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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宜李存安全文免费大结局-李存安陈宜结局在线阅读

言情连载中

今天带给大家小说《李存安陈宜》,这本小说的作者是李存安陈宜创作的言情风格的小说,情节引人入胜,非常推荐。主要讲的是:  陈宜着实觉得身边人精太多,太阳穴发涨,喊着“头疼”,就遁了。  半个月后,河西特赦的布告贴出,陈宜一家的名字果在其中。董参收拾好包裹,当天嚷嚷要出发,陈宜好不容易安抚下来,九酝春酿了一半,至少等这批酒起窖,卖干净了再说。  为此,董家父母特地来道谢,求着陈宜再劝劝董参,他们深耕河西,三代单传,实在不能跑那么远安家。  董参也很有劲儿头,忙着跑各家酒楼,以保善堂名誉担保陈宜的酒将风靡全城,

状态:连载中   作者:   8.73万字更新:2024-04-01 19:03: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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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带给大家小说《李存安陈宜》,这本小说的作者是李存安陈宜创作的言情风格的小说,情节引人入胜,非常推荐。主要讲的是:  陈宜着实觉得身边人精太多,太阳穴发涨,喊着“头疼”,就遁了。  半个月后,河西特赦的布告贴出,陈宜一家的名字果在其中。董参收拾好包裹,当天嚷嚷要出发,陈宜好不容易安抚下来,九酝春酿了一半,至少等这批酒起窖,卖干净了再说。  为此,董家父母特地来道谢,求着陈宜再劝劝董参,他们深耕河西,三代单传,实在不能跑那么远安家。  董参也很有劲儿头,忙着跑各家酒楼,以保善堂名誉担保陈宜的酒将风靡全城,

李存安陈宜节选在线试读

《李存安陈宜》 第17章 免费试读

第17章

  酒过三巡,李存安脸色酡红,陈宜笑话他:“贵为一方少主,酒量还不如小时候。”
  李存安的发丝散落眼睫边,她习惯性的帮他缕到耳后。从前李存安酿酒腾不出手,陈宜就帮他束发。
  忽地,手腕灼热,一只粗糙的大手握住她,力道不容拒绝。
  陈宜惊,抬眼,撞进李存安深邃的眼眸,像掉进一坛烈酒。一瞬间,陈宜的脸滚热,脑袋昏沉,仿佛也醉了。
  “我知道你不是粗心,你是故意谋杀太后和太监总管。”
  他喝醉了,还在笑,陈宜猛然清醒,后背激起一层冷汗。
  李存安半趴在桌上,还抓着陈宜的手,眼皮越来越重,说梦话道:“短短五个月,外戚重臣被清理干净,朝野上下人人自危,宫里人也只晓得太后发病。"
  "那么巧,太后发病和太监总管中毒在同一日。”
  他双手握住陈宜的手,眼睛湿漉漉,浓眉簇趸,委屈道:“你都经历了什么?为什么都不告诉我?我们说好的同甘共苦呢?”
  见他快哭出来,陈宜也忍不住。
  皇上、皇后有意隐瞒太后中毒真相,李存安查到此处不易,仅仅他“调查”宫中秘闻这件事本身就够他喝一壶。
  他为了陈宜,不惜犯险。
  两人都红了眼眶,内心波涛汹涌,理智控制着不可逾越。
  陈宜别过脸,第一次恨自己酒量好,借酒任性都没有机会。
  “陈宜,我可以为你上刀山下油锅…………”
  李存安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只剩下小小的呼噜声。
  陈宜轻松抽出手,手指轻轻地梳过他的鬓发,嘴角上扬,眼角却耷拉,贪婪地刻印李存安的睡颜。
  “你不能为我上刀山下油锅啊,你得为河西百姓,为大昭国,血战沙场,拼死一搏。”
  “我不想当罪人。”
  李存安再醒,已在自己的卧房。
  满目鲜红,只有圆桌中央放着一坛酒,古朴的瓦罐与椒房格格不入。
  他拿起酒,下头压着一张纸。秀雅的笔迹写着:山高水远,后会无期。
  “后会无期”,李存安笑,如此残忍,合陈宜的风格。
  墙边的木桁挂着喜服,按穿着顺序,一层又一层。
  燕笳敲门,李存安已穿好婚服,好整以暇。
  “走吧,接亲去。”
  金州驿站后院,马车停当,马车里靠着一个年轻姑娘,正在眯觉。
  穿着灰布棉袄的女人扔进一床棉被,套缰绳的年轻男人劝她:“姑姑,这趟回靖远,我是东道主,这些东西绝不会短缺你们。”
  泰宁心思缜密,早半日接陈宜一家安顿在此,待她和李存安成婚,金州城戒备松懈,最适合出城。
  锣鼓声渐近,人声鼎沸,喜庆的唢呐要把人耳朵吵聋。
  陈宜倏地睁开眼,掀开窗帘。
  姑姑察觉到她的不舍,装作不经意地说话:“大清早的吵死人了,还让不让人休息。”
  门帘被掀开,陈宜探出半个身子,情绪平稳。
  “走吧,时间差不多了。”
  两匹马拉着小车,从驿站后门踱出。绕到大街,新娘子刚好从正门被背出来。
  “起轿!”
  鞭炮声盖过欢呼。
  陈宜回头,高头大马上的新郎官也望过来。
  他们一个朝南,一个朝北,不约而同地收回目光,目视前方。
  再回靖远,陈宜才发现这里的百姓个个乐观,连街边摆摊卖馍的都叫得比别处有劲儿。
  董参骑马驼行李,走在马车旁边。
  “小郎中回来啦?”
  “ 保善堂少东家,你可舍得回来咯!”
  他一路应承,脸都笑僵了。
  走到分道口,陈宜喊停,“董公子,您回保善堂,我们要去三和巷,不顺路。”
  董参愣住,他满以为陈宜一家理所当然住董府。
  “都回靖远了,没有叫你们住外面的道理。”
  “我们不去客栈,”陈宜从怀里拿出钥匙和房契,“泰宁公主早有安排。”
  泰宁安排的住处,一定安全又舒适。董参下马,将陈宜一家的行囊下下来,搬上车。
  “搬家也很累,我还是去帮帮你们吧?”他抓住最后一袋行李问道。
  梁直一股蛮力,直接把行李拽上车,笑呵呵,拍董参肩膀:“这里有我呢!兄弟,你快回家吧,你爹娘该想你了。”
  他没有疏远关系的心数,倒是说中了董参的心事,这会子爹娘该听说他回来了,不回府他们肯定担忧。
  他没再坚持。
  到了三和巷,老远闻到酒香。陈宜冲在最前,打开大门,不禁感慨泰宁太懂自己。
  院子里一栋两层小楼,穿过过堂,后院一片空地,中间一条石子路,两侧摆满大缸。石子路那头是个平房,里头有筛粮食的大筛子,有藏酒的地窖……这里以前就是酒坊。
  最绝的,酒坊后门正对西市闹区,酒肆、茶摊不少。
  前店后住,亏她能找到这么个地方。
  陈宜满腔热血,撸起袖子收拾屋子。
  “搭把手。”梁芨喊陈宜。
  两人把八仙桌抬到前院,趁左右无人,梁芨喊住陈宜。
  “趁你姑姑不在,我问你,你到底对董参什么打算?”
  “我也趁姑姑不在,跟您交个底,”她随手擦干净一把凳子坐下,“不日我们就能回庐州,董参说要跟我回去,我觉得不大可能,就答应他等到了庐州,跟他试试。”
  信息量太大,梁太医转了两圈才明白,“你觉得他不错,又不甘心是他。”
  陈宜着实觉得身边人精太多,太阳穴发涨,喊着“头疼”,就遁了。
  半个月后,河西特赦的布告贴出,陈宜一家的名字果在其中。董参收拾好包裹,当天嚷嚷要出发,陈宜好不容易安抚下来,九酝春酿了一半,至少等这批酒起窖,卖干净了再说。
  为此,董家父母特地来道谢,求着陈宜再劝劝董参,他们深耕河西,三代单传,实在不能跑那么远安家。
  董参也很有劲儿头,忙着跑各家酒楼,以保善堂名誉担保陈宜的酒将风靡全城,绝不让各位掌柜失望。
  不到三天,竟签下三家酒楼,五十坛酒,将陈宜的酒卖个净干。
  陈宜也很高兴,直到七天后,她才知道,生意不是这么谈的。想动别人的蛋糕,就得给别人更多的羹。

......

《李存安陈宜》 第17章 试读结束。

《李存安陈宜》 第18章 免费试读

第18章

  靖远的酒匠不多,听说保善堂的少东家请人做酒,纷至沓来。
  陈宜一一询问经历,竟没一个在这座旧酒坊做过,不禁惋惜,她还指望来个熟手帮大家熟悉场地。
  她不贪多,也舍得薪酬,十二个人酿五十坛酒,正月里做工,全部给了双倍酬金,工匠们老实手勤,细细指导下也算进展顺利。
  七天后,第一次起酒,酒香四溢。
  不到中tຊ午,酒坊的门被敲了近十次,有酒饕,也有西市的商户。一传十十传百,挂名兰春酿的九酝春,还未面市,已声势浩大,吊足酒客胃口。
  然而当夜,陈宜正做美梦,房门被表兄梁直踹开。
  “小宜!事发突然,顾不得避嫌。”他连人带被子,一把裹住,扛在肩上。
  “什么?”
  可怜陈宜刚梦到坐上花轿,还没看清娶自己的是谁,莫名其妙轿子翻了,天旋地转之下,她睁开眼,满目仓皇。
  后院火势滔天,姑父发丝散乱,怀里抱着空水桶,从过堂奔出;姑姑坐在台阶上哭,捂唇低头,见陈宜出来紧紧将她抱在怀里。
  更夫敲锣,从巷子远处过来,后头跟了好些官兵,都抱着水桶,冲进院子。
  陈宜脑子昏沉,以为自己还没梦醒,狠狠掐自己,痛得倒吸冷气,才接受事实。
  她陡然想到那五十坛酒。
  董参同酒家们签下契约,交货时间堪堪卡在两个月,九次放料,一次都不能出错。若是现在从头开始,定赶不上交期。
  更何况,火若烧到酒窖,恐怕越演愈烈,大半夜的找不到沙子,只能烧光了事。
  说时迟那时快。陈宜钻出被褥,只着亵衣,抢过官兵水桶,迎头浇下,湿身就往火场里跑。
  姑姑、姑父的呼喊声就在背后,她边跑边跟身边的官兵交代:“酒坊西粮仓下有入口,地下酒窖藏有五十坛烈酒。”
  官兵一听登时站定,嘴巴微张,腿似卖不动。须臾,又快速奔告,“快!跟着那个姑娘,先去酒窖抢酒上来!”
  “好!”
  他们跑到粮仓,粮堆已挪开,露出酒窖入口。咚咚一阵响声,众人冷汗直冒,生怕酒坛相撞,但见一健硕男子,灰头土脸,左右手各提一酒坛,胳膊下还横夹着两坛。
  原来梁直救出陈宜后,立即返回后院。他倒没考虑到火势,只想到陈宜的心血不得被毁。
  见他架势,陈宜心惊胆战,酒塞只是用普通麻绳绑住,还没换八字结,若松了……她不敢想。
  她伸手想接过酒坛,身后的官兵们已拥进酒窖,陈宜挤在中间,气都喘不上来。
  等她喘上气,差点当场昏倒。
  那些官兵竟学着梁直,全都手提臂夹酒坛出来。
  “不行,你们不能这样,要一坛一坛往外搬。”
  她尝试阻拦,官兵反而嫌她烦,甩开她道:“让开!莫拿命开玩笑。”
  话音刚落,一声尖叫。
  陈宜眼睁睁看着火苗咬住小兵,袭上后背,抱着酒坛子的官兵一下子乱成一团。
  陈宜当场喊道:“别动。”
  又跑过去,一脚踹那人后背,使劲踩踏火苗,总算灭掉。
  这下子官兵总算听陈宜的,一坛坛酒运出去。
  一个时辰后,临近商户得到消息,都跑来救火。火势得到控制,左右的西市铺子烧掉部分,勉强算保住。
  废墟里,姑姑还在哭,陈宜坐在墙角数银票。
  “赔偿隔壁损失,四十两。重装酒坊四十两。工匠日薪三十文,两个月即一两八钱银子……”
  她掰着指头算,“从徐钧安那里赚得钱勉强覆盖,只是这么多货,没处酿酒,怎么是好?”
  事情发生就去解决,能解决都不是大事。
  陈宜想通,忽而站起,从丹田呼出声:“好!”
  她拍打双膝,决定放弃后院酒坊,立时出门租新院子,归置些东西,不耽误酿酒。
  走在大街上,左右路人纷纷看她,窃窃私语、指指点点,看得她浑身长刺,直想找套壳背上。
  刚到房牙子那,就听门口姑婆聊天。
  “咦!我听说那妮儿干三得很呢,咋能干嫩事儿?!”
  “啊呀,妮儿家的让这么多汉子看了身子,可怎么活呢?”
  “可别说了,保善堂掌柜的一早上头都抬不起来哟。”
  陈宜听到“保善堂”三个字才站住脚,低头背身靠在墙上,假装等人。
  嗑瓜子的妇人,又长“咦”一声,问道:“他家那小子还要娶那妮子?怎么想的呢,这不跟娶对面那些那啥一样式儿了么?”
  房牙子所对面是一所乐坊,此时还未开门,看起来不过是花哨点的酒楼。古往今来乐伎为奴,虽通琴棋书画,百姓看来不过以色侍人,还是个妓罢了。
  妇人们口音浓重,陈宜听得困难,也听出她们说的妮儿就是自己。
  敢情今儿个街头巷尾都编排她淫荡,害得董家也遭口舌。
  她嗤笑,抱手站在妇人背后,清嗓子道:“董公子要娶我?我怎么不知道?”
  三个妇人吓得哆嗦,手心瓜子洒落大半,回头一看是她,赶紧拎起小板凳要跑。
  “哎!”陈宜喊住三人,嗓子大得恨不得整条街都能听见,“董公子是我姑父的徒弟,与我并无关系,不要乱传。”
  说完也不管行人脸色,掀起裙摆,挺直脊梁,径直进屋找房牙子去了。
  门口小童拦住她,引她坐下,奉上茶,便不再管她。
  周边一同等的人换了几拨,红茶加水加到没有味道,小童还不带陈宜进屋。
  前厅空空,只剩陈宜和小童。小童微笑,陈宜也微笑。她不急,大不了大家都耗着。
  硬等到酉时三刻,眼看要宵禁。陈宜起身行礼道:“还望先生给个明示,哪位贵人不想让小女做生意?”
  小童依旧眉眼弯弯,恭敬回礼,一句话不说。看样子问不出来了。
  她走出房牙子所,对面的乐坊五彩灯笼高挂,丝竹吟唱不绝于耳,热闹得让陈宜心烦。
  她皱眉捂耳,疾步前行。
  “陈宜!陈宜!”背后传来呼喊。
  “陈宜!”
  一只手拉住陈宜胳膊。
  徐钧安弯腰喘气,“你跑那么快干嘛?”
  陈宜没好气回:“你在这干嘛?”
  说完看了眼不远处花花绿绿的灯笼,极嫌弃咦道:“啧啧啧,骄奢淫逸,你果然全占齐了。”
  徐钧安不怒反笑,“我早就说过,没有我你做不成生意。”
  “我听到兰春酿的消息一猜就是你,夜以继日地赶过来,还是来不及。”
  他跟着陈宜往三和巷走。
  “断人财路如杀人老母。你呀,不拜码头就算了,还骑人家头上拉屎,没死算你命大。”
  话说得粗俗,道理却是这么个道理。
  陈宜站定,开窍了。
  任何一个地方一个行业都有地头蛇。京城有徐钧安,靖远自然有王钧安、李钧安。说不定后院酒坊的前主人,就是被整到举家搬迁,才会找不到一个在那里帮过工的老工匠。
  “走!”陈宜推徐钧安道:“咱现在就去打听,靖远酒商谁是老大。”
  “别急别急,”徐钧安按下陈宜,“你明早再来找我嘛,我包了歌伎一夜,银子都给了,现在走岂不亏损。”
  陈宜眉毛、鼻子、嘴巴都皱到一起,连连后退,嫌弃之情难以自抑,仿佛跟他呼吸同一处空气都污脏。
  徐钧安自洽得很,叹陈宜“有辱风雅”,便转头离开。
  乐坊二楼,一名青衣束发的小公子趴在阑干,五指学着摆厅中央舞伎姿势,扭得似抽筋鸡爪。
  见徐钧安进门,小公子正色,转身回房,朝屏风后拱手,“公子,他回来了。”
  “只有他?”里头人问。
  “只有他。”
  片刻,屏风后走出一袅袅美人,跟青衣公子行礼后退出房间,关上了门。
  那青衣公子正是燕笳。屏风背后有两人饮酒,李存安坐在上座。
  “什么人劳烦少主亲自盯着?”
  “偶遇故人罢了。”
  李存安将酒推到一边,意味着要聊正事。
  对面的男人大腹便便,络腮胡子碾成一撮麻花,颇有些江湖气,很有眼色,正襟危坐道:“少主有什么吩咐?”
  李存安微抬下巴,朝对面房牙子所,“刚刚那姑娘惹着谁了?你晾了她一天。”
  麻花大汉立即反应过来,陈宜是李存安的熟人,还是特别熟、要护着的那种。
  “是当地酒商。”
  他迅速跪地拱拳,道明事情原委,“……是以酒商们联手,不让她再租铺子,逼迫她违反与酒楼的契约,只能赔银子,滚出靖远。”
  生意上的事,李存安不能管得太明显。陈宜不想见他,他更要帮得仔细。
  他正思考该如何做,一旁燕笳摸着下巴道:“说起来,昨夜追赶细作,路过一个小巷子,我正见几人偷偷摸摸……”
  话说一半,燕笳突然想到,昨夜在屋顶追人时,他多瞅了两眼,李存安还让他别多管闲事。
  不能再说下去了。
  他放下摸下巴的手,果见李存安板着面孔,脸色铁青。

......

《李存安陈宜》 第18章 试读结束。

《李存安陈宜》 第19章 免费试读

第19章

  时过酉时,夕阳西下。西市各家收拾铺子,百姓慢悠悠准备归家,正是街上人最多的时候。
  没有人注意街尾小院门窗紧闭。
  “说吧,你们有多少人?阿史那丕着你们在河西打听什么?”
  屋里五个男人粗布麻衣打扮,还有一女子香肩半露、额点花钿,乐伎打扮,全部跪在地上,被剑架着脖子。
  久久得不到回答,燕笳又说:“我们跟踪许久,确认这里就是tຊ你们的老巢,想必细作名册也在此处。”
  只见六人忽的目光坚毅,双腮青筋凸起。
  “不好!”李存安觉出不对。
  他坐在椅子上,动作不及,只来得及踩乐伎腹部,趁其呼痛,一手扣住下巴,一手伸进其嘴里,从后槽牙抠出一粒药丸。
  燕笳和其他侍卫如法炮制,已经来不及,五个细作口吐鲜血,一命呜呼。
  这些细作与先前捉住的不同,竟是死士。看来李存安他们已接近核心。
  李存安掐乐伎下颌,阴森笑道:“你在乐坊隐藏多年,阿史那丕明知道你受多大委屈,依旧任尔被轻视羞辱,何必为他效力。”
  乐伎喘息,一口血痰啐向李存安,愤愤道:“突厥女子不崇贞洁。我以身体技艺做武器,博国家兴旺,是英雄!我的族人为我骄傲!”
  她说得脸红脖子粗,身体拼命挣脱桎梏,若不是被押住,恨不能用头撞死李存安,同归于尽。
  同时,一队侍卫从后院小跑过来,“禀告少主,没有书册笔记。”
  乐伎得意蔑笑。
  就算没有名册,伪装成做生意的也总有两笔账,竟没有一本账册?
  李存安回忆前两日追捕细作。那细作明明已到这座院子,又拐弯,带着他和燕笳整整逛了西市一圈。莫非……
  他一脚踹在乐伎肩膀,未收力道,拔剑紧贴乐伎喉管,目露凶光,俨然起了杀意。
  “说!”
  鲜血顺着刀刃滴下,李存安浑身杀伐气息,似有一股不可名状的威压,压得乐伎喘不过气。
  李存安问:“你们先前落脚在哪?西市哪间?”
  乐伎喉头滚动,一瞬间被震得抖若筛糠。
  她负隅顽抗,嗓音已然微弱,没了先前的气势,“你怎么知道在西市?”
  李存安不答,剑刃又深入一分。
  乐伎被迫仰头,短促惊呼。
  就在李存安当她要招时,女人神色忽变,目光淡然,变得没有一丝杂质,好似看透生死一般,毫不犹豫地撞向刀剑。
  鲜血溅到李存安脸上。
  乐伎死了,最后一个线索断了。
  在场侍卫均倒吸冷气。
  “少主。”他们齐齐下跪。
  李存安眼中火苗熄灭,接过手帕,一点点擦干净脸上的血,抬手安抚手下,“无妨,我已经知道在哪。”
  乐伎的反应已经应证他的猜测。前夜,细作知自己被跟,故意从旧居绕了一圈,想毁尸灭迹。然而,那夜,西市没有灾祸,除了陈宜酒坊被烧。
  陈宜刚来,细作刚走,时间也对得上。
  他遣退所有侍卫,仅带着燕笳,往三和巷走。
  “办公事而已”,他说服自己,“不算破坏她的安稳日子。”
  “少主,少主。”燕笳拽住李存安。
  原来他走得太快,燕笳一时没跟上,喊他又似听不见,闷头直冲。
  燕笳迟疑。
  李存安自婚后一直四处筹谋,躲避公主。他晓得,他的少主大人心都在陈宜身上,只是碍于陈宜已遇良人,又刻意绝情道别,才远远观望避嫌。
  “少主,”他抿唇,下定决心道。“陈宜姑娘今日和酒商谈判,恐怕此刻还在吃酒。”
  李存安双眼微怔,脑中百转千回。
  “我们去看看,别出什么事。”他说。
  “就远远看看。”他又说。
  燕笳呼气,勾唇答“是。”
  中街,靖远最宽的道路,贯穿东西市必经之路。
  一辆马车从东市过来,走到路中,忽然停下。从车上跳下来两个人,一男一女,一人扶一棵树吐得一地秽物。
  车夫见惯这世面,抠抠鼻头,喊道:“二位,还走不走啦?”
  陈宜摆手,摸着胸口回他:“不了,您回吧。”
  一旁徐钧安坐在不知谁家的台阶上,也连连摆手,“我们歇歇,待会儿自己回去。”
  客人这么说,马夫乐得省活,调转马头就走。
  人刚消失,徐钧安立即后仰,撑着身子抱怨:“老子五脏六腑要被他颠出来了。”
  “哎,房牙子花钱雇人送咱,总是好心嘛,别嫌弃了。”陈宜也坐到他身边。
  两个人面色酡红,侧头看见对方狼狈模样,不约而同大笑出声。
  徐钧安一只胳膊搭上陈宜肩膀。
  路上行人渐少,陈宜心情好,前几日被说“不守妇道”都不怕,干脆,懒得恼他。
  “知道你喝酒厉害,没想到这么厉害,把那三个头家喝得服服帖帖。可真是……”他努嘴竖起大拇指,连连点头,“可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小子佩服佩服,”徐钧安握拳,“从今往后我得尊称您一句‘宜掌柜’。”
  “哎!”陈宜也喝上头,揽住徐钧安,“还是徐阿郎更胜一筹。”
  “今儿个大伙可都听见了,你说你要扎根河西,兰春酿的事就是你的事,绝不食言啊?”
  两个人都有些晕晕乎乎,徐钧安大手一挥,“绝不食言!”
  “我信你!”陈宜头抵在他肩头,好哥儿们似的拍他手臂,“公主让您滚回京城您都没回,您是这个,”她竖起大拇哥,又拍徐钧安手臂,“真男人。”
  久久没人接下句,手臂下的身体似凝固住。
  陈宜疑惑抬头,就见徐钧安眼睛半睁,猛然起身,走到路中央大喊:“去他娘的公主!还不如春榭馆一个舞伎!”
  说完摇摇晃晃倒在路中央。
  陈宜过去,想扶他,自己也倒下,听见徐钧安咕哝:“舞伎遇着喜欢的还知道以身相许,狗屁公主,连自己婚事都做不了主。”
  “噗嗤。”陈宜笑,干脆也躺在地上。
  天已然黑了,陈宜盯着头顶的星星,一圈一圈,都在旋转。
  她嘿嘿傻笑,“你胆子好大,竟敢觊觎当朝公主。”
  “呵,”耳边人哼笑,“你胆子也不小,戴罪之身,还敢肖想河西少主。”
  两个人看向对方,又指着对方傻笑起来,只是笑着笑着眼泪就下来了,最后竟翻身,趴在地上抱头痛哭。
  中街上隔三差五就出现几个酒疯子,住这里的人看惯了,只皱眉捏鼻,离他们俩远远的,绕着走路。
  待两人哭累了,睡倒在地,两双乌皮云靴停在他们身边。
  燕笳双手抱胸,歪着脑袋看了半天,不敢认道:“是陈宜姑娘吗?”
  他想掀开姑娘脸上糊住的发丝,手腕被擒住。
  “是她,”李存安挑眉,示意徐钧安,“你背这玩意儿回客栈,我送陈宜。”
  说完,他一手伸进陈宜腿弯,将人打横抱起。
  这回燕笳看清陈宜的脸,黏黏糊糊,糟里糟蹋,但是陈宜没错。
  他背起徐钧安,被李存安喊住:“我们碰巧经过中街……”
  燕笳马上接话:“什么也没听到、没看到。”
  李存安“嗯”一声,满意点头。
  又是喝酒又是哭,陈宜的脸肿得像猪头,月光下,李存安却觉得她的脸圆圆的,很像小时候的模样,甚是可爱。
  他走得慢,听到陈宜砸吧嘴,嘟囔着听不清的梦话,年过二十的人还跟小孩子一样。成日紧张的身体放松下来,李存安不自觉地唇角上扬。
  “想你……呜呜……”
  陈宜睡梦里哭起来,像小猫一样,她一做噩梦就这样。李存安急忙凑过去,轻哼童谣。
  “宝宝乖,睡觉觉……”
  这首童谣打小师母就唱给陈宜听,李存安到了陈府后听得多,也就学会了。
  他哼了两遍,陈宜时而哼唧,时而睡觉。突然,陈宜清晰地说了一句:“好想你……我好想你啊,苗安。”
  李存安轰然,柔软的心脏如被挤压捏住般疼痛,刚刚的那点甜又变得苦涩。
  很久没人叫他苗安,入赘陈家的“苗安”是耻辱,是不堪。
  他很想问陈宜,你想我为何弃我?你知不知道我差点死掉?你有回庐州找过我吗?
  他有很多问题,最后汇成一句:“苗安死了,没有苗安了。”
  怀里的人哭得更凶了,瘪着嘴哼唧,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她伸出胳膊一通乱划,成功揽住李存安的脖子,脸也埋在李存安胸口,一通乱蹭,鼻涕眼泪都蹭在上面。
  李存安无奈。
  他感觉自己的心脏一会儿软成水,一会儿坚硬如刚。陈宜的话总能轻松地揉捏他,操纵他。
  歪歪倒倒走了两步,李存安不得不停下脚步,靠着墙,颠了颠陈宜的身体,重新找到舒服的姿势。
  陈宜皱眉,他又哄她:“小宜乖,安哥哥在这里,不怕噢。”
  哄完自己跟自己叹气。
  要让燕笳看见他这模样怕是要吓死。
  虽然丢人,好在管用。陈宜不一会儿又睡了,边睡还边笑,不知道梦到什么。她睡觉一直这样梦多。
  李存安一路哼歌,间或自言自语。不敢说的话趁陈宜睡着都说出来。
  “其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和泰宁相处,你们是好朋友,你教教我。”
  “有什么办法能让她离开河西,又不伤朝廷脸面呢?”
  “我可不是为了你,实在是家里多个女人太烦了。”
  他絮絮叨叨,好不容易到三和巷,陈宜又开始说梦话。
  “好黑……你看……”
  李存安觉得好笑,这么大人还怕黑,陈宜醒着tຊ的时候活在壳里,睡着的时候,反而实话像吐籽一样往外蹦。
  “山洞好黑……”
  李存安心惊,笑容绷不住了。他想到一件往事。
  “萤火虫好多……”
  “我好……”
  陈宜呓语的声音越来越小,李存安的心跳声越来越大。
  他顿在原地,脑壳似古钟被敲,轰鸣阵阵。
  如果喊他苗安是勾起痛苦的回忆,那山洞里那夜便是属于李存安最美好的回忆,也是最隐秘的秘密。
  月光拉长他的影子,比七年前长了许多,宽了许多,怀里的人也同样长大。很多事情竟然现在才知道。
  他接着陈宜的话说道:“我好喜欢你。”
  原来七年前那天,陈宜没有睡着。

......

《李存安陈宜》 第19章 试读结束。

《李存安陈宜》 第20章 免费试读

第20章

  “西郊漱山山腰有座废庙,已经十几年没人祭拜,破破烂烂。据说现在成了野狼的窝,猎户们都不敢靠近。”
  不足苗安肩高的小胖子站在石桌上,双手叉腰,指陈宜道:“小丫头,怎么样?你敢跟我们上山找庙吗?”
  十四岁的陈宜掐腰昂头,她捆绑丫髻的结绳上挂了两枚玉珠,动作下碰出声音,叮叮咚咚,和她的嗓音一样清亮。
  “找就找!明日酉时漱山见,比比看谁先找到。”
  豆蔻年华的姑娘家理应规矩言行,连府门都少出,陈宜例外。
  庐州城都晓得陈樾鸣把这个独生女儿当男娃养,早就选好赘婿,不愁嫁娶。城里其他商户、做官人家的公子哥儿看陈宜不顺眼,时常挑衅。偏偏陈宜从来不怵,让这群人更加忿忿不平。
  “不行,你不能去,”等小公子们走了,苗安拉住陈宜,苦口婆心道,“酉时三刻城门就关了,漱山又杂草丛生,很不安全。”
  “怕什么?不是有你嘛!”
  陈宜嬉皮笑脸挽住苗安。
  少女的酥胸紧贴着苗安的手臂。陈宜撒娇,摇晃他的手臂,触感更加清晰。
  苗安耳根通红,捂唇闭眼,最后还是点头应下。
  就知道,每次用这招都管用。陈宜暗忖。
  时值盛夏,酉时天还大亮,路也看得清楚。苗安和陈宜不到一炷香就爬到山腰,寻了半天不见破庙。
  苗安拦住陈宜脚步,“回去吧,再不回去赶不上宵禁了。”
  “还早呢。”陈宜倔劲儿上来,扒拉开苗安,手持树枝掀开半人高的杂草。
  胖少爷和仆人在更高的地方找。胖少爷灰头土脸,一把推开仆人拉扯,朝陈宜喊:“小丫头,认输吧!过会儿天黑,你害怕得哭我可不管。”
  陈宜抬眼瞪他,胸口起伏,气性大了把手里的树枝扔过去,砸在胖少爷脚边。
  “就是狼来了,本姑娘也不会掉眼泪!”
  “哈哈哈!”胖少爷和仆人哄笑。
  仆人调笑:“陈姑娘有夫君护着,当然不怕。恐怕且等着天黑缩相公怀里呢!”
  苗安比陈宜长几岁,这两年个子蹿得飞快,已有郎君的模样,外头人总拿他调笑陈宜。陈宜还是个小姑娘,每每被闹个大红脸,只得跺脚生自己气。
  “苗安,你把持得住不?”
  仆人对苗安直呼姓名,苗安也不恼,只是拽陈宜,“别跟他们一般见识,我们回家吧。”
  “哈哈哈,”又是一阵哄笑,胖公子挤眉弄眼,故意刺激陈宜,“苗安,你家小丫头要啥没啥,赶明儿本少爷带你去凤春楼开开眼。”
  苗安抬头,陈宜看不到他的眼神,生怕他真起心思,扥他衣角,往前走去。
  天色将暗,苗安朝着日落方向瞅去,竟隐约看到九脊屋顶,屋脊端翘起如鸟翅,正是寺庙常用的脊兽鸱尾。
  他停住脚步,胖公子发现不对劲,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顿时两眼发光,大呼:“跑!”
  霎时间,一群人都朝同个方向跑去。
  陈宜自然也拉着苗安狂奔。
  眼看胖公子家的仆从都落在两人后头,苗安愈发不安。几个大男人怎么会跑不过陈宜?
  他拉住陈宜的手,陈宜惊,还未及站住脚,“啊!”一声,掉进窟窿。
  野山上常有暗洞,杂草掩盖暗洞,人兽掉入都是常事。
  “救命!”
  黑漆漆中,洞口还有丝光亮。陈宜趴在湿哒哒的石壁扯嗓子喊。
  苗安扶她坐下,趁着有光,解下她的鞋子,掉下来时他听到咔哒一声,自己没事儿,定是陈宜受伤。
  他刚看见陈宜红肿的脚腕,“哎哟!”
  伴随陈宜呼痛,头顶那点光消失,山洞彻底陷入黑暗。
  “别动。”
  苗安摸黑撕掉衣角布料,绑住陈宜的脚。
  他不清楚陈宜伤得轻重,只听门口郎中提过一嘴,越是重伤,伤者越感受不到疼痛,先捆绑住,省得伤势加重,总没有错。
  “我们中计了,他们故意耍我们,要打压你气焰。”
  “师父总说你该稳重些,你也不听。”
  黑暗里,什么都看不见,只听到陈宜在喘粗气。苗安察觉不对,不再说教,小心探她的脸,摸到软弹脸蛋上一道泪痕。
  “怎么了?”他顿时慌张靠到陈宜身边,手足无措。
  但听陈宜啜泣,他顾不得礼节,搂她到胸口,轻拍安慰:“别怕,我在。”
  刚说完,陈宜“哇”地大哭,扑抱苗安。苗安后背撞到凸起的硬石头,骨头要被折断,硬生生忍下痛,咬牙缓了会儿,回抱陈宜。
  “没事儿,师父师娘找不到我们自然会报官,到时候那几个小子定然害怕,招出我们位置。”
  “我们小宜最勇敢了,什么都不怕。”
  陈宜在他怀里哼唧:“我怕,我怕黑。”
  “黑怕什么,闭上眼睡觉不都是黑的,”苗安轻拍她后背,“你睡觉,我给你讲故事。”
  那一天,苗安的故事篓子都抖空了,一开始还是话本里的,后来七七八八回忆说书的,再最后开始说自己小时候的事情。
  “其实,我已经不记得扬州了,只模模糊糊有坐船的印象,我老是吐,一吐我娘就让我躺她怀里,给我揉胸口。”
  “她好香,长得也好看。我们孤儿寡母漂泊一路,居然没遭过匪,也是命大。”
  “后来我娘就疯了,只有中秋才准出来见见光。我陪她在院子里吃饭,她只傻笑,不说话。”
  “不晓得她现在想不想我?”
  陈宜没有搭话,苗安感觉到胸口沉重,轻轻问了句:“陈宜?”
  回应他的是小小的呼噜声。
  “呵呵。”苗安不禁发笑。
  在他眼里陈宜是个小孩子,根本不懂男女之情,缠着自己不过是“可怜”他,可能有一点点亲近的喜欢。
  他不一样。
  他明白自己响动的心跳是欲望,对着小妹妹产生欲望,令他自惭形秽。多少个夜里醒来,他懊恼得撞墙。
  飞进来一只萤火虫停在陈宜脸旁,苗安盯着那一点照亮的侧脸发呆,自觉陈宜长大该比阿娘还美。
  像是猜到苗安的心声,萤火虫前赴后继地钻进来,饶着两人转圈。
  “小宜,你看,好多萤火虫,好亮。”
  他盯着陈宜的脸,见她睫毛颤抖,又平复,往自己怀里钻了钻。
  真是可爱。
  陈宜的手搭在他腿上,手心朝上,仿佛邀请他握上。
  鬼使神差地,苗安伸手,五指紧扣,他听到自己的心跳加快,咚咚咚,像打鼓。
  再看陈宜,还睡得沉。
  青苔的湿气钻进苗安的鼻子里,他怀疑这气味似迷药,引得他凑近陈宜,凑近那圆嘟嘟的脸蛋。回过神,已亲上去。
  她刚刚哭过,脸上皴了,嘴唇的触感有些干燥。
  也许嘴唇该软一些。
  他凑过去,脑子里有两个小人,一个骂自己趁人之危,一个说他本就是陈宜的夫君。
  “陈宜,你听得到吗?”
  “你再不醒我就要亲你了。”
  睫毛又颤抖一下,还是没睁开。
  苗安贴着她的唇,心里发誓会负责,嘴上虔诚道:“我好喜欢你。”
  那是个青涩的吻,只唇贴着唇,似在婚书上盖章,苗安以为自己的心脏会蹦出来,却在亲上的瞬间整个人平静下来。
  周边的一切都停止,风声、虫鸣,细小的声音变得震耳欲聋。
  他喘着气仰靠石壁,再也睡不着。
  深夜,陈宜开始发热,使劲儿晃也晃不醒,外头一点动静也没有。苗安决定自救。
  不知道爬了多少次,摔下来多少次,总之天边露出鱼肚白时,他背着陈宜回到陈府,家里一个人也没有。
  李存安抱着陈宜,快到她现在的家。
  现在,他们有新的家,家里有新的人在等他们。可只有陈宜和李存安心里明白,他们永远没有家了。
  脸蛋红红的陈宜又哭了,无声无息的,不知道梦到什么。
  泪珠挂在下巴,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个圆圆脸的小姑娘有了尖下巴。
  李存安已没有少年时的羞耻心。他想亲她,很自然的,就吻掉她的泪水。
  “喂!”
  黑夜深处跑出来一个男人。
  李存安未看清来人,侧脸挫痛,被招呼上一拳。
  牙根尝到血腥味儿,他连连后退,没有管伤势,双臂用力抱紧陈宜。
  后背撞壁,他低头看,还好陈宜没摔到。
  双臂稳了稳,李存tຊ安认出眼前的人。
  “你叫什么来着?董……岑?”他嘴角渗血,挑衅笑道。
  董府今日来了几个媒婆,都说陈宜亲口说和自己没关系,董参在梁家门口等了两个时辰,就为了等陈宜给个解释,没想到等来这。
  他把李存安当情敌,李存安却连他的名字都不记得。董参握拳,胸口喘不上气,直觉得人都要气炸了。
  “你明明已经娶妻……”
  他还未说完,李存安骤然板脸,嗓音压过他道:“所以呢?”
  他一步步走近董参,似疑惑,“你在生什么气?”
  “该不会,你还没有吻过你的未婚妻吧?”
  “还是,你们连婚约都没有?”
  董参从没觉得,有人这么欠揍。

......

《李存安陈宜》 第20章 试读结束。

《李存安陈宜》 第21章 免费试读

第21章

  梁家后院堆石瓦砾,李存安从中走出,手中拿着本册子,掸去灰尘,打开油皮纸,露出书册靛蓝色封面,题字处一片空白。
  他草草翻阅,露出笑容。
  “这就是我要找的东西。”他挑眉,表示自己并不是故意找茬,一切只是碰巧。
  梁芨并不吃这套,刚刚要不是他拦着,李存安和董参打起来,不论谁赢,他们在靖远都呆不下去了,想想就后怕。
  “小宜歇了,来,我们三个男人喝点酒,聊聊。”
  刚刚两人还为陈宜争风吃醋,这时候谈心,自然要说他们和陈宜的事。李存安和董参对视,一致点头。
  屋里一桌酒菜已经备好,梁直将热好酒分倒四只小盅,也落座,看样子也有话要说。
  “新买的黄台酒,我们且喝着,等九酝春好了,换陈宜请你们。”梁芨开话头道。
  他先提一杯,喝毕,也不拐弯抹角,就门外李存安偷吻陈宜发表看法。
  “姑娘家名节最重要。”他说。
  这话看似不喜欢李存安,他紧跟着说:“小宜不在乎别人看法……”
  后半句“我们在乎”还没说,董参急接话头:“她不在意,我们男子更要帮她在意,维护她声誉,才是大丈夫所为。”
  说到梁芨和梁直的心坎,两人不禁重重点头,以表认可。
  黄台酒是北境烈酒,以李存安的酒量还能再喝两壶。刚吻了陈宜,又和董参打架,他的脑子很热,急迫想表达自己的看法。
  “自回金州,我与突厥正面硬仗打过不下十场,驱赶各路反贼更多,算起来能活到今天已是上天垂怜。”
  梁直和董参还不懂他的意思,梁芨上过战场,明白昨日还谈笑风生的朋友,今日就去世的感受。
  他收敛笑容,深深看向李存安,认真听他讲话。
  “人生短短数十载,我今日在这里同你们喝酒,明天就可能马革裹尸,”李存安自斟自饮,仰头干杯,“时光一分一厘,我们都耗不起。”
  “至于名节……”
  早在十年前,陈宜还不足大人腰高,陈老爷带着她走街串巷,那些大人就在背后说她这样有损名节。李存安还以为“名节”是多重要的东西,到了金州才晓得,就是箍住女人的枷锁,和系马的缰绳作用差不多。
  他平稳情绪道:“所谓名节都是庸人自扰,陈宜要做买卖,必然抛头露面,街坊四邻的嚼舌根从来没有少过。”
  “她不在乎,我也不在乎。”
  “如若姑父觉得我损坏陈宜名节,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只要能娶她,我心甘情愿。”
  从前以为陈宜嫌恶自己,他就满足她,离她远远的。今夜一连听她表白三次,李存安心中震撼,从小到大,种种过往闪过眼前。
  他以为陈宜年幼,不通情爱,却原来是自己痴傻。他们早在七年前就两情相悦。
  他们浪费了七年,李存安不允许再浪费一个七年。
  “ 她不愿意,”梁直听不下去,一盆冷水浇灭李存安沸腾的热血,“我的妹妹我清楚。她宁愿孤独终老,也不到高门大院做妾。”
  还嫌不够,梁直揭穿李存安,“你也明白,如果不偶遇董参,你就打算悄悄地离开。”
  李存安那点心思被捅穿,吓退董参的预想破灭。
  他目露凶光,意恐吓梁直闭嘴,偏梁直感受不到,甩开父亲抓他的手,非要继续说:“小宜早就说过,嫁谁都不嫁给你,你李家军营的都能作证。”
  噎得李存安说不出话。
  见李存安吃瘪,董参以为自己有戏。他斟满酒,敬梁家父子,“小宜答应过我,回庐州就成亲。”
  梁芨本来已举杯,酒送到嘴边听到他的话,又放下。
  “话要说清楚,”他按住董参酒杯,“小宜说的是,如果你愿意一起回庐州,她可以跟你试试。”
  当着李存安的面,他没准备偏帮任何一方。
  “试试而已。”梁芨重复。
  桌上氛围顿时尴尬。
  李存安心定,当即讨好梁芨父子:“婚姻大事理应父母长辈点头。我与陈宜的婚事,师父师母点过头,如今自然该姑姑姑父点头。”
  他起身,弓腰给梁芨梁直斟酒,干杯。最后才是董参。
  他轻碰董参酒杯。
  锃一声。
  董参咬牙切齿,他举杯,似宽宏大量道:“战场打杀惯了,我最不怕就是比拼,还望小董大夫不要怕得尿裤子。”
  “你才尿裤子!”董参仰头喝光杯中酒,给他看空空的酒杯,“我不会输。”
  李存安这番敬酒,给彼此台阶,又敬重长辈,让梁芨、梁直心里很舒服。两人也喝下酒,算男人们达成共识。
  是夜,李存安哼曲走出梁宅,燕笳早候在,收好李存安递来的名册,小心翼翼问道:“少主有什么好事?”
  “嗯?”李存安笑,“多年心结解开罢了。”
  两人拐过两个路口,钻进客栈,隔壁就是徐钧安。
  李存安提笔写信,寥寥几笔,卷至手指大小递给燕笳,“送给泰宁公主,旁人切勿打开。”
  本以为走到绝路的棋局,竟然峰回路转,李存安心情极好,还有一件事要确认。
  他喊住燕笳。
  “我明日启程,去庐州,有个老熟人得去见见。你在这里保护陈宜,有事上报。”
  燕笳诺是。
  次日,陈宜醒来已日上三竿,脑袋昏沉胀痛,只记得酒桌上三个酒商揶揄她“弱质女流”,又动手动脚,被徐钧安打断隔开。
  陈宜不忍徐钧安一人受罪,放言喝倒在场所有人。所有人,包括酒商们带来的小厮。
  她按住肚子,好久没这样喝到胃痛。
  最后的记忆停留在中街,徐钧安说她肖想河西少主。
  等等!
  陈宜跳起来。
  徐钧安喜欢公主?她还承认了自己喜欢李存安?天呐!他们俩在大街上打什么诳语!
  陈宜囫囵套上衣裳,奔出去找徐钧安,不料,徐钧安已坐在厅里,姑姑正殷勤攀谈,茶都奉上了。
  见陈宜出来,他挠头起身,嘿嘿傻笑两声,自怀里掏出一份文书,“早晨起来就发现这个,浑然不记得咱们俩签过。”
  陈宜接过,竟是一张租契,租金比外头翻倍。
  “喝酒可真误事。”她狠狠按揉太阳穴,那里突突地疼。
  “算了,”她折好租契,反过来安慰徐钧安,“租到地方总好过空着急,大不了少赚点。”
  徐钧安连连点头,抿茶后迟迟不走,双手搓揉指甲,贼眉鼠眼的模样一看就有难言之隐。
  “我……你……”
  他支支吾吾。
  陈宜顿时明白,躲过姑姑目光,悄声道:“你知我知。”
  他们俩眼巴巴觊觎人家两口子,少主、公主都不是他们能攀上的。秘密一旦多个人知道,那这个人要么是盟友要么是敌人,显然陈宜和徐钧安是前者。
  二人心知肚明,暗地里结盟,商量要去租铺处看看,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地方,可适合酿酒。
  他们从西市后门出去,打算抄近路。
  哒哒哒。
  一阵急促马蹄声凑近。
  “报!快让开!”
  忽地,陈宜背后冲出匹骏马,徐钧安反应及时,拉她一把,马蹄子蹭着她的肩膀越过。
  骏马停也没停,马上的人也没回头看。
  “要死啊!当兵了不起吗!”徐钧安义愤填膺。
  陈宜掸掸肩,看向官兵离开的方向。那官兵身着黄金甲,腰封红绸,乃禁军装扮;背插旌旗,腰上别了封信,远远看见白色羽毛飞扬,持羽檄,为斥候报急信。
  宫中有急重之事才会往边关报信。好在斥候去的不是通往金州的西城门,而是官府方向,不似宫变。
  另一头,李存安刚出客栈,信鸽飞至。燕笳取下信笺,小小纸条书字一行:帝薨,泰宁不日到。
  李嗣行人在金州,消息比斥候还快。
  他的命令,李存安不得不办。他踱步回房,燕笳跟在后头,重新租下客房。

......

《李存安陈宜》 第21章 试读结束。

《李存安陈宜》 第22章 免费试读

第22章

  先帝暴毙,先太后听闻噩耗,本就沉疴难起的身子彻底撑不住,紧跟着,也薨了。
  国丧期举国肃穆,靖远城家家户户的门头都挂上白麻,酒楼妓院统统休业,行人寥寥,步履匆匆,生怕说错话,摆错表情。
  陈宜和徐钧安新租的作坊临近客栈,秉承多赚少花的要旨,徐钧安决定搬进作坊tຊ住。
  陈宜和梁直帮着他搬家,明明是喜事,因着国丧,三个人面上绷得像欠了人百八万两似的。
  “你隔壁住的什么人?一天到晚的大门紧闭,我们来了几次都没见过人。”陈宜实在受不住,屋门一关,开始找话。
  “你倒灵敏,”徐钧安擦汗,挡唇,挤眉弄眼,“两个男的,一到夜里话讲不停,富家公子藏小倌,啧啧,不稀奇。”
  一旁的梁直不晓得想到什么,不吭声,扛起最后一箱摆件用品,踢开房门,大步流星。
  陈宜和徐钧安吓一跳,慌忙绷紧神经,低头跟上。梁直光顾搬东西,徐钧安和陈宜到柜台会账。
  说来可笑。店家多算了两晚宿费,徐钧安想讨回来,还得压着嗓子、悲伤肃敬地吵架:“先帝先太后爱悯臣民,最恨奸商,这要让两位知道,得从仙坛下来持公啊。”
  他抹着不存在的眼泪,店家脸色青黑,陈宜更惨,忍笑忍得腮帮子疼。
  啪。
  一锭金粒子拍在柜台。
  徐钧安和陈宜转头,便看见泰宁公主朱唇点点、面色苍白,脂粉都盖不住疲态。
  玛瑙护指轻点徐钧安,泰宁微抬下巴道:“本宫替他付了。”
  嘎吱,二楼木门打开。
  “来了?”
  “嗯。”泰宁仰头答应。
  她提裙从陈宜和徐钧安身边走过,路过陈宜时,不着痕迹地,掌心轻拍陈宜后腰。
  柜台处的两人痴傻掉,呆呆望着李存安走下来,泰宁的手落在他的手心,两人就这样搀扶着走上楼,走进徐钧安隔壁那间客房。
  “你猜他刚刚听见没?”徐钧安问。
  “啊?”陈宜没反应过来。
  燕笳跟着李存安出来,落在后头,关门时朝楼下扔了个白眼。
  “听见了。”陈宜和徐钧安异口同声。
  新作坊刚收拾好,老工匠干活不需要人看,陈宜和徐钧安坐在小板凳上,撑着脑袋唉声叹气。
  泰宁行事张扬,驷马马车自中街招摇而过。不消两刻,少主夫妇落脚靖远的消息便传得到处都是。作坊里工匠休息时也在聊天,大多停留在“少主和公主好生般配。”只有梁直不发一言,勤勤恳恳给徐钧安隔出卧房,物件摆放整齐。
  陈宜奇道:“表兄怎么都不惊讶?”
  梁直淡淡道:“哦,前几日在街上照过面。”
  想想又补充:“他不跟我打招呼,我何必凑上去?小宜,你也一样,既决定割分,就不要再理他,就当这个人死了。”
  陈宜心脏猛地下坠又停住,“死了”?前几日她梦见李存安死了,醒来总觉着是预兆,连着几日惴惴不安。现在只听到这两个字,她都心惊肉跳。
  “别瞎说。”陈宜左手换右手,按住自己发抖的手,转而观察徐钧安。
  “我想好了!”
  徐钧安突然拍桌而起。
  “我也要回京城,”说干就干,他快步进房收拾行李,“她让我滚回京城,这回真滚回去了,总不得怪我了吧!”
  陈宜看着他弯腰弓背,忙活得热气腾腾,心中感慨,问他:“徐阿郎,你不累吗?”
  徐钧安停下动作僵在原地,转身笑道:“当然累。”
  他背上包裹,手里拿着个玉佩,塞进陈宜手心,深呼吸道:“我走了,帮我交给泰宁,告诉她我在京城等她。”
  玉佩成色通透,白玉中掺杂丝墨绿纹质,陈宜握住,竟还有温热。
  “对了,宜掌柜,”他站在门边,夕阳正巧给他镀了层边,像把人焊在这里,“咱的兰春酿还是改回叫九酝春吧,太后要是不高兴徐家来扛。”
  陈宜惊,原来他一直晓得自己背后的贵人是太后。
  她点点头,握紧玉佩,目送徐钧安离开。
  真是羡慕他,还有横冲直撞的劲头。
  “真是神经病,公主回京干他什么事?”梁直从屋里出来,气呼呼道,“你别跟他学发疯。”
  陈宜看过去,表兄五大三粗的人,正在收拾被子,刚收拾好又全卷起来,是够生气的。
  “噗嗤。”她捂唇,觉得热闹,这才是活着的模样。
  “晓得啦。”乡音都跑出来。
  泰宁还不知徐钧安先斩后奏,正坐屋中,听李存安跟燕笳交待公事。
  “你留在靖远,该处理的处理干净。”
  李存安说话还防着泰宁。
  “小的明白。”燕笳领命,准备退出去。
  “还有一事,”他抬头观李存安脸色,“那几个商人的商税还查吗?”
  李存安茶杯举到一半,瞥过来道:“怎么?现在军中用度很富裕吗?”
  燕笳当即明白,道了句“是”,退出房间。
  房里只剩李存安和泰宁,终于不用再遮掩。
  泰宁坐茶几边,与李存安所坐的圆桌面对面。两人都能看清楚对方神色。
  泰宁刚死了爹,又遭夫婿威胁。李存安自觉残忍,还是坚持问道:“收到信了?”
  “哼,”泰宁从袖中掏出纸条,还折得好好的,放在桌上,“难为少主为我考虑良多。”
  “做尼姑是条不错的路。不过,光你与陈宜双宿双栖,让我孤独到老,是不是太自私了。”
  李存安戳破道:“公主明知皇家与商户不可能结亲,养两个商户出身的面首却是稀松平常。到时上了山,没有宫规束着,还不是怎么快活怎么来。”
  泰宁捏拳,转而道:“若要养面首,那我现在就可以养。为了你和陈宜,我去提和离,有什么好处?”
  不等李存安答,她又说:“陈宜尚且不愿为妾,怎么我喜欢的人就得做偷偷摸摸、见不得人的面首。”
  她顿了顿,眯眼道:“李存安,你有没有想过,他们值得比我们更好的人。”
  这话真真戳到李存安肺管子,激得他眼眶通红,拍桌怒吼:“你当我不敢杀那个姓徐的!”
  门外,燕笳听到动静,敲门问:“少主?”
  李存安方闭眼,深吸一口气,平复情绪,“无碍。”
  轮到泰宁发难。
  她抱胸后倾,仿佛已经胜利,“你且杀杀看,我怕你的小陈宜先找你拼命。”
  “我没说我亲自动手,”李存安两手一摊,“当朝公主在国丧期间通奸被捉。”
  泰宁面色铁青,后槽牙咬得咯滋作响。
  李存安火上浇油,奸笑道:“是不是真的不重要,话只要传出去,小皇帝会怎么做呢?”
  “也许……逼你亲手杀掉奸夫,是个不错的选择。”
  “辰弟不会。”泰宁每个字都在颤抖。
  “但太后会。”李存安紧跟着道。
  太后没有子嗣,新帝不过十四,是泰宁母亲淳太妃所出。淳太妃虽得宠,却只有一子,且无深厚家族势力,是以太后选中新帝,以辅佐监国为名,实为效仿先太后幕后掌权。
  太后控制新帝和淳太妃,实在抓住了泰宁命门。如今再加上徐钧安,真让她操碎了心。
  “你们要逼死我。”她咬牙切齿。
  见此,李存安慢下性子,斟茶递给泰宁,改为温声软语:“其实,你有没有想过,你同我在一起,有整个河西做婆家,太后娘娘更忌惮你呢。”
  “忌惮当然有好处,让人欺负人时担心被报复,但还有更好的办法……”他抬手示意泰宁喝茶。
  喝了茶就算自己人,才能听下去。
  泰宁自觉走到死胡同,不如听一听。
  见泰宁喝下茶,李存安笑,“公主或许知道‘扮猪吃老虎’。”
  “你的辰弟甘心一辈子只做傀儡吗?”
  燕笳在外守门,听不到两人聊什么,忽地听到李存安大呼一声“好”,继而喊他:“燕笳,备马。”
  靖远太守得知李存安在靖远呆了足有半月,自己竟一无所知,吓得登门请罪。他备了一车首饰珍品等在客栈外,足等了一个时辰,好不容易等到李存安和泰宁出来,竟然当天就要走,更加以为自己惹恼了李存安。
  “少主大人,老夫在靖远呆了半辈子,没有见识,哪里做得不好请您明示啊。”
  李存安已上马车,特地探出身安抚:“靖远民风淳朴,你治理得很好,问题不大。”
  问题不大,就是有问题。
  他又招燕笳过来,“劳烦太守大人帮我家燕统领查点东西。”
  老太守闻言连连鞠躬,耽误了好一会儿。
  另一边,陈宜听闻消息,狂奔而来,马车刚好启程。
  她顾不上形象,大喊道:“公主!泰宁公主!民女有要事相告!”
  河西来的人都认识她,不曾拦截;泰宁只带了嬷嬷,稀疏几根眉毛拧在一起,只嫌弃,也没说话。
  靖远的官兵从道路两旁涌出,刀枪拦住陈宜。
  关键时候,还是嬷嬷喊了声:“让她过来。”
  马车里的人尚不知发生了什么。
  得知陈宜追过来,李存安差点从座位上弹跳起来,眼睛冒光。泰宁公主挑眉看向夫君,心道“太不矜持”。
  两人都以为陈宜为了李存安而来。
  陈宜却道:“公主。”
  她跑太快,上气不接下气,几乎扑过去握住公主的手。玉佩在她的手心,现在也在泰宁的手心。
  泰宁眼神骤变,竟闪烁泪光。
  她轻捂陈宜的嘴,“不tຊ用说了,我懂。”
  陈宜重重闭了下眼,一切尽在不言中。到了下车,她也没来得及看李存安一眼。
  马车颠簸,泰宁掩唇窃笑。
  “有的人真是好自作多情。”
  她斜眼看李存安,李存安翻白眼,不理睬她,斜眼看向窗外。互看不顺眼的两个人还得去京城演一出戏。

......

《李存安陈宜》 第22章 试读结束。

《李存安陈宜》 第23章 免费试读

第23章

  将将入春的时候,九酝春出窖。
  老匠工比军营里粗手粗脚的汉子干活细致,第九回出窖时已成的七七八八。
  陈宜跟三家酒楼商议,能供货的先供,每家都剩个两三坛,七天后再拉来。
  先前眼高于顶的酒家居然拱手,连连称是:“宜掌柜,您说怎么着就怎么着。”
  “不瞒您说,除了您,其他酒商现在都拿不出货。我们还指着您多给我们些货呢!”
  梁直如今也在保善堂坐诊,打听到靖远酒商的头家全都惹了祸。
  河西规矩,不居处而行商者,在所州县税三十之一。那三个头家从别处运货进城,一路上乔装打扮,说是押镖,全被查了出来。靖远太守命他们三日内补缴齐全,否则不许再踏入靖远。
  三日凑齐其实不难,难的是几人老家并不在河西,本来按着河西例律,不带货品也可放一马,哪晓得这回一路严查,他们的家人带金银或银票过来也不放过,又缴一次税。
  结果三日到期,带进城的金银竟还不够补税!
  三人又求着太守宽限3日,税金翻倍全归靖远,才了事。
  “乖乖,这下可扒下来一层皮哎。”陈宜不禁感叹。
  可惜卖完这批酒,她也准备动身回庐州。先让九酝春在靖远留下名声,待庐州九酝春真正重新挂牌,可做到奇货可居。
  陈宜打着算盘,嘴都合不拢。梁直说完消息,磕磕巴巴道:“小宜,我……”
  他是个直肠子,难得舌头打结。
  陈宜心情明媚,“有话直说,表兄的事就是我的事。”
  “不是我的事,”梁直慌摆手,“是你的事。”
  他拿出一张名帖,古铜色封面工整写着“保善堂”三个大字。展开后,董家二老的名字列在中央。
  递名帖即要上门做客。姑父和表兄领着保善堂的薪金,董参与家里关系又这么好,做什么需要这么正式上门?
  “这是?”陈宜摸不着头脑。
  “董掌柜就是来看看你,”他迅速拿走名帖,收好,“我爹娘都做好准备,你也打扮打扮,等着吃就好。”
  吃顿饭有什么好准备?他们来靖远这么久,董家一直没来串门,陈宜觉得没有必要,临走人家来送送她,也很合理。
  她没有完整的定亲经验,席间坐下,刚啃上鸭脖,被姑姑筷子打落,还在莫名其妙,听董父道:“两个孩子相处很久,也该定下来了。”
  什么?陈宜皱眉,心道不好。
  董母云:“我们阿参医书通得早,开窍晚。自三年前从京城回来,他就一直念着陈宜姑娘,后来不提了,我们还以为他忘了。”
  “直到去年冬天,重新遇到你们,他那劲头,跟疯了似的,说上天的旨意,让他再续前缘,我们啊,实在磨不过他,才同意他跟去金州。”
  董母说到这里还有些感动,手帕擦过眼角。董参轻握母亲的手,让她少说点自己。
  董母话锋转道:“我今日看到陈宜,真是好漂亮的姑娘,又能干,难怪小参喜欢。”
  一番话情真意切,陈宜想,现在打断说没准备嫁,是不是太下董家二老的面子?
  平心而论,董参的体贴用心她都感受的到,若是董参真去庐州定居,她也真心愿意尝试。她不想绝了两个人的后路。
  陈宜脑中百转千回,姑姑抢先一步,抓过陈宜的手,笑盈盈回董母:“哎哟,要不怎么说他们能聊到一起。我们小宜也是从小打眼儿,庐州城个个都认得她。”
  可不认得她。今天打翻这家酱缸,明天爬了那家的树。
  陈宜不晓得姑姑说这些干嘛,要张嘴,桌下被姑姑踢了一脚。
  她忽地明白,姑姑在帮她找回场子。
  仔细想想董母话里话外都是董参人好、付出多,似乎陈宜该感恩戴德地接受亲事。
  陈宜咬舌。
  刚刚居然还感动!
  她和李存安定亲时,苗家无人参加,主桌上就她和李存安,还有陈家爹娘。下头倒是摆了头十桌,九酝春的工匠、庐州城的老主顾、一条街上的乡里乡亲……好不热闹。
  她从不晓得,还有亲家讲话的环节。
  “等等。”陈宜没了罪恶感,抬手止住姑姑和董母唇枪舌剑。
  “我要回庐州,并且不会再回河西。即使要回,也是小住。”
  她企图打消董家不切实际的幻想,思前顾后不如快刀斩乱麻。
  怎料一直没说话的姑父开口,“他们知道你要回去。”
  再看桌上人,全都仰脸看她,好像她是个异类。
  陈宜恨不得挖个洞钻进去,悻悻坐下。
  “我和你表兄都想留在靖远。”姑父将酒壶递给梁直,梁直望向陈宜,点点头,转着圈给所有人满酒。
  “这些天我也看了不少病人,大多有头晕、眼花、睡不沉的症状,像是风疾。几贴药下去能好七八分,停药又旧病复发。”
  “哎,”梁芨叹气,“总不能还没医好就把他们抛下。”
  他举杯朝董父敬酒,“我和董掌柜商量好,留下医治百姓,破了这风疾的根,再考虑离开。”
  话说到这里,董掌柜喝下酒,覆杯,以示不剩一滴,也表态道:“好男儿志在四方。董参愿意去庐州就让他去,说不准以后保善堂开去庐州,他还是掌柜。”
  他敬陈宜和梁芨道:“一个小子换来儿媳妇和神医,划算啦。”
  两杯酒下肚,桌上瞬间其乐融融,没人关心陈宜的想法。
  陈宜脑子很乱,心跟脑子像缠在一起的藤蔓和大树,非要拉扯分开。心脏跳得砰砰快,再不拒绝就要离家出走;脑子转得滋滋响,再不答应对不起姑姑、姑父筹谋。
  “我们要喝一杯。”
  陈宜没听到董参的话,董参拉扯她的袖子,凑近耳朵又说了一次。
  “啊?啊。”
  她糊里糊涂站起身,喝下了那杯酒。
  “好了好了,这就好了。”
  姑姑和董母这会儿好姐妹似的,两双手黏在一起。姑父和董父一杯接着一杯干。梁直和董参抱在一起,一口一个“兄弟不容易”。
  陈宜是主角,却仿佛置身事外,一道无形的墙隔在她和他们中间。
  她的身体很凉,但还想更凉。
  后院的作坊正在重新修葺,木桩打好,只有个空架子。储粮的大陶罐被姑姑装满井水,撒上三四绿叶,装作荷叶。
  原先空着的地方不晓得什么时候多了五口箱子。
  陈宜猜到是定亲的彩礼,懒得打开。
  她坐在石凳上看月亮。一壶九酝春,她抱起坛子就喝,没有酒杯。
  酒水滑过嗓子,进入身体的位置都切实感受到。质地绵软,香味弥留在口腔和鼻腔之间,已经是上乘的九酝春。陈宜却觉得差了点什么,就是不如离开金州前喝的那杯。
  也许是今晚的月亮没有那天圆,也没有那天亮。
  不晓得过了多久,姑姑坐到身边,夺过酒坛,也是仰头就喝。
  “别忘了我也是九酝春的女儿。”她抬袖擦唇边酒水痕迹,笑容恣意豪爽。
  只喝了一口,她轻轻把酒坛子放在桌上,衣袖放下,摸陈宜的头,眼角唇边挤出两条皱纹,又变回庭院里的妇人。
  “小宜大啦,要嫁人了。”
  她拥抱陈宜,“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女人前半辈子靠父亲,后半辈子靠丈夫。我哥哥命薄护不住你,姑姑必须给你找个会疼人,能安稳过日子的夫君。”
  姑姑说:“董参是这样的人。”
  陈宜晓得,姑姑没说出后半句:李存安不是这样的人。
  陈宜闭眼,往姑姑怀里拱了拱。
  是该清醒一点。
  “我懂的,姑姑。”她环住姑姑的腰,声音闷闷的,“我会好好过日子,还要把九酝春做大呢。”
  董家定亲的消息不胫而走,陈宜出趟门能收获百句“小董夫人”。酒楼掌柜也不喊她“宜掌柜”了,改叫“掌柜夫人”。
  许是头次定亲时年纪小,庐州城没人开这样的玩笑。陈宜对这样的称呼接受不来,所有人都喜滋滋的,只有她板着脸,干脆回府呆着。
  七天后,没跟外人打招呼。最后一批酒交给梁直,天刚亮,陈宜和董参乘着马车出城。
  路上陈宜展开姑父留给自己的信。
  “五年尔尔,五年迢迢。重回故地切忌托大,定万分小心,戒急戒躁。吾女陈宜无往不胜。”
  落款是姑姑、姑父、表兄三人的名字。
  这还是姑父第一次称陈宜是“吾女”。不想陈宜忘记亲生父母,他向来回避这说法。
  陈宜把信工整叠好,放进荷包,暗自决定等九酝春牌子挂上,就给他们回信。
  远在京城的李存安摘下信笺,放飞信鸽。
  他展开信纸,只看了tຊ一眼,揪成一团扔进燕笳怀里,勾唇笑道:“早走几天不会出大事,嗯?”
  燕笳扒拉开纸,倏地跪地。
  “我没想到……”
  李存安手指着他,想骂又不晓得骂什么,呼哧呼哧在书房踱步。
  他们如今住在宫外别苑,离皇城极近,行动受制,收到信也只能干着急。
  “驸马,驸马!”小太监提着衣摆小跑进院。
  李存安正在气头上,抬眼一瞪。小太监登时吓得摔跤打滚,跪趴在地上,改口叫道:“少主大人。”
  他哆哆嗦嗦,结巴道:“恭喜少主大人,贺喜少主大人,公主有孕了。”
  燕笳偷偷抬眼看李存安,发现李存安皮笑肉不笑,嘴角咧到耳后根,目似鹰隼,冷冽阴森,真是阎王看了都得让两步。
  完了完了。
  他腾地起身跟上李存安的步子。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

《李存安陈宜》 第23章 试读结束。

《李存安陈宜》 第24章 免费试读

第24章

  宫外别苑受禁卫军保护,现首领姓袁,还是李嗣行做千牛卫时的手下,给了李存安不少便利。
  李存安到后院时,卧房已被禁卫军团团围住。
  “袁统领,这是何意?”李存安问。
  魁梧的将军目不斜视,亲自守在门口,长枪点地道:“卑职奉陛下旨意,保护公主。”
  这是保护还是监视?
  自进京,泰宁装作郁疾,连连叹气,看着毫无求生欲望,手腕还有割伤疤痕。李存安默认两人相看两厌,虽不争吵,但感情不佳。
  淳太妃看着心疼不已,答应会去找太后说情,不能和离也得送去法源寺,养心宁神。
  小皇帝那边李存安也参见过,他隐晦提到“养虎为患,不如诛废以清朝廷”小皇帝连连点头,不知道听懂没有。
  说这个也没意义,听不听懂,他都选择了牺牲亲姐姐。
  “夫人,身体舒服些没有?”他踏足卧房,挑眉示意燕笳去门外看着。公主会意,也挥手,让婢女、嬷嬷们出去。
  泰宁面无血色,嘴唇惨白,半躺在床上,动作迟缓无力,看得出来不是装的。
  她自嘲:“真是自作孽,弄假成真了。”
  “抱歉,这孩子来得不是时候,毁了我们的计划。”她这样说,低头轻抚平坦的肚子,眼里流露出珍惜。
  骄纵的公主顿变温柔,李存安却不怜惜,上前钳住她的手腕,压低嗓音,近乎疯狂道:“那就来碗碎子汤,反正是孽胎。”
  泰宁眼皮一翻,毫不退缩,反迎上去瞪他道:“你敢!”
  刚刚结成的盟友眼看就要分崩离析。
  泰宁观李存安眼睛赤红,觉出不对,皱眉疑问:“你怎么了?”
  稍一思考明白过来,“陈宜出事了。”
  李存安甩开她的手,纤白手腕俨然五个指印。泰宁更加肯定,更加急道:“她怎么了?有性命之忧吗?”
  “没有,”他背过身,终于平复下怒火,“她好得很,只是我等不及了。”
  李存安和泰宁的孩子即是朝廷和河西的联结,让彼此都顾份颜面,也让外部势力投鼠忌器。
  这个孩子必须生下来,以河西少主和大昭公主之子的名义。
  淳太妃再疼女儿也懂得顾大局。
  果不其然,次日清晨淳太妃就差人来请泰宁夫妇,马车从别苑里头把人接进皇宫,叫人逃都没得逃。
  走过宫道时,远远便看到一个人站在路中央,驾车的太监叫了几次也不让开。转过身,竟是徐钧安抱着坛酒,酒坛上没有写名字。
  他面色蜡黄,眼下乌青,看起来很不精神,就这样挡住两人的路,任太监怎么骂都不还口,盯着金色门帘,不说话。
  “让他上来。”李存安发话。
  他看出徐钧安状态不对,要杀人的人都是这个神色。
  “你想干嘛?”他单刀直入。
  徐钧安不看他,眼里只有泰宁。
  “我们走吧,”浓眉紧蹙,徐钧安快哭出来,目光落在泰宁的小腹,“这样你还要我等?等到他出来,都不能喊我一声爹。”
  泰宁撇开头,不敢看他,冷冷道:“我的孩子,我说谁是他爹,谁就是他爹。”
  闻言,徐钧安瞪大眼睛,望向李存安。李存安本来托着脑袋看热闹,赶忙摇头,“反正不是我。”
  徐钧安反应过来,泰宁故意激他,气得喘气。
  李存安趁机夺过他怀里的酒,酒塞拔下,一闻就晓得是九酝春。他冷下脸,把酒放到身后,“陈宜把你当朋友,你却要出卖她。”
  “见色忘义。”他评判道。
  刚刚看见徐钧安怀里抱酒,他就猜到。徐钧安准备告诉太后陈宜在河西酿酒,已蒙特赦。不用引申,太后多疑,自会猜测李家父子和陈宜的关系,继而怀疑陈宜当日攀结自己是否受李家指使。
  泰宁看李存安,再看看酒坛,不可置信地瞪向徐钧安。
  “你会害死她!”泰宁和李存安同声。
  “你不会让她死!”徐钧安对着李存安吼回去。
  他确实赌对了,李存安眯眼看他,没有反驳。
  “其实我们还有另一条路……”
  到兴庆宫前,李存安把他和泰宁的原计划告诉徐钧安,即使泰宁拒绝履行,他仍坚持,“这是最快的办法。”
  “我保证,找最好的郎中,决不让公主殿下身体受损。”
  “我懂了。”徐钧安握紧泰宁的手,重重点头。
  就在李存安松气,以为势在必得时,徐钧安眉目松动,对泰宁柔道:“我再想别的办法,你千万别听信他的。”
  嗯?李存安差点跳起来。
  “你们这对野鸳鸯,怎么油盐不进?”
  徐钧安半跪在泰宁身前,擦掉泰宁眼泪,恨恨瞪李存安,“若是陈宜,你会让她冒这个险吗?”
  李存安又吃瘪,现在谁都会拿陈宜怼他了。
  一辆马车停在兴庆宫前,徐钧安走过去,指使人往后院搬东西。他才不会只带坛酒进贡,那坛酒是专给李存安看的。
  徐钧安站在车前笑,李存安更气了。
  他挑眉,抬手虚揽泰宁腰身,这是个保护孕妇的姿势,夫妻间稀松平常。
  徐钧安不笑了。
  两个男人斗气,争夺中心的泰宁公主并不在意。她望着屋脊上停脚的乌鸦,她小时候最爱捉乌鸦,现在却只想看着它们。
  嘎咕一声。
  乌鸦似有灵性,望向泰宁,扑腾翅膀飞走了。
  黑色的羽毛掉下来,掉进偌大的皇城,一阵风将它也送出皇城。
  陈宜挠头,从发间摘下来一根羽毛。
  不知什么时候,一只乌鸦停在马车顶上。
  她一边啃馒头,一边望天。星星越来越少,月亮越来越圆,该是快到庐州了。
  “小乌鸦你也要回家吗?”陈宜掰下来一块馒头,喂给乌鸦。
  乌鸦当真啄起来。
  陈宜的眼睛眯成一条缝。
  “嘿!董参,你快看!”
  她掀开车帘,发现董参靠坐着,已经睡着,手心还躺着半块馒头。
  一腔兴奋瞬间消散,她摇头无奈,夜以继日,几日奔波,确实熬人。
  棉被团成一团,窝在行李上面。陈宜把它拿出来,盖在董参身上。也该换她驾车,让董参歇歇。
  被角刚掖好,陈宜的手被紧握。
  董参还朦朦胧胧,“唔……”他带着鼻音揉眼,“对不起,我睡着了。”
  陈宜抽出手,“你睡吧,我认得路。这条路看管很严,没有危险。”
  她总觉得董参太顺着自己,处处退让,很过意不去。她又想问,从前问徐钧安那句:“你不累吗?”
  她没问出口,答累或不累她都接不下去话。
  马车慢悠悠地前行,陈宜摇摇晃晃,落进一团温暖。
  董参从车里钻出来,体温捂热的被子裹住两人。陈宜本能想逃,马车歪歪扭扭差点要翻,董参为了把住马车,双臂用力,搂陈宜更紧。
  陈宜放弃,全身放松,怀抱反而松一些。
  漫漫长夜,月光追着依偎在一起的爱人,多温馨的画面。
  陈宜在被褥下暗暗掐自己,这个动作,要是睡着了,就会倒在董参怀里。她还没准备好。
  “等到庐州,你要不要盘个药铺?”她没话找话。
  “嗯?是个好主意。”董参转头看她,小公子眼里满盛单纯的期待。
  “还是先陪你找回以前的店铺,你定下来了,再考虑我。”
  陈宜更愧疚了,她感觉自己在董参面前抬不起头,还是别谈他的事了。
  “那很快,”她抱着腿,身体歪向另一边,“我临走时把本铺交给了平叔,他在九酝春做了十几年掌柜,能信得过。”
  话说着,她已经上下眼皮打架,差点掉下马车。
  董参没有办法,抱她回车里,棉被盖上,回到车外,一个人驾车。
  白天的时候换成陈宜驾车,两三个时辰就到了庐州城。
  正逢集市,城里热闹得不行,人挤人,马车寸步难行。他们把马车停在驿站,拿上钱袋便挤进人潮。
  人实在太多,陈宜钻来钻去,人影一时看得见一时消失。董参想牵住陈宜,刚要握住,反被陈宜擒住手腕。
  “你别走散了!”陈宜叫道。
  她太过兴奋,脸蛋两沱红晕,连鼻头都透出粉红,嘴tຊ角根本压不下来。
  她喋喋不休地指向路边。
  “这家酒楼还在呀,以前可是老主顾。”
  “咦,算命的换地方了。”
  “淝河!你看!过了这座桥,就到了!不知道平叔还认不认得我。”
  董参还是第一次见她这么高兴,任她拽着跑,不自觉盯着她看,这一路辛苦一下子都有了回报。
  他们站定在一家米铺前。
  陈宜再三望望牌匾,再望店里头。确实是米铺,生意还很好。
  “怎么?找错了?”董参问。
  陈宜挠头,“应该没错呀。平叔怎么做起米市生意了?”
  铺子里生意还很好,进进出出,商人百姓都有,络绎不绝。
  他们走进铺子,绕了一圈,也没看见像是平叔的人。这里的伙计都很年轻。
  陈宜有点怕,像是预料到什么。
  董参还不知,拉住一个小伙计就问:“请问平叔在吗?”
  “平叔?哪个平叔?”
  陈宜松气,拉董参要走。
  另一个正给客人介绍品种的伙计探头过来,“谁找平叔?”
  “平叔都去世三年了。”
  陈宜脚步顿住,董参低头看她,她像被冻住,没有表情,没有动作,就呆呆望着墙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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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存安陈宜》 第24章 试读结束。

《李存安陈宜》 第25章 免费试读

第25章

  陈宜不是没想过平叔会走,毕竟他岁数大了,一个人撑店很艰难。
  就在这个柜台前,她和苗安站在小板凳上,平叔教他们算账,算得好给买糖葫芦。他们俩算账都细,出不了错,但苗安比陈宜算得快,平叔的糖葫芦总是归他。
  平叔不晓得,他一走,糖葫芦就到了陈宜手里。
  苗安也不晓得,陈宜吃完这根糖葫芦,就是这里,小小的后院里,平叔会再给她一根糖葫芦。
  陈宜捂住腮帮子,想到那年坏掉的牙齿,好像又疼了。
  她嘴角噙笑,“我们说的肯定不是一个人。”
  说着拉董参往外面去。
  背后,传来一声呼喊:“谁找我爹?”
  紧跟着,爽朗女声变得怯生生的,颤着音儿道:“大小姐?陈宜姐姐?”
  平叔丧妻,膝下一儿一女,儿子中了举,没再回来过,还有个女儿,和陈宜年龄相仿,关系也近。陈宜离开时,平叔说把女儿许给了下面镇里的村长家,村长的儿子好歹是个读书人,不会亏待女儿。
  "哼,读书人规矩才大呢,"女掌柜头发光亮高盘,身着黑色劲装,像丧服,“说怀孕的女人不能去送葬。”
  “那可是我亲爹啊!”她说起来还很激动,见陈宜和董参尴尬才放低声音,耸肩,仿佛不在意一样,“无所谓咯,他休了我,我就不算他们家的人,我儿子自然也不算。”
  “好了,不说这个。”
  她笑容明媚,挽住陈宜,给她引路,“九酝春的招牌都好好收着呢,我爹说了,你总有一天会回来。”
  站在库房前,掌柜和陈宜面对面,双手交握。陈宜看她嘴唇右下的小痣,想到小时候大家都叫她“小媒婆”,她也不恼,就这样,一只手拉着陈宜,一只手拉苗安,过家家。
  真是久违的安逸。
  一堆废弃桌椅上头,“九酝春”的牌匾挂在最上面,附着一层薄薄的灰,看得出来有人清理,但擦得不勤。
  小媒婆摞起袖子就要往上爬,董参赶紧先她一步爬上去。
  “哪能要你一个妇人家做这个。”
  小媒婆和陈宜在下头托着,九酝春的牌匾终于回到了它的主人怀里。
  "大小姐……"
  “我说了不用喊我小姐,”陈宜半跪在地上抱住牌匾,抬头看她,眼睛红红的,“还是喊我姐姐听着舒服。”
  “小宜姐,”她折中喊道,“我知道,这间铺子应该还给你,爹爹去世前特地交待过。”
  “不用急,”陈宜晓得她要说什么,“米铺生意这么好,还有这么多伙计要养,不能这样说盘掉就盘掉。”
  “而且,我酒酿出来还早,硬要说的话酒坊还重要些。”
  “哦,好,好。”小媒婆的嘴角扯得很僵硬。
  陈宜很感谢她,但生意就是生意,爷爷在庐州起家的第一间铺子,不能不要回来。给她时间找新铺子,已经很好。
  铺子的后院有一棵老槐树,陈宜小时候爬上去还摔断过腿。越过小媒婆的肩头,刚好看见空空一片。
  “咦?老槐树呢?”陈宜将好岔开话题。
  小媒婆带她过去,那里现在是一间抱厦,里头两张床。靠里那张床上坐着个婆子,头发花白凌乱,背对门口,佝偻着腰,不晓得在干嘛。
  “嘘,”小媒婆做手势,带两人离远一点,才问陈宜:“眼熟不?”
  陈宜茫然。
  “苗安的嫡母。”
  陈宜只见过女人一面,在领苗安回家那天。女人翘腿摘菜,一眼没看苗安。临走苗安打招呼,她也不理睬,吊梢眼,看起来很能干,也很精明。
  小媒婆彰显媒婆气质,撅着嘴直摇头道:“敢情你不晓得呀!”
  她款款道来陈宜退婚后苗安的遭遇,说到金仙儿击鼓鸣冤,公堂提审还苗安清白。
  “太守当场赏了苗坤十杖,人是拖进的牢房。”
  小媒婆两手一拍,那叫个嫉恶如仇,恨得牙痒痒。陈宜听她说的,只觉得心惊肉跳。
  怎么发生了这么多事情?金仙儿也没同她说。要不是她路过行院听到她喊着“苗安是您的亲儿子”,要不是她随身带着名帖递进去,要不是李嗣行正好有事提点她……
  李存安差点死了。
  这些猜想让她七魄跑掉五魄,人都呆傻住了,汗毛直竖。
  “陈宜?”董参拉她袖子。
  “嗯?”她回神。
  小媒婆问:“你这些年见过苗安没有?虽然不厚道,但还是希望他领走疯婆子和他哥哥,至少给点银子嘛!”
  李存安走后,苗坤被判死刑,城里人天天戳他婆娘和儿子的脊梁骨,婆娘很快就变得疯疯癫癫,儿子只能找到码头的活计,还被货物压断了腿,成了瘸子。
  母子俩也是厉害,卖了祖宅,天天蹲在米店外头乞讨,疯婆子大呼小叫,一会儿喊陈家对不起她,一会儿骂苗安王八蛋。瘸子嘛,就在边上哭。
  平叔没有办法,就当帮老东家平事了,修了间抱厦给他们住,还让苗旺跑码头带人运货,给口饭吃。
  一养就养到今天。
  “没有。”陈宜摇头,眼神呆滞得像刚睡醒。
  她从荷包掏出两锭银子,想想又加了一锭。
  小媒婆眼睛都看直了,“你这是干嘛?”
  嘴上这么说,手已经老实伸出去,掌心朝上。
  “说到底你们是替陈家养人,该我补偿。”
  想想她又加了句,“别告诉他们。”
  她怕被他们缠住。
  站在她身旁的董参搂紧陈宜肩膀,也表明态度:“银子解决以前的事,以后可不管。”
  苗安是以前的人,苗安家的事是以前的事,他董参才是以后。他在宣示主权。
  陈宜没有抗拒。
  小媒婆盯着他握住陈宜肩膀的手,长噢一声,连连点头。
  小媒婆知道的事情,全庐州城也就都知道了。
  陈宜带着董参到陈家老宅,大门紧闭。人家一听讲陈宜回来,还出手阔绰,就晓得她会找过来,想卖回房子。
  这房子是她亲手卖的,里头住的还是那一家三口。
  “伯伯,我是陈宜,我想买回来这房子,价钱不是问题。”
  “我可以帮您找房牙子,等您家搬过去,我再搬进来。”
  她站在后门叫,木门下头有条缝,都看见有人影走过,就是没人开门。
  “好吧,您再想想。我还会再来的。”
  她悻悻走在街上,已没有刚到庐州时的兴奋。
  确实,“五年尔尔,五年迢迢”,时间能让很多人、事变化,陈宜盲目乐观了。
  董参见她垂头丧气,想安慰鼓励,不知从何处入手。不远处的桥边,正有小贩卖糖葫芦。
  他想起来陈宜爱吃甜食,小跑过去买了一串。
  “喏!”他递到陈宜眼前。
  陈宜低着头,他就弯腰探头看她表情。
  “好!”陈宜猛地握拳抬头,夺过糖葫芦就是一口,“我们继续!去找房牙子,买酒坊!”
  董参惊讶,她原来这样喜欢糖葫芦吗?吃一口就打鸡血,天天吃岂不投怀送抱。
  陈宜的过去他实在缺席太多。
  刚刚小媒婆的话他听得云里雾里,仅凭借“退婚”二字猜测苗安就是李存安。
  他心里暗道堂堂河西少主竟过过这样的日子,怀抱可怜同情。
  又一想到,当初李存安家世糟糕,陈宜都爱他,更满怀希望能得到陈宜一整颗心。
  陈宜买酒坊没有固定目标,找到房牙子,很快就定下地方,当天晚上就签下的房契,贴身保管。
  她没有找人牙子,也没有贴招工布告。她按着记忆,一家家老伙计找过去,有的已经做不动了,就央他们的儿子过来。女儿要是愿意过来,她也收。
  大家心往一处使,三天就把酒坊收拾出来。
  这回她学聪明了,先去找了酒商头家,人家一听她是陈宜,是九酝春的后人,立即起身敬酒。说是受过陈宜阿爹的恩情,打通关系一句话tຊ的事情。
  “实不相瞒,我有幸喝过您酿的九酝春,味道正得很,”头家干杯,“恐怕您的酒一出,我这头家位置也保不住。”
  “我呢,不跟陈家对着干,也不跟银子对着干。我护您做生意,您让我入九酝春一分商股,不过分吧?”
  陈宜还不知道一分商股能有多值钱,酒桌上就拍板,按下手印。
  酒坊开业那天,厂子门口挤满了人。陈宜本想安安静静开工,不得不出来说两句话。
  她说:“今日没有挂九酝春的牌匾,但很快会挂,会让大家尝到过去的味道。”
  “这里有很多叔伯婶婶都是看我长大的,我站在这里,只有一句话想跟你们说。”
  “我陈宜,回来了!”
  她说得慷慨,有些老伙计眼中含泪。
  掌声雷动。
  众人正沉醉感动,人群中忽然冲出一个人,手握匕首,径直朝陈宜冲去。
  董参站在她身边,长手一把捞她入怀。
  那把匕首即将刺进董参的背。
  只听得长剑破空,一道灰紫色身影挡在两人身前。
  陈宜被董参抱在怀里,看见李存安手臂被匕首划过。他反手,用剑柄击打刺客手腕。
  沧浪一声,匕首掉在地上。
  燕笳紧随其后,一脚踩在妇人后背。疯妇趴在地上,还在吼叫。
  “啊!是你!是你们!”
  “一个小娼妇,媚外求荣!一个龟孙子,忘恩负义!”
  “你们不得好死!”
  这里的人都习惯了,没人听得懂她在骂什么。
  李存安捂住手臂伤口,望着昔日“母亲”,说不上恨,也没有可怜。多年不见,他的心绪竟没有一丝波动。

......

《李存安陈宜》 第25章 试读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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