她眼眶发涩,看向谢锦安,模糊泪眼中攒出一个淡淡的笑。
“是你跟我说过的,做人不能如此贪得无厌。”
她已经没有第二条命再去让他折腾了。
梦芷烟将折成三角的符咒递给他。
“让柳如涵随身戴着它,孩子一定会平安降生。”
谢锦安伸手正要去接。
却又听梦芷烟如死水般的声音:“孩子生下来,我们两清。”
谢锦安一顿,许久没有动作。
好半晌,他抬手接过:“我将符送回去,马上就来接你。”
“芷烟,我有我的责任,但我爱你这件事,无可置疑。”1
话落,他转身离开。
梦芷烟痛意噬心,神魂都宛如被撕裂一般。
体内的断情蛊又发作了。
梦芷烟已经不愿去猜这话有几分真假。
耳边回想起这些天听见的流言。
“谢将军为了新夫人半夜去八珍阁买龙凤糕。”
“有人说了句新夫人身份低微,谢将军亲自去求丞相将她收为义女。”
“桩桩件件,足可见情见意。”
梦芷烟胸腔中仿佛有无数虫子在一点点啃噬心脏,那痛绵延不绝,永无止境。
她眼中酝满了灰暗的雾,裹着无数哀伤和抓不住的未来。
喉头涌上一阵腥甜,她蓦地一口血喷出,往后倒去。
眼中最后留下的只有谢锦安的背影。
他步履匆匆,没有回头……
梦芷烟再次醒来,是被生生痛醒的。
几个师兄弟围在床边,神色担忧。
她呆愣了好一会儿,才问:“我昏睡了多久。”
“两日。”大师兄回答后又焦急道,“小师弟,你到底是怎么了?”
无论是断情蛊还是换命符。
梦芷烟都没告知他们。
她怔愣了好一会儿又问:“有人来找过我吗?”
众人面面相觑,摇头。
梦芷烟想到谢锦安离去的话,神色只余空洞麻木。
他又一次食言,她却丝毫不觉得意外。
只是心脏为何还是如此痛?
她缓了缓,轻声道:“我要进宫面见陛下。”
……
紫宸殿外。
“臣乃太清宫弟子梦芷烟,请陛下允臣与国公府谢锦安和离!”
梦芷烟跪在那里,等候到双膝青紫。
不知道过了多久,皇帝身边的大太监终于出来,神色复杂。
“芷烟姑娘,陛下政务繁忙,没空见您,您回去吧……”
梦芷烟攥紧手,回想起当初。
陛下原是不赞成她与谢锦安成婚的,是她执意要嫁。
以至于,身边的人都对她失望透顶。
可那时的谢锦安,是只会冲他朗笑的少年:“芷烟,若陛下当真不同意,我愿放弃世子之位和荣华富贵,与你从此浪迹天涯,我们去北境看雪山,去大漠看落日……”
回忆如藤蔓疯涨,缠上心脏,疼得她发抖。
情关难过。
梦芷烟深深叩首:“陛下不允我和离,臣便在这里跪到陛下愿意见臣为止。”
大太监叹了口气,又转入殿中。
不知何时,雨滴淅淅沥沥落下来。
春日的雨不比寒冬凛冽,却如针刺般穿身跗骨。
梦芷烟本就虚弱至极,硬挺着跪了一日一夜。
再也支撑不住,直愣愣往地上栽去。
雨越来越大,大太监撑着伞走过来,无奈劝慰:“姑娘,您这又是何苦呢?”
“这天底下,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忍一忍就过去了。”
梦芷烟满身狼狈,凄然惨笑。
她本可以忍受孤寂,如果她不曾感受过那般炽热又独一无二的爱。
谢锦安没错,他只是不该对她许下那些只要她一个人的承诺。
这时,一道熟悉人影远远走来。
是谢锦安。
梦芷烟心中一惊,以为谢锦安是来阻拦她。
不料谢锦安目不斜视走过,在殿门口跪下。
“臣谢锦安求见陛下,想为未出世的孩儿求一个爵位,以袭国公府门楣。”
哀莫大于心死。
梦芷烟只觉得好冷。
然而心脏又无法抑制地灼痛,如时刻受地狱之火煎熬。
不多时,殿内传出一道低沉威严的声音:“允!”
这一刻,梦芷烟几乎跪不住。
三年前,她同谢锦安也曾差点有过一个孩子。
她欣喜若狂,日日叩谢祖师爷给她这一场母子缘分。
偏偏这时,边疆传来谢锦安被敌军困住,身陷险境的消息。
梦芷烟心急如焚,只能用倒行逆施之术,将谢锦安的危难渡到自己身上。
后来,谢锦安安然归来。
她的孩子也永远离开了她……
那时,谢锦安满眼心疼将她涌入怀中安慰:“无事,我们还会有孩子,他一出生便会国公府的继承人。”
梦芷烟闭上眼:“不会再有了,一切皆是命中注定。”
谢锦安怔然许久,抱tຊ着她的手更紧:“没有孩子也没关系,我们二人亦能相伴到老。”
真的没关系吗?
那又为何柳如涵的孩子还在腹中,他便来让陛下请封……
梦芷烟黑黝黝的眼珠此刻唯余死寂苍凉。
谢锦安却轻轻舒了一口气。
转身瞬间,才看见跪在殿外的梦芷烟。
四目相对。
他笑意僵住:“芷烟……”
见梦芷烟没应,他心头狠狠一跳,赶忙解释:“我此生只会有这么一个孩子,他继承国公府家业以后,我就能陪你归隐原野。”
心脏疼撕裂一般。
梦芷烟面容却淡得看不出分毫:“谢锦安,没有以后了,我来此求陛下,只为与你和离。”
谢锦安脸色瞬时沉下去,比这刺骨的天气还冷冽几分。
“陛下不见你,你也该知道是什么意思。”
“君无戏言,陛下亲赐的婚,你以为你想和离便能和离吗?跟我回去。”
他说完,上前抓住梦芷烟的手臂,不顾她意愿强行将她带走。
眼前的殿门缓缓阖上。
无人阻拦。
……
国公府。4
梦芷烟被谢锦安锁在了之前小院中。
她自此缠绵病榻,药石无医。
除了送饭,谢锦安不让任何人与她接触。
他倒是常来,来来回回无非是那几句。
“芷烟,我有我的苦衷,待孩子生下,我对你许下的承诺都会做到。”
“你相信我,我爱的只有你,”
梦芷烟一张脸苍白到近乎透明,心痛到极致,大概已经麻木。
她看着天沉默发呆。
后来许是觉得无趣,他不说了,也来得少了。
随着柳如涵的肚子渐大,梦芷烟的生机也在渐渐消逝。
那是孩子在吸收她的气运生命。
断情蛊发作得越发频繁,痛意日日夜夜锥心蚀骨。
梦芷烟脑海中的记忆都开始混沌起来。
就连谢锦安那些爱她的过往,都开始记不真切。
她能看到的只有这一方天地,不知时日。
院内冷清至极,无人打理的花草也显出颓败凄迷之相。
宛如这院子的主人。
四时变幻,树叶转黄又落下。
秋尽冬来。
初冬那日,梦芷烟身体竟回光返照般恢复了几分力气。
她将自己收拾好,坐在亭台下,四周白色帷幔飘飘渺渺地随风晃荡。
谢锦安进院便是一怔。
她挽着高高的髻,还给自己抹上了胭脂,难以言喻的明艳美丽。
他眼中涌出喜色:“芷烟,你终于想通了!”
梦芷烟并不理会,纤细修长的手指抬起,兀自掐诀演算。
谢锦安心脏剧烈跳动,突如其来的不安让他喉头艰涩:“你又在算什么?”
梦芷烟看向他,忽的绽出一抹艳丽至极的笑。
“谢锦安,我算到你我姻缘已断,可喜可贺!”
谢锦安身躯一颤,瞳仁红得吓人。
他宛如被激怒的野兽,疾步上前抓住梦芷烟算卦的手腕,滔天怒火裹挟风雨而来。
“你为何总是如此冥顽不灵?”
下一瞬,他一用力。
“咔嚓”一声清脆的响。
梦芷烟瘦的只剩薄薄一层皮的右腕骨骤然垂下,竟是被生生折断了右手。
骨头断裂刺进肉里,剧烈的刺痛顺着手腕钻进心里。
谢锦安才恍然回过神来,懊恼到嗓音嘶哑破碎:“芷烟,对不起,我只是太害怕失去你……”
他小心翼翼伸出手想要去触碰,却又生怕她疼一般缩回了手。
“是不是很痛?”
梦芷烟怔怔看着自己的手,猝然间发出一声轻笑。
“我这一生,还有什么痛是忍不得的呢?”
她声音与她的人一般,幽如轻烟,仿佛下一秒就要随风而去。
这样云淡风轻,却让谢锦安第一次害怕起来。
他宁愿她打他骂他,都好过现在这般模样。
“你非要这样逼我吗?”
谢锦安焦躁来回踱步几下,又倏然顿住:“好,孩子我不要了,将他交给母亲教养,我什么都不要了!”
“我带你走好不好,我们走!”
梦芷烟定定看着他,嘴唇微动。
突然间,外面焦躁声音传来:“将军,如涵夫人临盆了,大出血……”
刚刚还满脸深情的谢锦安面色骤然一变,立时想要转身,衣角却被梦芷烟没受伤的那只手抓住。
她气若游丝:“孩子一定会平安无事,别再为难太清宫。”
谢锦安脚步一滞,却依旧咬牙:“最后一次,芷烟,你等我。”
梦芷烟眼睁睁看着那身影毫不迟疑地走远,掌心只余满手的空。
脸颊突然一凉。
一片雪花落在掌中,消融无踪。
下雪了,今年的第一场初雪。
怕也是她此生看到的最后一场雪。
梦芷烟猛地咳嗽起来,她抬手捂住。
鲜红灼目的血顺着指缝大滴大滴流下,顷刻便染红她雪白的外袍。
“谢锦安,我永远不会再等你了。”
她缓了缓,染血的手费力地从怀中摸出一把匕首。
“祖师爷在上,弟子今日便剖心取蛊,断情绝爱以求生路!”
谢锦安唯一的子嗣出生,整个国公府吵吵嚷嚷,混乱不已。
没有一个人注意到梦芷烟将刀剜入心口,忍着割心的疼,取出体内蛊虫!
更没有人注意她的离开。
又或者根本无人在意……
雪地里,梦芷烟的脚印一步一染血。
惨烈如同当年,谢锦安上太清宫求娶她。
两相对应,一来一回。
终究是真真切切做到了,两不相欠。
尘世间的因果已了。
梦芷烟掐诀强撑着最后一口气浑浑噩噩往前走,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
她要回家。
即便是死,她也要死在太清宫。
待走到山脚下,还未踏上台阶,她力气终于耗尽,重重跌落。
激起一地纷乱的雪花。
梦芷烟蜷缩在雪地中,像一只濒死的小兽。
终究还是……到不了家吗?
唯一遗憾,便是至死都没能再见师父一面。
若有来生……
若有来生,师父,我一定不再任性,别不要我。
她胸口鲜血氤氲出一朵血红的花,艳得好似黄泉之畔盛放的曼殊沙华。
梦芷烟眼角,一滴清泪滑落而下。
漫天大雪中,有一道白衣胜雪的身影撑着伞缓缓走来,停在近前。
那油纸扇往上一抬,露出一张清雅似谪仙的脸。
如画一般,万物黯然失色。
他抬手抚上梦芷烟脸颊。
梦芷烟只觉鼻尖似有清冷梅香传来。
她竭力睁开眼眸,已经有些涣散的瞳孔骤然扩大。
来人一头白发,容颜却年轻至极,一双眼眸带着看透万物沧桑的悲悯。
她挣扎着开口:“师……父。”
……
国公府。
产房门打开,稳婆抱着个孩子兴高采烈出来:“恭喜将军,恭喜老夫人,是个小公子!”1
谢夫人“哎哟”一声,忙疾步上前将孩子抱住亲了又亲。
谢锦安冷峻脸上染上浅淡笑意,心口却莫名一疼。
他脑子里闪过梦芷烟凉薄淡漠的眼:“孩子生下来,我们两清。”
房内血腥味浓重,谢锦安看了一眼,笑容淡去。
有人讨好道:“将军要进去看看夫人吗?”
“什么夫人?”谢锦安容色冷淡,“这将军府只有一个夫人,便是梦芷烟。”
“待柳如涵出了月子,就称病送到庄子上去养!”
所有人都愣住了,尬在原地不知道说什么。
谢夫人蹙眉劝说:“锦安,怎么说她也刚为你生了个儿子。”
谢锦安深深看了她一眼:“母亲,孩子以后便由您教养,国公府有后,往后就不要再插手我与芷烟的事情。”
谢夫人不满:“你还惦记着那个下不了蛋的母……”
“母亲。”
谢锦安脸色沉下打断,又一字一句告诫:“莫要再挑战我的底线。”
接着,谢锦安匆匆往梦芷烟所在的院落走去。
可院子里安安静静,哪里还有半分梦芷烟的影子。
大雪早已掩埋所有痕迹,像是从未有人来过。
他眉头紧蹙,梦芷烟受了伤,身体又虚弱,还能去哪儿?
目光转向城外,他眼眸凝住——太清宫!
刚欲往外走,宫内来人传旨。
“谢将军,陛下宣您入宫。”
谢锦安只得强逼着自己调转脚步,匆匆入宫。
紫宸殿内。
谢锦安跪在地上。
隔着屏风,一道浑厚带着帝王威严的声音传来。
“清尘真人近年来闭关,不再过问世事,已向朕主动提出退让国师之位。”
“根据真人夜观天象指示,新任国师已出现,七日后,朕将前去太清宫观礼新国师继任,护卫方面便交给谢卿。”
谢锦安心念一动,恭敬行礼:“臣领旨。”
刚要退下,又听皇帝意味不明道:“听闻爱卿麟儿诞下,恭喜,赐玉如意一对。”
谢锦安一愣,垂眸谢恩:“臣谢陛下!”
走出紫宸殿,雪已停下。
寒风袭来,谢锦安忽然有些不安。
但转念,那抹不安又被按了下去。
他与柳如涵没有任何感情,会有孩子,也是因为边疆大捷的庆功宴上喝多了酒误事。
虽阴差阳错,但传宗接代的任务也算完成。
以后母亲不会再逼迫于芷烟,京中众人也不会再对着梦芷烟指指点点。
待他参加完国师继任大典,再向芷烟解释清楚一切,她tຊ一定会原谅的。
毕竟他们有那么多的美好回忆。
谢锦安看向太清宫方向,低声呢喃:“芷烟,等我来接你。”
七日时间转瞬即逝。
这一日天刚泛白便万丈红霞,迎来冬日里难得的好天气。
辰时三刻,天子出行,百姓避让。
到达千秋山时,太阳已高悬,照得人暖融融的。
山下早已围满了前来观礼的百姓,太清宫此刻已被羽林卫围得严严实实,只有达官贵人可进。
谢锦安巡视完,确保再无疏漏,往回走时便听见百姓纷纷感慨。
“你们说新国师到底是什么身份?竟让陛下亲自去观礼。”
“不知道,只听闻很年轻,如此年轻便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真是令人羡慕。”
又有人叹道:“有何好羡慕的,当国师须得断绝自己的七情六欲,不能娶妻生子,终其一生,只能为百姓万民而活。”
谢锦安莫名烦躁。
若不是这新国师,他早已将芷烟接回府中。
何至于整整七日都走不开,只能写信。
只是七日过去,他却从未得到回信。
这是梦芷烟第一次如此无视他。
谢锦安紧张中又有一丝隐隐不忿,他做这一切不都是为了他们两个的未来吗?
就连梦芷烟在国公府行巫蛊之术此般大罪他都替她瞒了下来。
他们夫妻之间,有什么不能好好说。
一道沉闷庄严的撞钟声骤然响起,引得人心潮都浮动起来。
紧随而来的,是礼官高昂悠长声音。
“吉时已到,请新国师登上祈星台,接陛下赐福!”
一道身影缓缓走出大殿,拾级而上,身披一袭华贵无匹的白色道袍。
谢锦安下意识抬眸望去,待看清高台上那张脸。
他身躯狠狠一晃,就见梦芷烟站在祈星台。
对天下百姓朗声许诺。
“日月山川为证,我梦芷烟立誓,将秉承天道接任国师之位,斩七情六欲,护大晁百姓。”
祈星台上。
梦芷烟恍如神女,神色清冷似迢迢星月。
她目光扫过台下众人,落在谢锦安身上时却只是淡淡一瞥,毫无半分波澜。
谢锦安心乱如麻,控制不住自己似的几乎就要冲上祈星台去。
然而他脚步刚一动,皇帝威严冷冽的声音传来:“看住他。”
谢锦安身躯一颤,看向皇帝的目光透着慌乱,声音嘶哑无比:“陛下!”
皇帝神色依旧从容:“安静看着,任何人若破坏了国师册封仪式,朕都定不轻饶。”
谢锦安心念一转,此刻还有什么不明白呢!
皇帝早就知晓新任国师是梦芷烟,所以才会拖住自己,不让自己上太清宫,也不让自己见到梦芷烟。
只是他为何要如此?
谢锦安看着梦芷烟,脑子里突然想起那些百姓的话:“当国师须得断绝自己的七情六欲,不能娶妻生子,终其一生,只能为百姓万民而活。”
忽而又想到孩子出生那天,她释然解脱地笑……
谢锦安眼眶通红,脑海中绷着的那根弦将断未断。
蓦地,他竟怨恨起来。
怨恨瞒着他的陛下,怨恨那个刚出生的孩子,甚至怨恨梦芷烟。5
他已经将柳如涵送走,明明一切即将可以重新开始,她为什么就不能再等等他。
多年不曾显于人前的清尘真人也终于出现,一出场便迎来一阵惊呼。
他一袭白衣,清韵无比,容颜似仙人一般。
原本雍容高贵的梦芷烟含上一抹浅笑,单膝跪下行半跪之礼。
高台上,清尘抬手抚住梦芷烟头顶。
梦芷烟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清尘眼眸中漾上一抹无奈,手指轻轻一点。
“你是为师最优秀的弟子,从今往后,这大晁子民,便交由你守护。”
梦芷烟敛了笑,郑重应声。
“弟子受命,绝不辱太清宫门风!”
万众瞩目中,梦芷烟接过代表太清宫观主的五方天帝印。
太清宫的每一任观主都将自动成为大晁的国师。
待仪式结束,众位观礼的百姓贵人退去。
梦芷烟走入大殿谢锦安再也按捺不住,径直就要冲上去。
太清宫弟子忙将人拦住,梦芷烟却淡淡道:“放他进来吧。”
谢锦安进去后,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梦芷烟却看向他身后行礼:“芷烟多谢陛下!”
跟在谢锦安身后进来的皇帝一笑:“你能明白朕的苦心就好。”
梦芷烟也笑:“师父已备好茶,请陛下前去论经。”
皇帝瞥一眼谢锦安,淡淡颔首。
谢锦安想要上前抓住梦芷烟的手,却被梦芷烟避开,不冷不淡道:“谢将军自重!”
谢锦安脸色苍白:“芷烟,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为什么会成为了国师?”
梦芷烟波澜不惊:“这有什么奇怪的,我本就是我师父和陛下指定的国师继承人。”
谢锦安抿了抿唇,几乎是低吼出声:“可你已经嫁人了,你是我的妻子。”
梦芷烟凝眸看了他半晌,平静道:“你妻子梦芷烟已经死了,真正意义上的……死亡!”
谢锦安眉头紧拧,眼中无尽悲愤,却又有一丝不解惑然。
梦芷烟勾唇:“现在的我,是死而复生,只为众生而活!”
谢锦安只当她是使性子,语气带上哀求:“芷烟,别再说这种话了,我真的知道错了,孩子已经出生,我愿放下所有一切,跟你远走,你不是想去看雪山,看大漠……”
梦芷烟打断他:“别再自以为是了谢锦安。”
她琉璃色的眼眸中再没有一丝情意。
“你可知你那孩子是如何来的?是用我的命换的。”
“孩子出生,我再不欠你什么。”
谢锦安一震:“可你不是……”
梦芷烟笑了:“你想说,可我不是还好好的站在这里是吗?”
谢锦安沉默着,手不自觉攥紧,心脏却被巨大升起的不安压得无法喘息。
他有预感,接下来,将听见一个他无法承受的真相。
梦芷烟拂过一尘不染的衣袍,双手合十,在祖师像面前的蒲团跪下。
“因为我剖心取蛊,向死而生。”
谢锦安惊得后退一步:“我不信,不是有你师父在吗?”
梦芷烟眸色淡然:“你既然想知道,今日便将从前种种一并断个干净,你以后,也莫在纠缠,好好去过你的日子。”
“当时我师父并不在太清宫,你为让我救你的孩子,步步紧逼,更让我以命换命分他一些寿数,我只能如你所愿。”0
“所幸我当初为嫁你,吞下门中圣物断情蛊,这次换命后,本来孩子出生那刻就是我的死期,但我为了来世不再与你有纠葛,特意从心脏处将断情蛊剜出,那时我不知,断情蛊最大的作用就是,断情即续命!”
她指着自己的心:“那伤口现在还在这里,永远不会消退。”
太清宫传承数百年,自是有许多不为人知的秘法。
谢锦安摇头:“我不信,梦芷烟,你在骗我!”
他眼眸红得惊人,紧握的指骨也发白。
梦芷烟云淡风轻地笑了:“是或不是,你自己心里当有数。”
这样当时令她痛不欲生的事,不过短短几日,再说来却是恍如隔世,再无波澜。
放下即是自在。
“不过我仍是要谢你,助我渡过情劫,千帆过尽,我才知我以前的爱是多么浅薄狭隘。”
“那孩子定会长命百岁,就当我为那五年相伴送你一场得偿所愿。”
谢锦安漆黑瞳孔闪过一抹无措:“芷烟,你别说气话……”
“言尽于此。”
梦芷烟一摆手,对着门口的太清宫弟子道:“送客。”
谢锦安倔强地站在那里:“芷烟,你我仍未和离,不管你说什么,我都认定你是我唯一的妻子。”
梦芷烟笑意渐深:“早在你孩子出生那日,陛下便将休夫圣旨送上了太清宫。”
她拿出一卷明黄圣旨,强调:“不是和离,是休夫!”
谢锦安一怔,便被人推了出去。
殿门缓缓阖上。
香云缭绕,梦芷烟轻声道:“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谢锦安浑身一震,他从未有如此刻一般清晰,他即将失去梦芷烟。
就在这时,皇帝走出来。
“此次论道,我心有所得,谢将军,起驾回宫!”
谢锦安回神,在皇帝面前重重跪下:“求陛下收回成命。”
他这样没头没尾,皇帝却并不意外。
他沧桑眼眸深得看不出一丝情绪:“你可知,早在你和梦芷烟相遇时,清尘真人就已算出,你只不过是梦芷烟成神路上的一道劫难。”
“你们之间发生的所有事,都在他的计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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