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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蓉 著

校园已完结

很多朋友不知道主角裴文宣李蓉小说在哪看,这本书叫《裴文宣李蓉》。精彩内容阅读:那侍女笑了笑,柔声道:“老爷惯来如此的。”说着,李蓉便领着人跟着侍女,同裴文宣拓跋燕一起到了后院。李蓉进了院落之中,迅速扫了一眼院子,这院子和她记忆中分毫不差,到没有太大变化,当年她查拓跋燕,可是把这院子一寸一寸翻过的,对这里熟悉得很。她瞧着院中似乎还有些人,不由得道:“后院还有人么?”“宴上醉酒之人多,”侍女笑道,“若是老爷好友,便会引到后院来休息。”李蓉点了点头,心中差不多有了数,她一面思索着

状态:已完结   作者:李蓉   8.79万字更新:2024-07-12 14:10: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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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朋友不知道主角裴文宣李蓉小说在哪看,这本书叫《裴文宣李蓉》。精彩内容阅读:那侍女笑了笑,柔声道:“老爷惯来如此的。”说着,李蓉便领着人跟着侍女,同裴文宣拓跋燕一起到了后院。李蓉进了院落之中,迅速扫了一眼院子,这院子和她记忆中分毫不差,到没有太大变化,当年她查拓跋燕,可是把这院子一寸一寸翻过的,对这里熟悉得很。她瞧着院中似乎还有些人,不由得道:“后院还有人么?”“宴上醉酒之人多,”侍女笑道,“若是老爷好友,便会引到后院来休息。”李蓉点了点头,心中差不多有了数,她一面思索着

裴文宣李蓉小说大结局节选在线试读

裴文宣李蓉小说大结局

很多朋友不知道主角裴文宣李蓉小说在哪看,这本书叫《裴文宣李蓉》。精彩内容阅读:那侍女笑了笑,柔声道:“老爷惯来如此的。”说着,李蓉便领着人跟着侍女,同裴文宣拓跋燕一起到了后院。李蓉进了院落之中,迅速扫了一眼院子,这院子和她记忆中分毫不差,到没有太大变化,当年她查拓跋燕,可是把这院子一寸一寸翻过的,对这里熟悉得很。她瞧着院中似乎还有些人,不由得道:“后院还有人么?”“宴上醉酒之人多,”侍女笑道,“若是老爷好友,便会引到后院来休息。”李蓉点了点头,心中差不多有了数,她一面思索着

《裴文宣李蓉小说大结局》 第17章 免费试读

第17章

李蓉听得这话,低声一笑,手中小金扇张开来,遮住半张脸,弯眼笑道:“那本宫静候裴大人佳音。”
裴文宣低头行礼,恭送李蓉。
李蓉收了小扇,便提步走了出去。
走到外门,才看见宫人等候在外面,李蓉冷了脸色,同旁边人吩咐道:“摆驾,去东宫。”
李蓉走后不久,皇后缓缓回过神来,她整理仪容片刻,她朝着外面提了声音:“善德。”
外殿听到唤声,善德忙小跑进来,跪在皇后面前道:“娘娘。”
皇后坐上金座,有些疲惫道:“将裴文宣叫进来。”
善德得了这话,他期初愣了愣,随后反应过来,皇后应当不知道裴文宣就在门外,但他并未多嘴,只低声应是,转头到了门口,高声道:“宣,裴文宣觐见——”
裴文宣朝着善德行了个礼,随后就从门口走出来,皇后正坐在金座上,用手撑着额头,见他走进来,皇后抬起眼来,静静凝望着这个年轻人。
裴文宣神色镇定进了大殿,跪下行礼,皇后注视着他,片刻后,她缓声开口:“方才你在殿外?”
若从外门入内,应该没有这么快出现在她面前。
裴文宣跪在地上,平静道:“方才公主让微臣留在殿外等候娘娘宣召。”
皇后点了点头,善德懂事退了下去,在外候着。皇后直起身,低哑道:“那方才我与公主谈话,你也听到了。”
裴文宣没说话,皇后便知他是默认,她沉默片刻,缓声道:“你父亲去得早,家中并无长辈为你图谋前程,贸然卷入宫廷之事,于你无益。昨夜之事,你勿要与人提起。你回去之后,我会给你另派官职,再为你指一户门当户对的婚事,你不必担忧。”
裴文宣沉默不言,皇后似是头疼,扶额道:“你还有什么不满?”
“微臣谢娘娘体谅微臣难处,为微臣图谋前程,只是微臣有一事不解。”
“何事?”
“若微臣退缩,”裴文宣抬起头来,迎向皇后目光,“公主殿下,当如何?”
“这不是你考量的事。”
皇后冷声开口,裴文宣看着皇后,平静道:“若微臣想考量呢?”
“你什么意思?”
皇后皱起眉头,裴文宣冷静道:“娘娘,昨夜宁妃入未央宫,威逼利诱,欲将杨氏与太子绑在一起,而后却又去了柔妃宫中,娘娘不曾想,她去柔妃宫中,是为的什么?”
皇后僵直了声:“你说。”
“如今杨氏一心一意攀附公主,柔妃正得盛宠,宁妃去柔妃之处,必然是求柔妃助杨氏求娶公主。可柔妃与皇后太子乃死敌,若杨氏与公主结盟是一件好事,她怎会出手帮忙?可见杨氏与公主姻亲,必有隐害,还望娘娘三思。”
皇后不言,她静默着,裴文宣接道:“杨氏许娘娘兵权。可这兵权,若杨氏还有反抗之力,那与太子结盟,这是互补。若杨氏本就是无水之鱼,只是拼死挣扎,那与太子结盟,就是将太子拉入泥潭。太子手中并无实际兵权,唯一兵权仅靠娘娘母族上官氏,陛下如今最忌惮的,不过是太子为嫡长子,若欲废除,怕群臣激愤,动摇国本。可若太子如今自己给出了错处,娘娘觉得,以杨氏和上官氏联手,能压住群臣、压住陛下吗?”
“那依你之见,”皇后犹豫着道,“如今,当如何?”
“娘娘什么都不需要做,”裴文宣平静道,“这些人,各自有各自的打算,如今娘娘和太子,只要做两件事,第一件,在我走出未央宫后,娘娘即刻封锁我入宫以及公主昨夜与我在一起的消息。”
“此事本宫已做了。”皇后有些奇怪,“你要本宫做这些,是为何?”
“以陛下在宫中耳目,娘娘所做之事,瞒不住。”裴文宣淡道,“娘娘针对微臣,微臣才能得到陛下信任。故而接下来,太子要做的,就是准备好弹劾杨氏的折子,一旦杨氏落难,”裴文宣抬眼,认真道,“太子立刻弹劾,而后及时给出镇北将军一职的替代人选。”
“这又是为什么?”
“等日后,娘娘自会知道。”
裴文宣看着皇后:“只是不知,如今娘娘,信不信得过微臣?”
皇后看着裴文宣,这个人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但说话条理清晰,心思缜密,哪怕面对高位如她,也镇定如斯,全然不像一个少年人。
他静静注视着皇后,许久后,皇后才道:“你求什么?”
说着,她站起身来:“你不过一个八品小官,卷入宫中纷争,为的是什么?”
“若无青云志,何不挂冠归?”裴文宣淡道,“这朝堂之上的人,不都在求同样的东西吗?”
“那为何选择太子?”
皇后凝视着裴文宣,裴文宣沉吟片刻,如实而言。
“微臣,不忍见公主殿下受辱。”
“你喜欢我儿?”皇后露出几分恍然,裴文宣无言。
片刻后,他恭敬叩首,只道:“愿植梧桐于庭,引凤驾而归。”
皇后审视着裴文宣,她静默着,看了许久之后,终于道:“你去吧。”
“微臣告退。”
裴文宣行礼,而后从容起身。
他缓缓走出大门,一个太监出来,引着他坐上软轿。
等他坐上软轿之后,没了多久,就感觉轿子方向不对。
他上一世出入宫中多年,对宫中早已摸熟,挑了帘子稍稍一看,他便知道这轿子是转向了御书房的方向。
他心中稍一作想,便知是李明得了未央宫的消息,估计召他过去了。
裴文宣心中稍定,假作浅眠,等轿子停下来后,他听到一声唤声:“裴大人?”
他故作从睡梦中醒来,恍惚睁眼,看见面前的笑意盈盈的太监,他颇有些恍惚:“大人是……”
“奴才乃陛下身边随侍福来,陛下召见裴大人,还请裴大人移步。”
听到这话,裴文宣故作震惊,随后忙从轿子下走了下来,跟着福来一同进了御书房的院子。
他战战兢兢,跟在福来后面,打听着道:“公公可知陛下为何召我?”
福来笑了笑:“大人心中当有数的。”
裴文宣脸色变了变,倒也没说话,等到了门口,便见杨泉已经站在那里。裴文宣走过去,和杨泉行礼,福来吩咐了两人在这里候着,便走了进去。
福来进去之后,裴文宣看了杨泉一眼,笑道:“杨大人今日来做什么?”
杨泉冷眼看了裴文宣一眼,淡道:“求亲。”
“那大人可能要失望了。”裴文宣双手交叠在身前,站直了身子,小声道,“这事儿,怕是定了。”
“你什么意思?”
杨泉抬眼看向裴文宣,裴文宣笑眯眯道:“大人可昨夜我为何折返?”
听到这话,杨泉脸色顿时大变。
旁人听不出来什么,可杨泉却是清楚知道,昨夜他设伏之事,理当无人知晓,可裴文宣不仅知道了,还折返回去,甚至救了公主,和公主单独相处一夜。
“陛下乃圣明之主,”裴文宣低声道,“杨大人没什么不甘心,还是回西北,那里的桑格花,很是好看。”
桑格花乃西北送葬时洒在棺木上的花,华京之人大多听不明白,杨泉却是确定了裴文宣的意思。
裴文宣是早已内定的驸马,昨日出了岔子,皇帝还让他赶过来,拿他杨泉做嫁衣,给裴文宣和公主铺路。
而杨家也注定是死路一条,这一切不仅皇帝知道,皇帝甚至还告诉了裴文宣这无知蠢货,让他能在他面前肆意卖弄。
裴文宣见杨泉怒极,笑了笑没有说话。便是这时,殿内传来皇帝召见的声音。
两人一起入殿,李明正在看折子,两人行了礼,李明在上方不动。
李明慢悠悠喝了口茶,才抬眼道:“来了?”
说着,李明看向裴文宣,先道:“裴爱卿起来吧。”
裴文宣立刻欢喜应了声是,而后起身站在了边上,杨泉跪在地上,捏起拳头。
李明瞧了他一眼,淡道:“你来做什么?”
“微臣今日特来向陛下求亲。”
杨泉恭敬开口,李明挑眉:“求亲?你要娶谁?”
“微臣心悦平乐公主,”杨泉僵着声道,“还请陛下下旨赐婚。”
“这样,”李明点头,却道,“这事儿,朕得再想想。裴爱卿,”李明转头看向裴文宣,站起身来,“随朕去花园走走吧。”
裴文宣应是,赶忙上前扶起李明,从杨泉身边走了过去。等到了门口,裴文宣突然想起来:“陛下,杨大人还跪着。”
“哦。”李明仿佛突然想起来一般,转头看了杨泉一眼,淡道,“起来吧,若无他事,回去吧。”
说完,李明便领着裴文宣,朝着御花园中缓缓走去。
等走到人少的地方,周边侍从不知何时便没有跟上,裴文宣搀扶着李明,听李明缓缓道:“朕听说,昨夜你救了平乐。”
裴文宣没有说话,李明抬眼:“为何不说话?”
裴文宣停下步子,许久后,他深吸一口气,仿佛做了什么重大决定一般,绕到李明前方,朝着李明跪了下去。
“微臣恳求陛下,”他深深叩首,语调哀切,“救微臣一命!”

......

《裴文宣李蓉小说大结局》 第18章 免费试读

第18章

听得这话,李明神色不动,他看着跪在地上的裴文宣,似是早已了然,却还是开口道:“裴爱卿这是何意?你乃朝廷命官,还有人能杀你不成?”
“陛下,”裴文宣跪在地上,似是悲愤,“陛下既然已知昨日微臣救下平乐公主一事,那微臣之困境,陛下或知一二。”
“困境?”李明找了旁边一个石头,自己拂了灰尘,缓缓坐了下来,“你不必怕,不妨直说。”
“昨日,微臣回城道上,见有军中骏马疾驰而过,一干人在马上隐约说着,劫持公主之类的字眼,微臣觉得不安,便让奴仆回城到太子府求援,自己赶去看看这批人是做什么,以防不测。”
“嗯。”李明应了声,这些事儿都是真的,他昨夜已经让人都查过,他淡道,“然后呢?”
“微臣跟在他们身后,见这些人,分明是某些人家中仆人,却换上了山贼衣服,伪作山贼,微臣便知不好,于是在路上设了路障,以求关键时刻,为公主分忧。”
“你倒是聪明得很。”李明笑起来,“那些石头板子,就是你的手笔?”
听这话,裴文宣便知李明是让人去细查了那夜的事,怕是留出线索的东西,他都已经查过了。
裴文宣当年在李明身边任职过一年,对李明的性格极为熟悉,他多疑敏感,凡事都要多方验证。于是裴文宣思索着自己的说辞,继续道:“正是。当时微臣等候在路上,没多久便见山贼追逐公主而来,公主暗卫护驾,危机之时,我以路障协救公主,不想公主在混乱中受伤昏迷,我只得带着公主仓皇逃开。我以马引诱那些人分头离开,埋伏在芦苇地中,而后就听见一个人追了过来,骂属下之人没用,连公主都拦不住,这次公主见都没见到他,如何赢得公主芳心。”
李明听着裴文宣的话,低笑了一声:“这些年轻人,心思倒活络得很。”说着,李明抬眼看着裴文宣道,“是杨泉?”
裴文宣抿紧唇,低声道:“是。”
“微臣心中慌乱,背着公主慌不择路,等醒来之后,我与公主商谈,得知公主并不知道此事,便未曾多说。今日清晨,我与公主齐齐获救,皇后宣召微臣入宫,而后皇后告诉微臣……”
“说什么?”李明淡声询问,裴文宣顿了顿声,似是犹豫,许久后,他才道,“皇后让微臣隐瞒与公主相处之事!哪怕是陛下问起,也不可说真话,只说我昨夜遇到杨公子,与杨公子一同救下公主,被人追杀,而后我半路走失,是杨公子救的公主。”
李明听着裴文宣的话,忍不住笑了起来:“这就是你向朕求救的理由?”
“陛下,”裴文宣深吸了一口气,直起身来,似乎做出了一个生死攸关的决定,他看着李明,抛却了生死一般,直接开口道,“既然话已说到这样的程度,微臣也就直言了。昨夜微臣所见,今日皇后所言,一切已经十分明了。皇后早已决定和杨家结亲,昨日之事,不过只是演给公主看,想让公主因为一出英雄救美对杨泉刮目相看而已。但这样的事却被微臣撞破,以杨泉狭隘之心思,杨家胆大包天之作风,如今出了宫城,微臣焉有命在?”
李明沉默不言,许久后,他缓声道:“你放心,皇后不会为了这等小事谋害于你。”
“陛下当真觉得,”裴文宣盯着李明,刻意放缓了声音,“杨氏与太子结亲,是小事?”
裴文宣如此问,李明终于正了神色,他抬眼盯着裴文宣,许久后,他缓声道:“你知道的,似乎不少?”
“陛下,”裴文宣冷静提醒他,“三年前,微臣父亲尚在时,微臣乃裴氏嫡长子,当年新科状元,天子门生。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我父虽已亡故,但有些东西,”裴文宣抬眼看着李明,暗示道,“却始终还在。”
李明听裴文宣的话,露出了几分玩味神色来:“那你说说,为何杨氏与太子结亲,不是小事?”
“杨氏在边关作威作福多年,拥兵自重,边关多战事,每次战事开始,杨氏要钱要粮要人马,然后抵御戎国,每场战事都赢得漂亮,却从不出兵根除戎国。陛下多次要求出兵灭戎,杨家均已时机不至为理由驳回。西北有民谣,‘夏有双帝,北杨南李’,可见杨氏于西北之权势。”
“说。”李明神色平淡,“继续说。”
“朝中对杨氏,又惧又敬,惧在于杨氏之兵权,敬在于边疆多年,全靠杨氏坚守,故而陛下怒于杨氏,却从未有过激之举。然而今年冬末,戎国新君继位,戎国再犯,杨氏不战而降,连失两城,而后第三城由陛下命死守,以五万兵马守两万敌军大败,如今已退至长平关,临时增援之后才与戎国对峙而立。为何镇守边疆多年的杨氏会突然溃败至此,陛下可有想过?”
“你知道?”
“微臣想,陛下也知道,”裴文宣冷静道,“杨氏多年来,一直以军饷贿赂戎国,每年所谓开战,不过是和戎国串通演戏而已。戎国弱冶铁之术,其实力根本不堪一击,只是杨氏多年哺育,给予戎国喘息强盛之机,如今新君继位,心在大夏,不肯收纳钱财,故而一战,便溃败至此。”
“你敢说得很。”李明低喝出声,裴文宣立刻叩首,低声道:“此消息在边境早已广为人知,陛下应当也早已知晓,不然,以陛下圣明之心,怎会对国之栋梁有动手之意?”
李明听裴文宣马屁,心中稍舒,他直起身来,冷声道:“继续,这和公主婚事又有何关系?”
“陛下明知杨氏战败,却压住消息不发,还将公主接触杨泉,陛下之用意,微臣猜想,是陛下希望公主的婚事,不会成为太子殿下的筹码。”
“近些年来,随着太子年长,皇后母族上官氏在朝中权势扩张极快,太子不尊陛下,多次忤逆,无非是上官氏在后撺掇。陛下担忧上官氏利用公主婚事,故而给公主挑选的对象,皆为身份合适却不涉政之人,而杨泉虽有兵权,却将面临灭顶之灾,陛下如今应当正在收集证据,就等将杨家一网打尽。可是?”
李明不言,权作默认。裴文宣认真道:“可陛下若是有此打算,那就大错特错了。”
“哦?”
李明颇有几分不在意:“裴爱卿又有何高见?”
“陛下可知戎国实力?”
“极强。”
“那就是陛下误解了,”裴文宣解释道,“戎国乃蛮夷之地,我朝之刀刃,可以轻而易举划破他们铠甲,我朝士兵只要配备齐全,以一敌十,不在话下。今日戎国大败杨氏,其原因在于杨氏多年供给军械,戎国此次进攻,是以我朝武器反攻,但不是自己做的兵甲,总有耗尽的时候,不是么?”
上一世杨氏在半月后,就组织反攻,而后大胜了一场,就是这个原因。
裴文宣思索着,将自己上一世所知道的情形,缓慢梳理而出。
他虽然说得不明显,但李明他立刻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等戎国兵甲耗尽,我朝再犯攻,便可轻易战胜?”
“是。”裴文宣冷静道,“而杨氏虽然嫡系五万已失,但是在西北扎根深远,谁也不知道他们私底下还有多少兵马。如今陛下以自己的亲信协同杨氏在长平关迎战,杨泉回京求娶公主,若杨氏成功求娶公主,陛下觉得,接下来会如何?”
“如何?”
“接下来,太子与杨氏联手,上官氏以公主婚事为理由,将大量钱财送入杨家,而陛下亲信迎接了敌方最强一波兵力之后,杨家拿着上官氏的钱财招兵买马,再次反攻,即时可大胜矣。到时候杨氏以公主为介,在华京站稳脚跟,众人见杨泉娶得公主,误会陛下圣意,不敢再对杨氏多做什么。而如此反败为胜一战,怕杨氏名声会再起,而过往之事,陛下再追究,就不容易了。”
“而除此之外,杨氏有兵,太子手中,怕又添一员猛将。”
裴文宣说完这些,李明沉默着,好久后,他终于道:“那依裴爱卿的意思……”
“不要给杨氏任何喘息的机会。”
裴文宣冷静开口:“如今,已是对杨氏下手最好时机。”
“那边境怎么办?”李明皱起眉头,“杨家人在边境盘根错节,若此刻对杨家人动手,杨氏在边境反叛……”
“此事交给太子。”
这话让李明愣了愣,裴文宣看着李明,认真道:“如今边境就是个烂摊子,华京之中,除了上官氏、苏氏、裴氏等大族,根本无力收拾。陛下不如将此事交给太子,若太子有任何差池,便可以此为由,另立储君。为了太子,上官氏必定倾巢而出,稳住杨氏。”
“若太子做好了呢?”
“若太子做好了,”裴文宣笑起来,“若太子当真能平定杨氏,消耗主力,那陛下就在最后决战之前换下太子,将亲信安排为主将,迎战戎国,夺得首功,不是正好吗?”
听这一番话,李明沉默,他想了一会儿,裴文宣就跪在地上,等候着李明。
许久之后,李明转过头来,看向裴文宣:“你是个聪明人。”
“谢陛下。”
“那么,”李明淡道,“为何不效忠于太子呢?”
“因为,”裴文宣看着李明,稳声道,“陛下是陛下,而太子,却可能不是太子。”
李明盯着裴文宣的眼睛。
他鲜少看到一个二十岁的年轻人,眼里有这样的沉稳和气魄,哪怕在与他对视之间,都带着几分锐利。
这样的锐利,看似凶狠,但在朝堂之上,过刚易折。
这是一把刀,却仅仅,也只会是一把刀。
如果裴文宣老沉圆滑,却有如此机智,李明还有几分忌惮。可看着裴文宣这野心勃勃的眼,李明便觉几分好笑。
终究只是年轻人。
“朕明白了。”李明点了点头,“你说的有理,可如今朝堂之上,”李明叹了口气,似是遗憾,“敢在这个时候动杨家的人,怕是不多了。”
“臣愿向陛下举荐一人。”裴文宣恭敬开口,李明挑眉,“你说。”
“微臣裴文宣,”裴文宣叩首而下,“愿为陛下分忧。”
“呵……”李明轻笑起来,“你胆子倒是大得很。就不知道,裴爱卿,打算如何分忧?”
“等一会儿微臣回府,烦请陛下赐一干暗卫暗中跟随微臣回府,若杨氏要在今日动手,微臣便以此为由,请求彻查,从刺杀微臣之案起,查劫持公主之事,再查边境通敌之事。”
“若不动手呢?”
“若不动手,明日微臣便参他劫持公主一事,届时,若无人敢查此案,微臣将请命于此案。”
“好。”李明点头,他抬起头来,看了看天色,淡道,“天色不早了,你回去吧,别让杨公子等久了。”
裴文宣恭敬应是,他站起身来,扶着李明缓慢走出去。
两人都没谈李蓉的婚事,可裴文宣心里清楚,只要李明将他当做自己人,李蓉的婚事,便应当跑不掉了。
两人闲聊着从花园回来,裴文宣便告退离开。
他由太监领路走出御书房,到了出宫门前的广场之上,遥遥便看见李蓉的轿子。
李蓉似乎是刚从东宫出来,手里抱了把剑,正摩挲着上面的宝石。
裴文宣见李蓉走来,同太监一起,早早避让开去,恭敬站在两边。
李蓉见到裴文宣,便让人停下来,坐在高处,笑着道:“裴大人,你怎么还在宫里啊?”
“方才陛下宣召,”裴文宣恭敬道,“同陛下闲聊了一会儿,方才离开。”
“这样啊,”李蓉看了旁边人一眼,笑道,“你昨夜救了我,父皇可给你赏赐了?”
“此乃应当之举,不该领赏。”
“那就是没给了。”李蓉叹了口气,“父皇可真是小气。”
说着,她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剑,横握了剑就递了过去,颇为不舍道:“算啦,这个给你,当是我的谢礼好了。”
裴文宣愣了愣,李蓉挑眉道:“怎么,本宫的赏赐,你敢不要?”
“公主赏赐,微臣岂敢不受?”裴文宣反应过来,忙双手接了剑。李蓉看裴文宣低头躬身的模样,忍不住抿了唇,靠近裴文宣,低声道:“裴大人,你这个样子,可俊得很呐。”
裴文宣听到这话,知是李蓉看自个儿给她行礼,心里得意起来。他收了剑,轻轻一笑:“公主这个样子,可当真是天真烂漫,可爱得很呢。”
李蓉听出来了,裴文宣是在骂她装。
她最怕人说她的,就是天真烂漫。
她皮笑肉不笑,看着裴文宣道:“本宫还忙着去见父皇,裴公子慢行,路上走慢些,可别不小心出点什么意外。”
——我可就这辈子见不到你了。
剩下的话她用眼神传达,裴文宣用眼神示以不屑,面上却还是道:“多谢殿下关心,殿下慢行。”
“再会。”李蓉笑了笑,接着靠近裴文宣,覆在他耳边,低声道,“送了你几个人,不谢。”
说完,李蓉直起身来,矜雅含颌,随后便让轿撵重新启程,往着御书房的方向去了。
裴文宣目送她背影离开,由太监送出宫城。刚出宫城,就看见童业正驾着马车在门口等他,他环顾四周一圈,便知有人跟着,他也没有理会,假作什么都不知道,抱着剑坐在马车里,马车摇摇晃晃启程。
他不知道杨泉会不会来,但都无妨,他已经做好了准备。
马车一路拐进小巷,就在这时,人群中忽地传来厮杀之声,一个人忽地冲进裴文宣马车之中,直接道:“奉公主之命,特来保护公子。”
说完,他便像蝙蝠一样,整个人蜷缩得极小,贴到了马车顶上蜷缩着。
裴文宣倒也不惊,在李蓉说送他人的时候,他便知李蓉不是只来看看他的。他对那人点了点头,随后闭上眼睛,任凭外面喊杀震天,他也似如老僧入定,巍然不动。
许久后,马车别人狠狠一撞,车帘忽地被人骤然掀起,而后杨泉染血持刀冲入马车。
裴文宣抱剑睁眼,也就是那一刻,利刃从后方骤然贯穿杨泉的身体,杨泉手中长刀距离裴文宣不过咫尺。
血飞溅而出,裴文宣平静看着惊骇倒下的杨泉。
“你竟敢……”杨泉颤颤出声,“你竟敢……杀我?”
裴文宣神色不动,一字一句说得极为平静:“私通敌国,拥兵自重,贪赃枉法,劫持公主,刺杀朝廷命官,无视法纪朝纲。”
“这些你杨氏都敢,我杀你,”裴文宣加重的语调,“为何不敢?”
一字一句间,杨泉失了气息。
动手之人朝着裴文宣恭敬行礼,极快道:“公主说,让您记得回去对着她的画像叩三个响头,谢她救命之恩。”
说完,这人就跳出马车,消失了去。
裴文宣甚至来不及回骂,人就不见了。他沉默片刻,便听外面童业急急回了马车,见到地上的杨泉,他吓了一跳,忙道:“公子,你还好吧?”
裴文宣不答,看着地上的杨泉,他沉吟片刻后,他平稳道:“回宫。”
“回宫?”童业惊诧道,“还回宫?”
杀了杨家的公子,不该赶紧跑路吗?
“对,回宫。”裴文宣声音平淡,一本正经道,“他吓着我了,我得去告状。”
童业:“……”
公子,你真的不是被吓到的样子,好吧?

......

《裴文宣李蓉小说大结局》 第19章 免费试读

第19章

李蓉送了剑给裴文宣,便让人兜着她在宫里转了一圈。她在御花园里走了没一会儿,正蹲在地上拨弄着一株新开的海棠,便见派给裴文宣的人折了回来,由人领到她面前,恭敬道:“殿下,事儿妥了。”
李蓉点了点头,从静兰手里拿了方手帕,应声道:“杨泉还是沉不住气啊。”
要是晚点动手,兴许还能多活几天。只是裴文宣这人,不说就不说,说了一定就会做到,他既然说了要取了杨泉的命,就不会给杨泉留一口气。
只是回想了一下上一世杨家做那些事儿,李蓉倒也觉得,这样的人留着,的确也是个祸害。
上一辈子,杨家最后拼了命在边关折腾了很久,让大夏连失五城,直到后来李川登基后五年,举兵伐戎,才讨回的五城。
如今能早点让杨家早点安静,也是件好事儿。
她大约猜出裴文宣干了些什么,却又有些好奇,裴文宣具体是怎么说的,她用手帕擦干净了手,站起身来,同静梅道:“你先去通报一声,我打算去御书房找父皇说说话。”
静梅应了声,李蓉便由静兰扶着,慢悠悠去了御书房。
她到了御书房门口,便见福来在门口候着她,笑着道:“殿下,陛下正同几位大人议事,您在门口稍等一下。”
李蓉用小扇轻拍着手掌,点了点头,回声道:“无妨,本宫在这儿等候一会儿便是。”
“那奴才给殿下搬张椅子来?”福来是知道这位殿下惯来受宠的,忙讨好开口,李蓉点了点头,只答了声,“善。”
福来招呼了人来,给李蓉搬了张凳子,又放了小桌,桌上奉了茶水和糕点,李蓉让人拿了本书来,晒着太阳喝着茶,等着李明宣召。
没了一会儿,一个太监急急过来,附在福来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福来脸色大变,沉吟片刻后,小声道:“你先把人领进来,我先去禀告陛下。”
说完之后,福来便折回了御书房,李蓉假作什么都没听到一般,悠然自得翻了一页书。
过了些时辰,李蓉便见裴文宣被人领着走了过来,裴文宣低着头,似乎有些慌张,他衣角边上沾染了血迹,看上去颇为狼狈,太监领着他上了台阶,见了他,裴文宣恭敬道:“见过公主殿下。”
李蓉闻言,抬眼看他,上下一打量,露出笑容来:“方才才见裴大人出了宫,怎的又回来了?”说着,李蓉半开折扇,折了自己半张脸,小声道,“莫不是想我了吧?”
裴文宣低着头,似是因李蓉的话觉得有些羞赧,但还是颇为沉稳道:“殿下莫要说笑,微臣不敢肖想殿下,只是路上出了点事儿,赶回来告知陛下。”
“啧。”
李蓉见裴文宣的模样,不由得露出嫌弃的表情来,裴文宣同她打交道多年,早就对她这张嘴百毒不侵,莫要说就这么随便玩笑一句,就算她当着他的面开荤段子,裴文宣怕也能面不改色接过去,又或者仿佛和尚庙里那些个得道高僧,一本正经训她一句:“荒唐。”
当然,她也理解裴文宣,毕竟他那日子过得,也和和尚没太大区别。
可如今裴文宣装模作样,不仅装年轻,还学会了装清纯,这就着实呕到她了,她抬手用扇子挡了脸,吩咐道:“父皇还在议事,给他找张凳子,坐着等吧。”
说完了,她才收了扇子,取了书,自己看起来。
裴文宣扫了一眼她看的书,又是些乱七八糟的话本子,这爱好打从年轻到最后,都没改掉。
也是她念旧。
旁边人去给他奉茶,两人仿佛陌生一样坐着,裴文宣方才坐下,片刻后,福来就从里面走了出来,瞧着裴文宣道:“裴大人,陛下宣您进去。”
“等等,”李蓉打断了福来的话,“本宫坐这儿老半天了,父皇怎么先召他不召我啊?”
“公主,”福来苦笑起来,“裴大人有急事儿。”
“他能有什么急事儿?”李蓉面露诧异,“他……他的事儿不都……”
李蓉指了指自己,没说出来,只是盯着福来,似乎不让她进就不罢休一般。
福来面露苦色,正还想说话,就听里面传来李明的声音道:“都一并宣进来吧。”
福来舒了口气,忙请了两人一起进去。
李蓉瞧了裴文宣一样,神色得意,裴文宣挑了挑眉,轻笑无声。
进屋拜见了李明之后,这才发现旁边坐着一干重臣,李明似乎是在商讨什么重要的事,当朝左右相连带七部尚书、以及尚书省几位实权人物都在这里。李蓉见到他们,顿时面露赫然,尴尬道:“父皇,要不我还是先回去吧?”
李明听了李蓉的话,不由得笑起来:“来时不很嚣张吗?进都进来了,还走什么?起来吧,”李明下巴往旁边一扬,“站我身后来。”
李蓉颇有些不好意思站起来,乖巧立到了李明身后,李明转头看向裴文宣,淡道:“你方才不是出宫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陛下,”裴文宣声音有些发抖,“微臣方才出宫,便遇杨二公子埋伏,微臣为求自保,失手之下,将杨二公子……”
说着,裴文宣叩首下去,“哐”的一声响彻屋子,震得李蓉头皮发麻,光是想都觉得疼,随即听裴文宣道:“杀了!”
这话出来,在场皆惊,左相上官旭惊喝出声:“你说什么?!你把谁杀了?!”
“杨……”裴文宣声音颤抖,似乎情绪还未平息,几次都说不出来,“杨……”
“上官大人,”坐在一旁的右相苏闵之悠悠开口道,“这小公子尚还年轻,又经大祸,上官大人你如此吓他,他怎说得清楚?裴小公子,”苏闵之转过头去,安抚道,“你别怕,你说清楚,你把谁杀了?”
裴文宣不答,许久后,他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向李明道:“禀陛下,微臣将杨家二公子杨泉,杀了。”
全场一片沉默,这次裴文宣似乎是带了必死的决心,流畅将全程说了一边,从他如何救下公主,与杨泉起冲突,到今日御书房前与杨泉对话,杨泉威胁要杀了他,然后回家路上被杨泉带人伏击,然后自己如何杀了的杨泉。
裴文宣一路说完,低声道:“微臣自知今日有罪,虽是杨二公子先设伏于微臣,但杨家于大夏劳苦功高,如今又有战事在前,杨二公子欲取微臣性命,微臣为社稷着想,也不当还击于二公子。只是当时来不及深想,只求一条活路,如今犯下此滔天大祸,陛下……”
裴文宣哽咽低头:“微臣千刀万剐,死不足惜,只求陛下能早些知道,以免酿成大祸。”
裴文宣一字一句落在众人耳里,听得众人心惊胆战。
这裴文宣虽然说的是自己该千刀万剐,可哪一句不是诛心之言?杨泉不过杨家一位公子,就敢劫持公主、因妒截杀当朝命官,哪条说起来,都是必死的大罪。
只是裴文宣有一点说得对,如今杨家在边关拥兵多年,积威甚重,哪怕做了这些事,要罚,也是要思量的。
尤其是如今边关吃紧,若是激怒了杨家,出了事儿,谁都不敢去负这个责任。
于是在场人都不说话,纷纷沉默不言。李明神色镇定,他端起杯子,喝了口茶,片刻后,他缓声道:“你怕什么?”
裴文宣低头不敢说话,李明举起杯子,猛地砸了下去,大喝出声:“你乃大夏朝廷命官,他杨泉敢当街刺杀你,你杀了就杀了,你还怕什么!”
“陛下……”裴文宣颤抖出声,“边境……”
“他杨家还敢反了吗?!”李明激动怒喝,旋即看向周遭一圈大臣,“方才我已经同你们说了,此番戎国入侵,杨氏如此不堪一击,简直丢尽了我大夏的脸面!五万守兵还扛不住人家两万兵马!攻城!如今却敢在华京,劫持公主,刺杀官员,他杨氏是当朕死了吗?!”
“陛下息怒。”
所有人见李明愤怒至此,慌忙跪了下去,上官旭连忙开口,劝道:“陛下,胜败乃兵家常事,如今也是戎国进犯得突然,杨氏未曾预料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如今杨氏尚在前线,处理此事还是……”
“你给朕闭嘴!”
李明举了本书就砸了过去,正正砸在上官旭脸上,李蓉露出慌乱神情来,看了看上官旭,又看了看李明,想说些什么,却又不敢说。李明喘息着,盯着在场人道:“这个案子,朕办定了。杨家欺辱皇室至此,朕要查他们,彻查!谁来办此案?!”
在场没有人敢说话,各自打着各自的算盘。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上官旭为杨家说话,足见上官氏或许与杨氏还会联手,这样的场合,世家大族都不愿意参合进这样的斗争之中。
李明点着头:“好,好的很,你们个个都怕他。裴文宣,”李明转过头去,盯着裴文宣道,“人你既然都敢杀了,朕问你,这个案子,交给你查,你敢不敢?”
“陛下!”听到这话,一直沉默着的工部尚书裴礼文抬起头来,急道,“文宣如今年少,办不得……”
“朕问你了吗?”李明一声大喝过去,镇住了裴礼文,旁边一直跪着的尚书省纳言裴礼贤给裴礼文一个眼神,摇了摇头。
裴礼文不敢说话,李明盯着裴文宣:“说话。”
裴文宣深吸了一口气,直起身来:“微臣愿为陛下分忧!”
“好。”李明直接道,“即日起,你去御史台,任监察御史,连同刑部特查杨氏此案。”
“陛下,”上官旭忍不住开口,“裴文宣说他乃受害之人,又让他特查此案,恐怕不妥。”
“那上官大人查?”
李明反问,上官旭沉默片刻,正要说话,就听李蓉声音响了起来:“要不,此案由本宫主审,裴大人协助,如何?”
听到这话,所有人看了过去,李蓉轻咳了一声,正经道:“此事也是起于本宫,本宫乃公主,查杨氏一族从品阶上并无不可,诸位大人既然没有合适人选,本宫督查,裴大人办案,不知各位以为如何?”
李蓉开了口,众人都沉默下来,李明皱着眉头,上官旭也在沉思。
苏闵之犹豫着道:“但公主也是此案受害……”
“那就让苏侍郎督查咯?”李蓉看向苏闵之,苏闵之愣了愣,李蓉直接道,“素闻苏侍郎为人公正秉直,若左相还不放心,干脆让苏侍郎主审此案?”
“公主说笑了,”苏闵之忙道,“小儿年少,不足以办此大案。”
“所以他督查嘛。”李蓉打断苏闵之的话,直接看向上官旭,“舅舅以为如何?”
上官旭抿了抿唇,他看了一眼李蓉,犹豫了片刻,终于道:“微臣以为公主所说,不无道理。”
李蓉转头看向李明,眨了眨眼:“父皇?”
李明看了一眼上官旭,知道若是继续下去,上官旭怕是会举荐出一个自己这边的人来查此案,如今他已经肯定上官家与杨家关联,倒是怕是不太好办。
于是李明点了点头,应道:“如今也没有其他法子,便按照你说的做吧。”
说着,李明又板了脸:“别乱来。”
“父皇放心,”李蓉笑道,“我有数呢。”
李明情绪渐缓,他看了一圈周边,随后安抚了上官旭几句,便让所有人下去,独留李蓉在了房里。
父女沉默了许久,李明才道:“今个儿怎么突然想着来看父皇?”
李蓉垂下眼眸,低声道:“女儿昨夜被劫,本就该先来找父皇,禀报一下情况的,现下才来,是来得晚了。”
李明不说话,他见李蓉面色疲惫,似有许多心思。
李明是琢磨不透这个女儿立场的,他惯来宠爱李蓉,但李蓉的弟弟是太子,如今他与李川有了矛盾,他也不清楚李蓉到底是如何想。
李蓉聪明,却也重感情,李明将她放在手心里捧了多年,也捧出了感情,若非涉及权势,他也希望这个孩子过得好。
他沉默了很久,终于还是没有直问,拐着弯道:“这次瞧了四个人,看上哪一个了?”
李蓉不说话,李明犹豫着,慢慢道:“你觉得,裴文宣如何?”
李蓉低着头,没有言语,李明抬眼,颇为不耐:“回话。”
“儿臣觉得,他人很好。”
人很好,就是其他不好了,李明略一思量,思索了片刻后,慢慢道:“你只需要想这个人喜不喜欢,其他的,你别管了。”
听到这话,李蓉眼泪就啪嗒啪嗒落了下来,似乎是受了天大委屈。
李明见李蓉落了眼泪,忙道:“你哭什么啊?”
“父皇,”李蓉抽噎着道,“女儿就是觉得,一家人,怎么就不能好好的……”
李明听明白李蓉的话,想着是皇后给李蓉施压,让她给杨泉说好话。他和皇后虽然有诸多争执,却从未牵涉到这个女儿身上,如今到了婚事,才不得不有一番较量,见李蓉哭得梨花带雨,他也颇为心疼,终于道:“这事儿,是我和你母后不对。你也不必多想,就当不知道吧。你选个自己喜欢的,父皇始终都依你。你和裴文宣孤男寡女处了一夜,按着情理,你也当是他的人了,他这孩子不错,人也长得好,你嫁了他,是不会吃亏的。”
李蓉应声点头,李明叹了口气:“你别哭了,收拾收拾,把朕的话好好想想。等杨泉的案子办完,朕便给你们指婚。”
“是。”
李蓉控制着声音,抬起头道:“儿臣都听父皇的。”
李明安抚了李蓉一阵,便让她起身来,叫了福来送着李蓉出去,福来听了李明的话,笑道:“哪儿轮得到奴才送啊?裴大人在外面等着公主,等许久了。”
听到这话,李明和李蓉都露出些愕然来,片刻后,李明笑起来:“这小子,当着朕的面来拐朕女儿了。”
话虽这么说,李明却还是催促道:“行了,你去吧,别让我这老头子,耽搁了你们年轻人。”
李蓉露出羞赧之色,行了个礼,便退了下去。
她一路出了御书房,到了长廊之上,便见裴文宣在栏杆前等她。他穿了湛蓝色的广袖长衫,上面落了银丝绣卷云纹路,提了盏宫灯,正仰头看着天上明月。
裴文宣的长相,生来是带了几分生人勿进的仙气的,此刻掌灯望月,风拂长衫,便似如月宫之人下凡,随时便欲乘风而去一般。
福来送着李蓉到了门口,恭敬道:“殿下,老奴便送到这里,余下的路,便请裴大人作伴了。”
李蓉点了点头,淡道:“你去吧。”
福来应了声,退了下去,裴文宣闻声回头,将她上下一打量,而后他提灯走上前来,停在她面前。
他生得高挑,瞧她的时候,便低下头来,认真瞧着。
李蓉见他仔细端详着自己,不知怎么就生出了几分尴尬来,扭头过去,低声道:“你看什么?”
“哭过了。”
裴文宣点点头,说出了自己的结论,感慨道:“殿下还是比微臣走心。”
听了这话,李蓉顿生几分恼怒,嘲讽一笑:“哪儿比得了裴大人,能屈能伸,智勇双全。”
前脚杀人,后脚哭惨,如此两面作风,裴文宣倒也进退自如。
两人说着话,后面侍从不敢跟太近,于是两人就肩并着肩,半步在皇城之中,裴文宣一面走一面道:“长话短说吧。”
说着,裴文宣简短将自己同李明一番对话说完,总结道:“杨泉事毕,陛下会将西北的事儿推给太子殿下,这事儿太子殿下若能办好,兵权一事,太子殿下就不必再担心了。”
“办不好呢?”李蓉小扇敲着手心,淡道,“那就是直接被废,贬为庶民都算饶过他。裴文宣,”李蓉斜眼瞧他,似笑非笑,“这你都敢赌,你胆子倒是大得很。”
“我胆子要是不大,”裴文宣听了李蓉的话,神色泰然,从容道,“敢娶你吗?”
“倒也是,”李蓉点点头,“娶我可不容易,凶险得很。”
“娶你这事儿到不凶险,”裴文宣一本正经回嘴,“就是你这个人,太凶,太险。”
“那也是你求着娶的。”李蓉瞪了他一眼,随后便加快了步子,往前走去。
裴文宣察觉她是当真生气了,怕她失态做出些什么疯事儿,也不再回嘴,摸了摸鼻子,赶忙追上去,接着道:“是是是,是我求娶殿下。不过,殿下,”他声音里的笑意渐失,多了几分认真,“微臣有一事,想请教殿下。”
“放!”
李蓉冷声开口,裴文宣轻轻一笑,看向她的神色中带了几分打量:“微臣想问,方才御书房中,殿下要苏容卿来督查此案,是什么意思?”
李蓉顿住步子,裴文宣提着宫灯,转头看她:“殿下是想怎么督查呢?是全日查办此案,将苏大人叫过来,日日跟着查呢,还是每日请苏大人过来商议一下,日日见一面查呢?”
“还有,”裴文宣似是想起什么来,认真思索着道,“公主觉得,查办此案,微臣在,是不是有点不妥当呢?不如此案就公主和苏大人一起查?”
李蓉没说话,她抬眼看向裴文宣,裴文宣面上带笑,李蓉面无表情开口:“裴文宣。”
“嗯?”裴文宣挑眉,李蓉冷声道,“你还能更做作一点吗?”
裴文宣神色僵住,李蓉抬起手来,用食指和拇指捏了一小节,凑到他面前去,认真道:“你仔细瞧瞧,这是什么?”
“什么?”裴文宣皱起眉头。
李蓉满脸认真,掷地有声:“你的心眼儿!”

......

《裴文宣李蓉小说大结局》 第20章 免费试读

第20章

裴文宣被李蓉的动作哽住,他沉默片刻后,终于道:“我心眼儿是小,你脸皮也不薄啊。”
他转过脸去,提着灯慢悠悠往前道:“你年纪不小了,人家苏容卿现在青葱年华,别想着老牛吃嫩草了。”
李蓉沉默不言,裴文宣笑了:“怎么,说你老,你还不乐意了?”
“我老,你又不老?”李蓉瞪了裴文宣一眼,转过头去,淡道,“只是觉得你这人心太浊,不想搭理你。”
“我心浊?”裴文宣嘲讽一笑,“你敢说你没这意思?”
“那我还真敢,”李蓉大方解释,“让苏容卿督查,是因为他合适,这个案子你我来查,朝臣是不会服气的。让其他人来查,要么是我舅舅的人,肯定要偏帮杨家,不偏帮的,怕都不愿意惹这个祸,如今除了苏容卿,谁还会接这烫手山药?刚好苏闵之跳出来说话,他说话就让他儿子查,其他人也就不敢说了。”
“你倒是对他有信心得很。”
裴文宣不由自主放缓了步子,冷淡开口,李蓉走在前方,听着裴文宣的言语,不由笑道:“苏家虽然避祸中正,但也算满门清贵,容卿是君子,事儿到他手里,他不会躲。”
“说得是冠冕堂皇,”裴文宣声音平淡,“上一世,你也是这么和我说的。”
“嗯?”
李蓉有些茫然,她回过头去,看见裴文宣止步站在原地,平静看着她:“上一世你让我救苏容卿的时候,也是大道理一套一套搬出来给我,说苏氏蒙冤,等日后翻了旧账,对我不好,对陛下不好。你说你救苏容卿,为的是道义,不是其他,不是么?”
李蓉没说话,四月的春风还有些冷,裴文宣静静看着她,质问:“后来呢?”
李蓉沉默不语,她看着裴文宣淡漠的神情,忍不住笑了:“这就是你讨厌他的原因?”
裴文宣愣了愣,李蓉瞧着他的神情,追问:“因为我骗了你?”
裴文宣嘲讽一笑,没有回声,但也算某种默认,李蓉抬手将头发挽在耳后,淡道:“我早说过,我当时当真是这么想,你不也不信吗?那还说这些做什么呢?”
“我就是提醒你,”裴文宣冷着声道,“不要因色误事,上辈子栽在他手里,这辈子还栽,那就是你蠢了。”
“就算如此,这又关你什么事?”李蓉听他口吻中带了几分训斥,颇有些动怒,便冷眼看他,“反正你我过些年就和离,这辈子裴大人大可放心,若我杀你,绝不是他人挑拨。”
裴文宣没说话,他抿紧唇,似是气急了。
李蓉嘲讽一笑:“每次都要吵,吵了又气着自个儿。你真是……”
“我不送你了,你自己回去吧。”李蓉话没说完,裴文宣终于忍不住,疾步上前,将宫灯往李蓉手里一塞,转头就走。
李蓉没想到裴文宣哪怕重生回来,都不是左相了,脾气都还能这么大,她举着灯,一时有些呆住了,裴文宣走了几步,又想起什么,折回来,皱着眉头,伸手道:“给我些人手,今晚杨府的人怕要出城。”
生气是要生气的,要人要钱是绝不含糊的。
李蓉气笑了,伸手接了令牌,拍到裴文宣手里:“自己去点人。”
裴文宣没回她,拿了令牌转身就走,自己去公主府找人了。
李蓉看着裴文宣疾走离开的背影,又气又不知道自个儿是生什么气,等人走远了,憋了半天,最终才缓下来,劝了自己几句,告诫自己,为这种人把自个儿气坏了不值得。
等情绪缓下来,她才道:“走吧。”
静兰静梅对视了一眼,这才走近上来,静梅打量了李蓉一眼,小声道:“裴公子怎么走了啊?”
“他有病。”
李蓉毫不犹豫回答,侍女对看了一眼,不敢做声了。
李蓉走在夜风里,吹了片刻风后,心情缓了许多,淡道:“回宫吧,明个儿还会再见的。”
其实裴文宣不喜欢苏容卿这毛病,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哪怕是重生了,她知道这也是改不掉的。
两人打从一开始就不对付,裴文宣觉得苏容卿做作矫情,苏容卿到从来没说过裴文宣什么,可两人只要并肩一站,只要是个明眼人,就能看得出来有种无形的排斥在两个人中间。
苏容卿没到李蓉身边时就是这样,等苏容卿到李蓉身边之后,便更是如此,长期以来基本处于有苏容卿没有裴文宣,有裴文宣没有苏容卿的状态。
期初李蓉还曾经想过,裴文宣是不是心里有那么点喜欢她,所以犯了醋。
但时日久了,她也就看出来了,裴文宣对苏容卿的敌意,期初还可能是因为吃点小醋,等到后来,不过是不甘心罢了。
苏容卿年少成名,打小生于清贵门第,父慈母爱,这世上最好的东西,几乎都给了他。而裴文宣同为贵族公子,却历经磋磨,裴文宣年少面对苏容卿,便生得有嫉妒。
后来好不容易娶了她,然后又以一己之力独撑门第,可谓俊杰,但这时候她却选择了苏容卿,而不是他,这对裴文宣来说,是极大的羞辱了。
裴文宣不是吃醋,裴文宣只是厌恶苏容卿。
早些年裴文宣或许对她还心里存得有几分好感,可这种好感在漫长的岁月里,早已经消磨了。
自知之明,李蓉惯来是有的。她本就不是招人喜欢的姑娘,又和裴文宣是那样争权夺利互相伤害的位置,裴文宣对她,怕早烦透了。
只是裴文宣这人也算良善,相处世间久了,如今又一道回来,他怕就有了几分同是天涯沦落人的人悲悯,这才主动提出合作。
但他们两个人骨子里,是早把对方摸透了的厌恶。
两个知根知底的人若是相互讨厌,那就是再可怕不过的事了,因为太清楚对方的软肋和招式,于是每一次出手,都是戳人心窝的狠,随便一句话,一个眼神,都能点在对方最疼的地方。
伤口撒盐,言语诛心,这便是一对消磨大半生的夫妻,最擅长不过的事。
李蓉慢慢悠悠回了自己的宫殿,想着白日里的事歇了下去。
她的公主府虽然已经建造多年,但她其实一直住在宫里,只有公主府詹事和李明给他的两千护卫和一干奴仆安置在那边,也算是她一份产业。裴文宣拿了她的令牌,召集了人手,夜里就守在了杨家门外。
倒不出裴文宣意料,夜里杨家人几乎都撤了个干净,就留下老夫人带了一些女眷守在家里遮掩耳目,裴文宣在城外这么一守,便像瓮中捉鳖,来一个捉一个,竟就这么捉了一夜。
李蓉一夜好眠,等到了晨时,她起身梳洗,早早去了大殿门口,这时尚未早朝,文武百官都在外面站着,正三三两两说着话。李蓉一来,众人便有些奇怪,大夏公主参政的倒也不少,但除非特别宣召,倒不会直接上朝,于是李蓉来此,众人便都开始揣测,李蓉来做什么。
而昨日听了李明发了一摊火的几位重臣倒不奇怪,老僧坐定站在原地,看都不看李蓉。
李蓉在人群中扫了一圈,没见到要找那个人,等了一会儿后,才见裴文宣打着哈欠进来。
按着品级,他这样的小官,是连大殿都进不去的,李蓉见他哈欠连天走着进来,也不顾周边人的目光,直接走到她边上站定,双手拢在袖中,含糊着道:“办好了。”
“你昨晚睡过了吗?”
李蓉将他上下一打量,见他眼周一片暗黑之色,仿若被人打过一般,忍不住道:“不是又没睡吧?”
“托公主的福,”裴文宣醒了醒神,看上去振作了些,清楚道:“又是不眠夜。”
前夜他就没睡多长时间,昨天又紧绷了一天,裴文宣想到这残忍的事实,忍不住道:“再这么下去,公主不必出手,微臣怕就撑不了多久了。”
李蓉用小扇遮脸,低笑出声来,裴文宣已经习惯她见着自己不高兴就快乐了,只小声道:“昨晚他们蚂蚁搬家,那些个公子哥都齐了,一家人该整整齐齐,今个儿放一起吧?”
“随你。”李蓉轻声道:“等下朝再说吧。”
两人正说着,便见苏闵之领着苏容卿走了进来,苏家人在朝堂上风评甚好,一进来便同是众人焦点,苏容卿随着父亲和周边人打着招呼,而后站到了前面位置上。
苏容卿一进来,众人便忍不住看过去,李蓉自然也不免俗,裴文宣见李蓉看着苏容卿一路走过,他不着痕迹靠近了李蓉,小声道:“我可提醒你一句,别见了人什么都说,他立场可还说不清楚。”
正说着,苏容卿就看了过来,他遥遥看见李蓉,先是愣了愣,随后便笑起来,朝着李蓉行了个礼。
李蓉点头回礼,裴文宣在旁边轻轻“呵”了一声,李蓉没理会他,怕又吵起来,于是两个人并排站在广场边上,而后听太监宣朝声音响起来,这些大臣站成两列,在唱喝声中慢慢走了进去。
李蓉和裴文宣都没有可以进入朝堂的官职,就站在门口等李明宣召。
裴文宣有些困了,干脆闭上眼睛,留了句:“我睡会儿,有事儿叫我。”
说完也不管李蓉答应不答应,就往墙上一靠,径直闭眼睡了。
大殿外没什么人,空荡荡的一片,反而是大殿里热热闹闹,朝臣说话声叽里呱啦,对裴文宣来说倒是极好的催眠曲了。
他本整个人站着靠在墙上,但人一睡着,便难免控制不了自己,不由自主就朝着李蓉倒了过来。
李蓉正还想着事儿,就感觉裴文宣逐渐靠近,随后似是察觉失重,忽地又清醒过来,忙直了起来。
李蓉见他困成这样,颇为嫌弃,不由得道:“有这么困吗?”
“你试试。”裴文宣没睡好,心情暴躁,李蓉笑起来,“裴文宣,你可真娇气。”
“我这是为了谁?”
裴文宣立刻回嘴,回完之后,他便僵住了,似是觉得有些尴尬,扭头道:“你倒是睡得好,懒得理你。”
李蓉没说话,裴文宣又闭上眼睛,片刻后,他突然听李蓉道:“你靠着我吧。”
裴文宣没理会她,随后就感觉李蓉靠了过来,他们肩并着肩,李蓉一贯清冷的声音里仿佛都带了温度,平和道:“我站稳了,你靠着我,不会倒的。”
裴文宣假作没听到,他们两肩并肩靠着,他眯眼说过去,晨光一点一点洒满白玉石台阶,缓慢向上,而后落到两个人身上。
晨光带着温度,却都不及李蓉肩头那点温度灼热,裴文宣似乎是困极了,就这么站着,他也觉得有几分难有的安宁。
他觉得自个儿似乎是睡着了,又似乎是没有,隐约还能听到人声,鸟雀声,却又觉得仿若在梦中。
李蓉环手抱胸,听着朝堂上大臣说着话。
李明将杨家在边关连丢三城的事情说了,朝野震惊,李明要求将杨氏立案,众人自然要争吵一番。
大部分官员不说话,一部分官员认为李明要求不合理,杨家战功显赫,如今前线战事还在继续,不能因为输了几次,就将前线战士的家眷关押问罪。
李明听这些官员维护杨家,冷笑出声来:“那若杨家人被举欺君犯上、劫持公主、刺杀朝廷命官、私通敌国呢?这样,还能不能审?!”
全场没有人敢说话,许久后,有一位大臣犹豫着道:“不知陛下是从哪里听到这些谣言?”
“宣!”李明往外一抬手,随后便听太监尖利的声音响了起来,“宣平乐公主、裴文宣进殿——”
听到叫他们的名字,李蓉转过头去,便见晨光下的青年缓缓张开了眼睛。
他五官生得立体,侧面看,似如山峦迭起。他的睫毛很长,在晨光下睁眼时,仿佛蝴蝶振翅,轻跃于这光芒之中。
“走吧。”
李蓉轻轻一笑,站直了身子,便朝着大殿走去,裴文宣见着李蓉清瘦的背影,一时觉得有些目眩,隐约有了几分恍惚之感,片刻后,他才回过神来,不由得轻轻一笑,闭眼深吸了一口气,才又睁开眼睛,随后正了神色,往内走去,跟着李蓉前后跪在地上,高呼出声:“儿臣(微臣)见过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吧,”李明抬手道,“裴文宣,将折子给他们读一读。”
要立杨氏的案,自然是要有个人来做刀,其他人不敢写这封折子,但裴文宣却在昨夜早已写好。
用笔辛辣,不带半点遮掩,一路慷慨激昂痛斥杨氏欺君罔上专横无理,私通敌国目无王法,一番痛骂下来,全场寂静,过了一会儿,御史台才反应过来,同裴文宣争论起来。
李蓉见裴文宣和这些御史吵起来,自觉往裴文宣身后退了一步,看裴文宣舌战群雄。
裴文宣这人命硬,嘴更硬,以往裴文宣都怼的是她,不管朝堂上下,都能给他怼得呕出一口血来,如今看裴文宣怼对面的人,李蓉竟然有了种莫名的爽感。
整个御史台轮番上阵,裴文宣一人鏖战群雄,李明起初还想管一管,但见裴文宣着实厉害,最后便沉默下来,喝茶听着这些人嘲。
李蓉退到一边,让人准备了茶,等裴文宣一口气和这些人骂完,冷着声着道:“诸位大臣可还有异议?”,而后全场再无一人出声之后,李蓉默不作声端了茶过去,裴文宣习惯性接了茶就喝,喝完以后才觉不对,一回头就看见李蓉笑眯眯的眼,似在同他说:“继续。”
裴文宣不知道为什么,见得这样的李蓉,忽然有了几分羞赧,他故作镇定扭过头去,看向对面那些同他争论着的大臣。
朝堂之上论战,大多就是要说个大道理,扣个大帽子,且不管行不行得通,只要能站在一件“绝对正确”的道理上,便再无人能说你什么。
裴文宣熟知朝堂套路,又值年轻旺盛之时,一口气和这些人争论了一早上,困意全消,倒兴致勃□□来。
而对面的臣子要么说不过,要么说不动,最终纷纷败下阵来,李明见差不多了,便道:“行了,既然都商量好了,就这样定吧。”
说着,李明指了三个人:“平乐,裴文宣,苏容卿。”
被点的三人站出来,李明淡道:“事关杨氏高门,此案便由平乐主审,裴文宣提为监察御史,协助平乐审案,因二位都与此案有所牵连,命刑部侍郎苏容卿监察,如此,各位爱卿以为如何?”
没人说话。
吵不动了。
李明满意点头,同旁边人道:“拟旨吧。杨氏杨泉意图谋害公主、刺杀大臣,杨家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念杨氏有功,不移交牢狱,搜查证据之后,暂时软禁在府邸之中。”
说着,李明抬头,淡道:“平乐,朕再给你五百人,可够用?”
“谢父皇。”李蓉欢喜应声,“儿臣一定给您办得妥妥当当。”
朝臣皆不言语,李明似是疲惫,点头挥了挥手,宣道:“下朝吧。”
所有人叩拜行礼,恭送了李明,等李明走后,李蓉站起身来,看了旁边的裴文宣和苏容卿一眼,笑道:“现下本宫打算去搜查杨府,二位如何打算?”
“微臣全听殿下安排。”裴文宣恭敬开口,苏容卿轻轻一笑,“臣也是。”
李蓉看了看裴文宣,又看了看苏容卿,这么多年头一次见两人面上带笑、如此和谐站在一起,李蓉不知道怎么的,心里突然生出了几分诡异地心虚来。她轻咳了一声,提步往前道:“事不宜迟,走吧。”
李蓉急急离他们远点,苏容卿和裴文宣一起跟在李蓉身后,李蓉说不出来自个儿是因着什么原因,心跳得飞快。
三人一起走出宫外,上了马车,李蓉领着静兰静梅抢先去了前面的马车,同裴文宣苏容卿道:“本宫先行,二位稍后。”
说着,李蓉就上了马车,吩咐人调了府兵去杨氏门口之后,她赶紧放下帘子,用小扇急急扇着风,似乎是憋了许久的模样。
“公主这是怎么了?”
静梅看见李蓉这副模样,给李蓉泡着茶,不由得笑了:“怎得这副样子?”
李蓉摇摇头,从旁边端了茶,缓了片刻后,她常常吐出一口气道:“我忽然有些佩服那些三妻四妾的男人了。”
“公主为何如此说?”静梅不解,李蓉用一种劫后余生的口吻叹息着道,“心跳得太快,受不了啊。”
前生有段时间,她不是没想过,自个儿养许多面首,最好还都是裴文宣苏容卿那种长相的,每天左拥右抱,或许也是一种快乐。
今个儿她突然知道了,有时候,身边人太多,可能也不是快乐。
至少此刻,她只觉得害怕、慌乱、心虚,没有半点快乐可言。
李蓉这边情绪波澜起伏,裴文宣和苏容卿却是异常沉稳,两人共乘一辆马车,闲来无事,便对弈起来。
“公子与公主的婚事,怕是订下了吧。”
苏容卿捻了棋子,声音平淡:“昨夜听闻宫中闹腾得很。”
“苏大人倒很是关心公主婚事。”
“这华京谁不关心呢?”苏容卿笑了笑,“如今裴大人可是京中热议的人物了。”
“热议什么,热议我会不会尚公主?”裴文宣说着,棋子“啪嗒”落到棋盘上,抬眼看向苏容卿,“那我就给苏公子直言一句。”
“公主殿下,我娶定了。”
苏容卿笑起来,手中扇子轻敲在手心:“当真如此。不过苏某有些好奇,”苏容卿一面落子,一面道,“裴大人觉得公主如何?”
“挺好的。”裴文宣淡道,“能言善道。”
裴文宣说着,脑子里浮现另一个词——牙尖嘴利。
“善解人意。”
总能往他最扎心的地方踩。
“是个极好的姑娘。”
夸完李蓉,裴文宣突然有种再也不想说话的感觉,他觉得把这些话说出来,几乎是耗尽全力了。
苏容卿听着裴文宣的话,点着头,温和道:“但在下听闻裴大人之前还有一门娃娃亲,裴大人对那位姑娘……”
裴文宣听到这话,冷眼抬眼,看向面前的苏容卿,苏容卿得了这眼神,便知裴文宣的警告,他点头道:“明白,有些人只是明月,可望而不及。”
“苏大人少提点殿下吧,”裴文宣淡道,“不然我就弄不清楚,苏大人的明月是谁了。”
“玩笑玩笑。”苏容卿摇了摇扇子,“继续下棋吧。”
两人下着棋,棋路却走得乱七八糟,裴文宣失了兴致,直接道:“苏公子,在下困得厉害,先睡一会儿,就不奉陪了。”
苏容卿笑笑,温和道:“请便。”
裴文宣应了一声,靠在边上,闭上眼睡过去。
睡之前,他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想起清晨李蓉来,她站在他边上,任他依靠着,都能站得稳稳当当,明明清瘦的个子,风一吹就走似的,也不知怎么能站这么稳。
裴文宣胡思乱想着,自己都未察觉,轻扬起笑容来。
裴文宣一觉睡醒,便到了杨府,李蓉早已提前派人先围了杨府,等走下马车,就看见杨府的府兵和侍卫对峙着。
杨府大门紧闭,两边士兵谁也不敢动作,李蓉走到守兵边上,她的侍卫长江平走上前来,恭敬道:“公主。”
“杨氏人呢?”
“都在里面,不肯出来,公主未来,属下不敢动手。”
李蓉点点头,她看着杨氏大门,握扇环胸,扇子轻轻敲打着手臂,倒也没说话。苏容卿和裴文宣走过来,苏容卿颇为疑惑道:“殿下,杨氏为何紧锁大门?”
“唔,”李蓉想了想,“不敢吧。”
说着,李蓉转过头,朝裴文宣招了招手,裴文宣走上前来,恭敬道:“殿下。”
“你说,我要和这杨氏讲道理,你能讲赢吗?”
“讲不赢。”裴文宣果断开口,“朝堂有尊卑,殿下可以赢。可如今杨氏大门前,听者皆为百姓,杨氏在百姓中声望甚高,若无充足证据,我等强行搜府,怕留骂名。”
“嗯。”裴文宣都说讲不赢,李蓉也就不再挣扎。
她想了想,随后同旁边江平道:“江平,守好杨家,他们不出来,就别出来了。”
江平应声说是,李蓉稍微打量了一圈,看了看周边情况,随后同苏容卿道:“苏大人,如今这样的情况,搜府不妥,我欲去兵部调一些账本过来,不知苏大人可能帮忙?”
“谨听殿下吩咐。”苏容卿恭敬出声,李蓉点了点头,随后道,“那劳烦苏大人先去兵部协调,若兵部愿意查账,本宫再过去。”
苏容卿应是,李蓉转头看向裴文宣:“裴大人。”
“臣在。”
“裴大人没带马车,本宫送你一程。”
“谢过殿下。”
裴文宣行礼道谢,而后听李蓉安排,上了李蓉马车,李蓉又嘱咐江平要善待杨氏族人几句之后,才卷帘进了马车里。
两人各坐在一边,马车重新启程,静兰静梅没有进来,李蓉自己给自己倒了茶,裴文宣径直道:“去哪里?”
“你怎么不觉得我送你回家?”
李蓉挑眉,裴文宣摇头:“今日什么收获都没有,你不可能这么回去。”
“果然是认识多年的人,真是了解我。”李蓉端起茶杯,吹开上面的绿叶后,慢声道,“你记得拓跋燕吗?”
裴文宣认真想了想,才终于想起来:“就是你以前抓过的一个钱庄老板?”
“对。”李蓉点头道,“这人常年游走在西北和华京之间,产业遍及几国,明面上做生意,实际上,以洗钱为生。华京贵族,与他多有往来。”
“包括杨氏。”
裴文宣肯定开口,李蓉应了一声:“当年杨氏虽然亡于我父皇之手,但其实查得并不清楚。后来我替川儿查拓跋燕,才真正查出杨氏整个运转,拓跋燕这人能盘旋在各国不倒,不仅是他善于经营,最重要的是,他有保命符——”
说着,李蓉靠近裴文宣,轻声道:“账本。”
“所以你并不着急查兵部的账。”裴文宣了然,李蓉嘲讽一笑,“兵部和杨家的账有什么好查?年年都有人去查的东西,能是真的?况且要我们自个儿拿不到证据,兵部那些老狐狸,谁敢给你账本?咱们可不比以前,一呼百应的,现在呀,朝堂上谁都不待见咱们,也就只有我们两人自己,报团取暖了。”
裴文宣听着李蓉的话,分析道:“我们从拓跋燕手里拿到洗钱的账本,对应西北军方那边的账本,还有杨氏的账本,对比之后,差不多就能搞清楚账目流进流出,杨家中饱私囊之罪,差不多也定了。”
李蓉应了一声,接着道:“如今我们把杨氏的人困住,他们必往边关求援,杨将军接到家中急报,怕是马上就会做点什么来给陛下施压,若他们一辞官就丢城池,怕是满朝文武,都要拿我们安抚杨家,求杨家好好打仗。”
“倒时会让太子接管此事。”裴文宣冷静开口,一切似乎都在他谋算之中,“咱们把秦临和崔清河请出山来,跟随太子去前线,前线只要再熬半个月,戎国兵器就差不多耗尽,到时便是太子建功立业的时候了。”
秦临和崔清河,是上一世李川手下最得力的将领,一文一武,在李川的时代里,几乎平定了整个北方。
如果能把他们提前请出山来,以这两人的能力,配合着上官氏和李川,以及李蓉和裴文宣先知提供的消息,拿下杨氏在西北的余党,应当不在话下。
李蓉点了点头,应声道:“川儿稳住杨氏,就能给我们西北那边的账目,只要对下账目,杨氏就彻底没了。如今我们第一步,还是要拿到这洗钱的账,有了这个账目,等杨氏施压,我们才有理由继续扣着他们。”
“好,”裴文宣点点头,随后看向窗外人来人往,有些疑惑道,“那如今我们是?”
“拓跋燕的别院,每月初十,都会举行一场私人聚会,邀请各国富商前往。”
说着,李蓉提醒裴文宣:“今日是初十。”
“你要去?”
裴文宣诧异出声,李蓉点头:“我知道他账目放在哪里,我得去取来。”
“这样的事,”裴文宣皱起眉头:“交给暗卫去做就是了,你乃金枝玉叶,怕是不妥。”
“我不知道我金贵?”
李蓉白了裴文宣一眼,随后道:“他那房间设置得有机关,要打开门,必须要扭对正确的按钮,而它的按钮是波斯语,你我的暗卫里,你倒是找出一个会波斯语的人来?”
裴文宣哽了哽,随后只能无奈道:“好吧……”
“怎么,”李蓉笑起来,开了扇子遮住半张脸,“我去,你不是担心我吧?”
“我是担心我自己。”裴文宣看她一眼,迅速道,“你要是出了事儿,我焉有命在?”
“你这想法不错,”李蓉点头道,用扇子指在他胸口,玩笑道,“今个儿起,裴大人可记好了,我平乐日后,可就是你的命了。”
听到这话,裴文宣心跳忍不住快了一拍。
他不着痕迹往后退了退,不耐烦道:“你离我远点儿,别给我来这一套。”
李蓉知道他惯来不喜她调笑,便笑得更开心了些,裴文宣见她嚣张,也不搭理,只道:“他是私宴,咱们怎么进去?”
“这你别担心,我让人去弄帖子了。等会儿我们换套衣服,伪装一下就进去。”
“嗯。”裴文宣点点头,想想李蓉办事惯来妥当,他也没什么不放心,于是他放松了些,同李蓉道:“那我先睡一会儿,到了你叫我。”
“行啊。”李蓉从边上抽了一本话本子,靠在边上,慢悠悠道,“我看话本,你睡你的。”
裴文宣应了声,自己找了个位置躺下。
李蓉的马车已经十分舒适,但还是有些颠簸,裴文宣闭上眼睛,闻着李蓉在不远处飘来的暗香,他也不知道怎么的,一时也不太困了,便睁开了眼睛。
透过小桌看过去,可见李蓉红白相间绣着牡丹的华衫,华衫广袖束腰,露出李蓉纤细的腰身,那腰身不盈一握,和上方微微起伏的山峦相比,更显出一种迷人的魅力来。
裴文宣自觉不妥,不敢多看,忙又往上,便见李蓉的手,一双手似如白玉雕琢,不带半点瑕疵,指甲染了丹蔻,光是看着,似乎就里撩在人心上。
裴文宣皱起眉头,他想他大概是多年没有好好端详李蓉了,这才想起来,李蓉这个人,生来便是妖精一样的姑娘。
不同于华京其他姑娘以清瘦素雅为美,李蓉的美,从来艳丽张扬,妩媚动人。其他美丽的女子,你看一眼,便觉如画,想将她装裱起来,挂在墙上,日日观望。
可李蓉却走在极端上,对于普通男子,全然不敢直视,连与她对视的勇气都没有,而对于裴文宣敢于抬眼看她的人来说,只要抬眼看了这个人,便容易引出心中那点说不出口的晦暗来。
谁都不会想着把她当成一幅画远远观望,只会想靠近,想占有,想将这个人揽在怀里,让自己成为她眼里唯一能看到的独一无二。
这样矛盾的魅力让这个人耀眼又孤独,少有人敢靠近她,直视她,更别提陪伴她。
裴文宣瞧着她,思绪一时有些远了,李蓉察觉裴文宣没睡,她翻了一页书,淡道:“睡不着啊?”
“嗯。”
被发现了,裴文宣也不觉羞涩,大方道:“不知道怎么的,又困,又睡不了。”
“我陪你聊聊?”
李蓉放下书来,看向裴文宣。
裴文宣翻过身来,端详着她,警惕道:“你是不是有事想求我?”
“的确,”李蓉掸了掸衣袖,整理了衣衫,斜靠在小桌上,笑眯眯瞧着裴文宣,“我就是想知道,裴大人为什么一定要杀了杨泉?”
“嗯?”
“我方才想了一想,”李蓉认真道,“其实,裴大人也不一定要杀了杨泉才能娶我,若只是为了娶我,裴大人还是有诸多办法的。如今杀了杨泉,要么你死,要么杨家亡,裴大人做这些,是求个什么呢?”
裴文宣没说话,李蓉静静等着,裴文宣缓声道:“你不是想要兵权吗?”
李蓉挑起眉头,裴文宣抬眼看她:“你想要,我送你,又如何?”
李蓉得了这话,愣了片刻,随后她迟疑着道:“我想,我与裴大人之间的情谊,似乎还担不起这样的重礼。”
“这与你我情谊无关,”裴文宣失笑,“我只是不想把上辈子的人生,再走一遭罢了。”
说着,裴文宣看向窗外,缓声道:“不想让杨家继续留下来折腾,让皇帝和杨家斗法,最后戎国得利,割让五城,直到我当了丞相来收拾这个烂摊子。”
“不想让太子再因手无兵权差点被陛下废黜,你我狱中相聚,听你同我告别,让我如需必要,亲手斩了你的人头也可以。”
“既然人生重新开局,我想,”裴文宣看向李蓉,神色认真,“我能更好的,过好这一生。”
李蓉没说话,她张合着手中小扇,许久后,她轻声一笑,低头垂眸,柔声道:“说来说去,裴相还是在为自己铺路,方才还说是为了我,本宫听着,”李蓉抬眼看他,凤眼千娇百媚,“都快心动了。”
“哦?”裴文宣抬眼,似乎十分荣幸,“原来这样就能让殿下心动?那殿下心动啊。”
说着,裴文宣满不在意玩笑道:“殿下若对微臣心动,微臣至少可以保证,绝对不杀殿下。”
李蓉听得这话,嘲讽笑开:“怕到时候我若要取你性命,你还是得要我陪葬。”
就像上一世,他一想着是她杀了他,便立刻让人去给她送药。可惜她早了一步,到没能亲口喝了他给的毒药。
“李蓉我和你说,我可以和你打个赌,”裴文宣斜躺在榻上,一手撑头,一手屈腿,认真瞧着李蓉,“你若能对我动真心,我这条命就可以给你。”
“可是,长公主殿下,”裴文宣探过身子,凑到李蓉跟前,两人相隔咫尺,李蓉甚至可以感觉到他们呼吸缠绕在一起,然而这中间不带半点旖旎,裴文宣眼神一片清明,他瞧着她,轻声道,“这么多年,你对谁有过真心吗?”
作者有话要说:  李蓉:“拿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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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文宣李蓉小说大结局》 第21章 免费试读

第21章

李蓉看着裴文宣的眼睛,听他似作玩笑又似认真的询问,许久后,她轻轻一笑:“裴大人问得奇怪了,我怎会没有过真心呢?凡事好看的男人,本宫可都有过真心。”
“殿下知道什么是真心吗?”
裴文宣接着询问,李蓉用小扇轻敲着手掌心,只道:“裴大人以为的真心,是什么真心?”
“微臣以为,所谓真心,当是将那人放在心头,信任他,爱护他,不求回报,不畏将来。全心全意,心无瑕疵。一生一世,仅此一人。殿下说有过真心,那不知殿下这心,给过谁?”
听到这话,李蓉抿唇笑了,她低下头去,似觉好笑。
裴文宣皱起眉头:“殿下笑什么?”
“裴文宣,”李蓉抬起头来,用金扇遮了半边脸,一双眼满是调笑,“我没想到,你这把年纪了,还做着这种少年梦。”
听到这话,裴文宣面色僵了僵,随后他收起笑容,从容回身,将手压到脑后,淡道:“是殿下惯来都不曾想过这些罢了。”
“是,”李蓉笑眯眯道,“本宫没有裴相这样的闲情雅致,想不到这些。不愧是一份感情守了一辈子的人,”李蓉点头,“如此赤子之心,本宫佩服。”
裴文宣听她嘲讽,开口想说点什么,又觉无论是解释还是反驳,都有那么几分落于人下,于是他憋了半天,把话都咽了下去,扭过身去,便不再说话,假作睡下。
李蓉见他将背影留给自己,轻敲着小扇,慢慢收敛了笑意。
裴文宣同她感情这件事上,是有极大不同的,她对感情要得计较决绝,从来都是别人给她多少,她还别人只能少不能多,双方之间,只有你我。她对感情吝啬,要求也高,害怕付出,却又想要一份全心全意的回报。
而裴文宣这人,则大方得多,只要他确定了喜欢,就能把所有东西都掏给对方,他可以喜欢秦真真喜欢一辈子,哪怕对方嫁他人为妻,对方毫无应答,他也能一直默默守着这份感情,全心全意付出,哪怕秦真真死后近二十七年,他也能为那个人守身如玉,以祭亡魂。
她当年与裴文宣断得决绝,一来是她自己本身也容不下她的感情里有半点杂质,自己错付心意。二来,是她也隐约感觉到,其实裴文宣或许对她也不是全然无意,但是裴文宣这个人,先许诺喜欢了秦真真,便容不下自己再喜欢其他人。
他们有各自的执拗,而如今想来,这种根深蒂固在骨子里的执拗,早就注定了,哪怕没有秦真真,他们两也不会在一起。
她的真心太少,哪怕她把自己有的所有捧给裴文宣,对于裴文宣来说,那也永远是不公正的感情,哪怕裴文宣接受,她自己也很难平衡。
她和苏容卿就不一样了,苏容卿和她是更相似的人,生于钟鼎之家,他们的真心本就是世上难得,在他们之前,有权势、有家族、有生死,能在这中间捧出一点真情,那就是全部了。李蓉不需要一个人给她多少,但是能把自己有的都给她,那就够了。
所以哪怕她明知苏容卿可能会杀了她,明知苏容卿对她或许中间隔着层层算计仇恨,她却也未曾怨恨,因为苏容卿把自己能给的真心,都给了她一个人。
而裴文宣上一世哪怕没有对她做过什么,说来也不曾真正背叛,可于感情之事,她却始终觉得裴文宣落了下乘。
马车摇摇晃晃,李蓉闭上眼睛眯了一会儿,片刻后,马车突然停了下来,一个暗卫掀了帘子跳上马车来,小声道:“殿下,帖子弄到了。”
说着,暗卫将帖子和详细记载了这两人身份的文书递了过来,同时奉上了衣衫,解释道:“是太子那边弄过来的,说是从扬州过来的富商夫妻,贩卖丝绸,应当没有太多人认识。”
“好。”李蓉翻看了请帖,确认了名字之后,点头道,“下去吧。”
“殿下,”暗卫犹豫了片刻道,“拓跋燕此人关系网极为复杂,他府上怕是不大安全,殿下当真要以身涉险……”
“无妨。”李蓉淡道,“我带了信号弹,若有事,你们直接围府就是。”
暗卫见李蓉意志坚决,便应声下去,旁边裴文宣还闷头睡着,李蓉用扇子敲在他身上,轰他出去:“我换衣服,你出去。”
裴文宣有些茫然睁眼,他方才似乎是睡着了,突然被叫醒过来,还不甚清醒。李蓉见他这番模样,不由得笑了。
他年轻时候便爱赖床,初初成婚,每天早上醒来叫他去上朝,便是一件难事。
李蓉轻摇着小扇,温和道:“怎么,这么多年了,裴大人赖床的性子还没改掉?”
听得李蓉问话,裴文宣清醒了几分,他翻身坐起来,甩了甩头,随后便利索卷了帘子,淡道:“你换好叫我。”
而后跳下马车。
李蓉换了衣服,下了马车,便看见旁边已经有侍从准备好的一架商人用的马车。
这马车不比李蓉马车豪华宽敞,许多规制也是按着商人的身份来,李蓉坐上马车后,等了一会儿,便见裴文宣走了上来。
两人坐在马车里,李蓉拿着写了这对夫妇生平的文书和裴文宣对了一会儿,裴文宣才道:“等我们到了别院,要怎么办?”
“拓跋燕的密室建在后院,等进去之后,你先去接近拓跋燕,想办法让他领我们进入后院,我借出恭之名绕到密室,拿到账本之后,我们便走。”
“我怎么让他领我们入后院?”裴文宣皱起眉头,李蓉白了他一眼,“自己想。”
两人说着话,马车便到了拓跋燕的别院。
这个院子建在华京郊外,靠山依水,规模极大。
两人下了马车,便见周边人来人往,虽是深夜,却也极为繁华,才在门口,丝竹管乐之声便已惯响。
李蓉跟着裴文宣,两人拿了帖子,领着暗卫假扮的仆人,走上前去,由门童验过帖子之后,便让人领着他们进了院中。
一入别院,就见周边人员纷杂,各国口音衣着穿梭其间,周边有波斯舞女来来往往,甚至于许多大夏国的女子,都穿着波斯舞女的衣服陪着人行走在长廊上。
如此声色之所,李蓉和裴文宣两人端端正正的走着,便显出几分不合群来。
在这批商人之中,裴文宣整个人看上去太过清正,又生得俊美,加上一个美艳动人的李蓉跟在身后,招惹了不少目光瞧过来。
裴文宣察觉不妥,正想做点什么,就感觉李蓉伸出手挽了过来,整个人靠在他身上,娇嗔道:“你走得好快,人家都跟不上啦。”
裴文宣身子微微一僵,但旋即反应过来,他温柔一笑,似是宠溺道:“夫人说得是,是为夫的过失。”
两人一挽一笑,顿时和周边融合不少,裴文宣虽然与这环境格格不入,但李蓉娇媚动人,裴文宣稍稍温和神色配合,便似一个温雅商人带了夫人过来,也不那么引人。毕竟,除了商人,鲜少有清贵门第会娶这样有失体面的女子。
侍从领着两人进了屋子,一进去便听有人大笑之声,李蓉抬眼看了一眼,便见到一个浓眉深须的男子在上方坐着,正搂了一个舞姬,和旁人大笑着说着什么,两人被侍从引着上前,同拓跋燕道:“老爷,这是扬州王氏绸缎庄的王老爷和夫人。”
说着,裴文宣和李蓉就朝着拓跋燕行礼,恭敬道:“六爷。”
拓跋燕家中排行第六,因名字乃异族姓氏,大夏称呼不便,于是人称六爷。拓跋燕将两人上下一打量,目光在李蓉身上多停留了片刻,随后笑起来道:“王老弟,没想到你和弟妹竟然如此年轻,我之前还以为你是个糟老头子,来,坐。”
说着,拓跋燕指了旁边位置,让人满了酒道:“来,喝一杯。”
戎人好酒,裴文宣也没推辞,当即一杯饮尽,拓跋燕见得裴文宣豪爽,亮了眼道:“没想到王老弟看着温雅,竟也是个汉子。来,老哥与你喝一喝。”
裴文宣博得了拓跋燕的好感,顿时便与拓跋燕你来我往畅聊起来,两人一边喝酒,一边聊天。裴文宣这人,不搭理人时,能把人气死,总觉得这是个不知趣的人物,但他若想刻意接近起谁来,他见识广博,倒是没他不能接的话头。
两人一见如故,裴文宣酒上不停,李蓉给两人斟酒,几寻下来,拓跋燕便与裴文宣称兄道弟起来。李蓉见时机差不多,给裴文宣使了个眼色,裴文宣接了李蓉的眼神,面上神色不动,笑着同拓跋燕道继续聊着,但说着说着,话题就到了花草上。
“小弟喜欢花草,尤喜牡丹,以往重金购得几株魏紫,养在庭院之中,盛开之时,国色天香,不知兄长可有什么喜欢的?”
商人之间,奇珍异宝是常谈之事,古玩画作,花草珍禽,有点钱的商人都要收集一些,更何况拓跋燕这样的巨贾?听裴文宣一提花草,拓跋燕大笑起来:“小弟是没见过好的牡丹,魏紫算什么?来,”拓跋燕站起来,“让老哥带你去庭院瞧瞧,让你看看,什么叫真正的花开时节动京城。”
“兄长有何宝贝?”裴文宣笑起来,“小弟虽不及兄长巨富,但见过的花草却是不胜枚举,兄长说得这样好,怕不是被人哄骗了吧?”
“没见识!”拓跋燕听裴文宣这话,顿时有几分不满,抓着裴文宣就道,“来,你随我来,看看是不是我哄骗你。”
“兄长慢些,”裴文宣被拓跋燕拉扯着,回头看李蓉,“夫人,快跟上来呀,兄长,别急,且慢着些。”
裴文宣一面走,一面跟着拓跋燕,李蓉笑着起身,同旁边侍女道:“六爷真是个急脾气。”
那侍女笑了笑,柔声道:“老爷惯来如此的。”
说着,李蓉便领着人跟着侍女,同裴文宣拓跋燕一起到了后院。
李蓉进了院落之中,迅速扫了一眼院子,这院子和她记忆中分毫不差,到没有太大变化,当年她查拓跋燕,可是把这院子一寸一寸翻过的,对这里熟悉得很。她瞧着院中似乎还有些人,不由得道:“后院还有人么?”
“宴上醉酒之人多,”侍女笑道,“若是老爷好友,便会引到后院来休息。”
李蓉点了点头,心中差不多有了数,她一面思索着路线,一面放缓了脚步,片刻后,她面露难色,旁边侍女见她面色有变,不由得道:“夫人可是有碍?”
“我欲出恭,不知哪里……”
侍女见李蓉询问,忙道:“夫人请随我来。”
李蓉点了点头,转头吩咐了旁人,同身后侍从道:“暗香随我来就好,你们其他人跟着老爷吧。”
其他三人领命,就留了一个女侍暗香跟着李蓉,两人随着侍女往东司之处行去,李蓉一面走一面算着和假山的距离,到了最合适的位置,李蓉给暗香使了个眼色,暗香抬手左右两个手刀,就将走在前方的两个侍女劈晕过去。
李蓉和暗香将侍女拖到暗处,迅速换上她们的衣服,而后便直接往假山而去。
走到假山之后,李蓉进入山洞,按着记忆摸索而去,随后踩到一个空处,李蓉蹲下身,按了旁边一个按钮,随后同暗香道:“剑。”
暗香将剑递给李蓉,李蓉将剑插入地中一撬,便拉开一个铁板,铁板下是一个楼梯,暗香拉了剑道:“属下先下。”
说着,暗香便灵巧跳了下去,随后就听下方传来几声闷响,暗香道:“殿下,可以了。”
李蓉应了一声,走了下去。
下方是个地牢,看守的人已经被打晕在了地上,李蓉没有理会关押在里面的人,径直朝着侧门而去,侧门上有一个旋转的按钮,按钮边上是波斯文,李蓉朝着暗香扬了扬下巴道:“去把那守卫身上的令牌拿来给我。”
暗香应声,去拿了守卫身上的令牌。
这里的门需要密语,密语是每天守卫的名字的波斯语,李蓉得了这些守卫的名字,翻译成波斯语后,扭动对准旁边的波斯文,随后门便大开来。
门开之后,是一个极小的房间,房间四面都是书架,上方密密麻麻都是册子。
拓跋燕摆放这些账目是有规律的,李蓉按着她记忆中对拓跋燕的了解,寻着规律迅速找到了杨家的账目,她拿出账目来,翻找了片刻,确定是杨家账目之后,便放入袖中,随后道:“走吧。”
暗香应了声,李蓉关好门,便折回假山之上,两人刚走出假山没有多久,就听身后传来了声音:“两个侍女在前面,抓住她们!”
听到这话,李蓉便知应当是那两个侍女暴露了,她嘱咐了暗香一句:“分头走。”
随后她便朝着客房的方向冲去,暗香留在后方,将那些人稍稍一拦,便赶往了另一个方向。
李蓉冲到长廊上,一路狂奔,急急想要赶往前院而后脱身离开,后方追兵之声渐响,她心跳快了起来,听着那些人从身后追来,她急急转过长廊,正往前跑着,旁边客房门忽地一开,一个人将她猛地拉了进去,关上房门。
那人一把捂住她的嘴,一把搂住她的腰,李蓉靠在他身上,他靠在房门上。
李蓉可以清晰感知到那人的温度,鼻尖萦绕那人熟悉的清香,她僵着身子不敢动,外面是追兵叫喊着跑过的声音,那人低下头,附在她耳边,轻声道:“是我,殿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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